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9月 23, 2017 1:25 am
「吉布森先生，你的兒子都還沒回台灣，你跑來台灣做什麼？」
「細川先生，我不是說過了嘛，我已經被調到這裡的大使館了。」
「哼哼，你被調到台北是你的事，幹嘛請我們吃飯？」
「細川先生，你這樣說就太令我傷心了，我和你……哦，還有邊森，我們都是老朋友了，我來台北上任，請你們這些老朋友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算了，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快說吧！」
堵掉艾倫．吉布森的瞎扯後，臉色陰沉的細川龍馬先輕輕拍了一下謝子言的肩膀，示意一臉不爽的謝子言不要再瞪著對面那兩個老美了──反正再怎麼瞪也不會讓這兩個老美自動消失，這才端起咖啡杯輕輕啜飲。
不過，細川龍馬的安撫似乎沒讓謝子言的怒氣稍減，謝子言雙手的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終於還是忍不住恨聲說：「你們竟然故意犧牲六千個平民的生命，太過份了！」
艾倫．吉布森老臉一紅，訕訕辯解：「邊森，你誤會了……」
「不！邊森說的也不算錯。」那個自稱是民用航空副經理的尼爾斯．惠特尼打斷艾倫．吉布森的話，對後者做了一個抱歉的笑容，這才繼續說：「據我所知，無論是中情局或軍方，無論是華盛頓或西貢，都有不少人主張用順化當誘餌，把越共引進圈套裡，打一場決定性的包圍殲滅戰，這就是為何會有美聯社記者出現在順化的原因。只是，反對這個戰術的聲音也很大。而白宮那裡不知出了什麼狀況，總統一直遲遲猶豫著不做任何表示，導致駐越美軍司令部在得不到授權下無法展開部署，結果嘛你們也知道了。」
尼爾斯．惠特尼雙手一攤，臉色沉痛地搖了搖頭，又對細川龍馬和謝子言說：「我不否認我們對越南人的生命重視程度不那麼高，但我們不是笨蛋，一下子死了那麼多平民勢必會動搖越南人的抵抗士氣，這對我們很不利的。」
尼爾斯．惠特尼說的話有多少真實成分是很值得懷疑的，但至少他用相對坦誠的態度提供了一個還算勉強說得過去的說詞。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策略，所以細川龍馬和謝子言聽了之後也只能乾瞪著眼，一時之間竟不知要如何面對這個表現的猶如一團棉花的傢伙。
「媽的，這傢伙不愧是惠特尼家族的人，真是江湖老油條啊！」謝子言心裡暗罵著對面那個兩鬢略白的洋鬼子，卻也不得不佩服中情局知人善任，派了尼爾斯．惠特尼這樣的人來當新聯絡人。
尼爾斯．惠特尼顯然是猜到小妖蛾的想法，微笑著說：「邊森，我從小就認識霍華．休斯了，他告訴我，最好對你們坦誠一點。」
「好嘛，連老嬉皮都搬出來了，這傢伙倒底是想幹什麼？」謝子言心裡嘀咕著，轉頭對細川龍馬說：「龍馬叔叔，我累了，今天沒睡午覺，好想回去睡覺哦！」
細川龍馬笑了笑，正想應好時，有點不合格的外交官艾倫．吉布森趕忙說道：「不！邊森，你點的牛排都還沒上呢，等吃完再走好嗎？」
這下細川龍馬不滿了，很不高興地說：「吉布森先生，我們都在這裡坐半天了，點的餐卻一直沒有蹤影。服務效率這麼低，難怪幾次來這裡都沒看到其他客人。嘖嘖，也只有財大氣粗的美國政府才能開這種賠錢的餐廳。」
艾倫．吉布森和尼爾斯．惠特尼當然聽得出細川龍馬話裡的諷刺意味，但他們也很納悶，不知道負責經營這家牛排館的同事究竟是在幹什麼，怎麼遲遲不把點的餐送上來？既然客人都抱怨了，尼爾斯．惠特尼就向艾倫．吉布森使了個眼色，要後者出去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幾分鐘，一臉苦笑的艾倫．吉布森就帶著餐廳老闆走進包廂來。等滿頭大汗的餐廳老闆把事情原委說明了，不要說尼爾斯．惠特尼鬱悶的想吐血，連細川龍馬和謝子言都鬱卒的要命。
搞了半天，都是現在帶著阿容她們幾個孩子在外面用餐的細川舞子和鶴田遙在作怪。順化大屠殺發生後她們也是對美國人很不滿，加上被艾倫．吉布森半路攔截硬請到這裡，她們早就是滿腔怒火。既然艾倫．吉布森說要買單，還要餐廳老闆把她們當最重要的貴賓，那她們就不客氣了。
要請客？那好，看孩子們想吃什麼，每樣都來三份，還要大號的。
什麼？孩子們會吃不完？那是我們的事，最多就是打包帶走，你管那麼多幹嘛？
給我們兩個各上一份頂級牛排，要和牛的，五分熟。
什麼，你們不賣日本和牛？難道你們只賣那種讓人難以下嚥的美國牛肉？算了，既然只有難吃的美國牛肉，那就十客沙朗吧！
可以外送吧？那好，再來八百客沙朗牛排，四十份送希望音樂的錄音室，剩下的送去南京西路國聯電影公司，那裡正在舉辦選角甄試，有近千人呢。記得，要趁熱送到，還必須告訴他們，這是國聯大老闆體恤員工和面試者給的福利。
什麼？沒那麼多食材和人手？我們不管，如果你做不到，我們立刻就叫在包廂的龍馬和阿言走人！我們還要向媒體投訴，控訴中情局的服務態度太差！
細川舞子和鶴田遙擺明了是要折騰這裡的中情局特工，吃不垮中情局，至少也要讓這家餐廳破產。
可憐這個餐館老闆好歹也是中情局的人，怎麼說也是能在台灣橫著走，這時卻被細川舞子和鶴田遙這對不良姑嫂折騰得快哭出來了。悲慘的是，他還真不敢不照著做。
聽完留著大鬍子的餐廳老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如何被兩個日本瘋女人霸凌，細川龍馬都不好意思再催他上餐點了。細川龍馬瞥了一眼瞠目結舌的尼爾斯．惠特尼，苦笑說：「算了，電影公司那邊就不要送了，反正送到那裡牛排也變冷了。」
細川龍馬這是對自己老婆及妹妹的胡作非為感到不好意思，可是謝子言可不這麼想。細川龍馬一說完，謝子言就趕緊說：「龍馬叔叔，等一下……」然後他想了一下，就老實不客氣地對大鬍子特工老闆說：「我今天欠了一個新朋友人情，剛好拿你們的牛排還人情。你給我送十客頂級牛排去福林橋那邊的情報局眷村，要給謝玲玲的家人。我不知道詳細地址，但到那邊問一下應該就能問到。記得跟她家的人說，這是我感謝她今天幫我主持公道的謝禮。哦，對了，那裡住的都是國民黨的情報員家屬，你們派去的人小心一點，被發現這家餐廳是中情局開的就樂了。嗯，就這樣……啊，對了，我餓了，先給我上甜點啦！」
大鬍子特工老闆很鬱悶，可是尼爾斯．惠特尼卻揮了揮手示意他照做，他也只能一臉沮喪地照做了。
很快地十幾份甜點就被送進包廂裡來了，謝子言也不管會不會失禮，自顧自地吃起巧克力蛋糕來，邊吃還邊抱怨沒有松井陽子做的好吃。細川龍馬看謝子言一副沒家教的樣子，搖了搖頭表示不以為然，卻也不出言糾正，反而是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艾倫．吉布森看到對面那一大一小旁若無人的模樣，不禁肝火大盛，可是他的嘴唇才一蠕動，尼爾斯．惠特尼就投射過來一個凌厲的警告眼神，讓艾倫．吉布森硬生生地把要說出口的咒罵又吞回肚子裡去。
尼爾斯．惠特尼饒有趣味地打量了謝子言一會兒，這才笑著說：「邊森，我聽說你今天碰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幸好有一個有正義感的小姑娘幫了你一把，剛剛你說要感謝的人就是那個小姑娘吧……你懂得報答幫助過你的人，這是一種很好的品德。」
尼爾斯．惠特尼這話有很多的潛台詞，所以不僅細川龍馬張開了眼睛，謝子言也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很不高興地說：「惠特尼先生，難道我還得感謝你們派人監視我嗎？」
今天謝子言他們在路上「巧遇」艾倫．吉布森時，謝子言、細川龍馬夫婦和鶴田遙立刻就知道他們被美國人監視了，這就是為何細川舞子和鶴田遙會惡整大鬍子特工老闆的原因。而方才尼爾斯．惠特尼的話還透露了兩個訊息，第一是國聯裡面有他們的線人，第二是國聯裡面也有國民黨的特工，搞不好謝家及細川舞子家四周也佈滿了國民黨的特工，所以艾倫．吉布森才會使出在路上「巧遇」這種招數。
雖然謝子言早猜到會受到國民黨和美國人的監視，但猜到歸猜到，真確認時那又是另一回事。現在他覺得自己真是隻蠢豬，這輩子本來可以過的自由自在的，當時怎麼會腦袋進水想搞東搞西，讓自己成了籠中鳥。
尼爾斯．惠特尼看到謝子言反應這麼快，眼中閃過訝異與讚賞交織的眼神，微笑回道：「邊森，我們真的沒有惡意，我們只是想保護你……嗯，這麼說好了，國民黨過去的紀錄讓我們很不放心，我們怕有人會覬覦你家的財富而對你不利。」
「謝了，但你們的紀錄也很難讓人放心，你要那麼閒就應該先擔心你們的航空公司。」謝子言毫無感恩意識地把話頂回去，然後就很沒教養地又低頭吃起蛋糕來。
謝子言這是又洩漏了天機，可惜這時沒人聽得懂。尼爾斯．惠特尼搖了搖頭，乾脆不理謝子言，轉而向細川龍馬說：「細川先生，其實我們是想和你們做個交易。」
細川龍馬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有話直說無妨。
尼爾斯．惠特尼瞥了一眼低頭吃蛋糕的謝子言，嘆了一口氣後說：「上個月二十七號，法國智慧女神號潛艇在離開馬賽港後就失蹤了，至今法國還在全力搜索，但仍一無所獲。邊森之前說過法國潛艇會出事，還說他知道失事的原因。細川先生，我們想請邊森告訴我們。另外……」他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從裡面拿出一本書放到細川龍馬前面，繼續說：「這是兩個禮拜前出版的書，我們想請邊森告訴我們，他這本書裡面寫的東西有哪些是真的。」
細川龍馬伸手翻開那本《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略微翻看後就將它交給謝子言，然後對尼爾斯．惠特尼說：「這得由當事人決定。不過，你們打算付出什麼代價？」
尼爾斯．惠特尼看了一眼謝子言，淡淡說：「潛艇的事一百萬美元，那本書的事兩百萬美元。不過，我們要盡可能詳細的資料，而且我們希望能安排邊森去參訪太空總署。」
太空總署？
謝子言聞言一驚，停下翻看新書的動作轉頭望向細川龍馬，卻看見細川龍馬也轉頭看向他。謝子言知道細川龍馬想的與自己差不多，就對尼爾斯．惠特尼說：「惠特尼先生，我希望和龍馬叔叔私下討論一下。」
尼爾斯．惠特尼笑了笑，帶著艾倫．吉布森出去了。等他們一出去，謝子言就低聲對細川龍馬說：「龍馬叔叔，大肥羊上門了，我看乾脆來個包裹交易，把我夢到的一些事也拿出來賣錢。」
細川龍馬笑著問：「那你想賣什麼？寫出來我看看，我來估下售價。」
過了十幾分鐘，兩個美國人被請進來，細川龍馬遞了一張紙給尼爾斯．惠特尼，笑嘻嘻地說：「你應該是約翰•惠特尼的親戚吧！聽說你們惠特尼家族最擅長風險投資，這裡有一份菜單，你可以評估看看我們看的售價值不值得。」
「菜單？」尼爾斯．惠特尼嘴裡嘟嚷著，眼睛往紙上一掃，頓時雙眼瞳孔一縮，倏地抬頭瞪著謝子言。見謝子言又自顧自地埋頭吃起蛋糕來，尼爾斯．惠特尼無奈下只能又把視線轉回手上的紙。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後只能沮喪地嘆口氣，用求教的語氣說：「邊森，你這菜單內容太令我驚訝了，要的價碼也遠遠超過我所獲得的授權。你必須給我更多的訊息，我才能向華盛頓報告。」
謝子言放下手上的小湯匙，雙手一握，雙眼露出幽遂深遠的睿智光芒，全身頓時散發出遠超過年齡的氣勢。只聽他用童稚的聲音一字一句慢慢說：「我生病的時候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中我參加了一個叫蘭德公司辦的會議，裡面有好多人輪流講個不停。起初我都不知道他們是在說什麼，後來坐我旁邊的兩個人就很好心地解釋給我聽。我還記得他們一個自稱叫阿傑，說是澳洲人，另一個說他叫史諾登，眼睛頭髮的顏色和吉布森先生一樣，卻沒說他是哪裡人，但他說他在一個叫松樹谷的地方工作。他們都很有學問，告訴我很多事情。他們告訴我，這些事情可以賣很多錢，不過只能賣給美國人。」
「法國潛艇的事是阿傑告訴我的，他說除了那艘潛艇外，還會有很多船會因同樣的原因失事，世界各國花了幾十年幾百億美元才終於弄清楚。」
「龍馬叔叔說你們和法國是盟國，剛好阿傑跟我說了一件有趣的事是跟法國有關的。祝英台與梁山伯的故事聽過嗎？沒聽過沒關係，那是中國古代的愛情故事，是說一個大權貴家族的女子祝英台偽裝成男人去求學，和一個出身平民的男同學梁山伯成為好友。後來祝英台女孩子的身份洩漏了，兩人也談起戀愛來。但祝英台的父母反對女兒嫁給梁山伯，最後梁山伯與祝英台都殉情而死，死後他們變成了一對蝴蝶。阿傑告訴我，中共派出一個長的像女人的男演員時佩璞偽裝成女人，在一九六四年北京法國大使館的聖誕派對上引誘法國大使館職員伯納德．布爾西科。之後時佩璞說他為伯納德．布爾西科生了一個小孩，讓伯納德．布爾西科心甘情願當中共的間諜，提供了許多法國的機密。阿傑說這事很匪夷所思，可見共產黨很可怕，竟然能讓法國佬把一個男人當女人，最後造成了北約的嚴重損失。」
「那本書裡面有不少都是我在夢中聽史諾登說的，他還拿了好多資料給我看，但我在書中寫的只有一小部分。史諾登說，在冥王星外的太陽系邊緣還有兩顆大行星，太陽系邊緣還有一個外星文明設立的阻隔層，會將人類的太空船攔截下來。不過，那裡有外星人設立的星際超光速道路，太空船只要進入這條道路，就可以在地球時間一個禮拜內到達離地球五百光年的昴宿星。對了，當時史諾登還指著會場內一個銀白色頭髮的漂亮女孩子，說那個女孩子就是昴宿星人。另外，史諾登還告訴我月球是中空的，地球背面有外星人的基地，還有美國登陸月球時遇見的那個超大外星飛船和巨大外星人是怎麼一回事……嗯，還有在太陽表面活動的那些外星飛船是幹什麼的，火星有一顆衛星是火星人的基地……啊！太多了，史諾登告訴我的新奇事太多了，他說這些可以值百億美元呢！我把史諾登告訴我的關於宇宙的事都寫給你們，那應該是厚厚一本呢！」
「龍馬叔叔說蘇俄是美國最大的敵人，要我把夢中聽到的蘇俄的事都告訴你們。阿傑告訴我，為了幫助中共進入聯合國，蘇俄會與中共演一場衝突的大戲，雙方會在新疆、蒙古、東北偽裝成軍事衝突，阿傑還提到一個叫珍寶島的地方，說蘇俄和中共在那裡演的戲很漂亮，讓大多數的美國人都上當了。阿傑還說這要是他們澳大利亞人是絕不會受騙的，只有美國笨蛋才會上當還把中共當盟友，搞到最後要退出太平洋，連夏威夷都保不住。」
栽贓給朱利安．保羅．亞桑傑後，謝子言不管兩個美國佬能殺人的眼神，又繼續揭密說：「史諾登告訴我，就是在這幾年，蘇俄會在一個叫克里米亞半島的地方興建地下潛艇基地，那裡有一個叫塞瓦斯托波爾市的小鎮，蘇俄在那裡蓋了個代號八二五GTS設施的超大型地下潛艇基地，做為什麼末日反擊的重要基地。史諾登說中情局和軍情局全是群蠢蛋，竟然被俄國人騙了四十年，直到蘇俄佔領歐洲自己公布後才知道有這個基地。那時史諾登見我很好奇，就拿了些這個基地的結構圖和內部照片給我看，還告訴我俄國人是用什麼方法騙過美國人的。」
「史諾登說他是與一群蠢蛋一起做事，他看我不信，舉了幾個例子。他說一九六八年年初美國有一艘間諜船被北韓抓了。北韓把船上的發報機送去中國東北，蘇聯和中共動員了幾百個專家一起研究發報機。史諾登說中情局和軍方的蠢蛋為了面子堅持否認密碼有被破解的可能，卻不知道北約有個叫……呃，人名現在不能講，要交易完成才能說。反正就是北約有人被蘇聯收買成了蘇聯的間諜，幫蘇俄中共破解了密碼，還反過來欺騙美國人，讓美國吃了好幾年大虧。」
「史諾登說中共有一個很厲害的地質學家提了一個可怕的末日作戰計畫，可以一舉消滅美國解決北約。蘇俄依照這個計畫在一九七〇年代開始施行這個計畫。這個計畫是用十億噸當量的核子彈引發海底火山爆發，海底火山大爆發會引起高達一千公子的超級大海嘯，也會誘發九點八級的超級大地震。我在夢中參加的會議，就是歐洲已經因為避免毀滅向俄國投降，而蘇俄與中共已向美國發出最後通牒，美國向外星人求援，可是外星人不願意介入。史諾登說這是美國人自找的，因為早就有人警告美國了，可是自大的美國人對此嗤之以鼻不當一回事。外星人又不是只和美國人有交情，幹嘛要在這時候跳出來幫美國人？怎樣，我把史諾登給我看的中蘇末日計畫具體怎麼作告訴你們，這可以賣很多錢吧！」
「最後那個D21無人偵察機墜毀事件是阿傑告訴我的，他說美國為了偵察中國新疆核子試爆基地，會出動這種三點五倍音速的飛機。可是最後這飛機會失事墜毀在雲南的……呃，商業機密現在不能講，反正阿傑說中共和蘇俄得到這架飛機後，沒幾年就造出超級厲害的飛機，把美國人打的落花流水。」
謝子言一口氣說到這裡猛喘了口氣，抓起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這才用「付錢吧」的眼神看著兩個老美。
艾倫．吉布森 見謝子言說完了，喉嚨咕嚕了一下後說：「嘖嘖，連外星人都出現了，邊森，你這是在講科幻故事嗎？」
謝子言向艾倫．吉布森做了個鬼臉，根本不答他的話，只是看著明顯是主事者的尼爾斯．惠特尼。
尼爾斯．惠特尼驚疑不定的眼神在謝子言與一直微笑不語的細川龍馬臉上來回掃視，他現在完全相信霍華．休斯和先前接觸過這一大一小的同事所講的，這兩個東方人都無比狡猾，這個小男孩還是個大寶庫。尼爾斯．惠特尼在中情局工作二十年了，接觸過的機密比在國務院工作的艾倫．吉布森多太多了，所以他一聽謝子言提到松樹谷這個被列為絕對機密連中情局都沒幾人知道的地方，立刻就相信了謝子言說的話。他現在要思考的，是如何用最小的代價從謝子言身上榨出更多東西。
尼爾斯．惠特尼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張「菜單」，然後抬頭問細川龍馬：「菜餚內容確實很吸引人，如果這些都是真的，五千萬美元確實不算貴。不過，你附帶的這些條件……細川先生，據我所知，自本世紀初以來就有不少人在阿拉斯加探勘石油，但成果一直令人失望。你要求取得在普拉德霍灣探勘開採石油的權利，是否是因確定那裡有石油？還有，你希望取得幾條跨太平洋的航權，可是據我所知，你們似乎不經營航空業。細川先生，為了讓我能幫你說服華盛頓接受你的條件，我希望你能說詳細一點。」
「我傻了才會信你的好意。」細川龍馬心裡冷笑，嘴上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堂兄細川國彥的老婆珍妮．凱澤是個地質學者，前一陣子我和國彥商議開設石油公司，珍妮建議不妨去阿拉斯加試試。至於能否找到石油，我又不是洛克斐勒，哪會知道。至於航權嘛，我確實有進入航空業的念頭，就算是最後沒有，我也可以把它賣掉啊！」
「媽的，這隻日本狐狸真難纏……。」尼爾斯．惠特尼心裡暗罵，沉吟一會兒後，他忽然對艾倫．吉布森說：「艾倫，我想與他們單獨談談，很抱歉，必須請你先迴避。」
艾倫．吉布森聞言一愣，沒有說什麼，點點頭就起身出去了。等他一出去，尼爾斯．惠特尼就一臉嚴肅地對兩隻黃種狐狸說：「兩位，我想再和你們談一筆交易。我已經知道羅伯特．甘迺迪參議員為何會在布拉格之春發生前夕出現在柏林，這讓我相信邊森那個夢還有很多重要的訊息。我希望邊森能全說出來，我願意用一千萬美元買這份資料。」
細川龍馬眉頭一皺，轉頭看著謝子言。謝子言也是暗暗嘀咕，因為尼爾斯．惠特尼剛剛那幾句話一直是用「我」而非「我們」，似乎這次他只是代表自己談交易。
謝子言覺得很難拒絕尼爾斯．惠特尼的請求，但不弄清楚這筆交易的真正買主是誰又讓他不放心，所以也只能苦著臉說：「當然可以把夢到的事都告訴你，可是那個夢亂七八糟的，如果不是阿傑和史諾登不斷解釋，我根本聽不懂。只是那個阿傑很喜歡跑題，連美國總統把壞女人帶進白宮辦公室的事他都可以講的眉飛色舞。那個史諾登倒是比較嚴肅，我記得的事大多是他告訴我的。可是……喂！我全告訴你們之後，你們會不會殺掉我？會不會把我關進那個五十一區？史諾登說你們中情局最喜歡這樣做的。」
尼爾斯．惠特尼聞言有點訝異地回說：「連五十一區都知道？看來你那個夢真的很驚人啊……嗯，這樣好了，你們可以向霍華．休斯求證，他會證明我的身份，也會證明我們在和你交易後絕不會傷害你和你的家人，而且我們還會動用一切力量保護你們，甚至是幫助你們擴大商業勢力。
謝子言和細川龍馬聞言都是心頭巨震，迅速互相交換了眼神。然後細川龍馬深呼吸一口氣，沉聲說：「你代表的不是中情局……不，應該說你是中情局的人，但同時你也代表了另一些人……是M十二？還是東岸那些舊錢家族？」
M十二是杜魯門總統時代成立的一個秘密委員會，成員大都為軍方將領和科學家，據說其任務是處理一切與外星人有關的事務，但也有人說是處理武器研發與買賣。後世許多證據顯示，艾森豪總統在卸任演說中所提到的要世人小心的軍產複合體，其實指的就是這個已經自成一格不受美國總統控制的軍工業利益團體。M十二代表的是美國的軍方和軍火商，超級有錢卻也超級黑心，和他們打交道危險得很，恐怕得先把後事安排好才行。
至於所謂的舊錢家族，是美國東岸上流社會那些自殖民地時代就開始累積財富的家族。這些家族自認是美國真正的主人，頗瞧不起類似甘迺迪家族那樣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才致富的新錢家族。這些舊錢家族自恃甚高，雖然他們也是吃人不吐骨頭，但好歹是用刀叉吃人肉，吃相太難看的事他們還是比較少做的，和他們做交易相對上安全一點。
「嘖！竟然連M十二都知道，是細川國彥說的吧……。」尼爾斯．惠特尼嘀咕一句，但還是回答了細川龍馬的問題。
「這次我來台灣前不但見過霍華．休斯，也和我堂兄約翰見過面……這筆交易我代表的是東岸幾個家族，因為他們發現這幾個月來羅伯特．甘迺迪的行程有點不合理，然後他們又發現有一群東方人在去年英鎊貶值和最近倫敦黃金市場的異常表現。我們認為，邊森那個夢不僅是預知夢，而且精確度高的嚇人，有很高的政治及商業價值。」
「我們不知道你們和甘迺迪家族談成了什麼樣的交易，但我們願意用同樣甚至略高的價碼來獲得這一份資料。另外，既然細川先生知道我們的存在，那也應該知道我們的力量。我代表幾個家族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同意這筆交易，我們會用所有的力量保護你們。有我們出面，無論是白宮、中情局還是M十二，都必須考慮我們的態度。」
這是橄欖枝，卻也是警告。細川龍馬知道選擇只能有一個，但他還是問謝子言：「阿言，你說呢？」
「媽的，這水太深了……。」謝子言在心裡大罵，他很清楚這些舊錢家族絕大多數都是支持共和黨的，所以這筆交易恐怕不只是為了這些家族的復興，也是為了對抗民主黨。這是場兩個巨獸集團之間的廝殺，他這副小身板要捲了進去可是很危險的。
不過，既然無法閃躲，那就只能盡可能牟取最大的利益，順便……下黑手陰人。
「惠特尼先生，我得先跟你說明一下。我只是把夢裡面阿傑和史諾登說的那些事告訴博比，我可以盡量復原他們講的事情，但我不能保證那一定會對你們有用。還有，我記得阿傑說這世界是一個很複雜的系統，只要改變了其中一件事就可能會改變未來的歷史……」
「等一下！」尼爾斯．惠特尼打斷謝子言的話，皺著眉頭慢慢說：「邊森，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能舉個例子嗎？」
謝子言露出奸計得逞的燦爛笑容，點點頭說：「那時我也不懂，阿傑就告訴我，二十一世紀美國和自由世界遭遇到的毀滅危機，最早的根源是因美國想迅速退出越戰，美國政府因而誤信了一個叫什麼季辛吉的人的判斷，以為蘇俄和中共真的鬧翻了，可以拉攏中共來對抗蘇俄，同時達到退出越戰的目的。阿傑說這是美國歷史上最蠢的決定，因為事實上中共和蘇俄根本沒鬧翻，上當的美國反而失去了整個中南半島，進而失去了東南亞和東亞，於是美國也失去了對太平洋的控制權。阿傑說，如果當時美國政府沒有做出誤判，後來的歷史發展應該會不一樣。」
「阿傑又告訴我，一九七〇年代蘇聯入侵一個叫阿富汗的地方，當時美國政府採取一個很高明的策略，就是私下援助阿富汗人讓他們消耗蘇聯。但阿傑說美國政府訓練的阿富汗游擊隊裡有一個叫奧薩瑪．賓．拉登的沙烏地阿拉伯人，他學會了美國人教的作戰知識後組織了一個可怕的恐怖組織。這個恐怖組織得到很多沙烏地阿拉伯有錢人的支持，發動了許多對美國的攻擊，摧毀了紐約和美國白宮、國防部，於是美國陷入動亂恐慌中。這時蘇俄及中共趁機侵略歐洲、非洲和亞洲，美國才會面臨亡國危機。阿傑告訴我，只要當年美國殺了那個奧薩瑪．賓．拉登，或許情況就不一樣了。」
尼爾斯．惠特尼臉色凝重，不只是因為聽到季辛吉這個已經投入共和黨最強候選人前副總統尼克森陣營的哈佛學者的名字，更是他已經瞭解到謝子言所要表達的意思──只要稍微更動了一點歷史元素，後來的歷史發展可能就會不同。也就是說，雖然他們可以藉由謝子言的預知夢獲利，但這個獲利的動作可能會改變了原有的歷史發展軌跡，使接下來的歷史發展偏離謝子言的預知夢，那時謝子言的預知夢資料可能就無效了。在此情況下，這些以高價獲得的資料可能只有一次的利用機會。
想清楚了這一點，尼爾斯．惠特尼不由得佩服起甘迺迪家族來。雖然無法知道甘迺迪家族付出了多少代價才從謝子言手上得到資料，也不知甘迺迪家族具體得到了什麼樣的資料，但可以確定的，甘迺迪家族是要在這次總統大選中使用這些資料，不惜一切把羅伯特．甘迺迪送進白宮。
既然在這次總統大選中失去先手，尼爾斯．惠特尼立刻就把焦點放在舊錢家族最關心的賺錢及維持美國霸權上。不過，他沒興趣問謝子言是否到什麼具體的賺錢時機。到了他這個層次，很明白真正能賺大錢的都是要能抓住世界及國家政經情勢變遷脈動。
「如何維持美國的強盛？」謝子言臉上露出略有不解的神情，心裡卻明鏡似地把未來的歷史發展想了一遍，然後繼續栽贓給可憐的維基百科創辦人：「惠特尼先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過阿傑曾經提到，本來美國有機會徹底擊敗蘇俄和中共的，卻因為某些蠢蛋政客和白癡學者的阻擾而錯過了。那時我問他那是什麼機會？他和史諾登就花了一些時間告訴我。他們說……呃，對不起，這還是商業機密，現在不能說。」
尼爾斯．惠特尼無奈地瞪了小狐狸一眼，下定決心對細川龍馬說：「好吧！我們買下邊森的資料，一千萬美元，可以吧？」
細川龍馬瞥了一眼謝子言，見小狐狸一臉不滿的樣子，笑了笑之後對尼爾斯．惠特尼說：「看來我們的小朋友很不滿意這個售價呀……嗯，事實上我也很不滿意。惠特尼先生，我的要求是一億美元！」
「什麼！」尼爾斯．惠特尼驚得跳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瞪著細川龍馬，咬牙切齒說道：「細川先生，這價錢太離譜了，你是在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細川龍馬很沒風度地翻了個白眼，很不滿地說：「你很清楚這些資料的價值，何況這極可能是一次性交易。」
尼爾斯．惠特尼楞了楞，這才慢慢坐下來，有氣無力地說：「好吧！我不瞞你們，我們這幾個家族雖然都有不少資產，但我們手上的現金都不多，一千萬美元已經是極限了。」
尼爾斯．惠特尼沒說為何不賣掉手上的股票和不動產，但細川龍馬可以理解。經過一九三〇年代的新政改革，美國舊錢家族的財力普遍受到嚴重削弱，雖說每個家族都還擁有一兩項核心產業，但這些都是命根子，不能輕易賣掉的。但是，要以一千萬美元「賤賣」，細川龍馬卻是不甘心。
正僵持不下時，尼爾斯．惠特尼忽然說：「兩位，一千萬美元確實是我們能拿出的最高價錢了，但既然你們有意在阿拉斯加探勘石油，那你們勢必得找一家生產鑽油設備的公司購買設備。你們聽過馬拉松石油吧，這是一家生產鑽油輸油設備的公司，我們家族手上有一些馬拉松石油的股票，不多，大約就是佔總股權的百分之四。但只要你們擁有百分之四的股權，就可以和馬拉松石油談判讓他們技術支援你們鑽探。」
細川龍馬沒接話，他很清楚這百分之四的馬拉松石油股權還是得花錢買的，頂多是便宜一點而已。而且，他看過細川國彥蒐集的歐美各公司資料，他記得馬拉松石油是由二十幾家小公司結盟而成的，公司內部複雜得很。搞不好惠特尼家族那百分之四的股權就是其中一家小公司在整個馬拉松石油所佔的股權，尼爾斯．惠特尼只是把一個很難搞定的雞肋給順手丟出來而已。
尼爾斯．惠特尼見細川龍馬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知道自己的把戲被看穿了。他想了想，一咬牙說：「這樣好了，本來我還有一件私人的事要拜託你們，或許你們可以在這件事上有點收穫。我的朋友史丹利．庫柏力克是電影導演，最近他幫米高梅公司拍一部電影……。」
史丹利．庫柏力克正在執導的這部電影，就是另一個時空中震撼世人的科幻巨作《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其實依照製作進度，這部電影就是在這幾天殺青，而米高梅公司也已經計畫安排在四月二日首映。可是，二月初謝子言版的《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上市，卻立刻將史丹利．庫柏力克、創作劇本的科幻小說家亞瑟．克拉克及米高梅的高層震了個七葷八素。他們立刻出動律師找上出書的艾伯克出版社，要求艾伯克出版社立即回收所有已上市的《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和準備付出鉅額的侵權賠償金！
艾伯克出版社是家小出版社，但它的老闆湯姆．艾伯克卻是個江湖老油條。湯姆．艾伯克意識到這是個機會，立即準備加印《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同時也出動律師要求米高梅公司拿出電影劇本比對。米高梅公司根本對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出版社不屑一顧，但因為怕耽擱到電影上映時程，還是答應由雙方的律師和米高梅聘請的太空總署科學家來進行比對。
米高梅公司自始就認定自己被侵權了，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無名作家不知循何管道得到了米高梅的劇本，然後依樣畫葫蘆寫成小說搶先出版。這種可恥的山寨行為需要受到嚴厲的懲罰，但米高梅不願意給這個無恥抄襲者和同樣無恥的艾伯克出版社有繼續糾纏的藉口，所以米高梅公司不僅要求儘速進行比對，甚至還又邀請東岸幾個大報社的文學版、科學版主編到場監督。
然而，不比對不知道，一比對就讓人嚇一跳。因為雖然乍看之下謝子言的小說和米高梅的電影劇本很像，但仔細比對之下，卻可發現謝子言的小說不但情節更合理，且裡面提到的科學理論及假設更多更豐富也更合於科學。如果說這兩者之間有侵權的問題，那怎麼看都像是米高梅的電影抄襲謝子言的小說！
於是，當著目瞪口呆的米高梅公司主管及其請來當打手的太空總署科學家的面，小人得志的湯姆．艾伯克囂張的大喊要告米高梅侵權，還揚言要米高梅付出一億美元的天價賠償金。若是米高梅不乖乖挨宰，艾伯克出版社就會立即向法院申請強制令，用禁止米高梅版《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電影上映的手段，來阻止米高梅的侵權行為。
正版討伐山寨版的正義之戰，以米高梅的完敗收場，這下米高梅完全被打傻了。但對米高梅來講幸運的是，他們聘請的律師還算盡職，立刻就發現了湯姆．艾伯克的軟肋──謝子言只是授權艾伯克出版社出版他所有的英文書籍，卻未把版權賣給艾伯克出版社。也就是說，米高梅公司要面對的當事人應該是謝子言，而不是挺著啤酒肚一臉市儈的湯姆．艾伯克。只要找到謝子言直接與其談判，米高梅未必會輸。
「細川先生，我不是說過了嘛，我已經被調到這裡的大使館了。」
「哼哼，你被調到台北是你的事，幹嘛請我們吃飯？」
「細川先生，你這樣說就太令我傷心了，我和你……哦，還有邊森，我們都是老朋友了，我來台北上任，請你們這些老朋友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算了，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快說吧！」
堵掉艾倫．吉布森的瞎扯後，臉色陰沉的細川龍馬先輕輕拍了一下謝子言的肩膀，示意一臉不爽的謝子言不要再瞪著對面那兩個老美了──反正再怎麼瞪也不會讓這兩個老美自動消失，這才端起咖啡杯輕輕啜飲。
不過，細川龍馬的安撫似乎沒讓謝子言的怒氣稍減，謝子言雙手的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終於還是忍不住恨聲說：「你們竟然故意犧牲六千個平民的生命，太過份了！」
艾倫．吉布森老臉一紅，訕訕辯解：「邊森，你誤會了……」
「不！邊森說的也不算錯。」那個自稱是民用航空副經理的尼爾斯．惠特尼打斷艾倫．吉布森的話，對後者做了一個抱歉的笑容，這才繼續說：「據我所知，無論是中情局或軍方，無論是華盛頓或西貢，都有不少人主張用順化當誘餌，把越共引進圈套裡，打一場決定性的包圍殲滅戰，這就是為何會有美聯社記者出現在順化的原因。只是，反對這個戰術的聲音也很大。而白宮那裡不知出了什麼狀況，總統一直遲遲猶豫著不做任何表示，導致駐越美軍司令部在得不到授權下無法展開部署，結果嘛你們也知道了。」
尼爾斯．惠特尼雙手一攤，臉色沉痛地搖了搖頭，又對細川龍馬和謝子言說：「我不否認我們對越南人的生命重視程度不那麼高，但我們不是笨蛋，一下子死了那麼多平民勢必會動搖越南人的抵抗士氣，這對我們很不利的。」
尼爾斯．惠特尼說的話有多少真實成分是很值得懷疑的，但至少他用相對坦誠的態度提供了一個還算勉強說得過去的說詞。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策略，所以細川龍馬和謝子言聽了之後也只能乾瞪著眼，一時之間竟不知要如何面對這個表現的猶如一團棉花的傢伙。
「媽的，這傢伙不愧是惠特尼家族的人，真是江湖老油條啊！」謝子言心裡暗罵著對面那個兩鬢略白的洋鬼子，卻也不得不佩服中情局知人善任，派了尼爾斯．惠特尼這樣的人來當新聯絡人。
尼爾斯．惠特尼顯然是猜到小妖蛾的想法，微笑著說：「邊森，我從小就認識霍華．休斯了，他告訴我，最好對你們坦誠一點。」
「好嘛，連老嬉皮都搬出來了，這傢伙倒底是想幹什麼？」謝子言心裡嘀咕著，轉頭對細川龍馬說：「龍馬叔叔，我累了，今天沒睡午覺，好想回去睡覺哦！」
細川龍馬笑了笑，正想應好時，有點不合格的外交官艾倫．吉布森趕忙說道：「不！邊森，你點的牛排都還沒上呢，等吃完再走好嗎？」
這下細川龍馬不滿了，很不高興地說：「吉布森先生，我們都在這裡坐半天了，點的餐卻一直沒有蹤影。服務效率這麼低，難怪幾次來這裡都沒看到其他客人。嘖嘖，也只有財大氣粗的美國政府才能開這種賠錢的餐廳。」
艾倫．吉布森和尼爾斯．惠特尼當然聽得出細川龍馬話裡的諷刺意味，但他們也很納悶，不知道負責經營這家牛排館的同事究竟是在幹什麼，怎麼遲遲不把點的餐送上來？既然客人都抱怨了，尼爾斯．惠特尼就向艾倫．吉布森使了個眼色，要後者出去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幾分鐘，一臉苦笑的艾倫．吉布森就帶著餐廳老闆走進包廂來。等滿頭大汗的餐廳老闆把事情原委說明了，不要說尼爾斯．惠特尼鬱悶的想吐血，連細川龍馬和謝子言都鬱卒的要命。
搞了半天，都是現在帶著阿容她們幾個孩子在外面用餐的細川舞子和鶴田遙在作怪。順化大屠殺發生後她們也是對美國人很不滿，加上被艾倫．吉布森半路攔截硬請到這裡，她們早就是滿腔怒火。既然艾倫．吉布森說要買單，還要餐廳老闆把她們當最重要的貴賓，那她們就不客氣了。
要請客？那好，看孩子們想吃什麼，每樣都來三份，還要大號的。
什麼？孩子們會吃不完？那是我們的事，最多就是打包帶走，你管那麼多幹嘛？
給我們兩個各上一份頂級牛排，要和牛的，五分熟。
什麼，你們不賣日本和牛？難道你們只賣那種讓人難以下嚥的美國牛肉？算了，既然只有難吃的美國牛肉，那就十客沙朗吧！
可以外送吧？那好，再來八百客沙朗牛排，四十份送希望音樂的錄音室，剩下的送去南京西路國聯電影公司，那裡正在舉辦選角甄試，有近千人呢。記得，要趁熱送到，還必須告訴他們，這是國聯大老闆體恤員工和面試者給的福利。
什麼？沒那麼多食材和人手？我們不管，如果你做不到，我們立刻就叫在包廂的龍馬和阿言走人！我們還要向媒體投訴，控訴中情局的服務態度太差！
細川舞子和鶴田遙擺明了是要折騰這裡的中情局特工，吃不垮中情局，至少也要讓這家餐廳破產。
可憐這個餐館老闆好歹也是中情局的人，怎麼說也是能在台灣橫著走，這時卻被細川舞子和鶴田遙這對不良姑嫂折騰得快哭出來了。悲慘的是，他還真不敢不照著做。
聽完留著大鬍子的餐廳老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如何被兩個日本瘋女人霸凌，細川龍馬都不好意思再催他上餐點了。細川龍馬瞥了一眼瞠目結舌的尼爾斯．惠特尼，苦笑說：「算了，電影公司那邊就不要送了，反正送到那裡牛排也變冷了。」
細川龍馬這是對自己老婆及妹妹的胡作非為感到不好意思，可是謝子言可不這麼想。細川龍馬一說完，謝子言就趕緊說：「龍馬叔叔，等一下……」然後他想了一下，就老實不客氣地對大鬍子特工老闆說：「我今天欠了一個新朋友人情，剛好拿你們的牛排還人情。你給我送十客頂級牛排去福林橋那邊的情報局眷村，要給謝玲玲的家人。我不知道詳細地址，但到那邊問一下應該就能問到。記得跟她家的人說，這是我感謝她今天幫我主持公道的謝禮。哦，對了，那裡住的都是國民黨的情報員家屬，你們派去的人小心一點，被發現這家餐廳是中情局開的就樂了。嗯，就這樣……啊，對了，我餓了，先給我上甜點啦！」
大鬍子特工老闆很鬱悶，可是尼爾斯．惠特尼卻揮了揮手示意他照做，他也只能一臉沮喪地照做了。
很快地十幾份甜點就被送進包廂裡來了，謝子言也不管會不會失禮，自顧自地吃起巧克力蛋糕來，邊吃還邊抱怨沒有松井陽子做的好吃。細川龍馬看謝子言一副沒家教的樣子，搖了搖頭表示不以為然，卻也不出言糾正，反而是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艾倫．吉布森看到對面那一大一小旁若無人的模樣，不禁肝火大盛，可是他的嘴唇才一蠕動，尼爾斯．惠特尼就投射過來一個凌厲的警告眼神，讓艾倫．吉布森硬生生地把要說出口的咒罵又吞回肚子裡去。
尼爾斯．惠特尼饒有趣味地打量了謝子言一會兒，這才笑著說：「邊森，我聽說你今天碰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幸好有一個有正義感的小姑娘幫了你一把，剛剛你說要感謝的人就是那個小姑娘吧……你懂得報答幫助過你的人，這是一種很好的品德。」
尼爾斯．惠特尼這話有很多的潛台詞，所以不僅細川龍馬張開了眼睛，謝子言也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很不高興地說：「惠特尼先生，難道我還得感謝你們派人監視我嗎？」
今天謝子言他們在路上「巧遇」艾倫．吉布森時，謝子言、細川龍馬夫婦和鶴田遙立刻就知道他們被美國人監視了，這就是為何細川舞子和鶴田遙會惡整大鬍子特工老闆的原因。而方才尼爾斯．惠特尼的話還透露了兩個訊息，第一是國聯裡面有他們的線人，第二是國聯裡面也有國民黨的特工，搞不好謝家及細川舞子家四周也佈滿了國民黨的特工，所以艾倫．吉布森才會使出在路上「巧遇」這種招數。
雖然謝子言早猜到會受到國民黨和美國人的監視，但猜到歸猜到，真確認時那又是另一回事。現在他覺得自己真是隻蠢豬，這輩子本來可以過的自由自在的，當時怎麼會腦袋進水想搞東搞西，讓自己成了籠中鳥。
尼爾斯．惠特尼看到謝子言反應這麼快，眼中閃過訝異與讚賞交織的眼神，微笑回道：「邊森，我們真的沒有惡意，我們只是想保護你……嗯，這麼說好了，國民黨過去的紀錄讓我們很不放心，我們怕有人會覬覦你家的財富而對你不利。」
「謝了，但你們的紀錄也很難讓人放心，你要那麼閒就應該先擔心你們的航空公司。」謝子言毫無感恩意識地把話頂回去，然後就很沒教養地又低頭吃起蛋糕來。
謝子言這是又洩漏了天機，可惜這時沒人聽得懂。尼爾斯．惠特尼搖了搖頭，乾脆不理謝子言，轉而向細川龍馬說：「細川先生，其實我們是想和你們做個交易。」
細川龍馬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有話直說無妨。
尼爾斯．惠特尼瞥了一眼低頭吃蛋糕的謝子言，嘆了一口氣後說：「上個月二十七號，法國智慧女神號潛艇在離開馬賽港後就失蹤了，至今法國還在全力搜索，但仍一無所獲。邊森之前說過法國潛艇會出事，還說他知道失事的原因。細川先生，我們想請邊森告訴我們。另外……」他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從裡面拿出一本書放到細川龍馬前面，繼續說：「這是兩個禮拜前出版的書，我們想請邊森告訴我們，他這本書裡面寫的東西有哪些是真的。」
細川龍馬伸手翻開那本《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略微翻看後就將它交給謝子言，然後對尼爾斯．惠特尼說：「這得由當事人決定。不過，你們打算付出什麼代價？」
尼爾斯．惠特尼看了一眼謝子言，淡淡說：「潛艇的事一百萬美元，那本書的事兩百萬美元。不過，我們要盡可能詳細的資料，而且我們希望能安排邊森去參訪太空總署。」
太空總署？
謝子言聞言一驚，停下翻看新書的動作轉頭望向細川龍馬，卻看見細川龍馬也轉頭看向他。謝子言知道細川龍馬想的與自己差不多，就對尼爾斯．惠特尼說：「惠特尼先生，我希望和龍馬叔叔私下討論一下。」
尼爾斯．惠特尼笑了笑，帶著艾倫．吉布森出去了。等他們一出去，謝子言就低聲對細川龍馬說：「龍馬叔叔，大肥羊上門了，我看乾脆來個包裹交易，把我夢到的一些事也拿出來賣錢。」
細川龍馬笑著問：「那你想賣什麼？寫出來我看看，我來估下售價。」
過了十幾分鐘，兩個美國人被請進來，細川龍馬遞了一張紙給尼爾斯．惠特尼，笑嘻嘻地說：「你應該是約翰•惠特尼的親戚吧！聽說你們惠特尼家族最擅長風險投資，這裡有一份菜單，你可以評估看看我們看的售價值不值得。」
「菜單？」尼爾斯．惠特尼嘴裡嘟嚷著，眼睛往紙上一掃，頓時雙眼瞳孔一縮，倏地抬頭瞪著謝子言。見謝子言又自顧自地埋頭吃起蛋糕來，尼爾斯．惠特尼無奈下只能又把視線轉回手上的紙。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後只能沮喪地嘆口氣，用求教的語氣說：「邊森，你這菜單內容太令我驚訝了，要的價碼也遠遠超過我所獲得的授權。你必須給我更多的訊息，我才能向華盛頓報告。」
謝子言放下手上的小湯匙，雙手一握，雙眼露出幽遂深遠的睿智光芒，全身頓時散發出遠超過年齡的氣勢。只聽他用童稚的聲音一字一句慢慢說：「我生病的時候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中我參加了一個叫蘭德公司辦的會議，裡面有好多人輪流講個不停。起初我都不知道他們是在說什麼，後來坐我旁邊的兩個人就很好心地解釋給我聽。我還記得他們一個自稱叫阿傑，說是澳洲人，另一個說他叫史諾登，眼睛頭髮的顏色和吉布森先生一樣，卻沒說他是哪裡人，但他說他在一個叫松樹谷的地方工作。他們都很有學問，告訴我很多事情。他們告訴我，這些事情可以賣很多錢，不過只能賣給美國人。」
「法國潛艇的事是阿傑告訴我的，他說除了那艘潛艇外，還會有很多船會因同樣的原因失事，世界各國花了幾十年幾百億美元才終於弄清楚。」
「龍馬叔叔說你們和法國是盟國，剛好阿傑跟我說了一件有趣的事是跟法國有關的。祝英台與梁山伯的故事聽過嗎？沒聽過沒關係，那是中國古代的愛情故事，是說一個大權貴家族的女子祝英台偽裝成男人去求學，和一個出身平民的男同學梁山伯成為好友。後來祝英台女孩子的身份洩漏了，兩人也談起戀愛來。但祝英台的父母反對女兒嫁給梁山伯，最後梁山伯與祝英台都殉情而死，死後他們變成了一對蝴蝶。阿傑告訴我，中共派出一個長的像女人的男演員時佩璞偽裝成女人，在一九六四年北京法國大使館的聖誕派對上引誘法國大使館職員伯納德．布爾西科。之後時佩璞說他為伯納德．布爾西科生了一個小孩，讓伯納德．布爾西科心甘情願當中共的間諜，提供了許多法國的機密。阿傑說這事很匪夷所思，可見共產黨很可怕，竟然能讓法國佬把一個男人當女人，最後造成了北約的嚴重損失。」
「那本書裡面有不少都是我在夢中聽史諾登說的，他還拿了好多資料給我看，但我在書中寫的只有一小部分。史諾登說，在冥王星外的太陽系邊緣還有兩顆大行星，太陽系邊緣還有一個外星文明設立的阻隔層，會將人類的太空船攔截下來。不過，那裡有外星人設立的星際超光速道路，太空船只要進入這條道路，就可以在地球時間一個禮拜內到達離地球五百光年的昴宿星。對了，當時史諾登還指著會場內一個銀白色頭髮的漂亮女孩子，說那個女孩子就是昴宿星人。另外，史諾登還告訴我月球是中空的，地球背面有外星人的基地，還有美國登陸月球時遇見的那個超大外星飛船和巨大外星人是怎麼一回事……嗯，還有在太陽表面活動的那些外星飛船是幹什麼的，火星有一顆衛星是火星人的基地……啊！太多了，史諾登告訴我的新奇事太多了，他說這些可以值百億美元呢！我把史諾登告訴我的關於宇宙的事都寫給你們，那應該是厚厚一本呢！」
「龍馬叔叔說蘇俄是美國最大的敵人，要我把夢中聽到的蘇俄的事都告訴你們。阿傑告訴我，為了幫助中共進入聯合國，蘇俄會與中共演一場衝突的大戲，雙方會在新疆、蒙古、東北偽裝成軍事衝突，阿傑還提到一個叫珍寶島的地方，說蘇俄和中共在那裡演的戲很漂亮，讓大多數的美國人都上當了。阿傑還說這要是他們澳大利亞人是絕不會受騙的，只有美國笨蛋才會上當還把中共當盟友，搞到最後要退出太平洋，連夏威夷都保不住。」
栽贓給朱利安．保羅．亞桑傑後，謝子言不管兩個美國佬能殺人的眼神，又繼續揭密說：「史諾登告訴我，就是在這幾年，蘇俄會在一個叫克里米亞半島的地方興建地下潛艇基地，那裡有一個叫塞瓦斯托波爾市的小鎮，蘇俄在那裡蓋了個代號八二五GTS設施的超大型地下潛艇基地，做為什麼末日反擊的重要基地。史諾登說中情局和軍情局全是群蠢蛋，竟然被俄國人騙了四十年，直到蘇俄佔領歐洲自己公布後才知道有這個基地。那時史諾登見我很好奇，就拿了些這個基地的結構圖和內部照片給我看，還告訴我俄國人是用什麼方法騙過美國人的。」
「史諾登說他是與一群蠢蛋一起做事，他看我不信，舉了幾個例子。他說一九六八年年初美國有一艘間諜船被北韓抓了。北韓把船上的發報機送去中國東北，蘇聯和中共動員了幾百個專家一起研究發報機。史諾登說中情局和軍方的蠢蛋為了面子堅持否認密碼有被破解的可能，卻不知道北約有個叫……呃，人名現在不能講，要交易完成才能說。反正就是北約有人被蘇聯收買成了蘇聯的間諜，幫蘇俄中共破解了密碼，還反過來欺騙美國人，讓美國吃了好幾年大虧。」
「史諾登說中共有一個很厲害的地質學家提了一個可怕的末日作戰計畫，可以一舉消滅美國解決北約。蘇俄依照這個計畫在一九七〇年代開始施行這個計畫。這個計畫是用十億噸當量的核子彈引發海底火山爆發，海底火山大爆發會引起高達一千公子的超級大海嘯，也會誘發九點八級的超級大地震。我在夢中參加的會議，就是歐洲已經因為避免毀滅向俄國投降，而蘇俄與中共已向美國發出最後通牒，美國向外星人求援，可是外星人不願意介入。史諾登說這是美國人自找的，因為早就有人警告美國了，可是自大的美國人對此嗤之以鼻不當一回事。外星人又不是只和美國人有交情，幹嘛要在這時候跳出來幫美國人？怎樣，我把史諾登給我看的中蘇末日計畫具體怎麼作告訴你們，這可以賣很多錢吧！」
「最後那個D21無人偵察機墜毀事件是阿傑告訴我的，他說美國為了偵察中國新疆核子試爆基地，會出動這種三點五倍音速的飛機。可是最後這飛機會失事墜毀在雲南的……呃，商業機密現在不能講，反正阿傑說中共和蘇俄得到這架飛機後，沒幾年就造出超級厲害的飛機，把美國人打的落花流水。」
謝子言一口氣說到這裡猛喘了口氣，抓起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這才用「付錢吧」的眼神看著兩個老美。
艾倫．吉布森 見謝子言說完了，喉嚨咕嚕了一下後說：「嘖嘖，連外星人都出現了，邊森，你這是在講科幻故事嗎？」
謝子言向艾倫．吉布森做了個鬼臉，根本不答他的話，只是看著明顯是主事者的尼爾斯．惠特尼。
尼爾斯．惠特尼驚疑不定的眼神在謝子言與一直微笑不語的細川龍馬臉上來回掃視，他現在完全相信霍華．休斯和先前接觸過這一大一小的同事所講的，這兩個東方人都無比狡猾，這個小男孩還是個大寶庫。尼爾斯．惠特尼在中情局工作二十年了，接觸過的機密比在國務院工作的艾倫．吉布森多太多了，所以他一聽謝子言提到松樹谷這個被列為絕對機密連中情局都沒幾人知道的地方，立刻就相信了謝子言說的話。他現在要思考的，是如何用最小的代價從謝子言身上榨出更多東西。
尼爾斯．惠特尼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張「菜單」，然後抬頭問細川龍馬：「菜餚內容確實很吸引人，如果這些都是真的，五千萬美元確實不算貴。不過，你附帶的這些條件……細川先生，據我所知，自本世紀初以來就有不少人在阿拉斯加探勘石油，但成果一直令人失望。你要求取得在普拉德霍灣探勘開採石油的權利，是否是因確定那裡有石油？還有，你希望取得幾條跨太平洋的航權，可是據我所知，你們似乎不經營航空業。細川先生，為了讓我能幫你說服華盛頓接受你的條件，我希望你能說詳細一點。」
「我傻了才會信你的好意。」細川龍馬心裡冷笑，嘴上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堂兄細川國彥的老婆珍妮．凱澤是個地質學者，前一陣子我和國彥商議開設石油公司，珍妮建議不妨去阿拉斯加試試。至於能否找到石油，我又不是洛克斐勒，哪會知道。至於航權嘛，我確實有進入航空業的念頭，就算是最後沒有，我也可以把它賣掉啊！」
「媽的，這隻日本狐狸真難纏……。」尼爾斯．惠特尼心裡暗罵，沉吟一會兒後，他忽然對艾倫．吉布森說：「艾倫，我想與他們單獨談談，很抱歉，必須請你先迴避。」
艾倫．吉布森聞言一愣，沒有說什麼，點點頭就起身出去了。等他一出去，尼爾斯．惠特尼就一臉嚴肅地對兩隻黃種狐狸說：「兩位，我想再和你們談一筆交易。我已經知道羅伯特．甘迺迪參議員為何會在布拉格之春發生前夕出現在柏林，這讓我相信邊森那個夢還有很多重要的訊息。我希望邊森能全說出來，我願意用一千萬美元買這份資料。」
細川龍馬眉頭一皺，轉頭看著謝子言。謝子言也是暗暗嘀咕，因為尼爾斯．惠特尼剛剛那幾句話一直是用「我」而非「我們」，似乎這次他只是代表自己談交易。
謝子言覺得很難拒絕尼爾斯．惠特尼的請求，但不弄清楚這筆交易的真正買主是誰又讓他不放心，所以也只能苦著臉說：「當然可以把夢到的事都告訴你，可是那個夢亂七八糟的，如果不是阿傑和史諾登不斷解釋，我根本聽不懂。只是那個阿傑很喜歡跑題，連美國總統把壞女人帶進白宮辦公室的事他都可以講的眉飛色舞。那個史諾登倒是比較嚴肅，我記得的事大多是他告訴我的。可是……喂！我全告訴你們之後，你們會不會殺掉我？會不會把我關進那個五十一區？史諾登說你們中情局最喜歡這樣做的。」
尼爾斯．惠特尼聞言有點訝異地回說：「連五十一區都知道？看來你那個夢真的很驚人啊……嗯，這樣好了，你們可以向霍華．休斯求證，他會證明我的身份，也會證明我們在和你交易後絕不會傷害你和你的家人，而且我們還會動用一切力量保護你們，甚至是幫助你們擴大商業勢力。
謝子言和細川龍馬聞言都是心頭巨震，迅速互相交換了眼神。然後細川龍馬深呼吸一口氣，沉聲說：「你代表的不是中情局……不，應該說你是中情局的人，但同時你也代表了另一些人……是M十二？還是東岸那些舊錢家族？」
M十二是杜魯門總統時代成立的一個秘密委員會，成員大都為軍方將領和科學家，據說其任務是處理一切與外星人有關的事務，但也有人說是處理武器研發與買賣。後世許多證據顯示，艾森豪總統在卸任演說中所提到的要世人小心的軍產複合體，其實指的就是這個已經自成一格不受美國總統控制的軍工業利益團體。M十二代表的是美國的軍方和軍火商，超級有錢卻也超級黑心，和他們打交道危險得很，恐怕得先把後事安排好才行。
至於所謂的舊錢家族，是美國東岸上流社會那些自殖民地時代就開始累積財富的家族。這些家族自認是美國真正的主人，頗瞧不起類似甘迺迪家族那樣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才致富的新錢家族。這些舊錢家族自恃甚高，雖然他們也是吃人不吐骨頭，但好歹是用刀叉吃人肉，吃相太難看的事他們還是比較少做的，和他們做交易相對上安全一點。
「嘖！竟然連M十二都知道，是細川國彥說的吧……。」尼爾斯．惠特尼嘀咕一句，但還是回答了細川龍馬的問題。
「這次我來台灣前不但見過霍華．休斯，也和我堂兄約翰見過面……這筆交易我代表的是東岸幾個家族，因為他們發現這幾個月來羅伯特．甘迺迪的行程有點不合理，然後他們又發現有一群東方人在去年英鎊貶值和最近倫敦黃金市場的異常表現。我們認為，邊森那個夢不僅是預知夢，而且精確度高的嚇人，有很高的政治及商業價值。」
「我們不知道你們和甘迺迪家族談成了什麼樣的交易，但我們願意用同樣甚至略高的價碼來獲得這一份資料。另外，既然細川先生知道我們的存在，那也應該知道我們的力量。我代表幾個家族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同意這筆交易，我們會用所有的力量保護你們。有我們出面，無論是白宮、中情局還是M十二，都必須考慮我們的態度。」
這是橄欖枝，卻也是警告。細川龍馬知道選擇只能有一個，但他還是問謝子言：「阿言，你說呢？」
「媽的，這水太深了……。」謝子言在心裡大罵，他很清楚這些舊錢家族絕大多數都是支持共和黨的，所以這筆交易恐怕不只是為了這些家族的復興，也是為了對抗民主黨。這是場兩個巨獸集團之間的廝殺，他這副小身板要捲了進去可是很危險的。
不過，既然無法閃躲，那就只能盡可能牟取最大的利益，順便……下黑手陰人。
「惠特尼先生，我得先跟你說明一下。我只是把夢裡面阿傑和史諾登說的那些事告訴博比，我可以盡量復原他們講的事情，但我不能保證那一定會對你們有用。還有，我記得阿傑說這世界是一個很複雜的系統，只要改變了其中一件事就可能會改變未來的歷史……」
「等一下！」尼爾斯．惠特尼打斷謝子言的話，皺著眉頭慢慢說：「邊森，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能舉個例子嗎？」
謝子言露出奸計得逞的燦爛笑容，點點頭說：「那時我也不懂，阿傑就告訴我，二十一世紀美國和自由世界遭遇到的毀滅危機，最早的根源是因美國想迅速退出越戰，美國政府因而誤信了一個叫什麼季辛吉的人的判斷，以為蘇俄和中共真的鬧翻了，可以拉攏中共來對抗蘇俄，同時達到退出越戰的目的。阿傑說這是美國歷史上最蠢的決定，因為事實上中共和蘇俄根本沒鬧翻，上當的美國反而失去了整個中南半島，進而失去了東南亞和東亞，於是美國也失去了對太平洋的控制權。阿傑說，如果當時美國政府沒有做出誤判，後來的歷史發展應該會不一樣。」
「阿傑又告訴我，一九七〇年代蘇聯入侵一個叫阿富汗的地方，當時美國政府採取一個很高明的策略，就是私下援助阿富汗人讓他們消耗蘇聯。但阿傑說美國政府訓練的阿富汗游擊隊裡有一個叫奧薩瑪．賓．拉登的沙烏地阿拉伯人，他學會了美國人教的作戰知識後組織了一個可怕的恐怖組織。這個恐怖組織得到很多沙烏地阿拉伯有錢人的支持，發動了許多對美國的攻擊，摧毀了紐約和美國白宮、國防部，於是美國陷入動亂恐慌中。這時蘇俄及中共趁機侵略歐洲、非洲和亞洲，美國才會面臨亡國危機。阿傑告訴我，只要當年美國殺了那個奧薩瑪．賓．拉登，或許情況就不一樣了。」
尼爾斯．惠特尼臉色凝重，不只是因為聽到季辛吉這個已經投入共和黨最強候選人前副總統尼克森陣營的哈佛學者的名字，更是他已經瞭解到謝子言所要表達的意思──只要稍微更動了一點歷史元素，後來的歷史發展可能就會不同。也就是說，雖然他們可以藉由謝子言的預知夢獲利，但這個獲利的動作可能會改變了原有的歷史發展軌跡，使接下來的歷史發展偏離謝子言的預知夢，那時謝子言的預知夢資料可能就無效了。在此情況下，這些以高價獲得的資料可能只有一次的利用機會。
想清楚了這一點，尼爾斯．惠特尼不由得佩服起甘迺迪家族來。雖然無法知道甘迺迪家族付出了多少代價才從謝子言手上得到資料，也不知甘迺迪家族具體得到了什麼樣的資料，但可以確定的，甘迺迪家族是要在這次總統大選中使用這些資料，不惜一切把羅伯特．甘迺迪送進白宮。
既然在這次總統大選中失去先手，尼爾斯．惠特尼立刻就把焦點放在舊錢家族最關心的賺錢及維持美國霸權上。不過，他沒興趣問謝子言是否到什麼具體的賺錢時機。到了他這個層次，很明白真正能賺大錢的都是要能抓住世界及國家政經情勢變遷脈動。
「如何維持美國的強盛？」謝子言臉上露出略有不解的神情，心裡卻明鏡似地把未來的歷史發展想了一遍，然後繼續栽贓給可憐的維基百科創辦人：「惠特尼先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過阿傑曾經提到，本來美國有機會徹底擊敗蘇俄和中共的，卻因為某些蠢蛋政客和白癡學者的阻擾而錯過了。那時我問他那是什麼機會？他和史諾登就花了一些時間告訴我。他們說……呃，對不起，這還是商業機密，現在不能說。」
尼爾斯．惠特尼無奈地瞪了小狐狸一眼，下定決心對細川龍馬說：「好吧！我們買下邊森的資料，一千萬美元，可以吧？」
細川龍馬瞥了一眼謝子言，見小狐狸一臉不滿的樣子，笑了笑之後對尼爾斯．惠特尼說：「看來我們的小朋友很不滿意這個售價呀……嗯，事實上我也很不滿意。惠特尼先生，我的要求是一億美元！」
「什麼！」尼爾斯．惠特尼驚得跳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瞪著細川龍馬，咬牙切齒說道：「細川先生，這價錢太離譜了，你是在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細川龍馬很沒風度地翻了個白眼，很不滿地說：「你很清楚這些資料的價值，何況這極可能是一次性交易。」
尼爾斯．惠特尼楞了楞，這才慢慢坐下來，有氣無力地說：「好吧！我不瞞你們，我們這幾個家族雖然都有不少資產，但我們手上的現金都不多，一千萬美元已經是極限了。」
尼爾斯．惠特尼沒說為何不賣掉手上的股票和不動產，但細川龍馬可以理解。經過一九三〇年代的新政改革，美國舊錢家族的財力普遍受到嚴重削弱，雖說每個家族都還擁有一兩項核心產業，但這些都是命根子，不能輕易賣掉的。但是，要以一千萬美元「賤賣」，細川龍馬卻是不甘心。
正僵持不下時，尼爾斯．惠特尼忽然說：「兩位，一千萬美元確實是我們能拿出的最高價錢了，但既然你們有意在阿拉斯加探勘石油，那你們勢必得找一家生產鑽油設備的公司購買設備。你們聽過馬拉松石油吧，這是一家生產鑽油輸油設備的公司，我們家族手上有一些馬拉松石油的股票，不多，大約就是佔總股權的百分之四。但只要你們擁有百分之四的股權，就可以和馬拉松石油談判讓他們技術支援你們鑽探。」
細川龍馬沒接話，他很清楚這百分之四的馬拉松石油股權還是得花錢買的，頂多是便宜一點而已。而且，他看過細川國彥蒐集的歐美各公司資料，他記得馬拉松石油是由二十幾家小公司結盟而成的，公司內部複雜得很。搞不好惠特尼家族那百分之四的股權就是其中一家小公司在整個馬拉松石油所佔的股權，尼爾斯．惠特尼只是把一個很難搞定的雞肋給順手丟出來而已。
尼爾斯．惠特尼見細川龍馬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知道自己的把戲被看穿了。他想了想，一咬牙說：「這樣好了，本來我還有一件私人的事要拜託你們，或許你們可以在這件事上有點收穫。我的朋友史丹利．庫柏力克是電影導演，最近他幫米高梅公司拍一部電影……。」
史丹利．庫柏力克正在執導的這部電影，就是另一個時空中震撼世人的科幻巨作《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其實依照製作進度，這部電影就是在這幾天殺青，而米高梅公司也已經計畫安排在四月二日首映。可是，二月初謝子言版的《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上市，卻立刻將史丹利．庫柏力克、創作劇本的科幻小說家亞瑟．克拉克及米高梅的高層震了個七葷八素。他們立刻出動律師找上出書的艾伯克出版社，要求艾伯克出版社立即回收所有已上市的《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和準備付出鉅額的侵權賠償金！
艾伯克出版社是家小出版社，但它的老闆湯姆．艾伯克卻是個江湖老油條。湯姆．艾伯克意識到這是個機會，立即準備加印《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同時也出動律師要求米高梅公司拿出電影劇本比對。米高梅公司根本對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出版社不屑一顧，但因為怕耽擱到電影上映時程，還是答應由雙方的律師和米高梅聘請的太空總署科學家來進行比對。
米高梅公司自始就認定自己被侵權了，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無名作家不知循何管道得到了米高梅的劇本，然後依樣畫葫蘆寫成小說搶先出版。這種可恥的山寨行為需要受到嚴厲的懲罰，但米高梅不願意給這個無恥抄襲者和同樣無恥的艾伯克出版社有繼續糾纏的藉口，所以米高梅公司不僅要求儘速進行比對，甚至還又邀請東岸幾個大報社的文學版、科學版主編到場監督。
然而，不比對不知道，一比對就讓人嚇一跳。因為雖然乍看之下謝子言的小說和米高梅的電影劇本很像，但仔細比對之下，卻可發現謝子言的小說不但情節更合理，且裡面提到的科學理論及假設更多更豐富也更合於科學。如果說這兩者之間有侵權的問題，那怎麼看都像是米高梅的電影抄襲謝子言的小說！
於是，當著目瞪口呆的米高梅公司主管及其請來當打手的太空總署科學家的面，小人得志的湯姆．艾伯克囂張的大喊要告米高梅侵權，還揚言要米高梅付出一億美元的天價賠償金。若是米高梅不乖乖挨宰，艾伯克出版社就會立即向法院申請強制令，用禁止米高梅版《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電影上映的手段，來阻止米高梅的侵權行為。
正版討伐山寨版的正義之戰，以米高梅的完敗收場，這下米高梅完全被打傻了。但對米高梅來講幸運的是，他們聘請的律師還算盡職，立刻就發現了湯姆．艾伯克的軟肋──謝子言只是授權艾伯克出版社出版他所有的英文書籍，卻未把版權賣給艾伯克出版社。也就是說，米高梅公司要面對的當事人應該是謝子言，而不是挺著啤酒肚一臉市儈的湯姆．艾伯克。只要找到謝子言直接與其談判，米高梅未必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