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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機場,正午時分,我在機場已停留了將近一個小時。兩班義大利航空公司班機的客人都已走光,前來接機的人卻還不見人影。我一心急,趕忙到服務台請求廣播找人。服務小姐對我說:「廣播員午休無法照辦!」。

眼前這位少婦,當然不會是要幫我接機的那個人囉。我心在想,她一定不是我要等的人,但心中仍然耿耿於懷。

儘管我的心裏一再的否定,嘴巴卻已不自覺的張開問她:「妳要接機之令友從事何種行業?」她回答說:「電子貿易……。」我心一陣驚訝,於是打蛇随棍再問:「貴友來自何方?」她迅速的回答說「台灣,ROC!」

天啊!答案已經很明白了,但我還是接著再問:「妳是安妮克里蒙梭?」少婦眼睛瞪得圓滾滾,一臉迷惑的問我:「閣下怎會知道我的姓名?」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的說:「哈!好極了!我就是妳要接機的Rex啊~」

那少婦的眼睛瞪得更大,脫口便說:「噢!您是Rex先生?」

她有點不相信的搖搖頭,我及時送上名片,這才解除眼前的尷尬。雙方的身分完全確定之後,她才放心的與我交談。話匣子一經打開,一路上只聽到,她嘰哩呱啦的說個沒完沒了。

從她小時候說到長大讀書,再從她做小姐談到她出嫁。林林總總說了半天,我才知道我的朋友是她的堂伯。因為她要來台尋找商機,所以堂伯才將她介紹給我。安妮今年卅五歲,擁有拉丁婦女的風韻和熱情。

胖圓的身材配上笑口常開,甫一見面就是一個熱烈的擁抱,害得我差點透不過氣來。而那膈肢窩的體味,更激得我噴嚏連連。別看她身材如此,腦筋可精怪得很呐。她的殺價手段遠超吾友,她還懂得買肉送蔥的手段,逮到機會絶不放過。

我與她談了一整天生意,她連一點倦意也沒有。但見她坐在我對面,茶都還没喝一口,她就將貨價殺得天昏地暗的。最後她感到心滿意足,這才簽下一份五萬美元的訂單給我。精算過後我方吃了些小虧,加上她在台灣一星期的招待費用,會計抱怨告訴我說:「接這單生意我們虧大了!」

生意本來就這樣,有賺有賠才叫生意嘛。頭已過水,不理一理行嗎?談完生意,現在腕錶已近七點鐘,羅馬的夕陽依舊戀棧不願下山。距離晚餐時間還很久,於是她提議去運河邊散不,我無意見,我們在河畔找個地方隨意坐下,雙眼緊盯著夕陽西下的運河場景。

就在我們入神之際,一條載著遊客的槓多拉遊舟緩緩通過眼前,船上的地陪用她稚嫩的歌喉,悠揚地唱著一首熟悉的船歌。這首船歌的韻律婉轉動人,歌詞好像不多,因此,我想學唱而請求將它的整首歌詞用英語翻譯給我。

其實,我們才剛認識不久,對於這項要求雖然有點過份,但看在生意眼上,他倒是欣悅的答應我的要求,言明翌日早上一定將譯本送至飯店房間面交。翌日早上九點左右,我在飯店房間收到他送來的歌詞譯本。

這首船歌之內容是用英文這樣寫著:「蒙卡灣梭囉,這美麗的河流,在述說著悠久歷史,不分日夜長叨叨。天乾旱時候,聲音雖然低小,幽幽飄揚,自由又逍遙。在那深邃的幽谷,來往著片片的風帆。船客笑臉盈盈,互Say Hello擦身過,笑聲洋洋風拋……。」

歌詞涵義深深,用字遣詞十分貼切。但不知這譯文出自何人之筆?有此佳作令人佩服不已。安妮善解人意,並還帶來一位學校音樂老師,專工在飯店裡敎我學唱這首船歌。

或許是他教導有方,或許是我聰潁過人,半天不到已將它學得琅琅上口啦。這是我繼「西湖春」之後,真正學會且會唱的船歌,所以只要碰上機會,我都會將它哼唱當作消遣。

我個人真正見到船是在國小三年級暑假,父親帶我去基隆和平島看么叔。這趟暑期旅行,讓我親眼瞧見了形形色色的大小船隻。從此我對船充滿著幻想,當父親問我長大想做甚麼時,我竟衝口而出的回答說想做船員。

雖然當時被父親拍了一巴掌說我沒出息,但這並不影響我對船隻的興趣。上了初中之後,每天上學從江子翠住家走至大漢溪岸,然後搭上木製渡船過河至新莊上課。渡船老爹人瘦小但有一付好歌喉,當船務較為清閒乘客稀少之時,他喜歡邊撐著木船邊唱歌,用他清亮的歌聲慰勞乘客們。

而我所說的「西湖春」船歌,就是這位渡船老爹教我唱的。高中畢業去高雄訪友,經友人父親之挽留,在他們的解體船場當小工。短短半年之內,讓我親近了不少大船名舟。當時在工作場鎖許多外籍勞工,我從一位泰籍勞工之口,學會了「湄南河之歌」。

這首歌雖然描述水上市場之盛況,但我還是將它當作船歌看待。退伍之後投入社會,因為生意關係跑遍世界各地。在此期間,風花雪月在所難免,但與河流船隻之接觸日益增加。自然環境之造成,各國各地之船歌不絕於耳。

音樂無國界,各地的船歌各有特色。有些是因心意相通而成歌,有些則是神來之筆船唱成歌。因受地利之便隨時哼哼唱唱,竟也讓我學會了不少呢。如今我人已退休在野,每每回憶之中,耳際經常的會出現槓多拉船手的情歌餘韻。

而安妮翻譯給我的那首船歌,經過印尼朋友之告知,這才知道它是印尼獨木舟船歌「蒙卡灣梭羅」。此曲引進義大利,讓我以為是義大利當地的船歌呢。這首船歌委婉的滑動於空間,迴盪耳際久久不去。

至於所羅門海域的蜈蚣舟船歌,哼喲哼喲的響徹雲霄,彷彿自己又再與土著們,穩坐船上,一起在寬闊的海面上划船高歌咧!那年在亞馬遜河區,土著巴比蘿族人悲哀的歌聲,至今猶讓我含淚狂想。

他們濱河而居,依賴水獵維生與世無爭,但因抵不過文明之蹂躪,以及生態之破壞結果,一個好好的部落竟然瀕臨滅絕之命運。每逢月圓之夜,族人抬舟扛槳跳其船舞之時。動作保守歌詞哀怨兼而有之,尤其是歌聲淒淒更是扣人心弦。

這是一首獨特船歌,每每想起之時,我的內心總會有著一股,恨不得立刻回到他們身畔,與他們共同對付厄運的悸動!此生幸運的搭上商旅之順風車,讓我有機會跑遍地球,吃遍天下的美味,看盡人間的溫暖與冷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