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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有空之時,不防放鬆心情來個近郊踏青之遊,前去竹子湖探幽訪勝,對你久鬱之身心有所紓解,未嘗不是一件樂悅之事。這天春旬霧濃,有點下雨的味道。此時拜訪陽明山竹子湖,站在一望無垠的海芋田埂上,放眼瀏覽廣闊的海芋花田,瞧瞧海芋的開花盛況。這時你就可以體會出,「數大就是美」的真諦了。

「海芋」叢生,一放數甲之地,花開一片潔白,賞心悅目。它是北台灣的代表花卉之一,由於品種關係,素白單純頗受歡迎。然因其生長環境十分挑剔,故有許多花農有心栽植,但卻因它水土不服,故爾半途收攤者比比皆是。

要不就是因為土質關係,生長出來的花株或花朵不盡理想,結果只好改弦更張,種植其他作物去啦。曾幾何時,在那些愛花人,追紅逐綠的需求下,許多彩色的海芋,陸續的被推上花壇。我台灣的農植物改良技術,殊來不落人後。經常自國外進口花種,加以改良推廣,因此,五顏六色的海芋植株,遂在本島綻露芬芳矣。

海芋又有一名叫「馬蹄蓮」,原是產於南非的球根花卉。在植物分類上,它是屬於天南星科的馬蹄蓮屬。花色繁多,冷艷絕俗,目前常見顏色有金黃、粉紅、鮮紅、白色、甚至還有白色變體,綠色參差,應有盡有。

種苗改良場為因應市場需要,自國外輸入一批彩色海芋的球根。施以技術改良之後,所有色彩因子,已經逐漸的穩定下來。目前本省的彩色海芋的栽培,多采多姿,其產品在市場上交易非常熱絡。至於產量方面統計,不但足夠供應內需,而且還可應付外銷需要,它可說是潛力十足,最被看好的農業新商品。

海芋的花形特殊,插花壽命極長,所以,它在生花市場上,佔有一席特殊的地位。不論切花或盆花需求,日盛一日。冬、春之交海芋生長旺盛,但此期間也最容易得病時期。稍不小心就會得病,迅速傳染,尤其是軟腐病與黃斑病最為常見。花農在此期間,務必付出心力照顧它,才會有亮麗的成果表現。

山腳村的財豐哥,個性隨和頗得人緣,村人對他十分友善。他的父親在他服役期間辭世,等到他接到電報請假回來,兄弟們早已將遺產分得一乾二淨。他分得七分貧瘠旱地,年年顆粒不收。堂兄弟都為這種分法打抱不平,他很感謝堂兄弟們的愛護,但他並未向自家兄弟爭取。

「天公疼憨人」。這天,在農會上班的同學陳天生[化名],前來找他商量一些推廣事宜。他說:農會推廣股,從國外引進一批彩色海芋。推廣股人員四處找地試種,但卻沒有農家願意嘗試。他見同學分得之旱地空著可惜,所以,匆匆趕過來打個商量,希望利用這塊土地試種。

這個自動送上門來的機會,哪有往外推的道理。於是財豐哥二話不說,爽快便答應願意配合推廣。翌日早上,推廣股一部鐵牛車,載來五十箱進口的彩色海芋花球。這些花球,是來自美國、紐西蘭、墨西哥等地方。彩色紙箱包裝著,放在鐵牛車上十分搶眼。

數位來自四健會的朋友,按照陳指導員的指示,先將硬地用農機翻鬆敲細,然後,挖畦培壠打下基肥,並於每隔卅公分之距離,打孔埋種一顆新鮮的海芋花球。六個人同心協力,耗盡一整天時間,才把送來的五十箱花球種完。

鄰居兄嫂都在圍觀,七嘴八舌幸災樂禍。可是財豐哥埋頭努力播植,連嘴也懶得回答他們。黃昏收工後,陳天生邀請財豐哥,一起去鎮上的食堂小酌一番。順便把海芋的生態、病蟲害與防治法灌輸給他。餐畢還吩咐他去農會找他,他將提供財豐哥一些參考資料。

開春之後天氣漸暖,就在一場春雨滋潤過後,所有埋種的花球裂土綻芽。發芽率百分之百,連推廣股的同仁都感到驚訝!驚蟄日開始,陳天生與四健會代表天天到現場,紀錄下花芽的成長速度與生長過程。

財豐哥天天陪著他們進出花田,他用心觀察學習,遇有疑難立即請教。匆匆兩個月經過,那箱自美國進口的花球率先抽花。顏色嫩黃非常醒目,花株碩壯令人滿意。只是高度方面,好像與說明書上標示的有些出入,陳天生說:這可能是氣候或土壤的影響。

又不久,四壠南非進口的也開始放花。接著紐西蘭花球也不甘示弱,它的花株高細,有點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南非花株開紅色花朵,紐西蘭花之色澤金黃,一壠壠色澤繽紛,燦爛耀眼,迎風招展。農會試種成果豐碩,回收成本之外,其餘全數移交給財豐哥自理。他邀請各地花農前來參觀,並且收下花株的訂單。

在他努力下,他又學得了「組織培養」法,對於花球繁殖助益頗巨。他專心於花藝投資,育苗花球同時供應。農會和他努力推廣下,如今的山腳村已成為彩色海芋的元祖家鄉。去年財豐哥膺選為「全國十大傑出農友」,聲名大噪之外,並還贏得「彩色海芋之王」的尊稱咧。

老祖母生前最喜歡拈花惹草,每天空餘時間幾乎都消耗在後花園。平時她老人家喜歡拿支小鐵挖子,這裡鬆鬆土那邊除除草,非弄得汗流浹背她絶不會罷手。後花園有了她老人家的打理,一年四季花無斷期,四時皆有看不完的花色。

老祖父撒手西歸之後,老祖母在後花園逗留的時間更長。三頓幾乎都要人去叫喚,她才願意停手坐上餐席。這天早上九點鐘左右,雜貨店的老闆金麟伯過來找她。
我前去應門並問他有何貴幹?金麟伯說:「去跟你阿婆說,她要的甕缸已經來到我店裏,下午我會叫小孩子送過來。」

我將話帶到後花園,老祖母卻只淡然的說她知道了。她還是彎著腰不停的工作,對於買缸之事好像不當一回事似的。下午兩點左右,金麟伯的長子阿添哥,和他家四兄弟運來三只大陶缸。這些陶缸約有我的身高多一點,他們五兄弟費盡力氣,這才將它們送到後花園空地上。

這三只大缸外貌平常,肚圓口大缸口吃釉特厚。在太陽下閃閃生光非常壯觀,給人一付穩重的外相。仔細看個清楚,缸肚上有著許多漩渦狀花紋,但只佔有三分之一高度,其餘一片光滑。缸內吃釉稀薄,祖母曲掌輕敲缸身,鏗鏗之聲共鳴不已。老祖母對五個兄弟說,這些缸我收下了,明天我會去你家店裏付帳。

阿添哥笑臉說聲謝謝,五兄弟魚貫走出後花園回家去了。傍晚時分堂哥自鄉公所下班回來,老祖母要他去小姑丈的田裏,挖些田泥回來備用。堂哥要我一起去幫忙,我們一共挖了三大桶。田泥抬回家中之後,老祖母又要我們去山塘挖爛泥。

每個大缸內放三分之二田土三分之一爛泥,塘泥因為發酵過味道臭得很,但對植物而言,它卻是最佳營養的腐植土。老人家毫不避臭,捲起衣袖身手入水中,將塘泥田土攪勻撫平。放在陽光下曝曬,好讓它繼續發酵。

一星期後,在農改場上班的表哥,拿回十餘株水蓮給老祖母種植。水蓮葉薄,背面像昆布般的滑溜,葉莖細長堅韌不易斷。老人家將各缸插植三、四株,剩餘三株棄之可惜,因此將它們栽入園角的一個小水漥中。

這些水蓮栽植過後,老祖母便不再去管它,我卻天天到水缸邊報到,想要得知它們的成長過程。天天觀察這還不夠,我就像個報馬仔一般,天天向老祖母報告水蓮的生長狀況。

這天我痴痴的問老祖母:「水蓮知道我去看它嗎?」老祖母瞇著笑眼對我說:「它當然知道啊,你天天去煩它,我想它們一定悶得垂頭喪氣的。」哇!老人家真厲害,她竟然知道那些水蓮萎靡不振,於是第二天起我就不再去看它們了。

隨著時間之流逝,玩心重的我天天往外跑。在那些日子裏呼朋引伴,不是上山摘樹菓就是下水打水獵,早已將那三缸水蓮拋諸腦後。這天老祖母叫我,把一大堆斷磚搬到後花園。好久不見的水蓮,此刻已經蓮葉遍佈水面。

有些發育較好的水蓮,已經在中心抽出花苞。數天後再去瞧瞧它們,已有三數朵蓮花綻放花蕊迎風搖曳矣。五月天暖,初夏風起,躺在葡萄架下欣賞蓮花真是享受。老祖母見我看得發呆了,她也搬張矮櫈坐在我的身畔。

老人家一邊搖著葵扇一邊說故事,不知不覺裏我已睡入夢鄉。菏缸內的水蓮生長順利,老祖母故事何時停止我不清楚。待至我的眼睛再度睜開,太陽已經斜掛西天時近黃昏矣。

印象裏老祖母仙去之前數天,荷缸內的水蓮悉數萎靡伏水如似死株。而老祖母逝世次日,水蓮全部消失無蹤了。然而奇蹟出現矣,數年後它們又再重心抽心生葉佈滿菏缸,令人見之驚愕不已。這三只大荷缸仍在後花園但水蓮已經没了,卻有數株蓮蕉花在缸內,生長得欣欣向榮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