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6月 20, 2017 2:08 am
租用情人的人們，或許都正在一段關係裡而不全然忠心，卻未必等於對自己不忠實。能同時維持多種情人關係的，道德上的缺陷看似遠高過另一方，只是在「對別人忠實」和「對自己忠實」之間，孰輕孰重，未嘗不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終究還是得和自己和解，終究這是每個人必經的課題。
BTW在寫這篇以前，原本預想情節應該緊咬主題「技巧高超情人」，把重心放在性行為...的過程，不過寫著寫著，主軸還是回到主角的情感處理，我無法控制。希望下一篇能寫出一些比較輕快的文字。
－－－－－－－－－－－－－－
酒瓶帶走了我
手寫的溫度，給妳
期待下次見面，在
38樓以下的餐廳
Elvis
離開前，他撫了撫她披在枕上的長髮，見她睡得倒沉。收拾了屋裡的空酒瓶，他拿起紙筆，寫了幾個字，然後拿出一張工作室名片，和字條放一起。
用手機拍下影像，他將即時訊息發出。
***
掛斷電話，她沉默片刻，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真撥了號碼。不由自主地，她又想打開收件匣檢視男友的訊息，隨即卻想起撥電話前，她已氣憤刪除。
話說從頭，自從這個月接了第五個案子，他的抱怨似乎就沒停過。
她服務的公司以行銷企劃為業務主體，成立還不滿五年，去年同期幾乎只堪堪達到損益平衡。上一季開始，案件量忽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入，不僅是她，每位同事都拿到了前所未有的第五個案子，loading也非同小可。若成果夠豐碩，明年客戶續約的機會就非常高，為了拚續約獎金，同事無不卯足全力聯絡客戶；因而無論情願與否，她都不能不加班，誰知男友竟為此生氣起來。
引爆點還是發生在他生日那天。本月是她部門最忙碌的時候；他生日當天，她更一路加班到晚上九點，不僅三個月前訂好的高空景觀餐廳之約泡湯，男友更在電話裡放話：「看樣子工作還是比我重要。」隨後一聲不響離開，任憑搭計程車直奔餐廳的她狠狠撲了一場空。
因為有這不愉快的先例，今天的交往紀念日究竟要不要慶祝，兩個星期前他們仍毫無共識。
兩人工作都忙，又並未同住，見面的時候自然比同居中的情侶更珍貴……至少稍微不那麼容易些。她心下想乘此機會彌補上一回他生日當天放鴿子的愧疚，做起來卻並不全然情願──她可不是自己樂意加班的，有誰無薪加班會打從心底覺得好開心、好愉快啊？偏偏就他不懂得體貼，就算那天是他生日，他也不該為此發脾氣……本來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一個啊。她都已拉下臉來提議讓她好好規劃紀念日，這男人若識相，就該賞臉接受──無論她願不願承認，這些才是她事實上的真心話。
她以為男友會稍微感動些，或至少不再那麼生氣，誰知他聽了這提議，神色看上去竟很平淡。
「簡單過就好了，」他聲音懶懶地，「不然紀念日那個週末再慶祝吧？」
「週末慶祝哪有意義？」她說：「你就是不相信我會準時下班。」
討論的最後並沒有結論。隨後第六個案子壓上來，人人都忙到在公司度過三餐，面子過不去的她卻仍硬著頭皮，悄悄預訂了「38o景觀餐廳」的座位，打算紀念日當天再給他驚喜。
辛辛苦苦趕完工作，比表定的下班時間只晚了30分鐘，她滿意地踏出公司，接過一旁路人遞給她的傳單，打開通訊App，卻見男友不久前傳來一句訊息：「今天晚上我要和我家人去吃飯。」
當下她腦中的理智線斷裂，也不知是生氣多一些，傷心多一些，或者沮喪、失望……還有甚麼其他的，更多一些？不覺刪除了對話，回過神來，她竟已完成「技巧高超情人」的預約。
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預約的究竟是哪一類型的「情人」。待理智回到身體裡時，她有些慌亂地再度撥出。
「『嘿！戀愛』工作室，很高興為您服務，」電話接通，「陳小姐？您好。咦，您確定嗎？您專屬的情人五分鐘前已經往您那裡出發囉。」
什麼跟什麼？
她沒想到對方竟來得這麼快。這到底是一間怎樣的──
不由自主地，她又接著問了幾個問題，出乎意料地，電話那頭並沒拒絕她的臨時取消。只是不知為何，到了最後沒能堅定拒絕的，卻是她。
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她並不知道。
愈來愈不懂自己，然而為什麼漲滿了心的迷惘，卻無法停下腳步？
恍然出神中，她踩著裸色短靴，在霓虹燈逐一亮起的七彩布幕前，直走到那巨大的噴水池廣場。
那人的微笑溫暖煦人，那人的手腳勻稱結實；那人身後的水花爆炸開來，在彩色的燈光照映下，簡直浪漫得醉人。看清了他的五官，她相信毫無顧忌的自己終會一頭栽進他深黝的眼裡，愛上他。啊，多麼完美的畫面，多令人動心的，戀愛中最美的曖昧。
可是為什麼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悲傷得想哭？
不覺對方走近，牽起她的手，喊了她的名字。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問了，這廣場人來人往，他如何確定她就是約他的人？
「我認情人的眼光不錯吧。」
他清朗一笑；這一笑事實上足以勾動天雷地火，卻不知怎地，反將她的精神打回現實。
她默默吞下擅自浮上眼眶的淚，綻開微笑，反握緊了對方的手。
「今天我預訂了餐廳，陪我去吃吧？」
***
「下個月結案，個人績效獎金也差不多要結出了。」
「看樣子大家都很拚啊。」
「壓力使然吧？這個月案子暴增，主管緊迫盯人，看得出來他其實非常緊繃。」
「不能否認的是，這正是企劃職務最有趣的地方，你主管既然以前也是企劃，平時好好應付他，應該也有不少機會能挖出東西哦？」
「你想法和我一樣。」她啜一口紅酒，「有時候他是囉嗦了點，但他待人不錯，經驗豐富也是事實。我和他雖然不很熟，不過每次有什麼idea時，我其實都滿想聽聽他的意見……」
坐在一整年夢寐以求、座落38樓的法式餐廳中，出乎意料地，關於工作他們還有不少話能聊。
她不能否認當他說話時，那舉起酒杯的手背、放下刀叉的指尖，微笑時他頷下露出的喉結，每個細節都精緻而迷人。對著他深黑色的眼，她既醒似醉。
她和他，或她和他，明日還有什麼能聊？還有什麼能期待？還有什麼值得思考？她已不想去想。
桌旁的手機微微傳來一陣鈴聲。他伸出掌來握住她的手，很奇怪，明明他的臉如此陌生，他的體溫卻竟然那麼熟悉。
「難得來一趟，到景觀天臺去吧？」
三十八樓的天台上風勢自然非同小可。兩人站在牆邊觀景，猛然一陣狂風，將她垂掛頸間的絲巾吹落。她走了兩步拾起來，卻赫然發現它已讓地上的一灘積水弄髒。
「哎呀。」他說，「這是你很喜歡的絲巾嗎？」
「成了一條餐巾布。」她自嘲，察覺到他試探地靠近自己，用大衣和手臂環住了她。有他在身後，一瞬間，風好像不再離她那麼近了。
「那麼這是我今天意外的小幸運囉？」
她一笑似苦，「風涼話。」
「當然了。」他的臉靠在她頸後，吐出來的氣暖暖地。
一路送到門口，她站在玄關，看著門外他挺直的胸膛，修長的手腳。他揮揮手，像是在用微笑說晚安。
「你──」她看了看他，終於說：「你會進來過夜嗎？」
他也看著她，「我以為我沒有被邀請。」
「我剛剛才想起來，你好像是……我好像約的是……那種情人。」
「是的哦。」
「可是你沒有問，也沒提。」
「我不能問這個問題，那要問…你自己。」
話落他向前一步，輕輕在她頰上一吻。
──就這麼憑它淡然，好嗎？若無其事，是否他們就會一起走向和解？
還是說愛裡從來不存在和解，只是彼此站在天秤兩端，不停爭取你重我輕的恆常角力？
他擁著她，吻著她，終於還是走了進去。他關起門來，手掌輕撫著她的背，一面將她鞋子脫了，抱起來，整個人放在鞋櫃上。
她輕輕推開那人，他一笑，「說真的，今天你怎麼會找我？」
「要問這個嗎？」
「要說嗎？」
兩人互望片刻，他的臉又朝她靠近了些。她趕緊跳下地來，一面朝他招招手。
「說。來喝點東西吧。」
打開冰箱，她拿出一瓶900cc的瓶裝柳橙汁。
「我其實…就是有點生氣，有點…傷心。」
「看得出來。」
她扯開嘴角，卻頗有微詞，「那就別問啊。」
「不問。」他笑著放下玻璃杯，輕靠上去又是一陣吻。
「好吧，好吧，」她低語，「我不想說了。你不要問，也不要……」
他的嘴唇零碎落在她的臉，她的耳畔，她的髮上。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到底自己想對他說什麼，又或者她想說話的對象，是他，還是他？
手提包裡傳來一陣訊息鈴聲。她再度輕推開他，拿出手機，盯著螢幕上顯示的訊息，片刻眼底漫上一層濕氣。
「對不起，」她靠在他耳邊輕聲說，「對不起。」
BTW在寫這篇以前，原本預想情節應該緊咬主題「技巧高超情人」，把重心放在性行為...的過程，不過寫著寫著，主軸還是回到主角的情感處理，我無法控制。希望下一篇能寫出一些比較輕快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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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帶走了我
手寫的溫度，給妳
期待下次見面，在
38樓以下的餐廳
Elvis
離開前，他撫了撫她披在枕上的長髮，見她睡得倒沉。收拾了屋裡的空酒瓶，他拿起紙筆，寫了幾個字，然後拿出一張工作室名片，和字條放一起。
用手機拍下影像，他將即時訊息發出。
***
掛斷電話，她沉默片刻，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真撥了號碼。不由自主地，她又想打開收件匣檢視男友的訊息，隨即卻想起撥電話前，她已氣憤刪除。
話說從頭，自從這個月接了第五個案子，他的抱怨似乎就沒停過。
她服務的公司以行銷企劃為業務主體，成立還不滿五年，去年同期幾乎只堪堪達到損益平衡。上一季開始，案件量忽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入，不僅是她，每位同事都拿到了前所未有的第五個案子，loading也非同小可。若成果夠豐碩，明年客戶續約的機會就非常高，為了拚續約獎金，同事無不卯足全力聯絡客戶；因而無論情願與否，她都不能不加班，誰知男友竟為此生氣起來。
引爆點還是發生在他生日那天。本月是她部門最忙碌的時候；他生日當天，她更一路加班到晚上九點，不僅三個月前訂好的高空景觀餐廳之約泡湯，男友更在電話裡放話：「看樣子工作還是比我重要。」隨後一聲不響離開，任憑搭計程車直奔餐廳的她狠狠撲了一場空。
因為有這不愉快的先例，今天的交往紀念日究竟要不要慶祝，兩個星期前他們仍毫無共識。
兩人工作都忙，又並未同住，見面的時候自然比同居中的情侶更珍貴……至少稍微不那麼容易些。她心下想乘此機會彌補上一回他生日當天放鴿子的愧疚，做起來卻並不全然情願──她可不是自己樂意加班的，有誰無薪加班會打從心底覺得好開心、好愉快啊？偏偏就他不懂得體貼，就算那天是他生日，他也不該為此發脾氣……本來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一個啊。她都已拉下臉來提議讓她好好規劃紀念日，這男人若識相，就該賞臉接受──無論她願不願承認，這些才是她事實上的真心話。
她以為男友會稍微感動些，或至少不再那麼生氣，誰知他聽了這提議，神色看上去竟很平淡。
「簡單過就好了，」他聲音懶懶地，「不然紀念日那個週末再慶祝吧？」
「週末慶祝哪有意義？」她說：「你就是不相信我會準時下班。」
討論的最後並沒有結論。隨後第六個案子壓上來，人人都忙到在公司度過三餐，面子過不去的她卻仍硬著頭皮，悄悄預訂了「38o景觀餐廳」的座位，打算紀念日當天再給他驚喜。
辛辛苦苦趕完工作，比表定的下班時間只晚了30分鐘，她滿意地踏出公司，接過一旁路人遞給她的傳單，打開通訊App，卻見男友不久前傳來一句訊息：「今天晚上我要和我家人去吃飯。」
當下她腦中的理智線斷裂，也不知是生氣多一些，傷心多一些，或者沮喪、失望……還有甚麼其他的，更多一些？不覺刪除了對話，回過神來，她竟已完成「技巧高超情人」的預約。
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預約的究竟是哪一類型的「情人」。待理智回到身體裡時，她有些慌亂地再度撥出。
「『嘿！戀愛』工作室，很高興為您服務，」電話接通，「陳小姐？您好。咦，您確定嗎？您專屬的情人五分鐘前已經往您那裡出發囉。」
什麼跟什麼？
她沒想到對方竟來得這麼快。這到底是一間怎樣的──
不由自主地，她又接著問了幾個問題，出乎意料地，電話那頭並沒拒絕她的臨時取消。只是不知為何，到了最後沒能堅定拒絕的，卻是她。
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她並不知道。
愈來愈不懂自己，然而為什麼漲滿了心的迷惘，卻無法停下腳步？
恍然出神中，她踩著裸色短靴，在霓虹燈逐一亮起的七彩布幕前，直走到那巨大的噴水池廣場。
那人的微笑溫暖煦人，那人的手腳勻稱結實；那人身後的水花爆炸開來，在彩色的燈光照映下，簡直浪漫得醉人。看清了他的五官，她相信毫無顧忌的自己終會一頭栽進他深黝的眼裡，愛上他。啊，多麼完美的畫面，多令人動心的，戀愛中最美的曖昧。
可是為什麼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悲傷得想哭？
不覺對方走近，牽起她的手，喊了她的名字。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問了，這廣場人來人往，他如何確定她就是約他的人？
「我認情人的眼光不錯吧。」
他清朗一笑；這一笑事實上足以勾動天雷地火，卻不知怎地，反將她的精神打回現實。
她默默吞下擅自浮上眼眶的淚，綻開微笑，反握緊了對方的手。
「今天我預訂了餐廳，陪我去吃吧？」
***
「下個月結案，個人績效獎金也差不多要結出了。」
「看樣子大家都很拚啊。」
「壓力使然吧？這個月案子暴增，主管緊迫盯人，看得出來他其實非常緊繃。」
「不能否認的是，這正是企劃職務最有趣的地方，你主管既然以前也是企劃，平時好好應付他，應該也有不少機會能挖出東西哦？」
「你想法和我一樣。」她啜一口紅酒，「有時候他是囉嗦了點，但他待人不錯，經驗豐富也是事實。我和他雖然不很熟，不過每次有什麼idea時，我其實都滿想聽聽他的意見……」
坐在一整年夢寐以求、座落38樓的法式餐廳中，出乎意料地，關於工作他們還有不少話能聊。
她不能否認當他說話時，那舉起酒杯的手背、放下刀叉的指尖，微笑時他頷下露出的喉結，每個細節都精緻而迷人。對著他深黑色的眼，她既醒似醉。
她和他，或她和他，明日還有什麼能聊？還有什麼能期待？還有什麼值得思考？她已不想去想。
桌旁的手機微微傳來一陣鈴聲。他伸出掌來握住她的手，很奇怪，明明他的臉如此陌生，他的體溫卻竟然那麼熟悉。
「難得來一趟，到景觀天臺去吧？」
三十八樓的天台上風勢自然非同小可。兩人站在牆邊觀景，猛然一陣狂風，將她垂掛頸間的絲巾吹落。她走了兩步拾起來，卻赫然發現它已讓地上的一灘積水弄髒。
「哎呀。」他說，「這是你很喜歡的絲巾嗎？」
「成了一條餐巾布。」她自嘲，察覺到他試探地靠近自己，用大衣和手臂環住了她。有他在身後，一瞬間，風好像不再離她那麼近了。
「那麼這是我今天意外的小幸運囉？」
她一笑似苦，「風涼話。」
「當然了。」他的臉靠在她頸後，吐出來的氣暖暖地。
一路送到門口，她站在玄關，看著門外他挺直的胸膛，修長的手腳。他揮揮手，像是在用微笑說晚安。
「你──」她看了看他，終於說：「你會進來過夜嗎？」
他也看著她，「我以為我沒有被邀請。」
「我剛剛才想起來，你好像是……我好像約的是……那種情人。」
「是的哦。」
「可是你沒有問，也沒提。」
「我不能問這個問題，那要問…你自己。」
話落他向前一步，輕輕在她頰上一吻。
──就這麼憑它淡然，好嗎？若無其事，是否他們就會一起走向和解？
還是說愛裡從來不存在和解，只是彼此站在天秤兩端，不停爭取你重我輕的恆常角力？
他擁著她，吻著她，終於還是走了進去。他關起門來，手掌輕撫著她的背，一面將她鞋子脫了，抱起來，整個人放在鞋櫃上。
她輕輕推開那人，他一笑，「說真的，今天你怎麼會找我？」
「要問這個嗎？」
「要說嗎？」
兩人互望片刻，他的臉又朝她靠近了些。她趕緊跳下地來，一面朝他招招手。
「說。來喝點東西吧。」
打開冰箱，她拿出一瓶900cc的瓶裝柳橙汁。
「我其實…就是有點生氣，有點…傷心。」
「看得出來。」
她扯開嘴角，卻頗有微詞，「那就別問啊。」
「不問。」他笑著放下玻璃杯，輕靠上去又是一陣吻。
「好吧，好吧，」她低語，「我不想說了。你不要問，也不要……」
他的嘴唇零碎落在她的臉，她的耳畔，她的髮上。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到底自己想對他說什麼，又或者她想說話的對象，是他，還是他？
手提包裡傳來一陣訊息鈴聲。她再度輕推開他，拿出手機，盯著螢幕上顯示的訊息，片刻眼底漫上一層濕氣。
「對不起，」她靠在他耳邊輕聲說，「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