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2月 16, 2017 2:37 am
「若林，你到底是怎麼了？」
木村由伸回自己的房間後，武田雅彥卻是拉著若林俊彌不讓他走，非得問出他是為何陰陽怪氣不可。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這句話竟像是點燃火藥桶的引信一樣，立即引起若林俊彌勃然大怒。
只見若林俊彌瞪著好友，咬牙切齒地說：「你問我怎麼了？你怎麼不去問那個多管閒事的傢伙怎麼了？」
武田雅彥眉頭深鎖，不悅地說：「喂！我從日本飛來香港，可不是想和你吵架的。而且，木村這次可是為你賺了很多錢哦！你能成為億萬富翁，他是功不可沒。你就算不想感激他，也犯不著和他作對吧？」
若林俊彌見武田雅彥生氣了，也不好再大聲，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嘟嚷說：「是那小子先和我作對的，這可不能怪我……。」
武田雅彥有些不耐煩了，不滿地說：「好吧！那你告訴我木村做了什麼事可以吧？」
然後，幾分鐘之後，滿臉黑線的武田雅彥就不可思議地問：「只是因為他反對你讓女職員穿空姐制服的荒唐行徑，你就看他不順眼？」
若林俊彌對好友的話很不滿，瞪眼說道：「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誰荒唐啦？」
武田雅彥搖搖頭，覺得若林俊彌有點無藥可救了。只是他也知道這個酒友的怪異癖好，想了想之後說道：「算了，我看這樣好了，你想讓自己的秘書穿怎樣我不管，但除此之外我支持木村的做法。不過，若林，我得警告你，你可不要對女秘書做出什麼不軌的事，不然龍馬鐵定會把你踢到非洲去。」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做過不軌的事？」若林俊彌無恥地否認了他幹過的事，但他可不認為自己在說謊，天地良心，他確實沒對穿空姐制服的女秘書下過手──因為他以前還真沒遇過穿空姐制服的女秘書。
武田雅彥翻了個大白眼，很是鄙夷眼前這個空姐制服癖的性騷擾慣犯。但這一來也提醒了他一件事，他趕緊問道：「你不是一直嚷著要收購國泰航空嗎？現在情況怎樣了？」
「有點麻煩，太古洋行不想把手上的股權賣出來。」若林俊彌皺著眉，他把收購價都開到六千萬美元了，太古洋行卻仍是不鬆口。
「這樣啊……，」武田雅彥沉吟一下，建議說道：「其實你應該請木村幫忙的，我聽說木村的女朋友的表哥，就是那個里昂的銀行家，他在澳大利亞有不少投資。國泰航空的第二大股東不是一家澳大利亞的航空公司嗎？或許我們可以透過那個法國銀行家，先設法把澳大利亞那邊的股權拿到手。對了，你還記得那個美軍空軍上校寇爾克吧，龍馬說他在巴黎遇到寇爾克，那傢伙已經退役了，龍馬邀請他回東方來幫忙。龍馬說那傢伙會在下個月月初來香港，他應該幫得上你的忙。」
「寇爾克？」若林俊彌雙眉一揚，欣喜說道：「那太好了，有他幫忙我就更有把握了。對了，武田，你會在香港待幾天？」
「待到這個月二十三號，我答應我兒子陪他過聖誕節的。」武田雅彥說到這裡又想起一件事，提醒說到：「若林，龍馬要我告訴你們，要盡快把獎金的事處理好，讓各公司工廠盡快恢復運作。還有，麗的映聲華語頻道和香港供水公司的工作也得開始了。」
「龍馬那傢伙就是會使喚人……。」若林俊彌心裡嘀咕著，但他還是點點頭說：「既然你要待到二十三號，那正好，明天起連著三天我們要發聖誕節獎金，你可以順便看一看現在各公司工廠的情況。另外，我會安排供水公司和麗的映聲兩處負責籌備的人做個報告，你聽完報告後再回去告訴龍馬。」
武田雅彥見若林俊彌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怕他把正事耽誤了，就又說道：「若林，你很沒精神呢，是生病了嗎？如果身體不舒服，就把手上的工作先交給木村，好好休養幾日再說。」
若林俊彌搖搖頭回道：「我沒事，只是壓力太大了……。」稍頓一下後，他低聲說：「武田，你知道先前賣文物的那個姓沖森的人吧，前兩天他又來了……。」
前幾日那個可能是日籍解放軍的沖森找上門時，那時木村由伸還沒回香港，就由若林俊彌見了他。這次沖森不僅想賣上千件文物，還提出一個請求──他希望若林俊彌能幫忙調查中南海閒人這個神秘人物的真實身份。
若林俊彌對政治沒多大興趣，也根本不知道那個中南海閒人就是謝子言，但他早也嗅覺到《明報》和《星島日報》上那幾篇文章的不尋常。因為不但《星島日報》的社長胡仙要找人保護，據說《明報》還有兩個編輯失蹤了。這讓若林俊彌很緊張，畢竟是他答應了呂樂的請託，讓本來只是負責新世界實業與旗下各公司保全的神盾保安去保護胡仙的。所以這幾天他又是嚇得出門時都要帶上七八個保鏢，深怕自己也會「被失蹤」。
正因如此，當沖森請他利用關係調查中南海閒人的身份時，若林俊彌趕緊就搖著頭拒絕了。可是等沖森離開後，若林俊彌卻又開始害怕他的拒絕會招來報復。於是，這幾日他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憂心忡忡度日如年。
武田雅彥也不知道謝子言和鶴田遙聯手搞的那些事，但他也和細川龍馬一樣對北京政權毫無好感，所以他是支持若林俊彌不淌這趟混水的決定。只是經過大山輝策劃的謀殺案後，他也意識到了個人人身安全的問題，因此他想了想之後說：「若林，雖然近來香港平靜了許多，但誰知道那些傢伙不是在策劃進行另一次大暴動呢？以後像是文物交易這種事你最好不要親自出面，身邊的維安也得再加強。」
……………
武田雅彥與若林俊彌並不知道，就在他們談話的這一天，北京的周恩來下達了停止在香港進行武裝鬥爭的指示。
打著馬列意識形態大旗的中共，其實是個最現實主義取向的政黨，周恩來更是個百分百的現實主義者。他之所以下了這樣的指示，就是因為這半年來中共在香港進行的武裝鬥爭根本是失敗的，而且還反過來損及了中共的利益。
中共在港進行武裝鬥爭之初，本以為在民族主義旗幟的號召下，港人會群起配合迫使英國放棄香港。然而，六七暴動雖是聲勢浩大，卻因左派發起的罷市罷工嚴重損害香港經濟與人民經濟生活，不僅使香港中上階級紛紛出逃，就連一般小市民也因在罷市罷工中受害甚深而開始厭惡左派。而左派暴徒對一般市民的無差別恐怖攻擊，則是壓垮左派支持度的最後一根稻草。當連那些中共所謂的「愛國企業家」都先後離港以求安全時，中共在港的武裝鬥爭路線就注定是要失敗了。
在謝子言前世的那個時空中，進入今年十一月中後，左派暴徒有計畫性的恐怖攻擊事件就急速減少。在現在這個時空中，因為謝子言亂搧他的小翅膀，中共在港幾個地下機關被破獲，加上費彝民這個中共在港重要幹部的叛變，中共在港的黨員及幹部大多被港府逮捕，遂使鬥委會再無力發起有計畫性的恐怖攻擊。雖說仍有個別零星的恐怖攻擊行為，但已無法撼動香港政府的統治了。
對中南海來說，更糟糕的是出現了幾個他們預料之外的變數。第一個變數是那個驚鴻一現的〇〇七情報員。雖然英國政府宣稱這絕非英國政府的手筆，但這個神秘人物的出現，竟然發揮了鞏固英國香港政府統治正當性的作用，這就使得中共不得不慎重評估英國維護其對香港統治權的決心。
若說〇〇七情報員的出現，意味著中共攪亂香港政經社會秩序以趁機併吞香港的企圖失敗，那中南海閒人的出現，就意味著中共內部出現了嚴重危機。中南海閒人投書到報社的幾篇文章，揭露了許多只有中共高層才知道的機密，怎麼看這個人的身份都應該是中共政治局常委或軍委會委員一級的人。所以自十一月中下旬《明報》及《星島日報》接連刊出中南海閒人的三篇文章後，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兼警衛局局長汪東興就奉命開始追查。
但汪東興的手下跑去香港花了錢買通報社的人，把幾篇文章原稿的影印本弄到手，甚至還綁架了兩個報社編輯，所得到的線索卻很有限。從筆跡鑑定來看，寫信的人字跡很端正，但筆力柔弱，應該是年紀頗大或手腕無力者寫的；行文間大量使用簡體字，但少數用語卻是受過解放前舊教育的人才會用的；信件是從日本的機場寄出的，可能是在東京機場搭機或轉機時寄出的，但不能排除是有人刻意把信件帶到那裡再寄出的。但汪東興憑這幾項發現開始對中共高層進行排查後，卻發現根本找不到可疑者。
找不到可疑者，就意味著每個人都是可疑者。這一來中共高層簡直人人自危，都知道老毛的疑心病特別重，整肅政敵時又特別狠，每個人都怕被老毛扣上頂大帽子整到死。所有人都恨死了那個化名中南海閒人的叛徒，都在心裡面把自己的政敵對號入座，認為對方可能就是中南海閒人。這麼一來，許多的矛盾都被深化了，隨時都可能擦槍走火引發下一波的大鬥爭。
在這種衝突一觸即發的情況下，現實主義者周恩來意識到迫切的危機，硬著頭皮向毛澤東提出引蛇出洞的建議。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中南海閒人之所以會把文章丟到香港的報紙上，應該是想趁香港的混亂掩護其身份。既然現在武裝鬥爭奪港已不可行，乾脆就停止武裝鬥爭，改用拉攏滲透的手段讓在港組織得以重建。周恩來認為，那個叛徒見中港關係開始和緩，一定會急著想搞破壞。只要能集中人力監視日本與香港，一定會發現這個叛徒的蛛絲馬跡，到時候順藤摸瓜把他逮出來也就不難了。
這是個沒辦法中的辦法，要知這個中南海閒人藏的太深，汪東興把住在日本或曾在東京轉機的中國人都查了一遍，卻硬是查不出什麼。而據說美日英蘇及台灣的情報部門也是大張旗鼓調查，一樣也沒有結果。所以縱然毛澤東頗為不悅，卻也只能接受周恩來的建議
，讓一九六七年左派在香港的武裝暴動活動劃下休止符。
然而，此時包括英國政府在內的多數世人都不知道中共高層的決策已改變，他們都認為近來恐怖攻擊的減少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所以香港多數的中上階級仍在持續外逃，而由於新世界實業這個擁有大量資金的冤大頭出現，讓許多原本因擔憂無法脫產而滯留香港的人得以變賣家產離港。因此這段時間香港各種物業所有權變動的情況，遠比另一個時空來得激烈。
與中上階級不同，多數的一般市民是無力移居到歐美或台灣的，這使得一般市民對未來的悲觀氛圍更加濃厚。但當十二月十八日新世界實業宣布，旗下已恢復正常生產秩序的公司工廠，將發放一個月聖誕節禮金和一個月的中國新年禮金，並自明年二月起全面加薪百分之十，總數已近兩萬的員工意志開始昂揚起來。
再下來，十二月二十二日這天，當新世界實業提出一人三百五十平方呎的合理居住空間，宣告將以此標準在五年內興建一萬八千間優質住宅，並以低廉價格配售給員工，以及開始發放員工眷屬子女中小學教育補助金，社會的氣氛就明顯有了轉變。雖然有錢人對香港的未來仍舊悲觀，但勞工階級的心卻已明顯安定下來。
而同樣是在十二月二十二日這天，台灣整個社會的目光卻是集中在台北市的八德路上，因為就在這一天，曾經因虧空導致擠兌而倒閉的北市八信即將復業。這是台灣第一家被勒令停業後又重新復業的行庫，八信能否渡過必然發生的擠兌潮，將嚴重考驗八信新經營團隊與政府相關單位。或者說的更明確一點，這是對決定將八信交給謝家的蔣經國的考驗。所以無論是媒體記者，還是政壇上支持與反對蔣經國的那些人，都張大眼睛盯著八信。
當初政府是要求謝家概括承受八信的，也就是說謝家必須無條件認下舊八信經營者捅的婁子，讓所有的存款戶與債權人都領得到錢。對這為數近萬人的八信債權人與存款戶來說，先前八信倒閉把他們嚇壞了，許多人都因畢生積蓄拿不回來而使生活陷入困境，甚至還傳出有人因而想不開走上絕路。因此當前幾日報紙上開始登載八信將於今日復業的廣告後，竟然從兩天前開始就有人在八信門前等著。消息傳開之後，許多已如驚弓之鳥的債權人和存款戶也趕緊湧到八信門口，喊著要八信立即還錢，甚至還有人開始拍打大門企圖衝進去。
這可把在裡面準備復業工作的許遠東和八信員工嚇壞了，要知台北市市民可是勇悍得很，前些年的劉自然事件中他們都敢放火燒了美國大使館，現在自然也是敢砸了八信的。
許遠東以前只是合庫企劃部的課長，可沒遇見過這種緊急狀況。不過他臨危不亂，一方面急電松山分局派警員來維持秩序，另一方面則啟動本來是復業日才要使用的一些措施，企圖穩定群眾情緒。這些措施主要有幾點，第一是要求排隊領取號碼牌，復業日那天再依照號碼叫號辦理。第二是提早使用在八信鄰近七棟樓房的客戶休息室，還無限制供應飲食，讓不肯離去的客戶可以繼續在這裡等到復業那一天。
許遠東應變得宜暫時化解了危機，也使外界對先前籍籍無名的許遠東感到好奇。要知先前台灣可沒有排隊拿號碼牌再叫號辦理業務的行庫，更沒聽過哪一家行庫會另外對一般客戶開設休息室還供應飲食的。當然，外界也都不知道，許遠東手上有一本神秘的教戰手冊，這是某隻小妖蛾與田島京鼓搗出來，交給許遠東自己去增添的金融業賺錢與應變手冊。這手冊裡面的許多手段都是先前台灣人聞所未聞的，
所以當二十二日這天媒體記者們見到八信許多新做法時，簡直都是瞠目結舌，只覺是開了眼界。
不只媒體記者覺得開了眼界，調查局局長沈之岳也是。他奉命要仔細盯著八信的狀況，所以這天不但有幾十個調查員佈置在八信及附近，調查局更在八信對街的房子成立了一個臨時指揮所，沈之岳從一早就進駐了這裡。而他也和媒體記者一樣，被所見的景象嚇了一跳。但他可不用像記者一樣辛苦去問是怎麼一回事，自然會有調查員去幫他問清楚。然後……
「報告局長，那些三輪車和計程車是八信雇的，說是要免費送每一個領完錢的客戶回家的。我問了幾個車伕和司機八信怎麼跟他們算錢，說是五百元包租了三天，每出一趟車還能再拿三十元。」
沈之岳有點無語了，銀行都會幫一些貴賓級的客戶叫車，甚至是由銀行的員工自己開車接送，可從沒聽過連小客戶也有這種待遇，更何況還是免費的呢？都說謝文堂是個冤大頭，可是這樣花錢也太任性了吧！
不過，沈之岳是個凡事觀察入微之人，所以當他注意到有幾十個穿著亮麗套裝的女人推著小推車穿梭在排隊人潮中，又看到她們從小推車上拿出一杯杯的茶水遞給排隊的人，他心中就大致猜到八信想幹什麼。為了證明自己心中的猜測，他隨手招來一位調查員，要他去八信辦理貸款，同時仔細觀察銀行內部的運作。
半個小時後，那個調查員回來了。沈之岳見他一臉忿忿不平的模樣，還以為是被拒絕了呢，卻聽那個調查員說：「……我都說我是在調查局工作的，他們卻堅持要我先開戶才能辦貸款，那個什麼急難救助還最多只能貸三千元，這分明是瞧不起調查局嘛！」
沈之岳當然聽得出這傢伙是在撥弄是非，這讓他有些不悅。他知道底下的人平日橫行霸道習慣了，根本受不得一點氣，但八信復業成功與否可是牽涉到蔣經國的威信，哪容底下這些小鬼從中添亂。更何況，早就有人向他報告過了，謝家不但向松山分局、市調站、警總都送了紅包，還是每個人三千六的超大紅包。人家禮數做到這種程度，你還要去找麻煩，這就有點過份了。所以他臉色一沉，寒聲說道：「叫你去哪裡是要你觀察裡面的情況，你說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麼！」
那調查員心頭一凜，再不敢搬弄是非，乖乖地將他在八信裡面看到的一切說了一遍。那調查員的觀察力還是不錯的，只聽他從八信與其他行庫完全不同的佈置裝潢講起，包括櫃臺後面大桌子上擺的像小山一樣的鈔票，行員對待每一個客戶的態度，甚至是行員端上來的熱茶用的杯子和茶葉，他都一一仔細描述。到了最後，他卻還是忍不住加上一句自己的評論：「他媽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有銀行把每個庫戶都當大爺的！」
沈之岳瞪了這個口沒遮攔的傢伙一眼，正想說幾句官腔訓他一下時，卻聽到樓梯口有人接話說：「我想聽聽八信是怎麼把客戶當大爺的。」
沈之岳一聽到這個熟悉的浙江口音立刻就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恭敬說道：「經國先生，您怎麼來了？」
出現在樓梯口的正是蔣經國和蔣彥士，由於樓下的調查員不敢攔蔣經國，所以他在上樓梯時就聽到了調查員說的最後一句話。這可把那個調查員嚇壞了，要知蔣經國若聽到剛剛他搬弄是非的那些話，那他大概就得去金馬前線為國盡忠了。好在蔣經國似乎是剛到，而反應快的沈之岳也立即叫那個調查員把看到的一切再說一遍。當然，沈之岳也趁蔣經國不注意時遞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讓那個調查員別說不該說的。
蔣經國面無表情地聽完後，揮了揮手讓幾個調查員都去樓下，這才淡淡地對沈之岳說：「沈局長，說說你的看法。」
「是，經國先生。」沈之岳應諾之後，又想了幾秒鐘，這才說道：「把高高的櫃臺換成一般高度的桌子，讓客戶與行員平起平坐，還能看到行員在做什麼，我認為這會增加風險，讓心有歹念的人容易行搶。不過，如果我是八信的客戶，我會很喜歡這種銀行，因為這會讓我覺得受到尊重。加上他們還有專人端茶奉客，門口還有人迎客送客，這種把每一個客戶當大爺的作法，應該能迅速拉攏客戶的心。再加上他們這幾天弄的那些客戶休息室和提款客戶免費專車送到家，我想只要能撐過這幾天，流失的存款應會回流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說：「坦白說，我從沒聽過銀行是這樣運作的，這個許遠東確實是個人才。不過，他們既然要開辦低息的貸款，等存款回流甚至大幅增加後，如何不虧損恐怕是個問題。」
蔣經國點點頭，轉頭望向蔣彥士。蔣彥士會意，接過話題說道：「關於虧損的問題，我問過許遠東。他說現在台灣的銀行都是靠收貸款利息賺錢，所以銀行為了賺錢都特別巴結大客戶，卻對一般的小客戶很苛刻。但這種做法和古代的錢莊沒兩樣，既沒辦法幫助真正需借錢的小老百姓，也不利於社會經濟的發展。而謝文堂希望八信能真正幫到小市民的忙，要開辦低利的急難救助、創業與周轉貸款，八信就必須另外找財源。據許遠東說，謝文堂投進來的資本中，包括了三十幾間店面和一億五千萬的政府公債，房租和公債利息收入會成為八信復業後初期的主要收入。等八信的存款增加後，他們還會投資其他的經濟活動。」
蔣經國眼中異芒閃動，臉色卻依舊木然，淡淡問道：「這都是許遠東的主意嗎？」
蔣彥士搖搖頭回道：「許遠東說，關於八信的營運原則與實際操作手段，大多是田島京的建議。他說田島京堅持銀行是金融服務業而非官僚機構，必須要能提供給每一個客戶最好最貼心的服務。據說田島京在東京有一家金融公司，今天八信弄的那些讓客戶與行員坐下來談事情、奉茶和專車接送什麼的，都是照搬田島京那家金融公司的做法。」
「這個人是人才啊，可惜是日本人……。」蔣經國心裡遺憾著，卻又想起細川重原的事，就又問道：「駐日大使館有派人去參加細川龍馬父親的告別式嗎？」
「是陳大使親自去的，不過……」蔣彥士苦笑著把陳之邁去參加細川重原告別式時遇見的事說了一遍。因為又要參加細川俊作的太太和女兒女婿的告別式，陳之邁直到昨日才向台北提出報告，蔣彥士也是到昨天傍晚，才知道原來這中間還有那麼多曲折離奇的情節。
把陳之邁報告的事大致說了一下之後，蔣彥士又說：「昨晚細川龍馬打電話給我，說是甚為感激我國政府能派人去弔唁。他說等他打完索尼公司的悶棍後，會親自來台灣向您致謝。」
蔣經國聞言一愣，好奇問道：「打索尼公司的悶棍？」
蔣彥士苦笑回道：「我也不知這是什麼意思，問他他也不答覆，只說下禮拜我們看新聞就知道了。」
……………
武田雅彥是在十二月二十三日黃昏時回到日本的，由於氣象廳發佈二十四日東京將有大雪，已經與家人約好共度聖誕節的武田雅彥，打算搭乘晚上最後一班福岡飛回東京的飛機，因此他只能在九州停留幾個小時。時間有限下，他也不去熊本了，而是和細川龍馬等人在福岡碰面。
由於高田一朗在大山輝策劃的車禍中重傷，細川龍馬是搭乘田村洋一開的車來福岡的，同行的還有鶴田遙、田島京以及一個田村洋一的部屬。這讓武田雅彥有點意外，見面時劈頭就問細川龍馬：「謝桑怎麼沒來？」
這個問題還真是讓細川龍馬詫異，一愣後說：「謝桑去訪友了，要明天才能回熊本，怎麼，香港那邊發生了和謝桑有關的事？」
「確實是有件和謝桑有關的事，不過……」武田雅彥說著，卻是跺了跺腳，嘟嚷說：「冷死了，等找個溫暖的地方讓我喝杯熱酒後，我再告訴你們香港的事。」
等眾人在福岡地頭蛇田村洋一的引領下，進了機場附近的一間居酒屋，又喝了一杯熱酒後，武田雅彥才說：「十九日那天，有個自稱是什麼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駐香港辦事處主任姓王的人，去新世界實業找木村，說蔣經國希望我們能協助流落在香港的一些國民黨人。木村問了呂樂，確定那人確實代表國民黨，考慮到謝家的立場，我和木村答應和那人去看情況。」
說到這裡，武田雅彥喝了一口熱酒，這才又說：「二十一日那天，我和木村、丁鎮東隨那人去了一個叫調景嶺的地方。丁鎮東說那裡是一九四九年之後沒有隨國民黨去台灣的國民黨人聚居之處，據說那裡有幾萬人，生活條件比香港其他地區差很多。我問那個王主任我們能幫什麼忙，他說他們知道謝桑是新世界實業的大股東，也知道謝桑在台灣捐了許多錢做善事，他希望我們能捐一筆錢改善調景嶺居民的生活，協助那裡的學校興建新校舍與添購設備，提供一些工作機會，還有幫他們解決聯外交通問題，據說那裡到九龍碼頭之間本來有一線公車的，但自六月份左派暴動後公車就停了。反正就是都得花錢的問題，加起來有十幾項之多。」
在房間內的細川龍馬夫婦和田島京都皺著眉頭，要知花錢做善事是一回事，但被人找上門敲竹槓那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他們都沒接武田雅彥的話，因為他們都知道武田雅彥一定還有下文。
果然，武田雅彥又端起酒杯啜飲一口後，有點無奈地說：「對方都點出謝桑了，我和木村只能咬著牙認了。但調景嶺太敏感，我和木村擔心由新世界實業出錢會引起港府不快，所以是用謝桑和龍馬你的名義捐的。調景嶺每一所中小學我們都捐了十萬美元，又捐了一百萬美元讓他們改善生活環境及解決交通問題。另外，那裡還有一所叫珠海書院的大學，負責人叫江茂森。木村的意思是和那所學校合作，但雙方還沒談妥。總之，我們得花一百九十萬美元才能擺平他們。」
「唉！真是一群煩人的牛虻啊……。」細川龍馬苦笑著搖頭，有點無奈地說：「好吧，武田，這事你做的很好，我代謝桑謝謝你了。那筆錢我會盡快匯過去的，絕不會讓你和木村被人說是說話不算話的。」
「錢我已經幫你先墊上了，你記得匯進我的戶頭就好。」武田雅彥悶悶地說著，看來雖然被敲詐的不是他，但他顯然不怎麼喜歡這種經驗。
細川龍馬顯然也不喜歡被勒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之後，這才滿臉無奈地說：「好了，武田，請你去香港辦的事呢？」
武田雅彥從小行李袋中拿出一本《時代周刊》，從雜誌裡抽出一張報紙，笑呵呵地說：「龍馬，我們在香港的報紙上刊了一則尋人廣告，效果很得很。你看……。」
這是一則標題〈以女王之名懸賞百萬美元〉的廣告，其內容是懸賞尋找兩個曾犯下虐殺英軍戰俘與傳教士的日本人屍體──正確地說這根本是一則公然買兇殺人的廣告。這讓細川龍馬當場臉上就爬滿了黑線，倒是田島京一看就快笑歪了，笑嘻嘻地說：「這果然是個好方法，以女王之名買屍體，武田，你真不愧是律師啊，真夠黑的。」
鶴田遙拿過來一看，臉色頓時也有點綠了，不滿地說：「武田，到時候英國人找上門來怎麼辦，你這不是害龍馬嗎？」
武田雅彥雙手一攤，有點無賴地說：「喂！鶴田，這可是木村想的主意，妳可別找我。而且，還真別說這主意不好，廣告才登了兩天就有人舉報那兩個傢伙的下落了。現在全香港都把那兩個傢伙當成會走路的美金，如果他們不想死，就得趕緊回日本投案。」
「他們八成是死定了……。」細川龍馬淡淡地說，然後瞪了一眼武田雅彥，略微不悅地說：「你們讓我欠馬惜如那傢伙一個大人情了，和那傢伙沾上邊可不是好事啊！」
武田雅彥聳聳肩，跳換話題說：「熊本這邊怎樣了？」
田島京接過問題回答說：「重原伯父的遺體昨天解剖了，驗屍報告要月底才能出來。聽說大山家找了幾個議員出面施壓，要檢方先讓大山輝交保，不過已經被拒絕了。現在麻煩的是重原伯父的遺產，真不知龍的母親是怎麼想的，口口聲聲說要讓龍繼承全部遺產，可是事實上重原伯父名下的股票卻全部被拿去質押了，那些錢聽說全流到大山家去了。龍所能繼承的，除了那棟房子外就是一大筆負債。」
「那個女人是無知好不好……。」細川龍馬悶悶地說了一句，說真的，他完全沒想到這個繼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要不是還顧念著龍這個弟弟，他早就放手不管了。
武田雅彥對雪乃夫人的愚蠢卻是毫不在意，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後，才不解地問：「是質押給哪一家銀行？贖回來不就得了嘛！」
田島京搖搖頭，苦笑說：「不容易啊……那些股票是質押給一家金融公司，而那家公司是工藤會的。」
「什麼！」武田雅彥驚得站起身來，臉色立刻變得很嚴峻。
也難怪武田雅彥會有這種反應，工藤會可是個敢和神戶山口組正面廝殺對抗的黑道組織，公司股權流入工藤會的手裡，這公司就等於是廢了。
細川龍馬似乎是早料到武田雅彥會有這種反應，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作勢要鶴田遙幫自己添酒，等一口將滿杯的熱酒喝完後，他才淡淡地說：「現在的情況是，要想拿回那些股票恐怕得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而且恐怕工藤會還不肯全還，這樣就算拿回部分的股票也是後患無窮。更何況，現在把那些股權贖回來，我那個繼母怕是會再折騰。如果她不能同意在龍成年前這些股權由舞子代管，那我寧願要舞子賣掉她手上的股權，免得惹禍上身。」
「舞子會肯嗎？」武田雅彥嘟嚷著，他可不信細川舞子會這樣就認輸。
細川龍馬、鶴田遙和田島京三人都是聞言苦笑，武田雅彥說的沒錯，現在細川舞子正在氣頭上，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棄母親留給她的公司股權。
田島京苦笑之後，先是看了下雅間的門口確定沒人後，這才低聲說：「武田，我們商量過了，如果阿言的預言是對的，那下個月大山家生產的米糠油就會出大問題。到時候不只是大山家的卡耐米倉庫株式會社股價會狂跌，和卡耐米交互持股的細川家的公司也一定會受拖累。到時候只要龍馬和舞子願意出手承接，雪乃夫人和工藤會都應該會急著放手的。不過，這得先做一些布置，所以月底你得和我弟弟芳樹一起來熊本。沒有你們的幫忙，舞子一個人撐不起的。」
「等等！」武田雅彥揮了揮手，一臉苦瓜臉地說：「為什麼是我和芳樹幫舞子？你們呢？」
細川龍馬抬起頭瞥了武田雅彥一眼，有點詫異地說：「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二十六日在東京開完新產品的新聞發佈會後，我們月底都得先去台灣一趟，那裡的事情太多了，不趕快處理不行的。」
「可、可是，我不想和舞子那個瘋女人一起做事的啊！」武田雅彥大聲哀嚎，但很可惜的，他換來的只是三雙白眼。
木村由伸回自己的房間後，武田雅彥卻是拉著若林俊彌不讓他走，非得問出他是為何陰陽怪氣不可。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這句話竟像是點燃火藥桶的引信一樣，立即引起若林俊彌勃然大怒。
只見若林俊彌瞪著好友，咬牙切齒地說：「你問我怎麼了？你怎麼不去問那個多管閒事的傢伙怎麼了？」
武田雅彥眉頭深鎖，不悅地說：「喂！我從日本飛來香港，可不是想和你吵架的。而且，木村這次可是為你賺了很多錢哦！你能成為億萬富翁，他是功不可沒。你就算不想感激他，也犯不著和他作對吧？」
若林俊彌見武田雅彥生氣了，也不好再大聲，只是他還是忍不住嘟嚷說：「是那小子先和我作對的，這可不能怪我……。」
武田雅彥有些不耐煩了，不滿地說：「好吧！那你告訴我木村做了什麼事可以吧？」
然後，幾分鐘之後，滿臉黑線的武田雅彥就不可思議地問：「只是因為他反對你讓女職員穿空姐制服的荒唐行徑，你就看他不順眼？」
若林俊彌對好友的話很不滿，瞪眼說道：「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誰荒唐啦？」
武田雅彥搖搖頭，覺得若林俊彌有點無藥可救了。只是他也知道這個酒友的怪異癖好，想了想之後說道：「算了，我看這樣好了，你想讓自己的秘書穿怎樣我不管，但除此之外我支持木村的做法。不過，若林，我得警告你，你可不要對女秘書做出什麼不軌的事，不然龍馬鐵定會把你踢到非洲去。」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做過不軌的事？」若林俊彌無恥地否認了他幹過的事，但他可不認為自己在說謊，天地良心，他確實沒對穿空姐制服的女秘書下過手──因為他以前還真沒遇過穿空姐制服的女秘書。
武田雅彥翻了個大白眼，很是鄙夷眼前這個空姐制服癖的性騷擾慣犯。但這一來也提醒了他一件事，他趕緊問道：「你不是一直嚷著要收購國泰航空嗎？現在情況怎樣了？」
「有點麻煩，太古洋行不想把手上的股權賣出來。」若林俊彌皺著眉，他把收購價都開到六千萬美元了，太古洋行卻仍是不鬆口。
「這樣啊……，」武田雅彥沉吟一下，建議說道：「其實你應該請木村幫忙的，我聽說木村的女朋友的表哥，就是那個里昂的銀行家，他在澳大利亞有不少投資。國泰航空的第二大股東不是一家澳大利亞的航空公司嗎？或許我們可以透過那個法國銀行家，先設法把澳大利亞那邊的股權拿到手。對了，你還記得那個美軍空軍上校寇爾克吧，龍馬說他在巴黎遇到寇爾克，那傢伙已經退役了，龍馬邀請他回東方來幫忙。龍馬說那傢伙會在下個月月初來香港，他應該幫得上你的忙。」
「寇爾克？」若林俊彌雙眉一揚，欣喜說道：「那太好了，有他幫忙我就更有把握了。對了，武田，你會在香港待幾天？」
「待到這個月二十三號，我答應我兒子陪他過聖誕節的。」武田雅彥說到這裡又想起一件事，提醒說到：「若林，龍馬要我告訴你們，要盡快把獎金的事處理好，讓各公司工廠盡快恢復運作。還有，麗的映聲華語頻道和香港供水公司的工作也得開始了。」
「龍馬那傢伙就是會使喚人……。」若林俊彌心裡嘀咕著，但他還是點點頭說：「既然你要待到二十三號，那正好，明天起連著三天我們要發聖誕節獎金，你可以順便看一看現在各公司工廠的情況。另外，我會安排供水公司和麗的映聲兩處負責籌備的人做個報告，你聽完報告後再回去告訴龍馬。」
武田雅彥見若林俊彌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怕他把正事耽誤了，就又說道：「若林，你很沒精神呢，是生病了嗎？如果身體不舒服，就把手上的工作先交給木村，好好休養幾日再說。」
若林俊彌搖搖頭回道：「我沒事，只是壓力太大了……。」稍頓一下後，他低聲說：「武田，你知道先前賣文物的那個姓沖森的人吧，前兩天他又來了……。」
前幾日那個可能是日籍解放軍的沖森找上門時，那時木村由伸還沒回香港，就由若林俊彌見了他。這次沖森不僅想賣上千件文物，還提出一個請求──他希望若林俊彌能幫忙調查中南海閒人這個神秘人物的真實身份。
若林俊彌對政治沒多大興趣，也根本不知道那個中南海閒人就是謝子言，但他早也嗅覺到《明報》和《星島日報》上那幾篇文章的不尋常。因為不但《星島日報》的社長胡仙要找人保護，據說《明報》還有兩個編輯失蹤了。這讓若林俊彌很緊張，畢竟是他答應了呂樂的請託，讓本來只是負責新世界實業與旗下各公司保全的神盾保安去保護胡仙的。所以這幾天他又是嚇得出門時都要帶上七八個保鏢，深怕自己也會「被失蹤」。
正因如此，當沖森請他利用關係調查中南海閒人的身份時，若林俊彌趕緊就搖著頭拒絕了。可是等沖森離開後，若林俊彌卻又開始害怕他的拒絕會招來報復。於是，這幾日他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憂心忡忡度日如年。
武田雅彥也不知道謝子言和鶴田遙聯手搞的那些事，但他也和細川龍馬一樣對北京政權毫無好感，所以他是支持若林俊彌不淌這趟混水的決定。只是經過大山輝策劃的謀殺案後，他也意識到了個人人身安全的問題，因此他想了想之後說：「若林，雖然近來香港平靜了許多，但誰知道那些傢伙不是在策劃進行另一次大暴動呢？以後像是文物交易這種事你最好不要親自出面，身邊的維安也得再加強。」
……………
武田雅彥與若林俊彌並不知道，就在他們談話的這一天，北京的周恩來下達了停止在香港進行武裝鬥爭的指示。
打著馬列意識形態大旗的中共，其實是個最現實主義取向的政黨，周恩來更是個百分百的現實主義者。他之所以下了這樣的指示，就是因為這半年來中共在香港進行的武裝鬥爭根本是失敗的，而且還反過來損及了中共的利益。
中共在港進行武裝鬥爭之初，本以為在民族主義旗幟的號召下，港人會群起配合迫使英國放棄香港。然而，六七暴動雖是聲勢浩大，卻因左派發起的罷市罷工嚴重損害香港經濟與人民經濟生活，不僅使香港中上階級紛紛出逃，就連一般小市民也因在罷市罷工中受害甚深而開始厭惡左派。而左派暴徒對一般市民的無差別恐怖攻擊，則是壓垮左派支持度的最後一根稻草。當連那些中共所謂的「愛國企業家」都先後離港以求安全時，中共在港的武裝鬥爭路線就注定是要失敗了。
在謝子言前世的那個時空中，進入今年十一月中後，左派暴徒有計畫性的恐怖攻擊事件就急速減少。在現在這個時空中，因為謝子言亂搧他的小翅膀，中共在港幾個地下機關被破獲，加上費彝民這個中共在港重要幹部的叛變，中共在港的黨員及幹部大多被港府逮捕，遂使鬥委會再無力發起有計畫性的恐怖攻擊。雖說仍有個別零星的恐怖攻擊行為，但已無法撼動香港政府的統治了。
對中南海來說，更糟糕的是出現了幾個他們預料之外的變數。第一個變數是那個驚鴻一現的〇〇七情報員。雖然英國政府宣稱這絕非英國政府的手筆，但這個神秘人物的出現，竟然發揮了鞏固英國香港政府統治正當性的作用，這就使得中共不得不慎重評估英國維護其對香港統治權的決心。
若說〇〇七情報員的出現，意味著中共攪亂香港政經社會秩序以趁機併吞香港的企圖失敗，那中南海閒人的出現，就意味著中共內部出現了嚴重危機。中南海閒人投書到報社的幾篇文章，揭露了許多只有中共高層才知道的機密，怎麼看這個人的身份都應該是中共政治局常委或軍委會委員一級的人。所以自十一月中下旬《明報》及《星島日報》接連刊出中南海閒人的三篇文章後，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兼警衛局局長汪東興就奉命開始追查。
但汪東興的手下跑去香港花了錢買通報社的人，把幾篇文章原稿的影印本弄到手，甚至還綁架了兩個報社編輯，所得到的線索卻很有限。從筆跡鑑定來看，寫信的人字跡很端正，但筆力柔弱，應該是年紀頗大或手腕無力者寫的；行文間大量使用簡體字，但少數用語卻是受過解放前舊教育的人才會用的；信件是從日本的機場寄出的，可能是在東京機場搭機或轉機時寄出的，但不能排除是有人刻意把信件帶到那裡再寄出的。但汪東興憑這幾項發現開始對中共高層進行排查後，卻發現根本找不到可疑者。
找不到可疑者，就意味著每個人都是可疑者。這一來中共高層簡直人人自危，都知道老毛的疑心病特別重，整肅政敵時又特別狠，每個人都怕被老毛扣上頂大帽子整到死。所有人都恨死了那個化名中南海閒人的叛徒，都在心裡面把自己的政敵對號入座，認為對方可能就是中南海閒人。這麼一來，許多的矛盾都被深化了，隨時都可能擦槍走火引發下一波的大鬥爭。
在這種衝突一觸即發的情況下，現實主義者周恩來意識到迫切的危機，硬著頭皮向毛澤東提出引蛇出洞的建議。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中南海閒人之所以會把文章丟到香港的報紙上，應該是想趁香港的混亂掩護其身份。既然現在武裝鬥爭奪港已不可行，乾脆就停止武裝鬥爭，改用拉攏滲透的手段讓在港組織得以重建。周恩來認為，那個叛徒見中港關係開始和緩，一定會急著想搞破壞。只要能集中人力監視日本與香港，一定會發現這個叛徒的蛛絲馬跡，到時候順藤摸瓜把他逮出來也就不難了。
這是個沒辦法中的辦法，要知這個中南海閒人藏的太深，汪東興把住在日本或曾在東京轉機的中國人都查了一遍，卻硬是查不出什麼。而據說美日英蘇及台灣的情報部門也是大張旗鼓調查，一樣也沒有結果。所以縱然毛澤東頗為不悅，卻也只能接受周恩來的建議
，讓一九六七年左派在香港的武裝暴動活動劃下休止符。
然而，此時包括英國政府在內的多數世人都不知道中共高層的決策已改變，他們都認為近來恐怖攻擊的減少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所以香港多數的中上階級仍在持續外逃，而由於新世界實業這個擁有大量資金的冤大頭出現，讓許多原本因擔憂無法脫產而滯留香港的人得以變賣家產離港。因此這段時間香港各種物業所有權變動的情況，遠比另一個時空來得激烈。
與中上階級不同，多數的一般市民是無力移居到歐美或台灣的，這使得一般市民對未來的悲觀氛圍更加濃厚。但當十二月十八日新世界實業宣布，旗下已恢復正常生產秩序的公司工廠，將發放一個月聖誕節禮金和一個月的中國新年禮金，並自明年二月起全面加薪百分之十，總數已近兩萬的員工意志開始昂揚起來。
再下來，十二月二十二日這天，當新世界實業提出一人三百五十平方呎的合理居住空間，宣告將以此標準在五年內興建一萬八千間優質住宅，並以低廉價格配售給員工，以及開始發放員工眷屬子女中小學教育補助金，社會的氣氛就明顯有了轉變。雖然有錢人對香港的未來仍舊悲觀，但勞工階級的心卻已明顯安定下來。
而同樣是在十二月二十二日這天，台灣整個社會的目光卻是集中在台北市的八德路上，因為就在這一天，曾經因虧空導致擠兌而倒閉的北市八信即將復業。這是台灣第一家被勒令停業後又重新復業的行庫，八信能否渡過必然發生的擠兌潮，將嚴重考驗八信新經營團隊與政府相關單位。或者說的更明確一點，這是對決定將八信交給謝家的蔣經國的考驗。所以無論是媒體記者，還是政壇上支持與反對蔣經國的那些人，都張大眼睛盯著八信。
當初政府是要求謝家概括承受八信的，也就是說謝家必須無條件認下舊八信經營者捅的婁子，讓所有的存款戶與債權人都領得到錢。對這為數近萬人的八信債權人與存款戶來說，先前八信倒閉把他們嚇壞了，許多人都因畢生積蓄拿不回來而使生活陷入困境，甚至還傳出有人因而想不開走上絕路。因此當前幾日報紙上開始登載八信將於今日復業的廣告後，竟然從兩天前開始就有人在八信門前等著。消息傳開之後，許多已如驚弓之鳥的債權人和存款戶也趕緊湧到八信門口，喊著要八信立即還錢，甚至還有人開始拍打大門企圖衝進去。
這可把在裡面準備復業工作的許遠東和八信員工嚇壞了，要知台北市市民可是勇悍得很，前些年的劉自然事件中他們都敢放火燒了美國大使館，現在自然也是敢砸了八信的。
許遠東以前只是合庫企劃部的課長，可沒遇見過這種緊急狀況。不過他臨危不亂，一方面急電松山分局派警員來維持秩序，另一方面則啟動本來是復業日才要使用的一些措施，企圖穩定群眾情緒。這些措施主要有幾點，第一是要求排隊領取號碼牌，復業日那天再依照號碼叫號辦理。第二是提早使用在八信鄰近七棟樓房的客戶休息室，還無限制供應飲食，讓不肯離去的客戶可以繼續在這裡等到復業那一天。
許遠東應變得宜暫時化解了危機，也使外界對先前籍籍無名的許遠東感到好奇。要知先前台灣可沒有排隊拿號碼牌再叫號辦理業務的行庫，更沒聽過哪一家行庫會另外對一般客戶開設休息室還供應飲食的。當然，外界也都不知道，許遠東手上有一本神秘的教戰手冊，這是某隻小妖蛾與田島京鼓搗出來，交給許遠東自己去增添的金融業賺錢與應變手冊。這手冊裡面的許多手段都是先前台灣人聞所未聞的，
所以當二十二日這天媒體記者們見到八信許多新做法時，簡直都是瞠目結舌，只覺是開了眼界。
不只媒體記者覺得開了眼界，調查局局長沈之岳也是。他奉命要仔細盯著八信的狀況，所以這天不但有幾十個調查員佈置在八信及附近，調查局更在八信對街的房子成立了一個臨時指揮所，沈之岳從一早就進駐了這裡。而他也和媒體記者一樣，被所見的景象嚇了一跳。但他可不用像記者一樣辛苦去問是怎麼一回事，自然會有調查員去幫他問清楚。然後……
「報告局長，那些三輪車和計程車是八信雇的，說是要免費送每一個領完錢的客戶回家的。我問了幾個車伕和司機八信怎麼跟他們算錢，說是五百元包租了三天，每出一趟車還能再拿三十元。」
沈之岳有點無語了，銀行都會幫一些貴賓級的客戶叫車，甚至是由銀行的員工自己開車接送，可從沒聽過連小客戶也有這種待遇，更何況還是免費的呢？都說謝文堂是個冤大頭，可是這樣花錢也太任性了吧！
不過，沈之岳是個凡事觀察入微之人，所以當他注意到有幾十個穿著亮麗套裝的女人推著小推車穿梭在排隊人潮中，又看到她們從小推車上拿出一杯杯的茶水遞給排隊的人，他心中就大致猜到八信想幹什麼。為了證明自己心中的猜測，他隨手招來一位調查員，要他去八信辦理貸款，同時仔細觀察銀行內部的運作。
半個小時後，那個調查員回來了。沈之岳見他一臉忿忿不平的模樣，還以為是被拒絕了呢，卻聽那個調查員說：「……我都說我是在調查局工作的，他們卻堅持要我先開戶才能辦貸款，那個什麼急難救助還最多只能貸三千元，這分明是瞧不起調查局嘛！」
沈之岳當然聽得出這傢伙是在撥弄是非，這讓他有些不悅。他知道底下的人平日橫行霸道習慣了，根本受不得一點氣，但八信復業成功與否可是牽涉到蔣經國的威信，哪容底下這些小鬼從中添亂。更何況，早就有人向他報告過了，謝家不但向松山分局、市調站、警總都送了紅包，還是每個人三千六的超大紅包。人家禮數做到這種程度，你還要去找麻煩，這就有點過份了。所以他臉色一沉，寒聲說道：「叫你去哪裡是要你觀察裡面的情況，你說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麼！」
那調查員心頭一凜，再不敢搬弄是非，乖乖地將他在八信裡面看到的一切說了一遍。那調查員的觀察力還是不錯的，只聽他從八信與其他行庫完全不同的佈置裝潢講起，包括櫃臺後面大桌子上擺的像小山一樣的鈔票，行員對待每一個客戶的態度，甚至是行員端上來的熱茶用的杯子和茶葉，他都一一仔細描述。到了最後，他卻還是忍不住加上一句自己的評論：「他媽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有銀行把每個庫戶都當大爺的！」
沈之岳瞪了這個口沒遮攔的傢伙一眼，正想說幾句官腔訓他一下時，卻聽到樓梯口有人接話說：「我想聽聽八信是怎麼把客戶當大爺的。」
沈之岳一聽到這個熟悉的浙江口音立刻就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恭敬說道：「經國先生，您怎麼來了？」
出現在樓梯口的正是蔣經國和蔣彥士，由於樓下的調查員不敢攔蔣經國，所以他在上樓梯時就聽到了調查員說的最後一句話。這可把那個調查員嚇壞了，要知蔣經國若聽到剛剛他搬弄是非的那些話，那他大概就得去金馬前線為國盡忠了。好在蔣經國似乎是剛到，而反應快的沈之岳也立即叫那個調查員把看到的一切再說一遍。當然，沈之岳也趁蔣經國不注意時遞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讓那個調查員別說不該說的。
蔣經國面無表情地聽完後，揮了揮手讓幾個調查員都去樓下，這才淡淡地對沈之岳說：「沈局長，說說你的看法。」
「是，經國先生。」沈之岳應諾之後，又想了幾秒鐘，這才說道：「把高高的櫃臺換成一般高度的桌子，讓客戶與行員平起平坐，還能看到行員在做什麼，我認為這會增加風險，讓心有歹念的人容易行搶。不過，如果我是八信的客戶，我會很喜歡這種銀行，因為這會讓我覺得受到尊重。加上他們還有專人端茶奉客，門口還有人迎客送客，這種把每一個客戶當大爺的作法，應該能迅速拉攏客戶的心。再加上他們這幾天弄的那些客戶休息室和提款客戶免費專車送到家，我想只要能撐過這幾天，流失的存款應會回流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說：「坦白說，我從沒聽過銀行是這樣運作的，這個許遠東確實是個人才。不過，他們既然要開辦低息的貸款，等存款回流甚至大幅增加後，如何不虧損恐怕是個問題。」
蔣經國點點頭，轉頭望向蔣彥士。蔣彥士會意，接過話題說道：「關於虧損的問題，我問過許遠東。他說現在台灣的銀行都是靠收貸款利息賺錢，所以銀行為了賺錢都特別巴結大客戶，卻對一般的小客戶很苛刻。但這種做法和古代的錢莊沒兩樣，既沒辦法幫助真正需借錢的小老百姓，也不利於社會經濟的發展。而謝文堂希望八信能真正幫到小市民的忙，要開辦低利的急難救助、創業與周轉貸款，八信就必須另外找財源。據許遠東說，謝文堂投進來的資本中，包括了三十幾間店面和一億五千萬的政府公債，房租和公債利息收入會成為八信復業後初期的主要收入。等八信的存款增加後，他們還會投資其他的經濟活動。」
蔣經國眼中異芒閃動，臉色卻依舊木然，淡淡問道：「這都是許遠東的主意嗎？」
蔣彥士搖搖頭回道：「許遠東說，關於八信的營運原則與實際操作手段，大多是田島京的建議。他說田島京堅持銀行是金融服務業而非官僚機構，必須要能提供給每一個客戶最好最貼心的服務。據說田島京在東京有一家金融公司，今天八信弄的那些讓客戶與行員坐下來談事情、奉茶和專車接送什麼的，都是照搬田島京那家金融公司的做法。」
「這個人是人才啊，可惜是日本人……。」蔣經國心裡遺憾著，卻又想起細川重原的事，就又問道：「駐日大使館有派人去參加細川龍馬父親的告別式嗎？」
「是陳大使親自去的，不過……」蔣彥士苦笑著把陳之邁去參加細川重原告別式時遇見的事說了一遍。因為又要參加細川俊作的太太和女兒女婿的告別式，陳之邁直到昨日才向台北提出報告，蔣彥士也是到昨天傍晚，才知道原來這中間還有那麼多曲折離奇的情節。
把陳之邁報告的事大致說了一下之後，蔣彥士又說：「昨晚細川龍馬打電話給我，說是甚為感激我國政府能派人去弔唁。他說等他打完索尼公司的悶棍後，會親自來台灣向您致謝。」
蔣經國聞言一愣，好奇問道：「打索尼公司的悶棍？」
蔣彥士苦笑回道：「我也不知這是什麼意思，問他他也不答覆，只說下禮拜我們看新聞就知道了。」
……………
武田雅彥是在十二月二十三日黃昏時回到日本的，由於氣象廳發佈二十四日東京將有大雪，已經與家人約好共度聖誕節的武田雅彥，打算搭乘晚上最後一班福岡飛回東京的飛機，因此他只能在九州停留幾個小時。時間有限下，他也不去熊本了，而是和細川龍馬等人在福岡碰面。
由於高田一朗在大山輝策劃的車禍中重傷，細川龍馬是搭乘田村洋一開的車來福岡的，同行的還有鶴田遙、田島京以及一個田村洋一的部屬。這讓武田雅彥有點意外，見面時劈頭就問細川龍馬：「謝桑怎麼沒來？」
這個問題還真是讓細川龍馬詫異，一愣後說：「謝桑去訪友了，要明天才能回熊本，怎麼，香港那邊發生了和謝桑有關的事？」
「確實是有件和謝桑有關的事，不過……」武田雅彥說著，卻是跺了跺腳，嘟嚷說：「冷死了，等找個溫暖的地方讓我喝杯熱酒後，我再告訴你們香港的事。」
等眾人在福岡地頭蛇田村洋一的引領下，進了機場附近的一間居酒屋，又喝了一杯熱酒後，武田雅彥才說：「十九日那天，有個自稱是什麼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駐香港辦事處主任姓王的人，去新世界實業找木村，說蔣經國希望我們能協助流落在香港的一些國民黨人。木村問了呂樂，確定那人確實代表國民黨，考慮到謝家的立場，我和木村答應和那人去看情況。」
說到這裡，武田雅彥喝了一口熱酒，這才又說：「二十一日那天，我和木村、丁鎮東隨那人去了一個叫調景嶺的地方。丁鎮東說那裡是一九四九年之後沒有隨國民黨去台灣的國民黨人聚居之處，據說那裡有幾萬人，生活條件比香港其他地區差很多。我問那個王主任我們能幫什麼忙，他說他們知道謝桑是新世界實業的大股東，也知道謝桑在台灣捐了許多錢做善事，他希望我們能捐一筆錢改善調景嶺居民的生活，協助那裡的學校興建新校舍與添購設備，提供一些工作機會，還有幫他們解決聯外交通問題，據說那裡到九龍碼頭之間本來有一線公車的，但自六月份左派暴動後公車就停了。反正就是都得花錢的問題，加起來有十幾項之多。」
在房間內的細川龍馬夫婦和田島京都皺著眉頭，要知花錢做善事是一回事，但被人找上門敲竹槓那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他們都沒接武田雅彥的話，因為他們都知道武田雅彥一定還有下文。
果然，武田雅彥又端起酒杯啜飲一口後，有點無奈地說：「對方都點出謝桑了，我和木村只能咬著牙認了。但調景嶺太敏感，我和木村擔心由新世界實業出錢會引起港府不快，所以是用謝桑和龍馬你的名義捐的。調景嶺每一所中小學我們都捐了十萬美元，又捐了一百萬美元讓他們改善生活環境及解決交通問題。另外，那裡還有一所叫珠海書院的大學，負責人叫江茂森。木村的意思是和那所學校合作，但雙方還沒談妥。總之，我們得花一百九十萬美元才能擺平他們。」
「唉！真是一群煩人的牛虻啊……。」細川龍馬苦笑著搖頭，有點無奈地說：「好吧，武田，這事你做的很好，我代謝桑謝謝你了。那筆錢我會盡快匯過去的，絕不會讓你和木村被人說是說話不算話的。」
「錢我已經幫你先墊上了，你記得匯進我的戶頭就好。」武田雅彥悶悶地說著，看來雖然被敲詐的不是他，但他顯然不怎麼喜歡這種經驗。
細川龍馬顯然也不喜歡被勒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之後，這才滿臉無奈地說：「好了，武田，請你去香港辦的事呢？」
武田雅彥從小行李袋中拿出一本《時代周刊》，從雜誌裡抽出一張報紙，笑呵呵地說：「龍馬，我們在香港的報紙上刊了一則尋人廣告，效果很得很。你看……。」
這是一則標題〈以女王之名懸賞百萬美元〉的廣告，其內容是懸賞尋找兩個曾犯下虐殺英軍戰俘與傳教士的日本人屍體──正確地說這根本是一則公然買兇殺人的廣告。這讓細川龍馬當場臉上就爬滿了黑線，倒是田島京一看就快笑歪了，笑嘻嘻地說：「這果然是個好方法，以女王之名買屍體，武田，你真不愧是律師啊，真夠黑的。」
鶴田遙拿過來一看，臉色頓時也有點綠了，不滿地說：「武田，到時候英國人找上門來怎麼辦，你這不是害龍馬嗎？」
武田雅彥雙手一攤，有點無賴地說：「喂！鶴田，這可是木村想的主意，妳可別找我。而且，還真別說這主意不好，廣告才登了兩天就有人舉報那兩個傢伙的下落了。現在全香港都把那兩個傢伙當成會走路的美金，如果他們不想死，就得趕緊回日本投案。」
「他們八成是死定了……。」細川龍馬淡淡地說，然後瞪了一眼武田雅彥，略微不悅地說：「你們讓我欠馬惜如那傢伙一個大人情了，和那傢伙沾上邊可不是好事啊！」
武田雅彥聳聳肩，跳換話題說：「熊本這邊怎樣了？」
田島京接過問題回答說：「重原伯父的遺體昨天解剖了，驗屍報告要月底才能出來。聽說大山家找了幾個議員出面施壓，要檢方先讓大山輝交保，不過已經被拒絕了。現在麻煩的是重原伯父的遺產，真不知龍的母親是怎麼想的，口口聲聲說要讓龍繼承全部遺產，可是事實上重原伯父名下的股票卻全部被拿去質押了，那些錢聽說全流到大山家去了。龍所能繼承的，除了那棟房子外就是一大筆負債。」
「那個女人是無知好不好……。」細川龍馬悶悶地說了一句，說真的，他完全沒想到這個繼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要不是還顧念著龍這個弟弟，他早就放手不管了。
武田雅彥對雪乃夫人的愚蠢卻是毫不在意，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後，才不解地問：「是質押給哪一家銀行？贖回來不就得了嘛！」
田島京搖搖頭，苦笑說：「不容易啊……那些股票是質押給一家金融公司，而那家公司是工藤會的。」
「什麼！」武田雅彥驚得站起身來，臉色立刻變得很嚴峻。
也難怪武田雅彥會有這種反應，工藤會可是個敢和神戶山口組正面廝殺對抗的黑道組織，公司股權流入工藤會的手裡，這公司就等於是廢了。
細川龍馬似乎是早料到武田雅彥會有這種反應，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作勢要鶴田遙幫自己添酒，等一口將滿杯的熱酒喝完後，他才淡淡地說：「現在的情況是，要想拿回那些股票恐怕得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而且恐怕工藤會還不肯全還，這樣就算拿回部分的股票也是後患無窮。更何況，現在把那些股權贖回來，我那個繼母怕是會再折騰。如果她不能同意在龍成年前這些股權由舞子代管，那我寧願要舞子賣掉她手上的股權，免得惹禍上身。」
「舞子會肯嗎？」武田雅彥嘟嚷著，他可不信細川舞子會這樣就認輸。
細川龍馬、鶴田遙和田島京三人都是聞言苦笑，武田雅彥說的沒錯，現在細川舞子正在氣頭上，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棄母親留給她的公司股權。
田島京苦笑之後，先是看了下雅間的門口確定沒人後，這才低聲說：「武田，我們商量過了，如果阿言的預言是對的，那下個月大山家生產的米糠油就會出大問題。到時候不只是大山家的卡耐米倉庫株式會社股價會狂跌，和卡耐米交互持股的細川家的公司也一定會受拖累。到時候只要龍馬和舞子願意出手承接，雪乃夫人和工藤會都應該會急著放手的。不過，這得先做一些布置，所以月底你得和我弟弟芳樹一起來熊本。沒有你們的幫忙，舞子一個人撐不起的。」
「等等！」武田雅彥揮了揮手，一臉苦瓜臉地說：「為什麼是我和芳樹幫舞子？你們呢？」
細川龍馬抬起頭瞥了武田雅彥一眼，有點詫異地說：「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二十六日在東京開完新產品的新聞發佈會後，我們月底都得先去台灣一趟，那裡的事情太多了，不趕快處理不行的。」
「可、可是，我不想和舞子那個瘋女人一起做事的啊！」武田雅彥大聲哀嚎，但很可惜的，他換來的只是三雙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