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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以來,中和員山路一直沒有多大變化。但在七、八、九年前,瀕臨馬路的店面,突然出現許多異國風味之小吃店。如緬甸食堂、越南河粉、阿里郎石鍋或者櫻子定食館等等不勝枚舉。這時候炮竹已受到管制,開幕之鞭炮改用環保炮竹,聲音不大垃圾也少。倒是花圈高度被使用,祝賀開幕的花圈時時出現在眼前。

越南新娘阿妃,嫁到台灣定居中和已有數年。他家在西貢有家飲食店,祖傳技巧到了台灣無從發揮。她的丈夫認為在家閒著,不如到外面找工作來得好。一方面可以打發時間,一方面還可以避免婆媳不合。

她在家裡母親時常教誨,嫁到夫家丈夫是天。所以他遵從丈夫指示,到傳統市場附近的一家「羊肉爐之家」打工。早年的羊肉爐生意季不長,每年工作雖然只有一季四個月。薪水不多但有人群可以開港聊天,她對這種生活感到非常滿足。

去年開始的經濟不景氣,手肘受傷的丈夫遭到工廠優惠資遣。手頭上雖有一筆資遣費,但數目有限令人左右為難。為不讓坐食山空,夫妻倆決定在員山路旁租個店面,由阿妃主廚提供越南料理試試運氣。

開張之前,夫婦倆到附近查看有沒有相同的店家。運氣真不錯,他們跑遍方圓十里竟無一家雷同。回到家後,當晚夫妻倆研究要賣的主打商品。丈夫提議賣些台灣小吃,如切阿麵、蚵仔麵線、或黑白切之類的食品。

可是阿妃卻認為,不如撿熟專賣越南河粉就好。理由是這種食品她從小看到大吃到老,而且她也在自家店裡幫了十餘年的忙。輕車熟駕,做起來比較不會失敗。她丈夫心想:「反正自己還要外出繼續找尋工作,眼下根本無法長久幫她的忙,姑且就讓她自己去綴串吧。」

河粉是米食的一種加工品,它就是我們常說的「粿仔條」。而河粉是廣東人對粿仔條的稱呼,至於為何這樣稱呼?未曾有人去深究它,因此,我也無法給各位一個答覆。越南與廣東接壤,廣東話在此也可通。況且,他們許多風俗習慣完全與廣東一樣,所以,他們也稱它為河粉就不稀奇了。

阿妃的河粉料理,完全採用越南的原汁原味烹調法,就連它的配料也都與家鄉使用的相同。她在購入河粉之時,委託工廠做成細條像寬麵條一樣。可是工廠說抱歉,因為現有的切割機器,只能切割寬條無法接受細條要求之規格。阿妃只好按照母親教給的方法,先用平盤蒸岀整片之粗胚,再用利刀自己加工切成細條。

或許是老天對阿妃的厚待,她店裡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原因可能她只專攻自己內行項目,炒煮乾拌全都供應。而她所做出來的河粉料理,湯煮加雞蓉或者乾炒牛河,清甜香Q且不油膩,人人愛吃口碑甚佳。許多遠道而來之食客,排隊等候都無所謂。小店生意之好,左鄰右舍皆嘖嘖稱奇。

我的連襟在胡志明市郊經營電子工廠,暑期返台渡假,帶著他的越籍業務主任北來見我。表面說是前來探望我,其實是要我教他們如何推銷電子產品。難得他有這份誠意,我也將我經驗全盤傾囊相授。三人聚談三個多小時,壁上老鐘已經敲過十一響。於是我招待他們外出午餐,並問他們想吃啥麼料理?

那業務主任吱唔半天說不岀所以來,因此,我只好說我們邊走邊找吧。三人沿著員山路往板橋方向走,十來分鐘經過,眼前出現一塊黃底紅字的招牌。招牌上寫著漂亮的行書「越南河粉」,上頭還有越南字一起招徠。那友人眼睛一亮,興奮的說,我們就去吃「越南河粉」吧!

「他鄉遇鄉親,土不親人親。」個性木訥的業務主任,見有越南食物如獲至寶。此刻他正用越南家鄉話,與那老闆阿妃談得眉開眼笑。他們彼此用越南話交談,嘰哩呱啦談了老天,差點把肚子餓的正事給忘了。

這頓午餐,由那業務主任點吃。他點了一個小拼盤、一盤薄削豬耳朵、還有一盤不知啥麼東東?主食是一大盤的乾炒牛河,還各加一份雞蓉湯河粉。所有都是我的初嚐,吃進嘴裏但覺口味清爽,酸辣尚可,不油不膩還帶點香甜。

看他二人吃得心花怒放,我做東道主人自然沒話可說。阿妃的店裡,有一味獨門調製的白醋辣椒醬,口味酸酸辣辣、有點甜又不會太甜蠻合我的胃口。雖然僅吃過那麼一次,至今猶常對它回味不已。

我喜歡吃河粉,煮湯素炒或葷炒我都喜歡。此外,我對麵疙瘩情有獨鍾。我喜歡吃麵疙瘩,並不是因為它好吃,而是一鍋熟省事事省,喜歡偷懶罷了。我的麵疙瘩是在軍中學來的,當時駐紮馬祖之南竿,因為戰地管制,各碉堡之伙食自理。為求公平起見,每個班兵班長都加入輪值,兩天一輪誰也無法偷懶摸魚。

初來乍到部隊裡,第一天出公差就是去領米和麵粉以及黃豆。這些主食領回班上,班長要我立即將它們放入小倉庫,以免受潮而變質。接著他問我會不會燒飯煮菜?我說馬馬虎虎,沒想到班長笑著對我說:「只要煮熟可以吃下肚,那就沒問題啦。」

臨走之前,班長再問我會不會做麵食?我答不會,於是他要我自明早開始,學習製作饅頭與麵條和麵疙瘩。看著班長忽陰忽晴的臉色,我心就像水井上的吊桶,七上八下的很不自然。不過,副班長卻一再安慰我,要我好好睡一晚,啥麼事明天早上再說。

翌日大早我起床,摸索到廚房,班長已經在那裡等我。他拿個鋁面盆,叫我去小倉庫取三大碗麵粉。回到廚房一切準備工作皆已就緒,班長開始敎我和麵要作麵疙瘩。首先用小碗舀水倒入麵粉中,邊和邊加水,直到麵粉揉成麵糰為止。

接下來班長看著我生火,在家用柴取火比較費時,在這裡木片撒上汽油,點燃取火輕鬆許多。不用班長多做指導,我已將火生的旺旺耀眼啦。火苗大旺添上柴塊,交叉疊放以利火燒通風。

這些柴塊都是來自木工廠之柴餘破片,乾燥厚薄恰到好處。升起火來毫不費力,火勢旺盛熱力集中。迨至火勢均勻再放上雙耳深鍋。等待鍋熱之後,先將蔥白與蝦皮放入鍋內爆香,香味鼻端聞到,立即加入半鍋清水待其沸滾。水滾開始用手斷捏麵糰下鍋,如要快熟捏成薄片丟入鍋中,這就是所謂的「貓耳朵」啦。

下鍋之麵糰和麵片浮出水面,放入鹽巴與味精調味,味道調好即可熄火上桌分享啦。班長除了敎我乾糰麵疙瘩之外,並還將濕漿麵疙瘩之作法敎我。濕漿麵疙瘩很簡單,只需麵粉對水成稠漿糊,爆香加水煮沸,即可用手或湯匙弄取麵糊成小糰下鍋。它的煮熟速度比乾糰快許多,比貓耳朵還容易熟透。

班長說,那是懶人的做法了。他說,乾糰麵疙瘩口感彈牙,濕漿麵疙瘩入口軟糯,軟硬依個人之喜好和麵。至於麵疙瘩的滋味,好壞全在一湯。味道調得好,湯頭清爽鮮甜必然好吃。

湯頭差而沒味道,肯定會留下一大鍋沒人吃。故於調味之時,主司者應該用點心思。此外,乾糰疙瘩之湯頭比較清淡,濕漿疙瘩之湯頭較為渾濁,各有千秋各有所長。軍中學得麵食製作,退伍回家我毫不吝惜的教授給弟妹。

弟妹之中三弟心巧手工好,學習甚麼一點即通。他把高麗菜與炒蝦皮同炒,同時調味炒熟之後打起拌入麵糊和再一起。再按一般程序弄成疙瘩下鍋,這種方法煮出來的疙瘩,柔軟適口老少咸宜。

三弟還領悟出新法,將高湯與疙瘩分開煮,各自味道調好之後再混成一鍋。此法的成品,湯清糰明,入眼舒服頗具賣相。每次他下廚煮麵疙瘩,不管多麼大鍋端上桌,頃刻之間一掃而光,涓滴無存,慢來者只好向隅乾瞪眼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