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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個人對於旗魚並無特殊好惡。可是每到旗魚季節降臨,我心總會有股莫名之悸動。每年東北季風吹起之時,花東海岸之旗魚開始活耀起來啦。但見牠們不懼寒風苦浪,鎮日悠悠自在的追逐浪花,一路追蹤著自己愛吃的魚群前進。

一下子騰躍海面翻個跟斗,一會兒又潛沉深海無影無蹤。牠們興奮的在海中鼓浪躥游,優美體型與多肉的魚身,引誘著鏢客雙眼直瞪,恨不得一鏢中的,將牠拉上船來。年年的旗魚季節時間掐得神準,景文表哥的漁船早已經開進了成功漁港駐紮。剛剛刷過新漆船身,顏色鮮豔格外的醒目。

漁旗在季風中獵獵作響,人船充滿著活力景象。他的旗魚鏢船每年出動從未缺席,一季裏只需鏢個七、八條旗魚,就已足夠全家一整年的開銷。今年進駐時間特別提早,我因愛玩所以先到蘇澳他家看完阿姨,之後再搭火車到成功與他會合。

景文表哥對夥伴們說,今年漁季稍稍提早,希望大家同心協力求個豐收。往年我會隨船出海一趟,今年因為體力已差,只好在成功鎮上表姊的家中,等候表哥的好消息。果如所料,他們出海不到兩小時,第一條百來斤的旗魚,已被船員們拖入冰艙內。雖然收穫不是很大,但夥伴們已高興得不得了啦。

成功漁港是東台灣主要漁港之一,此地的柴魚乾遠近馳名。東北季風期間,這裡就是旗魚登陸之港埠。一條條體形優美的旗魚,就是從這裡上岸,然後分發至全省各地或外銷。因此,成功港雖小,港名卻是遠近皆知咧!

旗魚大都出現在黑潮流域區,海浪巨大水流強勁,漁船就在範圍內,來回巡跡尋找魚蹤。看到魚跡之後,則由船首站立之鏢手投槍標射,射中目標還須與牠搏鬥一番。漁人和旗魚搏鬥十分驚險,各依經驗與牠周旋。通常一條魚須讓他疲累,然後用電將牠電昏,這才可以輕鬆收線將獵物拖上船來。

每條旗魚之上顎有一似劍之尖刺,拖上船後必須鋸掉以免傷人。前年,表哥有位船友,鏢中一條身軀長巨之旗魚。當他們將魚拖上船甲板之時,一個不慎被魚劍刺中腹部,結果穿肚刺腸差點送命。這個教訓人人儘知,故事至今仍流傳在山後一帶,成為鏢射旗魚者之殷鑑。

鏢魚手是全船之主角,他與船長密切配合指揮進退。他的視力超人,儘管海象不好狂風巨浪,他們仍需屹立船頭搜尋目標。儘管他們如此的辛苦,老天爺並不一定會格外開恩。每次徒勞費力空手而回者,比比皆是。故爾出海能夠鏢到旗魚,不論牠的個體大小,漁人們都會覺得興奮感恩!

當天表哥他們鏢得兩條,各約百來公斤已夠油錢。它們喜孜孜的將船開回港內,迅速運至魚貨市場交割等代公拍。他帶回兩條肥大的鬼頭刀,交由表姐夫下廚料理。表姐夫將背部的厚肉取下,快刀薄片切成一大盤殺西米。此時的鬼頭刀正是當季,肉嫩鮮甜沒有橫絲,吃進嘴裡QQ彈牙,口感啵兒的棒極啦!

一道鬼頭刀味噌湯,讓我吃得口齒留香欲罷不能。還有一盤魚條柳快炒蒜苗,肉嫩蒜香越嚼越甜。椒鹽魚酥又是一絕,還有魚肉握壽司捲一起上桌。這壽司捲以海苔頁為底,舖上在來米醋飯和整棵水燙菠菜,再加上鮮嫩的魚肉條,撒上芝麻捲成長條,然後斜切成對,擺放在舖有竹葉的瓷盤內。

這盤壽司白綠紫黑分明,顏色交錯顯得十分融洽。我是第一個動手者,一口一個咀嚼品味。雖然覺得口味不太搭嘎,一大盤還是被大夥吃得光光的。這時讓我想起母親生前常說的話:「人多無好菜,越吃越青菜[隨便的意思」」。人一多管他菜色如何,照樣是被吃得盤底朝天的。

表哥為不讓我白來一趟,特別到熟識的魚行裡,讓回一大塊旗魚肉給我帶回家。大約五斤多重的旗魚肉,拿回家中有炸有蒸又有煮,端上桌來大家猛吃。可能是中午吃太多的鬼頭刀肉,這會兒我卻毫無胃口,一塊未沾,但所有上桌之魚,早已被家人吃的得精光啦!

很久沒去魚池鄉找山友卡茲歐玩了,不知他最近可好?前陣子他答應請我吃日月潭三鮮;總統魚、魚虎和玻璃魚,但因事忙一直無法成行。我不曉得它們為何被稱為「日月潭三鮮」?

雖然對它們十分的陌生,但只要有吃的機會我從不會錯過。就在這個春光明媚的日子裏,我的吃興突然發作,於是拿起手機撥個電話到他的船屋,告訴他說我今天南下埔里找他,請他一定要在家裏等我。

我在電話裏已經與卡茲歐敲定好行程,立刻再電話給賞鳥會的葉君。翌晨,三人坐葉君的吉普車南下。我們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埔里招呼站前卡茲歐他嬸嬸的家已是近午時分。

停好車子再電話給卡茲歐,然後買了三份冷飲,邊聊邊喝等候卡茲歐的來臨。半小時之後,卡茲歐來電要我們去他的船屋見面。這時我們只好叫一部計程車,直接載我們去日月潭邊。車入魚池鄉前,再搭小舟去卡茲歐的船屋處。

我們抵達他的船屋,湊巧他在收網。大大的三角定置網離開水面,網內躍動著銀色的光芒,在陽光照耀下十分刺眼。我們捨舟登上船屋,幫忙他收拾漁獲。我高興的問他收穫可好?誰知他有氣無力的搖搖頭沒開口,我以為他徹夜守候漁網睡眠不足,所以没在意他的反應。

此時他的助手阿妹與喜辣走過來,一人向我們打招呼,一人却滿口怨言。他埋怨的說啥麼玻璃魚太猖狂了!「玻璃魚?」這是我常聽到的魚名但從未見過,因此我便好奇的,請阿妹拿給我看看它是哪號魚類?

他妹妹喜辣提一桶漁獲走過來,伸手往桶內一撈,滿手都是一種薄而扁的小魚,數量之多令人咋舌。小魚在陽光下閃耀著,腹部銀白薄薄無肉且有點透明。可別看他體小,食量之大超出想像,它不但凶狠活躍,更是本土魚類的剋星咧。

卡茲歐說:「這些小傢伙本是水族箱之魚飼料,但不知為何會流入河川水潭當起霸主?」話剛說完他即若有所思的頓了下來,有頃,他才又開口繼續說:「剛開始只有寥少數尾出現於網內,没半年時間,它的數量越來越多,如今它已多得到處皆是,一網撈起竟然有兩三斤之多。手法再笨的人,伸手入水都可撈到數尾。」

我問了一個傻問題:「它會危害人類嗎?」喜辣搶嘴回答說:「當然會啦,水潭內的曲腰魚和筍殼魚的生態都受到影響,現在產量越來越少,尤其曲腰魚幾近絕跡了。」就在說話當頭,卡茲歐的三角網再度拉浮水面。一片閃爍,至少三分之二是玻璃魚,其他則是少數幾條曲腰魚和一條碩大的魚虎。

我聽見卡茲歐和阿妹二人,用他們的原民話罵得很難聽,但我裝做没聽到他們的詛咒。晚餐我們在船屋裡進食,滿滿整桌全都是潭魚全餐。除了一鍋紅燒鹿肉之外,玻璃魚沙西米是用生魚剁味噌加青蔥做成的,味道鮮甜可口。

至於酥炸的玻璃魚,還有乾煎芝麻玻璃魚,以及鹽酒蒜頭鹹漬玻璃魚,道道新奇好吃令我們無法停筷。壓軸戲則是一條魚虎的大火鍋,搭以青菜豆腐與鮮菇,還有許多燕餃與蛋餃,滋味清甜鮮美兼而有之。此外,另有一盤清蒸曲腰魚,喜辣用滾燙之熱油淋其蔥青,油落蔥上吱啦聲音促進食慾。

不過很可惜是曲腰魚的魚肉裏太多細刺,我只淺嚐幾口便不再光顧。這些潭裏的魚鮮皆屬首嚐,對於它們的特色印象深刻。但若要問我玻璃魚滋味如何?我只能說各種魚類各具特色,可是玻璃魚只能用『食之味淺、棄之可惜』來形容它罷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