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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消失如雲煙,過些時候它又會浮現在眼前。昔日積穗國小廢除孤挺花壇那天,內人恰好做完晨運回家路過。她向挖除的工人索取四十餘顆球莖,拿回家中分栽成數盆之盆栽。

翌年春天來臨,各盆內的球根抽芽拔葉,生長的情況不是很好,有些芽葉生得狹小薄弱。有些則呈現要死不活的狀態,很想將它們丟棄不管,但一想到老妻之喜好,無奈的便放了它一馬。

這天她聽了鄰居之建議,買回數包肥料填於盆底。不旋踵果然葉茂溢盆,葉色烏綠可人。奈何它就是不拔芯開花,害得我們又白等了它們一季。此時內人很不甘心,於是跑去問園藝店老闆,為何種了一年不開花?

老闆問她經過情形,她一五一十老實的告知。老板聽完她的陳述,哈哈大笑說明原因,這時她才知道自己魯莽亂填肥料,導致花葉過盛無法聚蕊開花。有了這次的失敗經驗,內人耐心的將其球莖全部挖出重栽。第二年花期來臨,盆盆抽芯含苞待放。又不久花開處處真是漂亮極啦!

小舅子讀農科,他北來參加特考住在我家。這日正好妻在換盆培土。他看到那些花球莖之後,告訴他姊姊說,這些是野生品種非常珍貴。他還說,此種孤挺花開白花帶有紅或紫紅的花絲。真厲害!果然是綻開那種花朵,可惜去年剛種的完全失敗沒開半朵。

吃早餐之時他又告訴我們:「台灣土生孤挺花,花開白花帶有紅絲,純白之花在中南美洲才有。它們在春初夏末開兩次花,另種花則是帶著綠絲。除此之外,紅色系的花有粉紅帶白花芯,粉紅與水紅帶幅射斑紋。還有特殊的品種是花苞期呈紫色,綻放時變絳紅,等到凋萎它又變回紫色,變化之多令人嘆為觀止。」

小舅子一時談得興起,意猶未盡的又對我們說:「橙色系的花種來自非洲,台灣的園藝技巧不錯,將各地引進的孤挺花種在溫室,繁衍出許多難得一見的新品種。這些引進者非常耐心伺候它們,慢慢讓它適應台灣氣候,於是培養出的花色變化萬千目不暇給。不過,黃色的孤挺花至今都沒有。」

因是之故,小舅子極為嚮往黃色之孤挺花。當年小舅子在阿姆斯特丹之世界花展中,看見一張海報印著黃色孤挺花。他前去詢問主辦單位,這花是哪家所提供的?那人告訴他說是合成照片,真花尚在研究栽培中。小舅子聽完兩手一攤聳聳雙肩,一付無奈神色溢於言表。

每年冬末春初,我們家的孤挺花在盆子裏陸續綻花放色。有時候天氣較冷,綻花速度延遲,花季也會跟隨著拉長。此外,我們從栽培中獲得不少的栽培經驗。當那孤挺花開得茂盛那年,肯定氣候乾燥甚至造成旱災。孤挺花若不開花,是年必定多雨,這些經驗屢試不爽。

鄰居看到老妻的盆栽,年年開花開得漂亮,紛紛前來我家討取球莖回去栽種,但是開花狀況不佳。記得當初,鄰居許多人根本就不認識孤挺花,但我和內人因小舅子的介紹,加上內人細心的照料那些花株,故爾對它熟悉得不得了。鄰居常來問東問西,老妻負責為他們做答。有問必答,現在她已快變成栽培盆栽的專家啦!

聽小舅子說,孤挺花有帶點輕毒,皮膚過敏者最好不要接近它。他說:「任何植物都有毒,只是毒性大小強弱罷了。孤挺花的遠親曼陀羅花,它的毒性比孤花牆過百倍之多。人畜接近它,注毒機率很高哦。」

每當有人提及「曼陀羅」這三個字,腦子裡老是回味著它所蘊含的禪意。可惜我一生與佛無緣,所以我只能談些我自己與它相關之緣牽。小時候我家學醫的表舅,在曬穀場東側栽植十數棵曼陀羅樹。從種子到發芽成株,在在引起我的好奇。後來表舅留學日本,它們雖然沒人去照料,可是都長得欣欣向榮綠意盎然。

到了花季,它絕對準時含苞競放。一朵朵潔白像百合似的花蕊,含帶著露珠兒迎風搖曳,婀娜多姿,嬝嬝婷婷,非常的漂亮。我們想摘它的花兒來玩,但大人不但不允許,反而還會不厭其煩的警告我們說:「如果不聽話,就要扣除你們的零用錢。」

零用錢是我們的命脈,儘管數量不多,但它卻是我們購買東西,或買玩具不可或缺之維生素。為了保護零用錢,只好乖乖的聽命不敢違背。有一次大表哥使壞,故意叫我將花片含在嘴裏。他說只要我能照做,他願意給我十顆玻璃珠。我不知有鬼,摘下一朵花並撕下一片含在唇間。

花片含在唇間,起先是一陣刺刺的感覺,接著滿口痲痹感覺遲鈍。大表哥見我反應大吃一驚,叫我趕快吐掉花片,並還叮嚀我不准告訴大人。接著在玉蘭花樹下,大表哥如數給了我十顆彈珠。

大表哥還倒了一大杯的濃茶要我喝下,半個小時之後,痲痺的感覺才消失。這時候大表哥再度出言,他用話恐嚇我說,如將此事洩漏出去,他隨時就要收回給我的玻璃珠。我為維護利益所以三緘吾口,不敢透露任何的內幕。

某個夏天,氣候乾旱,週遭空氣乾燥炙熱難捱。我們家的老牛,剛自田間牽回家裏午休。牠熱得牛沫滿嘴滴答,狀極熱渴難耐。我趕忙去提水給牠喝,或許太渴了喝得急?一桶清水瞬間見底,見牠意猶未盡,於是我再去提一桶伺候牠。

就在我去提水之當下,人不在牠的身邊之時。牠揚起脖子貪嘴吃了兩口,在牠身畔附近的曼陀羅花朵。不旋踵我提水回來,老牛像是喝醉酒般,身子踉蹌步伐不穩,只見牠打旋幾圈後臥倒地面。

我一緊張喊叫起來,姨丈表哥們趕過來查看。掰開牛嘴,急自牛嘴內掏出花朵碎片。姨丈鬆了一口氣,對著我們說:「幸好牠只吃兩口而已,要是多吃可能這就掛啦!」從此之後,我們對曼陀羅花都敬而遠之,給再多的玻璃珠已卻碰它。

在我們鄉下,有這麼一則傳說:「曼陀羅花可治風濕、氣喘。」但是據我所知,從前的醫界,好像只利用它,當做手術時之麻醉劑而已。醫生世家的春梅叔說:「人畜誤食了曼陀羅花,會導致口舌乾燥、心跳加快、腸胃痲痺、產生幻覺等反應,甚至嚴重還會喪命。」

他又說:「某些人誤食之後,他會出現感覺興奮、神智不清、視力摸糊等症狀。嚴重的話,會因呼吸痲痺而停止呼吸,甚至死亡。」為防止村民誤食中毒,春梅叔將山村附近常見,有毒植物之文獻與圖形影印出來,四處分發,並還呼籲栽種者趕快將它剷除。

家祖父是村長以身作則,率先將自家的曼陀羅與夾竹桃一並砍除。自那時起,我家庭院豁然開朗,就連我的書房光線也明亮多了。村中有一悍婦,為人爭強好勝,平常喜歡頂撞長輩。某日與小姑口角被涮一頓,她懷恨在心亟思報復。

這日她煮開水,竟在茶壺內放入數朵曼陀羅花同煮。是日天氣炎熱,一大壺水全家人都喝。悍婦打算與家人同歸於盡,所以自己喝得特多。奇怪!全家人都都喝了那壺毒開水,卻沒半人中毒。

嗣後在某天,悍婦難忍秘密,竟而將此事告訴好友,再由別好友轉告她家老母。悍婦被她老母狠訓一頓,幸好家人無事,否則真不知該如何收場呢?初中時期上博物課,老師曾在校園花圃內,摘下一朵曼陀羅花當教材。

她對我們說:「這花來自西域,名稱林林總總不一而足。有人稱它為「醉仙桃」,也有人呼它為『喇叭花』或『佛花』。」老師還說:「它的根莖葉花和果實,全都帶有劇烈的毒性。它是台灣郊野常見的野毒植物,但卻有人栽植它當作觀賞植物呢。」

最近某大報刊載:「新近不少吸毒客,因為無錢買毒,一旦毒癮發作便擅自摘取曼陀羅花泡水,喝其汁液取代毒品用以止癮。有些毒蟲無法適應,結果心臟麻痺而喪命死亡。」看了這則消息,我心怦然恐懼,暗忖:「這干人等,簡直就是在拿自己性命在開玩笑嘛!」[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