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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秋天,我耗費卅多天時間,在全日本做個地毯式的商品推銷活動。當我的推銷工作告一段落之後,日本商友鈴木君告訴我說:「在日本有兩項盛會不可不参與:一是春季賞櫻,一是秋季賞楓。這兩個盛會是日本人的全民運動,國家與公司行號都得放假,讓員工可以攜家帶眷一起出遊。」他又說:「賞櫻活動是由南往北延伸,賞楓活動則是由北向南漸層享受。」

「愛春且將春留住」,櫻花是春神使者但是容易凋謝,一個不留神只能享受到「櫻吹雪」的晚景啦。可是賞楓卻是大大不同,它的耐凋能力比櫻花強,即便是凋落地面的楓葉,亦可將它夾入書本內當作書籤,繼續享受它那獨有之楓紅顏色。它的艷紅耀眼不會退色,觀之令人回味無窮,並還有著賭物思景之心緒盪漾。

或許櫻花在日本極為普遍之關係,它在我的心目中並未留下深刻印象。可是日本的楓紅印象至深,多年經過之後,它的倩影依舊鮮活於我的腦海中。日本的楓紅季節自九月底十月初開始,從北海道揭開序幕慢慢往南渲染。

每年入秋之後,經過幾個秋涼夜之醞釀,加上西風殷勤的催促,一夕瞬間滿山遍野披上紅妝。由北向南漸層式的推移,片片楓葉如似經過漂染,紅艷艷的美色化作篇篇秋詩,觀之賞之令人怦然心動。

秋日漫步於楓林內,閒情逸致滿眼染紅。不知不覺裏瞥見陽光透入楓林,葉片與葉片之間露出璀璨之光源,晶瑩剔透,給人一種置身於紅布簾內之感覺。日本人將賞楓季節稱做「紅葉狩」,字面透露出狩獵之野趣。儘管這段紅葉狩的時間不長,但是當時之野趣卻常出現於文學著作的字裏行間。

「秋風起兮,幾度秋涼。瞬息之間兮,楓紅染滿山崗!」這是多麼美麗的楓景讚辭啊!日本人口中所說的秋季紅葉,包括有楓樹、槭樹、白樺、落葉杉、以及漆樹之葉色。這干樹種葉子進入秋天,由綠轉紅再變艷紅,間隔時間極為短暫迅速,不注意裏它已染紅滿山矣。

「紅葉狩」原是日本文人雅士之聚會,之後因為大家的效行,遂似賞櫻便成為全民活動。每年九月底至十一月底,就是日本人的紅葉狩季節。每逢例假日或國定假日,滿山遍野處處新賞紅葉的人潮。人聲歌聲滿徑道,人來人往熱鬧極了。

記得那年的十月上旬,我人在北海道踩踏紅葉。到了中旬,我人已在秋田縣的小安峽賞楓。十月下旬我在琦玉縣訪友,中津川溪谷遍野的紅葉,曾經讓我流連忘返。待至我人到達山口縣之時,長門峽的楓葉依然紅艷欲滴。

自十月上旬至十一月中旬,卅餘天的拓銷行程都是在紅葉陪伴下完成。在這段時間裡我深深體會出,日本楓紅的豪壯留影深刻。而這趟日本推銷之旅所見所聞,亦將會永遠深烙在我的心版上。

時序入秋,日本推銷完畢返台,太陽依舊高掛上空散發著熱力。這日突然接到日本朋友橋本五郎之電話,要我立即趕赴某地與他會合。我匆忙的趕到了約會地點,左等右等並沒見到他的蹤影。

這裡是台北某條街的小巷子口,地處熱鬧人來人往,就是沒看到橋本的人影。儘管巷子口外面車流轟隆噪音盈耳,巷子內卻是一片寧靜無嘩。不遠處的另條巷子裏,娛樂場所林立胭脂粉香味濃濃飄蕩,一巷之隔兩種世界,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橋本這傢伙,他是去年我在東京電子展會場新認識的朋友。我們之間的生意毫無交集,但因他的一口流利的英語,這才將我們拉扯在一起。廣植人脈是做生意的基本原則,這會兒雖無生意之來往,說不定哪天突然的會有交集出現咧。

就是因為有此機會之存在,所以,我就與他開始交上朋友啦。其實這條人脈是否有用?連我自己也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人雖無生意我不在乎,可是他的機伶與服務熱忱,如磁鐵般強力的將我吸住。

我在約定地方已等候很久,這才見到他形跡匆促的排開人群跑過來。他邊擦汗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知說過多遍啦?這才轉身帶我走進一家,早已熟識的咖啡廳坐談。兩人點完咖啡之後,他才將自己近況向我做個簡單報告。

他對我說:「我的父親三天後將抵達台北,他想知道我這段時間做些啥麼?因此希望您能幫幫忙,好讓我渡過眼前的難關。」原來這傢伙想要我當擋箭牌,設法幫他在父親面前矇混過關。一向坦直做事的我,對這請求實在感到為難。

然而,他見我面有難色生怕我丟下他不管,所以,他卑躬彎腰拱手一再的拜託。或許是被他誠意所動,我竟然點頭答應幫他一個小忙。橋本見我已經答應他的請求,遂向我千謝萬謝的一起離開咖啡廳。

翌日就在我辦公之時,秘書進來我辦公室,他要對我報告每天例行之重點。她說:「丹麥客戶明日將抵達,他希望公司能派車子去機場接機。」我叫秘書立即電傳回應客戶,就說我們明天會準時到達機場接他。

事情處理過程中,我的腦筋突然靈光一現,何不讓橋本與我一起去機場接機?爲讓這齣戲演得更逼真,我要橋本立即過來我辦公室面授機宜。半小時後橋本人已來到我辦公室,於是我拿出客戶卷宗交給他,叫他在我辦公室內閱覽內容。

我希望他能了解一些客戶來往之內容,這樣後天表演起來才會逼真。橋本的英語沒有問題,再加上他對客戶往來情形,有了一個概括性之了解過後,我便知道這場戲可以演出圓滿成功。

第二天去機場接到客戶,並將他安置在飯店之後,與他約定好後天才有時機與他洽商。丹麥客戶記下見面時間,他就送我們到電梯口分手。回程我一路叮嚀橋本,務必加把勁將這場戲眼好。

橋本確實有點小聰明,經過指點之後很快便進入情況。試演幾次之後已無問題,我才讓他回去他進駐的旅館等候消息。好戲開鑼的日子終於來臨,橋本帶著父親來我辦公室會晤。見面招呼打過了,我便將丹麥客戶交給橋本去應付。

此時他父親見兒子與老外談得融洽,自己在一旁暗暗得意不已。我故意向他父親致謝,感激他兒子這段時間裡的幫忙。我們相談甚歡,他亦將自己想要在台北,找地方設立公司之構想告知。

之後,我邀他與我秘書前去參觀工廠,然後才去接下丹麥客戶之談商工作。老人家參觀工廠回到辦公室,見到自家孩子和外國人談商,心中之高興完全顯示在臉上。老人家歡喜之餘頻頻向我道謝,感激在下對他兒子的調教指導。意外的致謝令人高興,但也讓人感到慚愧不安。

而橋本知道他父親的反應,暗地裏連連向我做幾個鬼臉,向我表示他的衷心感謝。這對父子倆的謝意讓我感到不好意思,因為我在幫人說謊,內心總是會有些些的愧疚。不過,這次的演出讓我收穫不小。半年之後他們在台北都會區內,設立了一家電子貿易公司,我公司當然也分到一杯羹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