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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自興雅之鐵路機械工廠至五分埔鐵路宿舍,中間有段長距離的路程。兩侧都是田野和菜圃,久久才能見到疏落的農家。白天走路尚稱方便,到了夜晚可就讓人越走心裏越為害怕。漫長的路程只有稀疏的路燈三幾盞,一路行走忽明忽暗更是增添恐怖情景。

家父在松山鐵路機械廠服務,每晚加班到九點下班之後,走在這條夜路上總是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生怕遇上不想遇見的東西。九月初,這條夜路上發生過搶案,因此,家父加班下班走這段夜路倍加小心。

搶案發生之後不久,又有人因為視線不佳遭遇車禍,於是五分埔鐵路局員工,在行走這段夜路之時,個個無不內心惶惶不已。是日五分埔之里民大會之中,許多住戶提議,在那段路上增添設置路燈。可是每次之提議,都被以經費不足為由而打回票。不久興雅里民也提出相同建議,於是兩個里長與幹部聚會研討此案。

當時台灣尚無電視廣播,看電影是最熱門的消遣。鐵路局每半個月在五分埔宿舍的大操場上,放映電影慰勞平日辛苦的員工與眷屬。放映電影之晚上,周遭附近的農家也踴躍参與。

宿舍管理單位異想天開,想要向分享的農家眾人,酌收少許的路燈裝設費用。那些農人一聽收錢,個個無不撒腿狂奔而去。待那管理人員前腳離開,後腳那些逃逸之人又匯聚過來。你追我跑,你走我到之戲永無止境。

宿舍勸募領隊錦文哥頭腦靈光,每逢電影放映日晚上,率領年輕勸募人員不定點埋伏,一見附近農民進入操場之前,立即湧現死纏濫打要求來人樂捐。皇天不負苦心人,集腋成裘積少成多,他們的辛勞終於獲得回報。

長年下來獲得了足夠的經費,於是交由里長統籌管理專款專用,並且立即展開路燈裝置之招工。由於經費得來不易,里長對於工程之度支,監督仔細且非常認真執行核算應付任務。

為了節省開支,所有設置之籌畫與採購,全都交由機械場的幾位電工負責。鳩材埋管與舖設電線,以及路燈支柱之埋設,全都由工廠電力小組員工義務協助。那些熟練電氣工程的年輕電工,放棄加班與週休投入工作。

整個的進度,就在電力人員與鐵路電工合作之下,兩條夜路與操場週邊六十多盞路燈,費時一個半月終於全部竣工。為了安全起見,最後之路線檢查與送電工程,就由電力公司做個總收尾。這段路燈之裝設雖然小小工程,但對夜歸者而言卻是安全的加持。興雅與五分埔之間的路燈,更是艱困辛苦下之成果。

雙十國慶那天舉行通電典禮,興雅里與五全里民在燈光放亮的剎那,個個熱烈鼓掌歡迎光明之降臨。鐵路局放映電影共襄盛舉,雙喜臨門喜氣洋洋。一方面慶祝國家生日,一方面慶祝路燈之放亮。當晚的電影名叫「梅崗春回」,好像是一部非常古老的影片。

儘管這部影片黑白小銀幕,大家依然看的津津有味。在那娛樂項目寥少的年代裏,它可算是一種極高之享受。電影內容已經模糊,可是當晚之熱鬧情境印象猶新。當晚鐵路宿舍之操場擠滿觀眾,人影幢幢人頭晃動,場面之大極為空前。有趣的是萬頭鑽動之中,至少一半以上是那些不願樂捐的鐵公雞呢。鐵路宿舍的太太們,自從路燈大放光明之後,丈夫加班再晚也都不需提心吊膽依門以待啦。

五分埔鐵路宿舍有八個條通,除宿舍房舍與運動場之外,周遭四面皆屬農田與三合院之農家。孩童年紀事事好奇,這些農田、排水溝、三合院農家、就成為大夥探險的目標。

死黨年光、啟銘、文天與我,經常成群結黨四出探險。一回生二回熟,膽子越來越大,探險領域也逐漸擴大。經常的外出難免招來意外,有次我患了感冒嚴重發燒,就在農家門前昏倒。農家熟識將我抬入家中,只用少許之藥草熬湯下繞我服下。之後,再用棉被矇出一身汗水。用不了半天時間,我的感冒疏解可以走動啦。

早年醫療設備很差,醫生護士和醫院寥少之外,就連醫藥之供應也十分窘促。看個小病都需到鎮上醫院求診,不但費用高得離譜,藥用所費也不輕鬆。記得在幼年時代,頭痛腹痛或任何症狀,家人都會去郊野山邊水涯拔取藥草。清洗乾淨拿回家中熬之喝下治病。

農戶住家與我家比鄰而居,互相聞問和樂如同一家之人。斯時他家之田埂菜畦或水溝旁,處處可見到蓬勃生長的魚腥草、車前草、蜆殼草、覆盆草等等草藥植物。誰家孩子拉肚子、頭痛腹痛、胃口不佳、只需前去拔些草藥回家熬煮喝下,藥到病除迅速恢復健康。

倘若有孩子或大人頭上長臭頭、腿上生膿瘡或破傷、只需摘些蜆殼草搗碎敷貼患處,三幾天便可收到化膿收汁結痂之功效。待其患處結疤脫落之後,不久就可見到鮮紅之新肉長出矣。

更妙的是誰家孩子轉骨登大人困難,只需把蜆殼草與楊梅草燉煮排骨,喝下保證立竿見影功效奇佳。喝後數日內看到孩子的小乳頭紅紅,那就是草藥效用的最佳明証。孩子轉骨登大人成不成功,除了小乳頭紅腫之外,他的喉結也逐漸明顯,第二性徵之陰毛則猛飆生出。效果更佳之狀況,那就是痘痘跟著前來報到啦。

這些徵候雖是成長極為平常之現象,但大人們都認為這是蜆殼草的功效哩。鄉村赤腳郎中尋常百姓,大都懂得一些草藥知識,有的是祖傳秘方也些則是道聽塗說,反正藥方沒有吃死人,大家便口口相傳變成為常識。不過科班受過訓育的郎中們,卻是一再告誡村人,莫要亂吃草藥以免影響病情。

鐵路宿舍附近有個非科班出身的赤腳仙郎中,常將蜆殼草視為珍寶。許多古怪之疾病,他只用一味蜆殼草對應。有趣的事蹟連連發生,療癒之成績十分亮麗。他一再的強調蜆殼草去淤消腫功效,許多村人拔回試用效果宏著,因此,村人也就跟著將蜆殼草視為至寶。平日裡對它照護有加,絕對不准隨便將它踩踏或拔除。

那位赤腳仙郎中還說,因為蜆殼草能促進皮膚之新陳代謝,所以,它也有著潤滑清新皮膚之作用。蜆殼草是否真如赤腳仙口中所言那搬神奇?因為當時沒有留下,任確切的臨床資料可供印證,可是農家與鐵路宿舍人依然對它的功效深信不疑。頑固的家父與慈祥家母也是信者之一,每每遇上些微病痛必求助於藥草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