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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後的某日晚飯之前,漫步踱到小學校園走走。無意間發現一片樹林,有座涼亭,紅柱綠瓦,古色古香。一抹陽光自樹梢枝葉之縫隙射入,撒滿一地的金黃。眼前的景色,全都披上一層金色的彩紗。

夕歸昏鴉,也都被黃昏餘暉照映得金光閃閃。不遠處的校鐘送出韻音,噹噹聲中告訴你黃昏到了。校園幾乎淨空,只剩三、五個值日生還在教室裡打掃。下意識的移動腳步往家走,身影被夕陽拉得長長的,緊貼著地面。我忘記自己已經退休,竟還匆匆趕步,想在太陽下山之前走進家門。

難道人到晚年,真的很容易糊塗嗎?生平常聽到最大的忠告,就是來自父親的一句閒話。他說:「不管做啥麼事情,頭腦都要保持清醒。別到了六十歲年紀,才來後悔韶光易逝,那是無理取鬧的行為!」我自以為恪遵不違,但見現在退休後之懶散,小小一幅黃昏圖案與放學晚鐘,果真讓我感觸不已。。

人生七十古來稀,現在七十不稀奇。人類活得越久,行事就得更加謹慎小心。因為人類對生活的需求,隨著時空在變。先是喋喋不休,啥麼都想要。接著關前顧後,挑三揀四的。待至老年,說話絕對要精簡,而且越短越好。

「想當年」的開場白,早已被年輕人所厭煩,您夠聰明就請閉嘴,說不定這樣日子,您還會過得安閑自在些。「黃昏之戀」是相當誘人之名詞,然而許多男女却將它當作憧憬。於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人已七老八十,卻還演出越軌外遇戲碼,替自己惹來麻煩。其實,人生之相處,除了性事之愉悅外,還有許多可以討論的題材。不信,您就輕輕的擁抱著她,靜靜不發一語。相信您與她沉醉其中,絕不亞於其他的動作。

鐵漢不倒在於座穩,老兵不死但多凋零。翻閱歷史,偉人不再,但其精神卻永留人間。癡人呆子狂追人生,到頭來兩手依舊空空而回。是以斯言奉勸人們,儘管如何天候惡劣,按部就班,乃是回家最平安最順當之途徑。同年退休者一大票,曾幾何時?短短五年不到,生老病死各自演繹。

回到老榕樹下喝茶聊天的人數,已經越聚越少啦。每每參與不免感慨萬千,嘆息不已!嘗日在樹下大放厥辭者今何在?洵洵長者溫溫言語者今何在?徒剩空椅座位與石桌,還有桌上的一盤殘棋罷了!

園藝工作,無論男女老幼貧富貴賤,或者身體健全亦或殘障之人,投入其中皆可享受到生活的愉快。中古時候的醫生,極力倡言園藝可以治病,可惜當時無人相信,怪不得那年代的健康者寥寥無幾。

爾今科學昌明技術進步,人類生命一改常態,身子再差之人,活個六、七十歲輕而易舉。老人社會儼然成型,但是老人生活,依然無所安頓。但見老人聚集公園,孤獨坐於石條椅上,癡癡的眺望著遠方,雙眼空洞無神,滿腦子空白虛無,不禁為他們感到無奈淒涼!

見到那些老人之無奈,回頭想想自己,幸好我在退休之次日,立即強迫自己接受電腦學習。多虧我能盡心的投入,這才會有今日之悠哉。擁有電腦操作技巧,這還真要感謝老天對我的厚待!

退休之後,不久秋天已經來臨啦。由於雜事諸多必須清理,這一轉眼秋末便已來臨。人家說數大就是美,秋末的荒野雖然蕭瑟,卻是給人以一種蕭瑟的美感。雖然五節芒已收拾起它的熱情,猶有幾株離離散散,不甘寂寞的迎風搖曳著。

趁個空閒來次郊外走逛,來到登山步道左近,一些屬於秋季的植物,還緊緊的抓住秋的尾巴,它們似乎不願就此放手。面對著瑟瑟的九降風裏,不自覺的硬挺起腰桿子向前邁進。歩道週遭的花草樹木,被那厲風掃吹得獵獵做響,為那寂寞的秋野帶來了些許的生氣。

矮脚林附近的相思樹,被強烈的秋風吹得挺不起腰來。三幾隻小鳥,瑟瑟躲在樹窩裏,任由强風將牠們吹得東搖西晃的,可是牠們一點也不在意。有趣的是樹巔上那隻釣魚翁,受不住風力的吹襲,一會兒振翅起飛,一忽兒又落回樹巔。

隨著風勢起伏,就像在樹巔跳起曼波舞一般,起起落落,非常忙碌。枝椏的分叉處,高掛著一個舊鳥巢。走近前去一看,內裏竟然躲著兩條虎斑紋樹蜥,好像是對夫妻?看樣子,牠們要在這窩裏過冬咧。

離鳥窩不遠處有個樹洞,用手電筒照射洞內,則有許多不知名的蟲兒躲在裡面避風。有的趴伏不動像在冬眠,有些蟲爪深陷樹幹,像是抓緊害怕掉落洞底似的。獨自一人緩緩漫步於郊野,放眼近眺附近之蒼山樹林,一片蕭瑟萎縮,觸目皆是一片茫茫。

記得少小年紀之眼力不錯,對面山居農家所種果樹,開花結果幾乎都歷歷在目。春天花開桃紅李白,撩眼一看全部都可看得清清楚楚。夏季的山果或紅或橙,遠遠的看過去也不會搞錯。然而現在年紀耄耋老大,雙眼視力已然茫茫不管用了,即便是花葉展現在近前,亦已無法迅速予以區辨矣!

秋收後的農田,就像男人剛理過的平頭。而那些割稻遺留下來的禾根,整齊劃一,行列分明,搭配上泥土顏色,還真像剛理過髮的人頭咧。農家結紮的稻草捆捆,一行行的豎立讓它通風,遠看有點像是排著隊伍的士兵。

三兩隻「補鍋鳥」,因有充分的蟲兒可吃,興奮得「補鍋!補鍋!」(客語音)的直叫個不停。襯以歸鴉的嘎嘎合唱,簡直就是一首,大自然天籟合成的田園交響曲嘛!難得秋高氣爽好日子,三、五朋伴相邀郊遊舒活筋骨。

大夥逸步山徑放浪形骸,高談闊論,不覺自己年紀已經高登壽峰,猶似年輕喜好逞勇,一個不小心滑步ㄔ亍,引來旁人哈哈大笑。這群合算起來超過兩三百歲的糟老頭們,在公園小徑上放步小跑,你追我趕,笑笑鬧鬧,抵達馬路旁邊大夥已經氣喘吁吁,根本就分不出誰先誰後到達啦!

我們一群老頭子歐巴桑,漫無目的ㄔ亍了老半天,時間已是下午三點整,習慣的點心時間到了。肚子咕嚕咕嚕叫囂著,聲音實在令人難以忍受。於是向老朋友招呼一聲,希望就近找個地方打尖。

眾人毫無異議之狀況下,糟老頭們宛如童年聚首,你扶我肩我攬汝腰,齊步走向小吃店補給油料。休息是為走更遠的路,此刻若不打尖休息一下下,恐怕這把老骨頭準要被拆散了。眾老吃罷點心走出小店,你我情緒依然高亢興奮。

於是老人們排排齊步向前走,一人起音帶著大夥高唱:「青天高,遠樹稀,西風起了雁群飛……」歌聲出口高低不齊,音調旋律更是哩哩啦啦。儘管如此,大夥兒依舊唱得盡興唱得愉快。夕陽餘暉紅紅散佈四處,大夥兒興高采烈臉龐通紅。就在歌聲伴送裏,踩著輕快步伐回家,神仙之樂不亦快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