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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多歲的阿炎伯,他是石圍牆世居的老農民。為人風趣善謔,很喜歡惡作劇捉弄人家。然而因他年歲大老,大家都不以為忤,反覺得他老當益壯,身體健康。由於他老人家年輕時的努力,墾荒拓地風雨無間,所以,為這家族留下大片的土地和房屋。

近年來,他的長孫積極經營觀光棗園,辛勤的結果,幫地方奠定了「紅棗故鄉」的聲名。兩年前,他在自家棗子園的偏僻角落上,發現一隻奄奄一息的「水雄牯」(閹過仍具有性能力的半公雞)。這隻雞可能和狗鬥或被狂追?雞身一半嵌在竹籬笆上進退不得。脫困後因牠骨瘦如柴,就連棗園的看門狗對牠也沒興趣。

阿炎伯將牠帶回家療傷,傷口搽過了紅藥水後,將牠獨自餵養在雞寮內。過了幾天,牠的受傷痊癒已能高聲喔啼。牠鎮日雞嘴嘮叨不休,進進出出咯咯叫個沒完沒了,因此,棗園內的工人就送牠一個外號叫「咯咯雞」。

或許牠感念阿炎伯救命之恩?當牠體力恢復之後,就與棗園的老狗「瑪利」,共同擔負起守衛的任務。人家說「雞飛狗跳」,形容雞狗之不合。但牠們朝夕的相處,一雞一狗結交莫逆,真讓專家跌破眼鏡!更妙的是要找牠們,只需發現其一,另隻必定在旁。

一年前老狗去世,「咯咯雞」哀傷愈恆,毅然獨肩挑起棗園的守衛重責。根據阿炎伯的女兒梅君說:剛初家人似乎發現「咯咯雞」聽得懂人語?每逢家人叫牠名字,牠就會回頭看看叫喊牠的那人。人們談論事情,牠總會在一旁佇立偏頭站著,雙眼看著談話之人,模樣就像在聆聽談話內容似的。

自從牠獨立挑起家中一切的守衛責任後,天天自動巡迴棗園並到各處查看,特別是偏僻角落牠會逗留久些。在牠巡邏之時,如有可疑人物接近棗園,牠就引頸吭叫「咯咯咯…」警告來人。倘若來人不理會或不停步,牠就悶頭急衝上去,用牠銳利的雞爪撲抓來人。

有次梅君的大兒子自日本歸來,走近棗園被「咯咯雞」發現。牠一如往常先出聲警告,男孩根本就不理牠。咯咯雞惱羞成怒,奮力揚爪,立刻朝男孩身上撲抓過去。男孩沒防到牠用這招,反身便跑,於是被牠追得滿園亂跑。幸好被阿炎伯看到予以喝止,這時牠才得意洋洋的收兵離開。

農會有位輔導員常來阿炎伯家,指導他們對棗樹病蟲害的防治。因為某回路過,他曾踹過咯咯雞一腳。萬沒想到,這筆爛帳牠竟永記在心。每當他踏上曬穀場,牠就毫不客氣的撲抓上去。工讀生在棗園內偷懶,或者偷吃熟棗,照樣躲不過牠的雞爪神功。

自從咯咯雞來到棗園,每日盡忠職守外,新來的小狗阿黑也歸牠管。牠對阿黑管教甚嚴,稍有小錯牠就用雞嘴啄那狗頭。雖然經常的把狗頭啄得出血,但那小狗連吭也沒吭聲。咯咯雞與阿黑情同父子,主人餵食阿黑不在,牠就會高聲咯咯的呼喚阿黑回來。

鄰居有隻大黃狗,每逢發情就會找阿黑麻煩。這時若被咯咯雞看到,肯定那黃狗一就有苦頭可吃。某日黃狗又對阿黑囉唆,咯咯雞一個猛撲上去,將黃狗的陰囊抓得皮破血流,從此牠再也不敢欺負阿黑啦。而鄰近的狗兒知道咯咯雞的厲害,誰也不敢輕越雷池半步。

咯咯雞實在勇敢,敢衝敢鬥人畜都很怕牠。牠對棗園感情特深,誰要亂來牠絕不寬待。因此阿炎伯常開玩笑說,他想在棗園外牆上掛個「內有惡雞」的招牌。讓那些聒噪的採棗客小心,以免遭到咯咯雞的毒爪荼毒了。

且說,我家在石圍牆的水田面積不大,但是所有耕種工序一點也不能少。鄰田剛剛翻完新土,引來群群白鷺鷥光臨覓食。自從驚蟄雷聲響過之後,農家爭先恐後的進行春耕工作。因為春耕帶來的忙碌,家家牛隻天天下田耕作,從早晨忙到晚上,連喘息時間都覺得奢侈。

牛隻平日無事做,主人放牠在野地悠閒的嚙啃青草。一旦耕作忙碌起來,這份的悠閒,只有留在夢中去反芻啦。這日好不容易輪到我家翻地,春雨卻是淅瀝瀝的下個沒完沒了。承包我家水田翻犁工作的金雄哥,此刻臉色鐵青著拉得好長好長。他內心嘀咕著,嘴巴碎碎念著,不知是在罵天公多事亂撒雨?還是罵自己運氣這麼倒楣?

我家水田低漥積水深深,翻土工作常困難。可是工作已經包下來了,如同人們走進理髮店內,頭已洗了不剃怎行。我好心好意的安慰他,並且答應陪他直到工作完畢。說到做到,我幫他把牛犁與用具扛到田邊。接著披起簑衣在田埂上巡視漏水之處,順帶陪他開始犁田作業。

他家水牛在雨水沖刷下,渾身散發出陣陣清煙,遠遠望過去煙氣裊裊十分有趣。金雄哥幫牠套上犁軛,試試牢固無虞,再綁好犁索,吆喝一聲開始工作。去歲身上披著塵黃的鷺鷥,這會兒在雨水的沖刷下,隻隻潔白嗆眼,就連巴滿泥土的雙腳,此刻也都換上清新的色澤,看入眼裡非常舒服。

金雄哥翻過的田土上,許多小泥鰍雨水蟲拼命掙扎。它們想藉著扭動之立吊入水中,可以迅速游走躲避鷺鷥與烏鶖之掠食。它們想得美,田中的鷺鷥空中隻烏鶖,它們可不答應。

烏鶖竄上飛下恣意的掠食,鷺鷥則沿著土壠一條不漏的啄食入肚。鷺鷥啄食姿勢非常瀟灑,按步就班的移動,動作流利絲毫不會亂套。但見俯下頭頸往下一啄,仰起頭來,它的尖嘴叼住一條小泥鰍或水蟲,再度仰起頭來晃動兩下,泥鰍水蟲便落入食道直抵胃囊。

鳥胃裝滿擠上食道,鼓鼓凸凸好像是它的戰果標示。或許是我家水田泥鰍水蟲多,烏鶖鷺鷥忙碌得一塌糊塗。偶而還可見到半空中,烏鶖與鷺鷥相撞之場面。我喜歡欣賞吃飽後的鷺鷥,它們喜歡站立於水涯東張西望。有些金雞獨立忙著剔其翎毛,有些低著頭借機打個小盹。

有些會像小孩子追逐玩鬧,興奮時候還會仰起頭來,從嘴裡發出嘎嘎的聲音,這種動作神似小孩子得意的呵笑聲。俗話說得好:「鳥獸永遠吃不飽」,有些鷺鷥脖子鼓凸行動不便,但是它的啄食行動依然勤快不歇。眼見它們的嗉囊超出負儎,可是它們毫無停止之意思。

金雄哥與他家的水牛努力工作,一旁的鷺鷥們也不敢怠惰。每每翻起新土它們立即撲上前,眼明嘴快的將小魚小蟲直往肚內送進去。不旋踵,田壠上會出現自家同族來搶食,一會兒又見到它們在與烏鶖爭鬥。

原本就很忙碌的水田裡,烏鶖、鷺鷥、水牛與人類、還有汪汪滿水攪和出來的泥濘、構成一幅美麗和諧的大自然拼圖。如無耕作經驗者,他永遠體會不出這種農家樂趣。他用遠夜看不到,那些瀟灑的動作,以及姿態飄逸之場景。

天雨綿綿下個不停,田中人牛忙碌得不可開交。水田已被翻遍,接著就得將耙碎蕩平,做好插秧之準備工作。一貫作業已近尾聲,收拾工具洗淨牛身交差了事。此時烏鶖還在半空中啁啾飛竄,只有我人悠閒站立於田埂上,正在和群群的白鷺鷥,做了一個順心意長的雨中約會哩。
           
田事忙完距離插秧還有一段時間,金雄哥文卿叔時常過來閒聊。尤其是星期日放假時,大夥兒龍門陣一擺,話匣子一開,天南地北聊得天花亂葷素並陳。這日,開港閒聊主題是「怪癖」的問題。主題簡單人人會蓋,百家爭鳴各陳己見。

「怪癖」人人有之,端看你如何去對待它?我的怪癖與眾不同,所以,經常的被朋友們取笑不已。我是A型處女座,相書上說這種星座人物,集天下之龜毛於一身,百般挑剔,萬事細膩求好心切。

但是我自己的感覺到自己看法與眾不同,我自認為是一個極為「阿莎力」的傢伙。我的第一怪癖,就是喜歡「拈花惹草」。只因書香傳家涉獵廣泛,對於中醫藥草,或是郎中醫道十分熱衷。

家父在鄉間充當郎中的那段日子裏,天天陪同老人家四處走醫,或者上山採摘藥草。因是之故,對於週遭的花花草草,開始喜歡起它們來了。某日,家父遺留一本「雷公炮藥」放在眠櫃上。

我因一時之好奇翻開看看,裡面的插畫,以及密密麻麻的藥名引起我的興趣。當時七歲子之我,文字認識粗淺,可是奇蹟似的,我竟讀完了全本。從此以後,便也養成我的拈花惹草怪癖。而這怪癖至今未輟,反而越老玩得越是起勁!

其次,我的怪癖是喜歡「考古」,越老的人、事、地、物、越能激發我,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興緻。這種怪癖的養成,起因於老祖母房間裡的一個大砂壺。壺身精巧彩釉均勻,老祖母將它當花盆栽盆景。我跟在她身邊進進出出,嘴裏總有許多的「為甚麼?」問得老人家心煩。

這日,有位專收古董的商人到我家。他知道我家古物不少,因此,常來找祖父串門子,談天說地順便做點交易。祖父這個人超愛現寶,那位古董商一會兒拿本絕版古書釣其胃口,一下子又會不停的追問價錢,經常把那商人弄得啼笑皆非。

或許是愛屋及烏吧?或許是他另有企圖?他之對待我可是好得不得了。我常問他一些古怪問題,他都能夠為我解答,所以,我對他也就格外的另眼看待。這天他老兄又來盤桓,家裏沒大人小鬼可當家,於是我引導他去幫我查看那個砂壺。

我問這是啥麼東西?他沉吟好一會沒有回答,但他自手提包內,拿出一本陳舊的圖鑑來比對。比對了老半天,他才以曖昧神色告訴我說:「那是古代人用的夜壺啦。」哇!這個答案讓我愣了好久,但是知道它的答案之後,對這只砂壺再也不會好奇啦。

不過,因為這把砂壺的啟發,我却深深的染上了「集郵」之癖好。一集就欲罷不能,至今猶是對它愛不釋手咧。我的第三種怪癖酷愛「打水獵」,我的生肖屬蛇愛玩水。游泳無師自通,外出登山涉水,可憑一眼看出山勢平險,亦可判斷出水質好壞。水之與我親如皮膚。

「打水獵」就是下水抓魚的意思,不論河海江湖裏抓魚,我都興致勃勃,絕不落於人後。人家常說斷掌者會抓魚,可是我沒斷掌照樣是回回滿載而歸。在大太陽底下,在傾盆大雨之中,或在極冷的寒天裏,只要有魚可抓,我都會親自下水行獵一番。「打水獵」我有個不成文規則,只要抓獲夠吃就不再捕捉。

朋友都笑我傻,可是我一點也不在乎。一段時間之後,我的怪癖已轉變為「喜歡吃魚」啦!此外,我的的怪癖喜歡寫字,一天到晚寫個不停。從小就有這個怪癖,拿起石頭、色筆、或粉筆亂寫一通。乾樹葉、衛生紙、舊報紙、或者是牆壁、都是我的寫字練習本。

家中的粉牆照壁,表哥的卡車車斗四週,常都被我寫得滿滿,一片花啦畢駁慘不忍睹。儘管因此常被大人海K,我還是樂此不疲,照寫不誤!寫字我不會挑工具,毛筆鉛筆鋼筆或原子筆,甚至人家丟棄不要的廢舊筆,我都能夠趁手用它,努力的寫個沒完沒了。

小紙片、大本簿子、日曆紙的背面、全都逃不過我的魔筆。約略的統計下來,這輩子沒寫千萬個字嘛,至少也有幾百萬字吧。從小到老,一筆在手狂寫不已,始終無法自拔!誠如所說,人人都有怪癖,個個怪癖絕不相同。只是大家的怪癖,沒有我的怪癖這般奇怪罷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