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3月 12, 2004 11:36 pm
火之國土稗記 離畢華
雅坦娜蓋上頭紗撩起裙袍，急慌慌的跑上土階，躲避在洞門口兄長的背後一顆心還撲突撲突的跳著。她看見對街麗蘇金貝家的門口，也是擠滿她的家人，隔著水井，一連三戶人家，家家也同她們一樣擠到洞門口來了。
這麼炎熱的正午，大家應該在蔭涼的穴室休息啊。
熾熱金陽像融化了，潑在大街上，把屋宇街面變成刺眼的亮白，蒸藤起一陣陣的氤氳。如果有人走在大街上，他的腳底必被石子灼傷，皮膚一定龜裂如乾竭的田地，汗水是他唯一解渴的水源。就有一人，此時正走在街心，石子並未灼傷他的腳底、皮膚宛若初生，也不見額頭胸膛有汗水涔涔。看他衣著服飾，應屬賤民之列，可濃密卷曲的黑髮、寬廣的額頭、有著堅毅神色的臉龐和偉岸的身軀，讓人懷疑他的來處。
「他就是罪人桑貝拉的兒子。」她聽到身邊的母親說。
「不太可能吧？他們不得行走大街啊。」麗蘇金貝的母親掩著口，一付難以致信的神情。
「他們不但不被允許在大街行走，也只能在城角下的陰影裡過生活。」
「一定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咦？你沒聽說我們的王已下詔了嗎？」
那個人並未在意街坊的竊竊私語，他的眼睛裡只有一個目標，他的一雙腳只有一個方向，定睛望著遠處巍峨的宮殿，一步一步邁出堅定步伐，只有腳底下的影子忠誠的陪伴著他。沒錯。被貶為賤民的人不能行走大街，而且被驅趕至偏僻的城腳下過日子，在家族的洞門上更被鏤刻符號，生生世世祇配維持生命的基本型態，猶如貴族們其第子世襲貴族的標記與榮華富貴的生活型態一般。
但是，懷裡揣著一張詔令，說是我們的王為迎國賓，擴大舉行迎賓儀式，於是所有的貴族被召集起來，穿上最為華麗的服飾，準備接待工作；動員所有的役工，在官們的指揮之下，開始清潔並裝飾宮殿，最特別的是詔令裡最後一條臚列曾為貴族而被貶的家族名性，這次也被徵召，擔任廚役，「並得行走大街以免曠日費時耽誤要務，得直趨宮門之外，等候差遣」。
他遞上詔令之後垂首宮門之外，不一會兒，有個官兒領他們進入宮牆之內，要他們噤聲靜立，等候差遣。他略略抬眼瞥見身旁的人，除了同他一樣身份的人之外，不遠處站立了一群人，人人頭上一頂輝煌華蓋遮著烈日，頭上身上更是金銀珠寶翡翠瑪瑙，嚴飾得高貴無比，「想必他們就是所謂的貴族吧？」他心裡這樣想著。又略略偏過頭去，眼見一堵以玉石鋪面的高梯直聳入雲，雲端上但見琉璃玉石裝飾的宮殿廟宇廡廊，在陽光之下燁燁生輝。他心裡忽然生出一個影像，如此陌生卻又那麼熟悉，他彷彿親見殿堂裡有兩隻黃金所雕鑄丈高的金孔雀，開展華麗的尾屏，護衛其間的一張寶座。他甚至可以說出寶座所有裝飾的珠寶顏色和大小尺寸，雕出的是如何繁複的一個花樣，尤其是端座其上的人是如何的一個容貌。
「喝！」在階梯最頂端的一個官兒發出一聲，把他拉回現實，那官兒正依照名單一一唱名，指派眾人的工作。話聲甫落，只見一頂頂華蓋緩緩一向內殿去，他則隨著身邊的人被帶領到御廚門下。
他負責將廚房料理妥當的山珍海味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內殿，在一個官兒以銀針安全測試之後和菜色變冷之前。
他可以聞到盛宴的香氣已飄散四周，顯然廚房已開始繁忙起來，可是內殿那方卻仍然靜悄悄，不知國賓是否駕到，禮儀是否已然進行。他就在烈日之下杵著。過了好久，腳下的影子已然受不了地皮的高溫而斜出腳底，這時，前殿忽然鐘鼓齊鳴，一群伎女從側殿飛奔越過他們杵立的廣場，進入內殿去了，眼睛尚未分辨出那些女子的容顏，第一道菜已傳到他的手中，他忙不迭地往下遞出，又一道菜傳來，遞出，再一道菜來，遞出……….，就這樣一手來一手去，竟也無暇細看都是哪些菜色，就算細看了，賤民之眼也看不出個名堂。祇那香氣濃重，讓他覺得難受。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平日那些粗茶淡飯都塞不滿的一個胃囊，今時怎不見咕嚕？
雖然只是傳遞的一個動作，可是盤有尺徑、鍋如水缸、瓶似小兒，且材質盡皆金銀玉石，加上盤盤滿滿瓶瓶溢溢，總有個重量，一般人還肩負不起如此重任咧，再加上必須全神灌注，這真是一個累人的工作。就在此時，他瞥見一個滿臉福相的婦人領著一群被打扮得十分俊俏可愛的娃子，坐在一隻隻的小巧軟轎上，往內殿的方向前進，他正訝異其中一個小娃子怎生如此面熟時，殿側驚雷般傳來呼喊哭叫聲，見有一群宮女和衛兵爭相竄奔，霎時沖散了他的人列，打斷了他的工作，盤盤瓶瓶都被撞落一地！
乍見一位滿臉落腮鬍子身材魁武身著雜色衣服的漢子，騎著一匹高大野馬，領了一群相貌猥瑣的武人，霍霍地揮動刀斧，燒殺擄掠。一隻隻軟轎被撞翻在地，那群娃子自是驚懼放聲。前殿的武士衛兵雖即時趕到，卻也莫可奈何於他的一雙銳利神勇的大斧。被武士衛兵團團保護著的王奔到廣場來，眼見親子臨危，卻救助不得，祇能作勢的發出一聲聲的叱喝吼聲，大后和嬪妃們早喊啞了嗓子哭斷了腸。總之，整個殿堂是亂作一團。
一個感覺湧上他的心頭，他跑向那群娃子，順手扯下襟袍，朝天空一灑，化出一匹金色大袍，將他們全如母雞護衛雛雞般，收容在他的腋下，那個落腮鬍子夥同三五個武人，齊將刀斧劍戢朝袍子砍刺，竟是無法損傷絲毫！
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那落腮鬍子是一個落敗的王，領了殘兵散勇在僻冷寒濕邊境作為賊寇，如今報仇奪位來了。賊寇不信眼前所見，更加凶狠的砍殺，一仍無法得逞，恰在此時，身為他前世妻子的雅坦娜在慌亂之中尋找她的丈夫，顫著聲音呼叫他賤民之姓氏，他一回頭呼應他的妻，一枝戢刺立時串過他的袍刺進他第三節頸椎！
我扮演完「他」的角色後，垂首合十歸回我的洞穴，循著蔭涼的階梯走下，層層階梯上都站立了相識的男女，也一一合十，臉上眼中染上安靜地賀聲。我見到自己像土地一般的臉色和身軀猶如陶匠手中的泥，在一次次的冶鍊之後益見光滑圓潤、體態更見膘健；又看見他的雙親身著貴族華服併作一室，以嘉許的微笑看我；迴身，望見那位已超越祖母身份的老婦，臉上燦出一朵蓮華。
雅坦娜蓋上頭紗撩起裙袍，急慌慌的跑上土階，躲避在洞門口兄長的背後一顆心還撲突撲突的跳著。她看見對街麗蘇金貝家的門口，也是擠滿她的家人，隔著水井，一連三戶人家，家家也同她們一樣擠到洞門口來了。
這麼炎熱的正午，大家應該在蔭涼的穴室休息啊。
熾熱金陽像融化了，潑在大街上，把屋宇街面變成刺眼的亮白，蒸藤起一陣陣的氤氳。如果有人走在大街上，他的腳底必被石子灼傷，皮膚一定龜裂如乾竭的田地，汗水是他唯一解渴的水源。就有一人，此時正走在街心，石子並未灼傷他的腳底、皮膚宛若初生，也不見額頭胸膛有汗水涔涔。看他衣著服飾，應屬賤民之列，可濃密卷曲的黑髮、寬廣的額頭、有著堅毅神色的臉龐和偉岸的身軀，讓人懷疑他的來處。
「他就是罪人桑貝拉的兒子。」她聽到身邊的母親說。
「不太可能吧？他們不得行走大街啊。」麗蘇金貝的母親掩著口，一付難以致信的神情。
「他們不但不被允許在大街行走，也只能在城角下的陰影裡過生活。」
「一定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咦？你沒聽說我們的王已下詔了嗎？」
那個人並未在意街坊的竊竊私語，他的眼睛裡只有一個目標，他的一雙腳只有一個方向，定睛望著遠處巍峨的宮殿，一步一步邁出堅定步伐，只有腳底下的影子忠誠的陪伴著他。沒錯。被貶為賤民的人不能行走大街，而且被驅趕至偏僻的城腳下過日子，在家族的洞門上更被鏤刻符號，生生世世祇配維持生命的基本型態，猶如貴族們其第子世襲貴族的標記與榮華富貴的生活型態一般。
但是，懷裡揣著一張詔令，說是我們的王為迎國賓，擴大舉行迎賓儀式，於是所有的貴族被召集起來，穿上最為華麗的服飾，準備接待工作；動員所有的役工，在官們的指揮之下，開始清潔並裝飾宮殿，最特別的是詔令裡最後一條臚列曾為貴族而被貶的家族名性，這次也被徵召，擔任廚役，「並得行走大街以免曠日費時耽誤要務，得直趨宮門之外，等候差遣」。
他遞上詔令之後垂首宮門之外，不一會兒，有個官兒領他們進入宮牆之內，要他們噤聲靜立，等候差遣。他略略抬眼瞥見身旁的人，除了同他一樣身份的人之外，不遠處站立了一群人，人人頭上一頂輝煌華蓋遮著烈日，頭上身上更是金銀珠寶翡翠瑪瑙，嚴飾得高貴無比，「想必他們就是所謂的貴族吧？」他心裡這樣想著。又略略偏過頭去，眼見一堵以玉石鋪面的高梯直聳入雲，雲端上但見琉璃玉石裝飾的宮殿廟宇廡廊，在陽光之下燁燁生輝。他心裡忽然生出一個影像，如此陌生卻又那麼熟悉，他彷彿親見殿堂裡有兩隻黃金所雕鑄丈高的金孔雀，開展華麗的尾屏，護衛其間的一張寶座。他甚至可以說出寶座所有裝飾的珠寶顏色和大小尺寸，雕出的是如何繁複的一個花樣，尤其是端座其上的人是如何的一個容貌。
「喝！」在階梯最頂端的一個官兒發出一聲，把他拉回現實，那官兒正依照名單一一唱名，指派眾人的工作。話聲甫落，只見一頂頂華蓋緩緩一向內殿去，他則隨著身邊的人被帶領到御廚門下。
他負責將廚房料理妥當的山珍海味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內殿，在一個官兒以銀針安全測試之後和菜色變冷之前。
他可以聞到盛宴的香氣已飄散四周，顯然廚房已開始繁忙起來，可是內殿那方卻仍然靜悄悄，不知國賓是否駕到，禮儀是否已然進行。他就在烈日之下杵著。過了好久，腳下的影子已然受不了地皮的高溫而斜出腳底，這時，前殿忽然鐘鼓齊鳴，一群伎女從側殿飛奔越過他們杵立的廣場，進入內殿去了，眼睛尚未分辨出那些女子的容顏，第一道菜已傳到他的手中，他忙不迭地往下遞出，又一道菜傳來，遞出，再一道菜來，遞出……….，就這樣一手來一手去，竟也無暇細看都是哪些菜色，就算細看了，賤民之眼也看不出個名堂。祇那香氣濃重，讓他覺得難受。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平日那些粗茶淡飯都塞不滿的一個胃囊，今時怎不見咕嚕？
雖然只是傳遞的一個動作，可是盤有尺徑、鍋如水缸、瓶似小兒，且材質盡皆金銀玉石，加上盤盤滿滿瓶瓶溢溢，總有個重量，一般人還肩負不起如此重任咧，再加上必須全神灌注，這真是一個累人的工作。就在此時，他瞥見一個滿臉福相的婦人領著一群被打扮得十分俊俏可愛的娃子，坐在一隻隻的小巧軟轎上，往內殿的方向前進，他正訝異其中一個小娃子怎生如此面熟時，殿側驚雷般傳來呼喊哭叫聲，見有一群宮女和衛兵爭相竄奔，霎時沖散了他的人列，打斷了他的工作，盤盤瓶瓶都被撞落一地！
乍見一位滿臉落腮鬍子身材魁武身著雜色衣服的漢子，騎著一匹高大野馬，領了一群相貌猥瑣的武人，霍霍地揮動刀斧，燒殺擄掠。一隻隻軟轎被撞翻在地，那群娃子自是驚懼放聲。前殿的武士衛兵雖即時趕到，卻也莫可奈何於他的一雙銳利神勇的大斧。被武士衛兵團團保護著的王奔到廣場來，眼見親子臨危，卻救助不得，祇能作勢的發出一聲聲的叱喝吼聲，大后和嬪妃們早喊啞了嗓子哭斷了腸。總之，整個殿堂是亂作一團。
一個感覺湧上他的心頭，他跑向那群娃子，順手扯下襟袍，朝天空一灑，化出一匹金色大袍，將他們全如母雞護衛雛雞般，收容在他的腋下，那個落腮鬍子夥同三五個武人，齊將刀斧劍戢朝袍子砍刺，竟是無法損傷絲毫！
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那落腮鬍子是一個落敗的王，領了殘兵散勇在僻冷寒濕邊境作為賊寇，如今報仇奪位來了。賊寇不信眼前所見，更加凶狠的砍殺，一仍無法得逞，恰在此時，身為他前世妻子的雅坦娜在慌亂之中尋找她的丈夫，顫著聲音呼叫他賤民之姓氏，他一回頭呼應他的妻，一枝戢刺立時串過他的袍刺進他第三節頸椎！
我扮演完「他」的角色後，垂首合十歸回我的洞穴，循著蔭涼的階梯走下，層層階梯上都站立了相識的男女，也一一合十，臉上眼中染上安靜地賀聲。我見到自己像土地一般的臉色和身軀猶如陶匠手中的泥，在一次次的冶鍊之後益見光滑圓潤、體態更見膘健；又看見他的雙親身著貴族華服併作一室，以嘉許的微笑看我；迴身，望見那位已超越祖母身份的老婦，臉上燦出一朵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