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11月 20, 2018 5:02 pm
（４４２）
「春日和煦照方窗，眺望原野眼金黃。誰言春寒無美景，油菜花海黃汪汪。」
這是一首作者佚名之「油菜花小詩」，它是我高中時代，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之小詩。因為我出身農家，對於油菜花十分熟悉，所以，非常喜歡它而將它抄錄在日記簿上。這日整理舊書又與它重逢，故爾將它引用為本文之開場白。
清明節掃墓完後一星期，我去花蓮壽豐鄉找朋友喜拉。車子從壽豐一直開往富里，沿途但見休耕之農田裏，開滿著黃澄澄的油菜花。滿田黃汪汪的色澤十分耀眼，它們正努力的放花，迎接著春天的來臨。
大自然的景色美不勝收，眼前之美景正好幫我洗滌塵勞。頹廢多日的心情，鬱積的勞累，至此完全被那片金黃滌洗乾淨，心情舒爽至極。油菜花是外來植物，其故鄉在中亞與歐洲。它的花粉香氣濃郁，故於花季可見許多蜂蝶在花間追逐。
油菜花的花籽含油量豐富，所以，民間常拿它的種籽榨油，當作燈油或食用之油。至於油菜花的花與莖葉皆可食用，農村每逢菜荒之時，它便成為農家救急之蔬菜。每年冬春之交，第二期農作收成等待春耕之間，我家之空檔田裡，不是撒播紫雲英便是播種油菜花。
種籽撒播下去之後，經過一陣春雨之滋潤，油菜籽立即爆裂萌芽。未幾嫩芽抽身成苗，一片翠綠迎風招搖。如此又幾天沒見，它已飆長至人腰之高度，此時放牧鴨鵝正是時候啦。
一冬被關在欄內之鴨鵝，離欄自由活動，但見大片的黃花綠葉在迎接牠們，個個興奮的展翼昂頸高叫，接著便快步跑進花堆裏，恣意的囓啃著嫩莖和綠葉。牠們邊咬邊叫，像似同類之間的相互昭呼。
花粉因有露水之沾沁，黏滿鴨鵝之嘴片上，黃黃似絨如似嘴套，遠遠看去非常有趣。人們見了牠們好笑，但牠也在笑著人類哩。牠們埋頭努力不懈，未至頓飯功夫，牠們的嗉囊已經吃得鼓脹。然而眼前美食多多，儘管嗉囊鼓漲依然不願意停嘴呢。
家裡的小黃狗也跑來湊熱鬧，竟然不顧露水未乾，放肆的臥倒於花間來回滾弄。一會兒起身撲向鴨鵝堆裏，衝亂陣容張口亂咬，引來鴨鵝呱呱哦哦的抗議。只見鴨鵝伸頸張嘴，胡亂咬向小黃狗的耳朵與身上各處。痛得小黃狗汪汪狂吠不已。牠一見到局勢逆轉，立刻撒開四腿竄逃無蹤。
油菜花盛開不久，春耕已然啟動。農家套犁翻耕花田，將它翻覆於田泥下當作綠肥。而油菜花埋於田泥下，田水放滿浸泡之後，化作春泥滋養著稻禾。它的養分極高，稻禾有了它的養分滋潤，不愁今年收穫不豐矣。
就在回憶之中，車子已抵達富里，此時午餐時間已過。喜拉見我來看他，高興得在車前車後來回的喋喋不休。當我們告訴他尚未吃午飯之時，他面有難色並告知沒甚麼可以招待。他母親伊娜笑著連說沒關係，邊說邊走向廚房為我們準備午餐。喜拉則在瓜棚下擺好桌椅，準備好好招待我們。
半小時不到，桌上出現一盤山豬肉炒油菜花。接著是一大鍋龍蝦味噌湯上桌，還有一大盤的水煮油菜花沙啦。此外，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油菜花芋頭稀飯擺在一旁。伊娜幫大家各裝一碗，並笑臉請大家開動。長途奔波肚子早已餓扁，端起碗來迅速的便扒粥入嘴。
粥爛菜香，還有芋頭之綿密口感，我們扒粥的動作十分快速，瞬間一大鍋的稀飯便已見底啦。餐後稍作休息，接著便辭別好友北返。就在回程的車上，我們猶一直在討論著，那鍋清甜可口的油菜花芋頭粥。不知不覺裏車子已經通過雪山隧道，這時候我們才意識到已經回到山前啦。
油菜花正在招搖之際，水窪地的布袋蓮也不甘寂寞。不知何時開始，一夜之間，布袋蓮佔滿了鄉村的河道和溼地。剛當之初只見到兩三朵在流水道中載浮載沉，圓滾滾的氣囊頂著油綠的葉子，若以視覺效果來說，還算是種賞心悅目之植物。
可是見到它們毫無顧忌得霸佔河道，阻塞灌溉流水之時，卻是讓人對它引起反感。上回強大的莉娜颱風過境，就是因為它阻塞大排水溝而釀成災害。痛定思痛，村人決定來次排水道之大掃除。
村人想將排水溝河道上之布袋蓮，悉數予以清除將它驅逐出境。奈何它們盤據河道已有一段時間，如今盤根錯節霸佔區域廣大，一時之間還真不容易將它悉數驅逐出境。農家人人無不想將它除之而後快，可惜功敗垂成無法如意。眼見它的危害越來越為嚴重，若不盡速將它去除，日後恐怕稻田都要受其霸佔而遭殃啦。
農會曾派出大批人員協助清除，割除噴藥不見其效，因此，清除之銳氣頓時受挫而停頓。記得當初它的出現，大家還以為它只是普通水草不以為意。加上它的開花點綴了鄉村景色，還有它的本身又可當作雞鴨豬隻之飼料，於是大家睜隻眼閉隻眼不與它計較。
孰知它的繁殖力旺盛難擋，最後就連水道溼地都淪陷成為它們的繁殖區域啦。正值農家為它愁眉苦臉煩惱之際，就讀農專畢業的添發哥，想到了一個清除方法。他雇用大批村童將它撈出水面，然後讓它接受陽光曝曬自然死亡。
枯萎的布袋蓮，剁碎之後就是最佳的堆肥基礎材料。而這種有機堆肥，對於植物之成長助益頗巨。我們喜歡幫助他撈起布袋蓮，因為有工資可領之外，和布袋蓮一起撈出水面的土虱、螃蟹、鱔魚與草蝦、它們就是我們的額外收穫。
打撈之中撈到水蛇或烏龜，那也是常有之事不足為奇。新鮮布袋蓮切碎飼養家禽家畜，個個生長的膘肥健壯皮毛發亮，可使它的賣價大大的提升。鄰居添發哥處理布袋蓮收穫良多，加上他爲農家解決問題功勞不小，所以，他獲得當年之神農獎頒授。
而他那簡單且容易的處理方法，迅速成為其他地區農家仿效之對象。因為僧多粥少，曾有農家為了爭取布袋蓮引起反目。這種意外插曲之出現，可說是他始料未及之事。村長為了調節居民之和睦，好說歹說勸諭村民相互容忍。此一騷動遂逐漸平息下來。
接下來因為布袋蓮效益逐漸淡薄，現實的農家紛紛懈怠下來。復有工業飼料之普及，農家對於布袋蓮效應拋諸腦後。被農家放棄的布袋蓮，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活得欣欣向榮。
一場無言的反撲悄悄進行著，昔日受到控制的布袋蓮，恰似脫韁野馬四處溢生。水域河道再度被它所填滿，就連田間的灌溉出水口也出現了它的蹤跡。布袋蓮的霸佔死灰復燃，但是無人再去注意它的擴張啦。
這年種植果樹的文光哥，突然招工撈取布袋蓮。他沒向外公佈原因，因此葫蘆裏啥藥無人知曉。此時撈取之布袋蓮堆積如山，接著一車車被運到果園內，當作果樹綠肥填充魚果樹下。
這些獲得綠肥的果樹，活得茂盛結實累累，他家之果實收穫，村中無人可與平比。之後水泥叢林入植江子翠，水漥池塘甚至溝渠都被建商塡平建築販屋。農村生活之丕變，那些令人頭痛的布袋蓮，從此也消失得毫無蹤跡。至於它們昔日之風華，只有留在腦海變為歷史的記憶罷了。 [待續]。
「春日和煦照方窗，眺望原野眼金黃。誰言春寒無美景，油菜花海黃汪汪。」
這是一首作者佚名之「油菜花小詩」，它是我高中時代，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之小詩。因為我出身農家，對於油菜花十分熟悉，所以，非常喜歡它而將它抄錄在日記簿上。這日整理舊書又與它重逢，故爾將它引用為本文之開場白。
清明節掃墓完後一星期，我去花蓮壽豐鄉找朋友喜拉。車子從壽豐一直開往富里，沿途但見休耕之農田裏，開滿著黃澄澄的油菜花。滿田黃汪汪的色澤十分耀眼，它們正努力的放花，迎接著春天的來臨。
大自然的景色美不勝收，眼前之美景正好幫我洗滌塵勞。頹廢多日的心情，鬱積的勞累，至此完全被那片金黃滌洗乾淨，心情舒爽至極。油菜花是外來植物，其故鄉在中亞與歐洲。它的花粉香氣濃郁，故於花季可見許多蜂蝶在花間追逐。
油菜花的花籽含油量豐富，所以，民間常拿它的種籽榨油，當作燈油或食用之油。至於油菜花的花與莖葉皆可食用，農村每逢菜荒之時，它便成為農家救急之蔬菜。每年冬春之交，第二期農作收成等待春耕之間，我家之空檔田裡，不是撒播紫雲英便是播種油菜花。
種籽撒播下去之後，經過一陣春雨之滋潤，油菜籽立即爆裂萌芽。未幾嫩芽抽身成苗，一片翠綠迎風招搖。如此又幾天沒見，它已飆長至人腰之高度，此時放牧鴨鵝正是時候啦。
一冬被關在欄內之鴨鵝，離欄自由活動，但見大片的黃花綠葉在迎接牠們，個個興奮的展翼昂頸高叫，接著便快步跑進花堆裏，恣意的囓啃著嫩莖和綠葉。牠們邊咬邊叫，像似同類之間的相互昭呼。
花粉因有露水之沾沁，黏滿鴨鵝之嘴片上，黃黃似絨如似嘴套，遠遠看去非常有趣。人們見了牠們好笑，但牠也在笑著人類哩。牠們埋頭努力不懈，未至頓飯功夫，牠們的嗉囊已經吃得鼓脹。然而眼前美食多多，儘管嗉囊鼓漲依然不願意停嘴呢。
家裡的小黃狗也跑來湊熱鬧，竟然不顧露水未乾，放肆的臥倒於花間來回滾弄。一會兒起身撲向鴨鵝堆裏，衝亂陣容張口亂咬，引來鴨鵝呱呱哦哦的抗議。只見鴨鵝伸頸張嘴，胡亂咬向小黃狗的耳朵與身上各處。痛得小黃狗汪汪狂吠不已。牠一見到局勢逆轉，立刻撒開四腿竄逃無蹤。
油菜花盛開不久，春耕已然啟動。農家套犁翻耕花田，將它翻覆於田泥下當作綠肥。而油菜花埋於田泥下，田水放滿浸泡之後，化作春泥滋養著稻禾。它的養分極高，稻禾有了它的養分滋潤，不愁今年收穫不豐矣。
就在回憶之中，車子已抵達富里，此時午餐時間已過。喜拉見我來看他，高興得在車前車後來回的喋喋不休。當我們告訴他尚未吃午飯之時，他面有難色並告知沒甚麼可以招待。他母親伊娜笑著連說沒關係，邊說邊走向廚房為我們準備午餐。喜拉則在瓜棚下擺好桌椅，準備好好招待我們。
半小時不到，桌上出現一盤山豬肉炒油菜花。接著是一大鍋龍蝦味噌湯上桌，還有一大盤的水煮油菜花沙啦。此外，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油菜花芋頭稀飯擺在一旁。伊娜幫大家各裝一碗，並笑臉請大家開動。長途奔波肚子早已餓扁，端起碗來迅速的便扒粥入嘴。
粥爛菜香，還有芋頭之綿密口感，我們扒粥的動作十分快速，瞬間一大鍋的稀飯便已見底啦。餐後稍作休息，接著便辭別好友北返。就在回程的車上，我們猶一直在討論著，那鍋清甜可口的油菜花芋頭粥。不知不覺裏車子已經通過雪山隧道，這時候我們才意識到已經回到山前啦。
油菜花正在招搖之際，水窪地的布袋蓮也不甘寂寞。不知何時開始，一夜之間，布袋蓮佔滿了鄉村的河道和溼地。剛當之初只見到兩三朵在流水道中載浮載沉，圓滾滾的氣囊頂著油綠的葉子，若以視覺效果來說，還算是種賞心悅目之植物。
可是見到它們毫無顧忌得霸佔河道，阻塞灌溉流水之時，卻是讓人對它引起反感。上回強大的莉娜颱風過境，就是因為它阻塞大排水溝而釀成災害。痛定思痛，村人決定來次排水道之大掃除。
村人想將排水溝河道上之布袋蓮，悉數予以清除將它驅逐出境。奈何它們盤據河道已有一段時間，如今盤根錯節霸佔區域廣大，一時之間還真不容易將它悉數驅逐出境。農家人人無不想將它除之而後快，可惜功敗垂成無法如意。眼見它的危害越來越為嚴重，若不盡速將它去除，日後恐怕稻田都要受其霸佔而遭殃啦。
農會曾派出大批人員協助清除，割除噴藥不見其效，因此，清除之銳氣頓時受挫而停頓。記得當初它的出現，大家還以為它只是普通水草不以為意。加上它的開花點綴了鄉村景色，還有它的本身又可當作雞鴨豬隻之飼料，於是大家睜隻眼閉隻眼不與它計較。
孰知它的繁殖力旺盛難擋，最後就連水道溼地都淪陷成為它們的繁殖區域啦。正值農家為它愁眉苦臉煩惱之際，就讀農專畢業的添發哥，想到了一個清除方法。他雇用大批村童將它撈出水面，然後讓它接受陽光曝曬自然死亡。
枯萎的布袋蓮，剁碎之後就是最佳的堆肥基礎材料。而這種有機堆肥，對於植物之成長助益頗巨。我們喜歡幫助他撈起布袋蓮，因為有工資可領之外，和布袋蓮一起撈出水面的土虱、螃蟹、鱔魚與草蝦、它們就是我們的額外收穫。
打撈之中撈到水蛇或烏龜，那也是常有之事不足為奇。新鮮布袋蓮切碎飼養家禽家畜，個個生長的膘肥健壯皮毛發亮，可使它的賣價大大的提升。鄰居添發哥處理布袋蓮收穫良多，加上他爲農家解決問題功勞不小，所以，他獲得當年之神農獎頒授。
而他那簡單且容易的處理方法，迅速成為其他地區農家仿效之對象。因為僧多粥少，曾有農家為了爭取布袋蓮引起反目。這種意外插曲之出現，可說是他始料未及之事。村長為了調節居民之和睦，好說歹說勸諭村民相互容忍。此一騷動遂逐漸平息下來。
接下來因為布袋蓮效益逐漸淡薄，現實的農家紛紛懈怠下來。復有工業飼料之普及，農家對於布袋蓮效應拋諸腦後。被農家放棄的布袋蓮，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活得欣欣向榮。
一場無言的反撲悄悄進行著，昔日受到控制的布袋蓮，恰似脫韁野馬四處溢生。水域河道再度被它所填滿，就連田間的灌溉出水口也出現了它的蹤跡。布袋蓮的霸佔死灰復燃，但是無人再去注意它的擴張啦。
這年種植果樹的文光哥，突然招工撈取布袋蓮。他沒向外公佈原因，因此葫蘆裏啥藥無人知曉。此時撈取之布袋蓮堆積如山，接著一車車被運到果園內，當作果樹綠肥填充魚果樹下。
這些獲得綠肥的果樹，活得茂盛結實累累，他家之果實收穫，村中無人可與平比。之後水泥叢林入植江子翠，水漥池塘甚至溝渠都被建商塡平建築販屋。農村生活之丕變，那些令人頭痛的布袋蓮，從此也消失得毫無蹤跡。至於它們昔日之風華，只有留在腦海變為歷史的記憶罷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