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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代,學校福利社的新主人鬍鬚伯,此人名不符實,其名雖叫「鬍鬚」,但滿臉紅潤光滑半毛全無。他是道地的福州人,標下本校福利社經營權之後,供應本校所有福利商品之外,他還兼替住校學生和教職員供應三餐。

他家的便當內容豐富,滋味上佳,頗受學校師生之好評。就連學校附近的居民軍人,也經常的過來光顧購買。鬍鬚伯為人四海,和善健談。工作中好整以暇從容應對,來客多少他都能夠應付自如。

我在學校三年裏,經常代表學校參與校外的競賽活動。每有獲獎之時,他都會準備一個豐富的便當獎勵我。為了能獲得他的獎勵,每次的參與我都全力以赴。同學們都笑我,說我是個為便當而戰的冠軍王。只要有吃我才不在乎他們的取笑,尤其有了這種特製便當的誘因,讓我更加努力的去爭取比賽成績。

那年我參加全國國語演講比賽,僥倖獲得冠軍抱回一座大獎盃。返校獻上獎盃之日,鬍鬚伯辦了一桌福州料理獎賞我,順帶的邀請全校師長一起分享。當日大菜滿滿一桌,水陸並陳,山珍海味幾乎全都出現。

這頓飯吃得過癮不說,還讓我從餐桌上獲得不少有關福州菜之秘辛。鬍鬚伯說:「南京條約簽訂之後,福州列為通商口岸之一。由於天時地利條件下,福州菜成為老外喜愛的料理主流。一度洋人口中的『中國菜』,就是以福州菜為主角。」

他稍停口氣接著又說:「福州靠海,故其料理之中海鮮佔量不少。至於調理之味,以『紅糟』和『糖醋』最具特色。」至於『紅糟』嘛,它是糯米與紅麴釀成黃酒,殘留於槽底的酒酿就是紅糟。它具有增味除腥之作用,廣泛的被引用到福州料理上。在福州的各大餐館,紅糟多半是自己釀製的。

因為紅糟的味道黏而不膩,所以,福州菜系缺不了它的調味。此外,紅糟屬於溫補食品,在福建許多地方產婦坐月子期間,家人一定會在她吃的食物中,大量的加入紅糟調和。據說紅糟對於孕婦生產後之助益極大,故爾在當地廣被使用。

說到福州人的「糖醋」,它與客家人之糖醋十分相近,主體上講究的是天然的醋香與甜味。酥炸過的魚肉或豬肉,澆上這種糖醋醬汁,只需輕輕一澆,它的香氣與口感增潤之外,還可以促進食慾。

紅糟與糖醋之裝飾和搭襯,創造出「福州料理」獨有與眾不同的風味。鬍鬚伯還有一項拿手菜,它就是家喻戶曉的「佛跳牆」。在通常的觀念裏,都以為這品大菜,是出自「北京料理」或「廣東料理」。其實不然,它是道到地地的福州料理呢。閩粵地裡相連,故爾常會被人誤認。

「佛跳牆」這種綜合式的福州燉滷大菜,如今在台灣街頭大肆流行。不論是大宴小席上,或者是過年的年菜桌上,沒有它似乎不夠澎湃,儼然它已成為席上不可或缺之主項似的。升斗百姓之家有它,百萬富豪家中也是有它,盅盅內容豐富,只是用料各自千秋罷了。

除了福州大菜之的烹調手藝之外,鬍鬚伯的小吃手法亦有其自家之特色。魚丸湯、魚麵和魚餃、燕餃與胡椒餅、他都能夠輕鬆的露上一兩手。我們的口福實在不錯,在學校平日的餐桌上,經常的也可見到它們的身影。

記得當時有位校董向鬍鬚伯提議,說自己願意出資要他去主持一家福州菜館。可是鬍鬚伯婉拒了他的好意,原因是他原本就是一家五星級大餐廳的主廚,由於生意太好,手肘關節造成嚴重的職業傷害而退下來的。現在要他再度投入繁忙,怎麼說都無法說動他的。

鬍鬚伯在我們學校的福利社主廚七、八年,因為筋骨舊傷之復發而退居二線。最後實在是舊病纏綿難受,以及兒女們努力的勸阻之下,不得不再度退出廚房。二度自廚房退休之後,他收心的在家裏享受含飴弄孫之樂。當他聽說我考取大專聯考,興奮的想再做些手路菜慰勞我。但我以有事需走為由,婉退了他的一片好意,因為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為了我的口慾而抱痛上場嘛!

自從高中時代吃過鬍鬚伯的福州料裡之後,我便迷戀上它沁心鮮甜的滋味。福州菜與廈門菜是閩菜主流之一,它們之調味相近但各有千秋。閩菜以海味為主要原料,刀工細緻精巧、盤色調和美觀、而且淡油清鮮順口。

閩菜著重於炒、溜、煎、煨之功夫。此外,還格外的注重於甜、酸、鮮、香之調和。它所使用之調味料,則以“紅糟”味最具特色。福州與廈門以及台灣之料理,同樣具有清鮮爽淡的特色,而且還講究佐料善用甜辣以著稱。辣椒醬、沙茶醬、芥末醬、橘汁等調味料,更是發揮得淋漓盡緻。

台菜之甜香,講究佐料,尤其使用醬料沾食之菜色較多。閩西之粵、閩、贛三省交界處,客家菜是其主體。菜肴偏鹹、酸與辣。加上山區特有的奇珍異品作為原料,故爾客家菜有濃厚的山鄉色彩。

福州料理以“味”取勝而著稱,口味清淡,偏於酸甜,其湯鮮味美,豐富多種變化,頗具傳統色彩,南北皆宜,其湯味有『一湯十變』之譽。著名的菜餚有佛跳牆、包心魚丸、紅糟雞、淡糟香螺片等。

總評一句,福州料理的特色是變化無窮、調味奇異、烹調細膩。不過,福州小吃點心另有滋味,它取材于沿海各式點心之做法,搭配以當地特色調味而成,堪稱美食小吃之一絕。初次接觸之後,對它已經產生濃濃之吃興矣。

1996年藉訪友之便,我到福州客家會館找尋朋友。然因朋友前去鼓浪嶼公幹,於是我撲了一個大空。幸好他家人不敢怠忽來客,因此,蒙受一頓豐盛的福州料理招待。當時因為心不在焉,只記得是在一家中等餐廳裡用餐。

朋友家人客氣致歉,並請我勿用客氣儘量點吃。我不好意思造次,只是輕口說聲「客隨主便!」這就交由他的家人去安排啦。稍頃,友人家長所訂料理源源端上桌來,八品大菜加上一鍋鮮湯。琳瑯滿目,菜色齊全,就在主人殷殷勸食之下開動了。

一品淡糟香螺片與老牌紅糟鰻魚離我最近,所以,我就從它們下筷取食。香螺肉片鮮脆口感滋味不錯,連吃多筷這才停手。酥炸紅糟鰻魚之滋味,似乎比在台灣所吃稍微甜些,但在口感上卻比從前吃過好上數倍。蒜味紅糟鮸魚,溜魚片與糖醋肉,滋味鮮甜淡香口感絕佳。

至於那鍋福州魚丸與燕餃湯頭不錯,它是我的最愛。或許是它的湯鮮味美,所以連喝兩碗,讓我吮指回味不已。這一路吃了下來腹肚飽滿,待那紅糟雞轉到我的面前,已經懶得再動筷了。

人吃過飽懶神光顧,送走朋友的家人,返回飯店一雙眼皮已然沉重。小睡一回再醒過來,一輪弦月斜掛東天。此時室內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快步過去拿起話筒接聽來電,原來吾友已經返家,此刻正在飯店樓下大廳等著與我見面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