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日前傳>第五十回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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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兄弟聽說了麼?這回慕容山莊號召群雄到秦逍的老巢,想逼他交出照火和血劍,竟栽了個大跟頭。」

  「誰不曉得?堂堂慕容山莊莊主,帶了兒子和門下弟子、武林各派傾巢而出,竟連區區一柄劍也逼不出來,反叫那盜賊山莊半路殺出,占盡鋒頭──」

  客棧一隅的桌旁聚了四五名漢子,桌上茶杯還未斟滿便已交頭接耳起來。
  
  「慕容顏虛偽,盜賊山莊也不見得光明磊落,試想除了當年的『白駒』、『黃鳥』,這數十年來,誰見過他們和武林中人打交道?當真邪門得緊。」

  「邪門自是邪門,偏偏人家名氣沒有,本事倒不差,一介女流仍叫凌虛那老道打退堂鼓,」一人笑道:「這下凌虛自打臉不說,慕容朔那小子的氣焰也一併給壓了下去,依我看,慕容顏這回是也再笑不出來了。」

  「話雖如此,若非有同門幫手,那紅樓莊難道能不失陷?想來秦逍也沒什麼得意的,何況──」那人頓了頓,「兄弟聽聞他在靈石鎮和巳虎牙交手後,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慕容顏說的話,我可要存三分疑心。」

  「兄弟不得不信。自凌虛等人退出峽谷,俞小宛占了他的紅樓莊已有月餘,卻未曾有人聽聞他回去霧谷──」

  說到此處,鄰桌的蒙面劍客手裡一震,茶杯兀自停在唇邊。

  「兄弟莫非認為秦逍沒死?」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便他沒死,在虎牙手裡莫非還能好活?」

  「這就難說了,傳聞近日曾有人瞧見那老賊身旁跟了個女子,好手好腳,一路與巳虎牙同行,可不像讓人脅迫的。」

  那人冷哼,「賊老虎老婆死了這許多年,今日養個姘頭,也屬人之常情──」

  話落,桌椅陡然掀起,碗盤四處砸落,眾人驚呼聲中,一個黑影欺到那漢子跟前,單臂撂起,猛然「喀答」一聲,那漢子痙攣不片刻,頭隨即軟軟垂下,一招未出,竟已斷氣。一時間客棧內人人驚惶,四處奔逃,眾漢子見了那一手俱是駭然,掄刀叫道:「甚麼人?」

  那黑影將頭抬起,竟是個貌美女子,只見她將死屍隨手一拋,屍體竟朝客棧十數丈外飛落。一人失聲道:「三哥,三哥!你──你竟殺了三哥!」

  另一人怒叫道:「臭娘們,咱們無冤無仇,為何傷人?」

  那女人森冷的眼一掃,驟然右掌翻轉,朝左首那漢子抓去。那漢子雙眼發紅,提刀斬去,女子的手卻不知怎地,一晃眼穿過那漢子刀鋒,「砰」地一掌打在他胸口。那漢子嘴裡爆出血來,整個人給打上牆去。餘下三人見狀,更是怒不可遏,拿起刀劍紛紛撲上。女子眉宇不動,身子一晃,二刀登時揮空。第三人劍自後方刺到,她提臂壓上漢子背脊,翻身落下,右腿旋即踢出。一人哀號著撞上桌角,木桌給震得粉碎。另二人更情急,一劍一刀忙不迭自左右遞上。女子左掌拍向持刀漢子,跟著回身同爪朝右抓出。這二個半招之快,彷彿那些個漢子都演上了慢動作劇似地,全無還手餘地,接著「喀答」、「喀答」,二人頸骨接連斷裂,不多時便一命嗚呼。登時客棧中只餘木屑塵土飛揚,一片死氣,一地的杯盤狼藉。

  黑衣女子連奪三條人命,卻面不改色,緩緩走向先前那撞牆墜地的漢子,腳下一跛一跛地。

  只見他奄奄一息,嘴裡喃喃道:「你…究竟何人…為…為何…」

  「就憑你們,也配要得老娘萬兒?」

  女子緩緩抬起了左腿,一腳踩在那漢子胸膛上。一旁桌椅後頭的蒙面劍客只瞧得渾身機伶,聽得「喀答喀答」數聲,那漢子胸骨給踩得粉碎,掙扎不瞬間,便已不動,一對眼兀自瞪得老大。女子卻再不瞧他一眼,嘴裡輕輕吐出一句話。

  「若非如此,只怕江湖仍以為『千魂手』早已魂歸西天--小兄弟,瞧夠了麼?」

  女子忽然朗聲道,片刻一個人影自桌後緩緩起身。

  「你為何不逃?」她生得貌美,聲音卻難聽至極,此時一步步走上前去,那蒙面劍客腳步有些微侷促,一雙眼卻不曾閃避。

  劍客道:「前輩任意殺人,是前輩之過,我為何要逃。」

  鳳含煙與他四目相接,半晌輕輕笑了起來,「很好的眼神,你既不逃,可是為了替天行道?」

  「晚輩絕非前輩對手。」

  「哦,歷來秋風派掌門迂腐不化,原來還教得出幾個識時務的弟子。」

  那劍客微微一愣,「晚輩並非秋風派弟子。」

  「自紫岩起,但凡秋風派弟子,握劍式都如你一般,你倒有膽子不認師門。」

  劍客放下了握劍的手,片刻道:「紫岩師太確實曾為晚輩先祖師,但晚輩已非秋風派弟子。」

  「那就走得遠遠的罷,」鳳含煙烏紗飄動,走過劍客身畔時,身上自然漫出一股香味,「記住,天下的男人或許都是混蛋,但為了混蛋而死的女子,更是死得一文不值。」

  蒙面劍客又是一怔,卻見她足下輕點,轉眼消失在坊道盡頭。劍客眼見店裡這許多人死於非命,這時大難不死,終於不由得長長呼了一口氣。接著轉念一想,自己向來不怕死,眼下又為何慶幸?

  ──就為再見他一面,倒仍願苦苦活著麼?

  「掌櫃,到驛站去告訴大夥兒,」劍客取出一枚碎銀子拋給了一旁躲著的店老闆,語聲不覺微微顫抖,「昔年『千魂手』今仍健在,若要活命,就好好記著──莫把魔頭的名輕易掛在嘴邊。」

  高聳的林矗立山腰,隨著時候將晚,暮色和雲逐漸模糊了界限。

  一股異香充溢他鼻腔,昏昏地使人迷醉。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響起了一個難聽的聲音。

  「望兒,你不吃點東西怎麼行呢?」

  一時之間,無人應答,空氣裡卻多了些許不規則的霹啪聲響。

  「你已二日不曾進食,莫不是娘給你弄的不合你胃口?」那難聽的聲音又道:「你且將就些,明日啟程後,我定找來幾個有名的廚子給你煮飯,總不叫你受委屈——」

  「莫娘親長娘親短地,我難道與你相認了麼?」

  「那你要怎麼樣才認我呢?」

  「殺了他──我說殺了他。」

  這話彷彿晴天驚雷,隨後一股劇痛襲來──秦逍乍然睜開雙眼,有如大夢初醒,登時坐起身來。

  窗外天色昏暗,不知甚麼時候。他環顧四周,見自己正坐在一處廢棄的古廟裡,一旁柴火劈啪地響,鳳含煙和慕容望分據二角,當下俱一言不發。四周蟲鳴唧唧,不見有人蹤影。秦逍又深深吐納幾次,發覺自己真氣活動無礙,只是右臂給上了木板,骨子裡仍是疼。慕容望瞧著他,片刻竟開口了。

  「咱們這般的交情,依我看也不必招呼你了。」

  秦逍微笑,「能勞大公子費心記掛,看來在公子心底,在下與你的交情還不算太淺。」

  慕容望冷笑一聲,「你倒還笑得出來,你可知本大爺最瞧不慣的,就是你這副嘴臉──眼下他既已醒來,你還不能動手麼?」後面這句話,卻顯然是對鳳含煙說的。

  只見鳳含煙眼神森冷,秦逍自知無處可逃,只能想辦法拖延,當下道:「大公子要我死,何妨自己動手?」

  慕容望冷哼一聲,一動不動,鳳含煙瞅著他片刻,緩緩道:「你似乎並不怕我。」

  秦逍道:「前輩功夫超絕,晚輩著實尊敬。」

  「尊敬歸尊敬,害怕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是這意思,是麼?」

  「晚輩受傷不敵,若前輩定要動手,晚輩自然不能不死。」

  「那麼你是在說,若你身子完好,又行動自如,便完全不必將老娘放在眼裡了,是麼?」

  「前輩言重,在下向來以女性為先,無論在下手腳是否靈便,都願為前輩驅使。」

  「滿口的甜言蜜語,怪不得把翎兒哄得自己性命不要,也一心要護你,」鳳含煙道:「我已聽望兒說了,宋通國家的小女娃若還在,如今也該是翎兒的義姐,誰知你這小子乘隙搶了別人老婆。望兒命虎牙從你那兒把人搶回來,虎牙卻竟因此失手誤殺了她──」

  「晚輩平生雖從未強搶任何女子,但事實大抵如此。」

  「胡言亂語,」慕容望喘著氣,「快給我殺了他。」

  「此刻在下手腳不便,確實隨時都適合閉目就死,」秦逍音色轉冷,「只是虎牙既已承認殺人事實,大公子是否考慮料理了虎牙後,再和在下一較高下。」

  慕容望惡狠狠瞪著眼,卻始終未曾站起來,於是秦逍確定鳳含煙果真點住了他穴道,否則依他的脾氣,哪裡需要一再吆喝鳳含煙下手,自己卻紋絲不動?

  鳳含煙清冷一笑,道:「你莫以為我聽不出,你是在激我,好叫我不立即殺了你。一日內竟讓我遇上兩個不怕死、不怕老娘的人,當真是難得。」

  「前輩自然知道,晚輩若活著,對前輩的用處可比一具冷冰冰的屍首大得多了。」秦逍不知她說的另外一人是誰,心下亦仍不知鳳含煙打的主意,卻只恭敬地說。

  「那倒是未必,今兒個我在城裡才料理了幾個雜毛,他們的屍首用處可大了,」鳳含煙隨手抓了幾片乾柴,扔進火裡,「說了半天,你倒一句不曾問及翎兒安好,只顧自己性命,看來翎兒對你的諸多眷顧終究還是白費了。」

  「前輩神色若定,想來翎兒絕無性命之憂,」秦逍心底一沉,他如何不知宋翎兒對他的情意?「但前輩亟欲認女,此時卻不見翎兒在側,晚輩心中自然疑惑。」

  「你既有令天下人群起聲討的本事,此刻難道猜不出?」

  「晚輩洗耳恭聽。」

  鳳含煙瞧著他,忽然拋出一張信箋,秦逍反射地以左手接了,這才發覺臂上外傷已近痊癒。

  打開信來,只見上頭寫道:「

鳳前輩尊前:

  一別數日,願前輩安好。眼下晚輩暫與虎爺同行,性命無礙,還請前輩安心。近日晚輩思來想去,深覺人生在世,當知根知本,雖以盜賊為業,孝禮仍不可廢。只是晚輩心中掛念秦公子安危,不能釋懷,若前輩願保秦公子安康,直至秦公子與照老爺子相會,晚輩自必感激,更有餘裕解身世之疑。

                                  宋翎兒 謹上」

  全信禮數周全,該有的敬語一字不差,在宋家大院時期,宋翎兒畢竟和宋時時一同讀過書,秦逍素知她姐妹知禮能文,此刻瞧了卻只滿心的忍俊。然而秦逍更確定的是,讀過了信,不僅他明白宋翎兒打的主意,鳳含煙、慕容望更知道她此信為何而來。

  「翎兒要我保你性命無虞,如此,我便叫她知道我的本事,」鳳含煙提起了下顎,「有我在,就是石清來也不能動你分毫。」

  秦逍想起當日發生之事。靈石鎮邊界,虎牙、鳳含煙趕上了他們,虎牙先聲奪人,一招點倒翎兒,隨後強行帶走了她,轉眼不見蹤影。鳳含煙眼見追趕不及,反來拿他和慕容望。時秦逍手臂已斷,無法抵抗,慕容望除了暗器之外更是一點功夫不行,二人竟就此被鳳含煙逮著,一眨眼二十餘日。一路上鳳含煙自與他們同行同眠,雖幾乎不曾點住秦逍的穴,但一雙眼卻始終緊盯他。反觀慕容望自始想逃,鳳含煙卻一意要認兒子絕不肯放,被點穴的時候反還較秦逍多了。

  他將信摺起,「前輩心中既有了主意,晚輩自當效力。」

  「待你手好了,自有你出力的時候,急甚麼?」鳳含煙道:「你知道照火如今在哪?」

  「只怕是在拉罕沙漠一帶。」

  慕容望驟然道:「本大爺不去,要去你們自個兒去。」

  秦逍回頭瞧了他一眼。只見他衣衫雖有些微狼狽,幾根髮絲軟軟地垂在耳畔,面貌仍是說不出的俊美。但秦逍知道,若慕容望以這模樣走出古廟,他恐怕一輩子也再不願出門見人──畢竟他是多麼不能忍受自己儀容有一絲不整,秦逍再清楚不過。只是他的親娘二十年不曾見他,自己兒子的強迫症如斯竟毫不在意,一路上就這麼拎著慕容望「拋頭露面」,使他脾氣日益暴躁,注意力更顯渙散。若將他就此扣著倒也方便,但若要帶這樣的他一同前往王后陵寢,鳳含煙恐怕少不了吃些苦頭。但瞧著他二人,秦逍想歸想,卻覺眼下未必須將此節說破,畢竟若慕容望能分散鳳含煙心力,自己方有可乘之機。

  「望兒,此事容不得你說不。莫非你想到陵寢下的劍塚去?」鳳含煙又問秦逍。

  「那是照老爺子離開紅樓莊後,唯一的去處。」

  「咱們這就往沙漠去,」鳳含煙一字字道:「只是你得知道,一旦碰上照火,你的小命可要好生握緊了,因為我隨時都盼著能報韓皙之仇。」
那每日得爭得鬥的背後原因
成為每個角色各自精彩的故事

問好
跳舞鯨魚
跳舞鯨魚 寫:那每日得爭得鬥的背後原因
成為每個角色各自精彩的故事

問好
跳舞鯨魚
謝謝板主關注

"角色背後有故事"等於對作者努力創作的讚美
現實的體驗對創作或有幫助,或有抑制
只期待不同時期的自己寫出各自不同精采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