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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人性的「龜毛」,在下認為日本人是世界龜毛之最。他們在工作上之要求,一版一眼絲毫不能馬虎。這種龜毛作風,讓台灣人覺得不可思議。尤其在食物料理上之要求,每道食物料理工序,每種佐料之搭配,用心仔細決不偷機。

這種吹毛求疵的龜毛作風,常將我旺盛的食慾硬壓擊退。話雖如此,日本人的食物料理,卻能讓人吃得安心無懼。這一日坐了七、八小時的車子,來到博多友人家中已是午夜時分。中途雖有在休息站打過尖,但此刻不爭氣的腹肚,已經咕嚕嚕的作響起來。松崎夫人善體人意,自告奮勇帶著我們外出覓食宵夜。

博多(福岡)是座海港城市,船舶進出頻繁,故爾午夜時間依然是非常的熱鬧。松崎夫人帶著我們走進一家小麵館,掀開門簾一股人氣迎面而來。又窄又深的店內,子夜時分竟然還是高朋滿座。

走入內裏熱氣騰騰人聲嚷嚷,日本人的悶燒沉默全沒了。此時想要找個座位都很困難,幸好松崎夫人與店主人熟識,見她帶領客人進來,立刻將我們迎至他私人之接待室內。我們落座安穩之後,他才禮貌問松崎夫人今晚想吃啥麼?

夫人微笑回說「和平常一樣就好啦!」,店主彎腰說聲馬上就來,人即轉身走出別室打理去了。不一會,一聲「對不起」的女聲傳來。但見一個小女孩端著托盤進來,托盤內擺放著四碗拉麵,以及一大盤的炸物。女孩將托盤放在矮櫃上,然後將麵一碗碗送至各人面前。

最後放好炸物之後,微笑輕聲說:「請慢用!」接著轉身走人。博多拉麵遠近馳名,店家之多數不勝數。松崎夫人請我們吃當地名食,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大夥腹肚空虛飢餓,客套話不用多說,各人掰開割筷便迫不及待的吃將起來。

我習慣的先喝口湯,覺得湯頭鮮美毫無瑕疵。遂用筷子挑起麵條往嘴裏送。麵條呼嚕入口Q彈立現,口感之佳令人驚艷。松崎夫人在旁悠閒啜飲果汁陪伴,四個大男人則忙著吃麵。或許是拉麵真的好吃,要不就是我們飢餓過頭,一大碗拉麵和一大盤的炸物,瞬間秒殺見底。

松崎夫人看見大家吃得精光,認為自己帶來這裏是聰明之舉咧。此時店主人進來打招呼,問我們還想吃些啥麼?眾人的五臟廟都已飽足,所以搖頭表示夠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竟然開口詢問老闆有關拉麵好吃之訣竅。

老闆此人也毫不藏私,將其奧秘毫無保留的告知。他說:「拉麵好吃在於湯頭之烹煮,此外,麵條之製作也非常重要。」此話入耳我卻有聽沒有懂,正想追問之時,店老闆已搶先開口說:「湯頭是拉麵的靈魂,我店之湯頭是用豚骨熬煮三天而成,故其滋味甘甜鮮香人人喜歡。」

前話說完之後他稍做停頓,然後接口又說:「至於店裏的麵條完全自製,以高筋麵粉混合其他澱粉,配合氣候溫度細心製作。揉捶甩打用盡心力,所以口感Q彈有嚼勁,這是與批購之麵條不同之處。」

經過老闆詳盡之介紹,心中不禁暗想:「只不過是一碗拉麵罷了,店家竟然全力以赴,其兢業之精神值得喝采!」本來我還想問他有關叉燒的做法,然因肚飽已無後勁,遂告辭離店並約定下次再來。回到松崎家已然更深人疲累,只好匆匆告辭,趕回飯店睡我們的大頭覺去了。

那年秋天的末梢,我首次飛抵北海道訪商。雖然這塊北國之地幅員廣大,但她是我產品開發之處女地。然因我對她的認識不多,所以,才會有這趟拓荒之旅。城東製作所少東正吉君陪我來此,承蒙他的穿針引線,終於讓我找到新夥伴橫山電器行,雙方協定一起合作開拓北海道市場。

之後爲了市場佔有率之提升,我自1984年起,幾乎年年都有一趟北海道之旅。儘管生意不是做得順暢,可是對於北海道料理印象卻是十分深刻。

當地的蟹品料理讓我一吃難忘,尤其是秋初至隆冬出產的毛蟹,價格便宜到讓我大吃一驚。北海道毛蟹價錢便宜之外,吃法之多令人應接不暇。橫山君是在地人,當我問及在地毛蟹有何吃法之時。他竟然愣立當場無法作答。

於是我就將燒烤、清蒸、煎、炒、煮、炸、一一加以詢問,結果他回答說:「說到毛蟹吃法,我們這裡不但樣樣都有,而且還生吃熟吃任君選擇咧。」從他應對之中,我得知毛蟹吃法之梗概,所以,我要求他帶我去一一嚐味。

他一聽到我的要求面色丕變,日本人之小氣特徵立刻顯現於臉上。經常日商來台找我,總是吃得汗流浹背還要帶些粉味。我去日本找他們則陽春招待,問明道理才知日本之吃非常昂貴。因此台灣客一來找他,他們會嚇得不知所措。幸好我及時對橫山說費用自付,這時他的臉色才慢慢的恢復正常露出笑容。

橫山君帶我走進一家料亭,門楣上的布簾藍底白字寫著店名,中心圖案是一隻栩栩如生的大毛蟹,藉以表明它是一家毛蟹的專門料理店家。進入店內的剎那,一陣熟悉的「歡迎光臨」招呼聲響起。

我們找到一張四人座的桌位,服務人員立即送上濕毛巾服務。另有一位服務人員走過來,她手上拿送一份菜單給我們點菜。因我不熟悉此地食物之內涵,故爾交由橫山君去做安排。

是日最先上桌的是毛蟹沙西米,蟹肢已經剝好蟹肉透明十分新鮮。橫山君教我吃法,涮過冰水再沾醬入嘴,滋味鮮甜口感甚佳。蟹肉蟹黃搭配日本清酒,簡直就是無上之珍味。我們發揮「茹毛啖蟹」之本能,迅速將桌上之沙西米解決清楚。

動筷之時有人告知,吃毛蟹沙西米不需沾用瓦沙必,只需沾些桔醋才可吃出毛蟹天然之鮮甜。我按指示沾些桔醋入口,果然滋味鮮甜不同凡響。那種口感不生不膩爽口好吃,害得我筷子一動便不想停下來。

橫山君要我慢用,之後還會有很多佳味送來。既然如此,爲能讓我胃囊多裝些北海道美味,只好忍住筷子。橫山君與料亭老闆熟識,獲得加贈一份毛蟹火鍋。這個火鍋內容豐富,包括蟹腳、珍菇、豆腐、銀杏、水菜、白菜等等。

服務人員過來將鍋料一一放入,說聲「請慢用!」便轉身走人啦。這個火鍋香氣襲人,加以店內人員體貼的服務,還有鍋尾的蛋花粥,直讓我吃的眉開眼笑,滿口直呼「舞賣(好吃)!」不已。老闆見我這般捧場,雙眼咪成一線滿臉笑容,嘴裏還連聲「謝謝」說個不停。

今天的毛蟹全餐,有炸有煮還有火鍋,吃得我心滿意足大為開懷。還有更讓我高興的是,當我呼叫「看帳」之時,老闆笑著對我說:「橫山君已經付過了,下次歡迎再度光臨!」於是我踏著輕快腳步,愉快的離開了這家料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