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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歲五弟夫婦遊趟日本回來,動不動就高談日本有多好,風景又是多麼多麼的美,好像天底下只有日本風景好。特別是他們去過的立山黑部,更是讓他讚不絕口。說真的,我曾去過那裡好幾趟,的確可以證明那兒景色,决不輸給歐洲的阿爾卑斯山景。

在我的印象裡,立山黑部之山景變化多端,一年四季去到那裡,各種景緻都會讓你驚艷不已。春天綠色照眼,一路聳翠,鳥語花香。夏日一到百花競放,五顏六色,令人目不暇給。秋來觸眼盡皆楓紅,處眼火紅眼花繚亂,叫人捨不得離開。

冬天則是白雪皚皚,天地一片白色,幾乎讓你感覺到,自己恍似置身於太虛幻境。飄邈浮沉,摸不清楚它的虛實。上山必須換用多種交通工具,全程八十多公里,所換交通工具有巴士、纜車、空中索道等等。

沿途的景色,因搭乘的交通工具的經過,地點和角度的不同而有所差別。沿途景緻,也因交通工具和季節之差異,所見各自千秋。首次登訪立山黑部,我是接受青木君的邀請。第二回合則是因搭錯車,誤打誤撞而上山。最近一次,係由當地貿易組合之邀而躬臨斯境。

大夥登山完畢,承蒙澤渡先生還親自陪著我,到當地知名的溫泉處泡湯洗溫泉。而在這些回合的探訪之後,我比較喜歡秋天上山。一入秋季,滿山遍野都是楓紅招搖,依著高度不同形成漸層色澤。深紅、絳紅、淡紅、金黃、淺黃、形形色色不勝枚舉,一時之間說也說不完。

我們上到兩千公尺以上的大觀峰,在那裡的景色又是一變,而其變化之快令人詫異驚訝。在這裡有秋色的火紅,還有山峰頂的早雪,紅白相互輝映,同賞秋冬混合景觀,別有另番的風味。

穗高連山、燒岳、常念山脈、四面環繞著立山黑部。這些高地群有白樺可欣賞,到處還可見到原始森林,樹樹矗立,連綿成片。走入其中,靜肅沉寂,古木參天,絶不會輸給維也納的黑森林。能夠到此一遊,絕對值得回票。上高台地的楓紅,固然顏色誘人,其湖光山色更足以讓人拍案叫絕。

此外大正池、田代池、明神池、等等湖泊散佈其間。而梓川蜿蜒流過,與這些山光水色,構成一幅大自然的美景,一眼無法瞧盡。而這些景觀若是分開來欣賞,那又會失去景色的完整性。合再一起欣賞,卻又讓人覺得過於龐大,應該如何拿捏?還真令人舉棋不定哩。

那年,我與澤渡先生一起去立山黑部,正是個秋高氣爽的連休日。整個的山谷紅透半邊天,二人漫步原始林的便道上,人群絡繹,秋風送爽。兩人邊走邊聊,一邊欣賞風景,偶而還會煞風景的談些生意。然後穿過楓林夾道,在一罕無人跡的草坪上,進行一次令人難忘的高山野餐。

當天的食籃是由司機提著自後趕來,看那沉甸甸的模樣,內裏一定裝了不少食物。澤渡先生掀開籃蓋,裡面裝的是澤渡夫人親手捏的壽司,花樣不少且材料新鮮,一陣陣的食物之香衝鼻而來。

在那食物香味的勾動下,不禁令人食指大動。正值我們要開動之時,又有兩位職員趕過來。他們是接受夫人指令,要他們在一旁架爐生火,烹煮海帶米醬湯搭用。爬山加上行走遠路,現在肚子顯得飢餓極了。就在澤渡先生殷殷勸食之下,我連吃七,八個手握壽司,這才停下來喝口味噌湯。

回程澤渡先生邀我參觀他的工廠,這是我們來往十餘年的首度參觀,而且又是主人的主動邀請,心裡真有點受寵若驚之感覺。他的工廠面積廣大,進入廠內我被他的機械設備嚇住。整座廠房雖然不大,麻雀小卻五臟俱全,令人羨慕不已。尤其一排排毗連建築的場座,連綿數百公尺十分壯觀!

他們的產品在嚴格的品管下,品質果然比一般同業之產品好得太多啦。在他辦公室裡,他簽下一張訂單給我。禮尚往來,我也給他一張人情單子。這種互利的商業行為,在我們那時代非常的流行。而這趟休閒之旅收穫良多,所以,回家路上腳步也覺得輕鬆不少。

翌年的秋天來得早,林檎山的果樹稀稀疏疏,獨留灔紅的秋柿在迎風招搖著。昨日遵守男人彼此間之約定,陪著澤渡先生走一趟熊野古道。果然是歲月不饒人,竟然有點腰酸背痛的反應。

為了與居住在清水的荒川兄見面,強忍著酸痛早起,走入盥洗室先打理好門面。依照習慣我先喝杯冷水,不自覺的打個冷噤,一陣顫動之後精神反而好多了。「鈴鈴......」室內電話猛響著。匆匆移步過去,從茶几上拿起話筒收聽。荒川的聲音沙啞依舊,他說在樓下大廳等我。

於是我趕快穿好衣服,拿著米粉筍乾和貢丸,三步併兩步的走向電梯。時間掐得精準,恰好一部下樓電梯停在眼前。科技的進步真讓人享受,廿層樓高處,咻的一聲!電梯已經停在地上樓層。門開處憨厚的荒川,站在不遠處向我招手。

我們兩人已有三年未曾相見,甫一見面二人緊緊互握著雙手,上下晃動個不停。我將伴手禮物交給荒川君,然後我們一起從側門走向停車場。日本的清水岀流氓,這是老日本時代的故事描述。

荒川君有著一付憨厚的凶臉,這話怎說呢?但見他的雙眉似劍往上挑,看仔細還真有點像「七逃郎」(混混)的長相。可能是兩人相識已久,我倒認為他是蠻憨厚的年輕人咧。

我們搭乘他的老豐田轎車,由於車子保養得不錯,一路平順沒有顛簸,悠悠的駛到他的農莊前停車。他太太美穗帶著孩子們,高興的在莊門口迎接我們。農莊居屋旁側,有塊六、七坪大的畸零地,三年前,荒川夫婦將它開闢為盆栽區。

區內除栽植數棵老楓樹之外,其餘全是大大小小的盆栽花木。那年我來之時巧遇他們扦插黃菊,一句玩笑說三年後定來賞菊。萬沒料到這回的到來恰是時候,三壠菊花竟然滿綻大放。

主人沒忘當年之約,就在我遊完熊野盛景之後,驅車接我過來分享美景。賞菊是雅士之閒情逸緻,豈是我等俗客有資格談賞。然因荒川夫婦之拳拳殷邀,故爾不得不附庸風雅一番。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這日賞菊有幸與荒川家人,同在花下享受菊花馬肉涮涮鍋。我對菊科稍有見識,但對主人準備的馬肉涮涮鍋卻是首嚐。這種馬肉涮涮鍋是以清水為底,水中放入數瓣菊花提香。

馬肉薄切輕涮,待肉變色即可離鍋。食用之時,沾些酸橘汁醬入口清香,橘菊合奏的滋味更是獨特。清香甘甜的馬肉,越吃越順嘴,連連下筷捨不得離鍋。荒川夫人不知何時生火?此刻鍋內的清水正起伏冒泡。數十片菊瓣在水上漂浮,隨著水滾忽上忽下煞是好看。

火鍋旁邊早已放好幾盤馬肉片,整齊疊排紅白相間,雖無綠葉襯底亦不會有血腥的感覺。多禮的主人舉筷讓客先用,我也跟著舉筷學著他們動作,將馬肉薄片捲起汆入滾水中。來回涮了幾下就離鍋,未沾醬汁趁熱入口先嚐原味。

原汁原味之馬肉棒極了!一股清甜帶著微酸與菊香直竄喉底。再涮一塊沾點酸橘醬汁送入口中,滾燙淺熟的馬肉香,配合著酸橘醬菊花之香,清爽甘潤堪稱人間美味。就在馬肉與清酒的提味下,主人詩興大發率先吟詠起來。

夫人賢淑在旁伴誦,於是:「八月菊花香,馬肉,伴著清酒下喉。」的佳句出籠。在主人夫婦的慫恿下,我也草草組句:「矇矓嚐鮮味,菊花馬肉香。幾疑人間世,絕味伴瓊漿。」附和之。吟畢,荒川夫婦拍手稱讚:「劉君的句子最寫實!」被他們這麼一讚賞,我倒變得手足無措,渾身燥熱起來。

菊花馬肉涮涮鍋為伴,吟哦詩句作響應。三人盡興的吟哦不歇,馬肉業一盤盤不停的端上來。清風徐來酒興漸濃,於是夫人離座,裊裊婷婷進入裡間拿出清酒溫上。稍頃酒溫足夠,遂各自一瓶相互斟飲。這頓別開生面的菊花馬肉涮涮鍋,吃到月華西斜空氣清涼,大夥才逸興滿懷的收場安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