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第64章 糟糕!殺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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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細川家和大山家的人在門口爭吵的一幕,都被躲在靈堂門後的細川龍看在眼裡。以他現在的年紀和閱歷,已經多少意識到了大人世界的勾心鬥角,他知道他的母親是為了讓他能獨佔父親的遺產而奮鬥,可是他根本沒有這種想法,更不願意因此和哥哥姐姐衝突。所以他又悄悄回到靈堂裡,對著父親的遺照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覺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他轉過頭去,正看到他的哥哥龍馬溫馨的笑容。只聽跪坐在他身旁的哥哥輕聲說:「龍,我和你嫂嫂上個月去了一趟歐洲,帶了幾件禮物要給你和你那個女朋友。我把東西寄給俊作伯伯請他轉交給你們,可是俊作伯伯一直沒機會見到你,你記得找個時間去俊作伯伯家拿。」

細川龍只覺心頭堵堵的,眼眶不自覺地就濕了,哽咽說:「哥哥,我母親她……她不是那個意思……。」

細川龍馬看著父親的遺照,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說:「龍,做母親的為了子女可以與天下為敵,但我和舞子真的無意爭奪父親的遺產。若非如此,當年我也不會離開家自行創業了。你可以告訴你母親,等辦完父親的喪事我和舞子就會離開,請她無須想太多。」

「離開?」細川龍楞了一下,不解地問:「哥哥,你和姐姐要去哪裡?你們不回熊本了嗎?」

細川龍馬嘆了口氣,轉動頭左右看了看這間本是客廳的靈堂,有點惆悵地說:「我和舞子都是在這間房子裡長大的,確實很是不捨。但是,如果我們繼續住在這裡,我們和你母親之間難免有衝突。而且,舞子在台灣收養了一個小女孩,我們又和我們家的恩人謝家合夥在台灣與香港做了些生意,以後我們回熊本的機會不多。就算偶而回來熊本,應該也會住在俊作伯伯那裡吧!好了,龍,你就不要擔心我和舞子的事了。你應該多花點時間陪你的母親,她現在很需要你的。」

細川龍點了點頭,又看了下父親的遺照,這才低聲對細川龍馬說:「哥哥,那我先去看一下我的母親了。」說完,他又向靈堂裡其他的人點頭致意,這才起身往後宅走去。

這座大宅是細川重原當年致富後才興建的,房子的面積著實不小,細川龍三轉兩轉地走到後宅時,前宅的誦經聲已經幾乎是微不可聞。正因如此,他隱約聽到父親書房的方向傳來爭吵聲。他腳步一滯,立即聽出是母親和兩個舅舅的聲音。這讓他心裡很不安,下意識地就彎下腰躡手躡腳地往書房旁的小儲藏室移動。

這間儲藏室是細川龍住進這棟大宅後四處探險時發現的,裡面放的都是已逝的理惠夫人和龍馬兄妹的東西。當時細川龍只是好奇,想知道母親口中的死女人和該死的雜種的事,但就是在那間小房間裡,他才知道其實母親的話有許多是與事實相去甚遠的。

從理惠夫人的日記裡,細川龍知道了原來理惠夫人早就知道丈夫有了外遇,她也明白丈夫想要有一個健康的兒子來繼承家產的念頭,所以理惠夫人並未怨恨丈夫及他外遇的對象,反而是責怪自己把病遺傳給了兒子。

理惠夫人的日記裡也寫著,當細川龍出生後,她的丈夫因為愧疚而把部分財產給了她,而她則決定把這些財產贈給兩個被父親背叛的子女。她希望兩個子女能自由自在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在虛假欺騙中成長。所以她每年都會帶兩個子女去台灣,因為那裡有著真心關懷他們的朋友,在那裡她也無須向孩子解釋為何父親總是不在家。

在細川龍馬的日記裡,細川龍看到這個哥哥知道自己罹患血友病時的驚慌絕望,也看到他如何一步步走出絕望。更讓細川龍訝異的是,從細川龍馬的日記中,他才知道原來哥哥早就知道父親有外遇也有了小孩,還在十年前就偷偷去探望過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決心遵循父親的意願,讓細川龍這個私生子來繼承家產。

細川舞子的日記內容也是讓細川龍很驚異的,因為這裡面寫了許多對日本男女關係觀念的不滿,以及對日本政治經濟文化的評論。細川舞子的日記裡,還詳細記載了她每天做了哪些好事,還對能在不為人所知下做這些事而得意。這對細川龍的衝擊很大,因為她的母親總是告訴他龍馬和舞子都是壞孩子,可是一個願意把自己的午餐送給家境貧寒的同學、把零用錢偷偷捐給孤兒院的人,又怎麼會是壞孩子呢?

細川龍知道這些日記裡寫的應該都是真心話,所以從那時起他對哥哥姐姐就有了敬意。而當他看到哥哥姐姐從小到大那令他目瞪口呆的成績單時,他的敬意立即就變成了崇拜。雖然母親總對他說他比哥哥姐姐更聰明更有資格繼承家產,可是他很清楚,除了健康之外,自己其實是都比不上哥哥姐姐的。

就因為崇拜哥哥姐姐,所以細川龍經常躲在這個儲藏室裡,一遍又一遍地翻看哥哥姐姐的東西。卻也因為這樣,他又發現了這個小房間的秘密──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聽到到父親書房裡的一舉一動。也不知是怎麼搞的,這間房間和隔壁書房間的牆壁上有一個小孔,從這個小孔望過去,剛好就可以看到書房裡的小沙發。或許也因為有這個小孔,書房裡的動靜都可以被聽的清清楚楚。

發現了這個小孔後,細川龍就更喜歡待在這些儲藏室裡了。因為在這裡他知道了父親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比如不知為什麼,父親很討厭外祖父和舅舅們,比如父親其實很想念長年不回家的哥哥,甚至又有了讓哥哥繼承家產的念頭。

細川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從來不走進這個儲藏室的,應該也不知道這間房間可以看到聽到書房裡的動靜。所以當他輕手輕腳地溜進儲藏室裡時,他還得意地輕輕吁了一口氣。然而,當他看清楚書房裡的人聽清楚他們的對話時,他卻立刻覺得手腳冰冷,後悔自己來偷聽的決定。

……………

「健一,你們別騙我,我知道重原的死一定和你們有關係!」

大山雪乃臉色鐵青瞪著哥哥,那樣子怎麼看都有點像是要擇人而噬的厲鬼。大山健一看著怒氣沖沖的妹妹,有點無奈地說:「雪乃,妳要我說幾遍才相信,重原真的是病死的,和我們沒關係。」

「沒關係?」大山雪乃聲音拔得更尖,忿忿說:「我剛剛在門口明明聽到輝說連龍馬兄妹一起殺掉,如果不是你們殺了重原,輝為何這樣說?」

「姐姐,我都說了那是口誤,妳怎麼都不信呢?」大山輝很不耐煩地解釋,又不滿地說:「姐姐,雖然妳已經入籍細川家了,可是妳畢竟是大山家的女兒,妳可別忘了父親為什麼要妳和重原在一起?現在妳有了小孩就忘了大山家對妳的養育之恩,我看乾脆把龍也幹掉好了。」

大山雪乃一聽,頓時大怒,像隻母獅子一樣衝上前去抓住弟弟的衣領,嘴裡嘶吼道:「你敢對龍怎樣,我跟你拼了!」

大山健一見狀,趕緊出言斥責弟弟:「輝,龍是我們的外甥,你可別亂說!」同時,他也趕緊上前拉著妹妹的手臂,勸慰說道:「雪乃,妳又不是不知道輝就是喜歡口無遮攔亂說話,妳理他幹什麼?」

等拉開弟妹兩人後,大山健一才皺著眉頭對氣呼呼的妹妹說:「雪乃,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重原究竟有沒有告訴妳山下將軍那批東西的下落?」

大山雪乃仍是恨恨地瞪著弟弟,猛喘了幾口氣調勻呼吸後,她才搖搖頭對大山健一說:「我都告訴你們了,這幾年我旁敲側擊問了好多次,重原就是說他不知道什麼山下將軍的東西,我看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他一定知道!」剛剛一直看戲的和賀洋介搖著頭說:「當時安藤利吉總督確實是命令重原負責處理那批東西的,這事妳父親熊平先生也知道的。」

大山雪乃見和賀洋介把父親都搬出來了,只能無奈地說:「那我就不知道了,連這間書房你們都搜過了,我還能怎樣?」說完她餘恨未消地瞪了大山輝一眼,又不滿地說:「我告訴你們,你們要再仔細找一遍也可以,但不准拿走這裡面值錢的東西!尤其是你,輝,晚點我再來看時若發現你拿了什麼值錢的東西,小心我跟你拼命!還有,以後不許你再帶三上那傢伙來我家,我不想見到那個令人噁心的傢伙!」

等大山雪乃氣沖沖地離開後,大山輝就不滿地嘟嚷:「只是拿了一對鑽石耳環而已,幹嘛氣成這樣……。」

大山健一瞪了弟弟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輝,那對耳環又不值多少錢,你幹嘛非得要順手牽羊才行?你該不會又在那些酒家女身上花太多錢了吧?」

大山輝臉一紅,抗辯說道:「健一,那是必要的應酬好不好?」

大山健一搖了搖頭不想再和弟弟爭論,皺著眉頭對小沙發上一個年約五十歲滿臉精明的中年男子說:「西岡律師,你覺得呢?」

西岡裕二喝了一口手上拿的熱茶,這才慢條斯理地說:「我大哥在過世前告訴我,當年安藤利吉總督秘密調動了幾百個工兵和憲兵執行一項秘密任務,負責執行者就是細川重原。事後參與這項任務的工兵憲兵都被命令自戕,我大哥和雄平先生、和賀醫生就是在接到命令收斂那些士兵時,才發覺事有蹊蹺的。他們三人在戰後開始追查此事,從許多蛛絲馬跡中他們發現,細川重原執行的任務應該就是埋藏山下將軍的軍資。所以,我相信細川重原絕對是知道那些財富的下落。」

說到這裡他瞥了幾人一眼,不滿地說:「這麼多年以來我們一直監視著細川重原,我大哥甚至幾次跟蹤他到台灣去,但卻都沒發現什麼異狀。所以熊平先生才會認為細川重原是找不到機會起出那批財富,也認為細川重原不會像山下奉文一樣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這才叫雪乃接近他。我就是搞不懂,你們都讓雪乃待在他身邊十幾年了,為何現在要對他下手?」

「這能怪我們嗎?」大山健一語氣焦躁地說:「要不是他又想讓那個死女人的孩子回來繼承他的家產,我幹嘛要對他動手?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就快說我想知道的事吧!」

西岡裕二搖了搖頭,似是對大山健一的毛躁很是不滿,但他還是說:「好吧,既然事情都這樣了,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吧!如果雪乃說的是真的,那就只有三個可能了。第一個可能是他和山下奉文一樣,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去了。第二個可能是他已經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別人,最有可能的嫌疑者就是細川龍馬。至於第三個可能嘛,就是他把這個秘密寫下來藏在某個地方,我個人認為這個可能性最大,而且這個秘密應該就藏在這間屋子裡。」

「為什麼不是告訴細川龍馬?」大山輝提出質疑,不服氣地說:「如果我是細川重原,我就一定會把這個秘密告訴自己的大兒子。」

西岡裕二像看白癡一樣地看了大山輝一眼,用譏笑的語氣說:「你們自己都說了,你們要急著殺掉細川重原,是因為他又想把家產傳給細川龍馬。他為何要改變心意?顯然他已經察覺到了你們為了謀奪他的公司故意讓他生病,使他開始對雪乃產生了懷疑。之前他既然不想讓細川龍馬繼承家產,自然不會將山下奉文的藏寶這樣的驚天秘密告訴細川龍馬;後來他又想讓細川龍馬繼承家產,這其中應該也包括那個秘密。」

聽西岡裕二這麼一分析,和賀洋介恍然大悟說:「沒錯,應該是這樣。我之前找人調查過細川龍馬和細川舞子,他們是有些錢沒錯,但那些錢主要還是來自於那個死女人的贈予。這麼說來,細川重原是將那個秘密藏在這間房子的某個地方了。」

「那就糟了!」大山健一一臉憂愁地說:「雪乃明明已經將細川重原的老傭人都趕出去了,也不知細川龍馬他們是從那裡知道消息的,竟然能在這時間就趕回來。有他們在,我們可不好大搖大擺地在這間大房子裡找東西啊!」

大山輝可比他哥哥樂觀多了,不在乎地說:「怕什麼,我們可是有細川重原的遺書,上面寫了所有財產都由雪乃和龍繼承。等辦完喪事後,我們就叫雪乃把那兩個傢伙趕走,到時候還有人能管得了我們在這間房子裡做什麼嗎?」

大山輝才說完,西岡裕二就冷冷地說:「你好像忘了,那份遺書是雪乃乘細川重原昏迷時抓著他的手簽字的。我早告訴過你們了,如果沒人質疑,那份遺書是有效的;但只要有人提起訴訟要求檢驗遺書的真偽,那份遺書很可能就會被驗出問題。現在細川重原死的太忽然了,要我是細川龍馬就一定會質疑遺書的效力。而且,我更怕細川重原的真正死因會因此被查出來。」

「呵呵,西岡,你要對我有信心,查不出來的啦!」和賀洋介信心十足地打了包票,但旋即他就皺著眉頭說:「不過那份遺書確實有可能會被驗出有問題,得想個法子讓細川龍馬和細川舞子乖乖接受那份遺書才行。」

「我就說嘛,連他們一起幹掉就沒事了。」大山輝嘀咕著,用著企盼的眼神看著大山健一,希望哥哥能接受他的主張。

「輝,不行的,」大山健一搖了搖頭說:「和賀醫生不是說了,如果細川龍馬兄妹忽然和細川重原一樣急病而死,鐵定會引人懷疑的。」

「哥哥,我又沒說要讓他們病死。」大山輝雙眼閃著陰狠的目光,冷冷地說:「找幾個道上的朋友安排一場車禍就行了,最近一直在下雪,出個車禍是很正常的。」

其他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大山健一先點了點頭,和賀洋介跟著也點頭認可。西岡裕二卻是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有點不太情願地說:「那好吧!不過這事你們得做的乾淨一點,可別又留下麻煩。」

……………

雪天的天黑得早,書房裡的幾個人走了之後沒多久,天色就變得昏暗了。細川龍躲在漆黑的儲藏室裡,只覺得心裡就像這間房間一樣黑一樣冷。

他今年十五歲了,以他這個年齡多少已經瞭解到一些人世的險惡,但他實在是無法想像人心可以陰險到這種程度。他不知道山下奉文的財富是什麼,但在他想來,不管這是一筆多麼驚人的財富,也不能因此而害人性命啊!更何況,害人的是他的親舅舅,被害的是他的父親。這個事實對他的震撼太大,以致於他開始害怕面對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他寧願躲在這個又冷又黑的房間裡,也不願去面對外面那些可怕的人與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走廊上有人講話,他一下就聽出那是他的母親和傭人。他的母親很不高興,因為吃飯時間到了,傭人卻一直找不到他。她們根本沒想到細川龍會躲在小儲藏室裡,還以為他又溜出去和女友觀世葉子約會了。今天細川重原才過世,他這個繼承人卻跑出去和女友約會,這像話嗎?

聽著母親和傭人的對話,細川龍忽然覺得很悲哀,因為這時他才發現,他的母親完全不知道他有躲在儲藏室裡的習慣,也不知道觀世葉子家的電話。這麼多年以來,他的母親總是不斷叮嚀他要有身為細川家繼承人的自覺,總是不斷地告訴他要成為比龍馬舞子更優秀的人;可是他的母親卻從未聆聽他的心事,從未關心過他的他的日常生活。

這是個可悲的事實,但這個令人悲哀的事實卻令細川龍驚醒到自己必須做點事--他必須盡快告訴哥哥姐姐他聽到的事,不然事情就糟了。

……………

天氣很冷,細川龍馬一行人在冰冷的靈堂裡待了一下午,卻因雪乃夫人的「特別招待」連口熱水都沒得喝,加上細川龍馬夫婦和細川舞子連午飯都還沒吃,所以當傍晚僧侶們誦經完時,他們都是又冷又餓。可恨的是,這時雪乃夫人新任命的管家竟還來趕人。細川舞子氣的想衝進後宅找人算帳,但卻被細川龍馬一把拉住,他可不想在此時此刻再與繼母發生衝突。細川舞子雖對哥哥的忍讓不滿,但她也知在父親靈前和繼母吵起來不好,跺跺腳嘀咕了幾句後還是跟著去了細川俊作家。

或許是真的累了,也或許是心情太差,這一路上大家都不想講話。一直到回到細川俊作家,又都喝了一杯熱酒後,有點沒心沒肺的細川護熙才抱怨起天氣來,不過他講了沒幾句話,細川俊作的太太由奈就進來說老管家谷村四朗的二兒子谷村和夫打電話來。

細川由奈才把谷村和夫的電話內容講完,細川龍馬就大吃一驚說:「什麼!龍現在人在街上?天氣這麼冷,他怎麼跑出來了?由奈伯母,和夫有沒有說龍現在的位置?我得趕快叫高田開車去接他才行。」

「和夫沒說龍在哪裡。」細川由奈搖著頭說:「龍向和夫說他有很重要的事必須立刻告訴你,和夫就打電話來問你是否在這裡。我告訴他你們剛到後,和夫就說他立刻去接龍把他送過來。唉,也不知這小孩在急什麼,有事就不能明天再說嗎?」

大家一聽都鬆了一口氣,細川護熙忍不住嘟嚷說:「這小鬼幹什麼嘛!怎麼可以做這種會讓人擔心的事呢……。」

細川舞子實在是看不慣細川護熙的樣子,眼睛斜瞄了他一下,嘲諷說:「我記得當年就是類似這種天氣的大雪天,有個令人噁心的笨蛋為了偷窺女用溫泉,在樹上躲了一晚上,最後得了肺炎。」

細川護熙一聽細川舞子竟當眾掀出他那見不得人的黑歷史,當下就氣的臉紅脖子粗。可悲的是他還不敢反駁,只能氣呼呼地拿起酒就喝。

不過,現在在場的人根本都對細川護熙的黑歷史沒興趣。大家都不是笨蛋,都想到必然是發生了什麼緊急的大事,細川龍才會在這種天氣跑出來。然而,無論他們怎麼想像,也想不到細川龍要說的事是如此驚人,以致於細川龍才說了幾句話,細川舞子就跳起來暴怒吼道:「什麼!我父親是被害死的!我要去殺了那些混蛋!」

「住嘴!舞子,讓龍把事情說完!」細川龍馬喝止了暴跳如雷的妹妹,可是從他鐵青的臉色迅速起伏的胸膛和緊握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來看,顯然這時候他也是到了暴走的邊緣。

等細川龍把事情說完後,同樣臉色鐵青的細川俊作立刻說:「報警!我們必須立刻報警!」

「現在報警沒什麼用的。」武田雅彥搖搖頭臉色凝重地說:「單靠龍一個人的證詞,很難讓縣警出動的。更何況……」他瞥了一眼窩在沙發一角神色有點委靡的細川龍,擰著眉毛對細川龍馬說:「我並不覺得讓龍出面作證是個好主意。」

細川龍馬瞥了一眼同父異母的弟弟,心下也是不忍讓他出面作證。暗暗嘆了口氣後,他對細川俊作說:「俊作伯伯,伯母應該準備好晚飯了吧,能不能讓龍和和夫先去吃飯,吃完後就讓和夫送籠回去。」

「哥哥,我母親她……」細川龍想要替母親說幾句話,但話說到一半卻不知怎麼措辭才好,只是無助地望著細川龍馬。

細川龍馬見狀又是暗暗嘆了口氣,柔聲對弟弟說:「我知道你的母親沒有參與謀害的事,不過,龍,你也不能對她說你聽到的事。我怕她沉不住氣,讓那幾個人知道了就不好了。你要記得,你已經是大人了,要負起保護你母親的責任,所以一定不能讓那些人發覺有任何的異常。剩下的事,我和舞子會處理。」

細川龍重重地點了點頭,又想和細川舞子說些什麼,但見她抿著嘴仍是一臉氣憤難平的樣子,還是乖乖地隨細川由奈去了飯廳。

等確定細川龍離開客廳後,細川龍馬才蹙眉對細川舞子說:「龍是個好孩子,妳應該對他親切一點。」

細川舞子雙眉一挑,嘴唇動了動卻又什麼話也沒說。細川龍馬也不想在此時和妹妹討論什麼手足之情的問題,轉頭問一直在想些什麼的石井正則:「石井,有沒有辦法驗出我父親的死因?」

石井正則從剛剛就在想細川重原的病情和死因,這時聽細川龍馬問起,一臉慎重地說:「沒有伯父的病歷和過去的健康檢查報告,我只能從你們的話去推測。不過,我認為伯父的糖尿病很可能是被製造出來的,那個叫和賀的傢伙可能是為你父親注射了胰島素,使你父親的血糖出現不正常的劇烈升降。血糖的劇烈升降會使人感覺極為不適,這樣你父親就沒有精力去管理公司,只能把這些事暫時委託給別人。但是,要確認你父親的死因,必須抽血檢驗甚至是取出臟器檢查。而且,我擔心對方用的是很罕見的藥物或毒劑,這恐怕得讓毒物學家檢驗才驗得出來。」

日本的葬禮流程是很快的,依照習俗明晚就是親戚鄰居參加的通夜,後天就是告別式,之後就會火化。也就是說,他們能透過驗屍追查細川重原死因的時間很有限,更何況,除非檢警介入,不然他們很難要求解剖遺體驗屍。

問題是,他們拿什麼理由要求檢警介入?單靠細川龍的證詞是不夠的,更別說他們也不想讓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介入。所以大家一聽石井正則說完後心情都很沉重,正不知怎麼辦時,武田雅彥清了清喉嚨,有點為難地說:「我或許有辦法,但這個辦法會讓龍馬和舞子冒很大的風險。」

這個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逼大山健一他們盡快對細川龍馬兄妹下手。只要能在他們下手時當場破獲,就有可能藉此要求縣警緊急介入。只是,這樣子細川龍馬夫婦和細川舞子都必須暴露在高度危險中。

這根本是以命相博了,所以武田雅彥一說完,細川俊作立刻搖著頭說:「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細川龍馬沒有立刻決定,他先看了一下妹妹,見她點頭後,又望向妻子。鶴田遙滿臉擔憂地看著細川龍馬,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說:「不管你做什麼決定,請務必讓我一直陪在你身旁。」

細川龍馬見妻子和妹妹都做了決定,深呼吸一口氣後,沉聲說:「那就照武田的建議做吧!遙,妳趕快去打電話給幾家往來的銀行商社,請他們派人來參加告別式。還有,通知若林,要他把香港那邊動員起來,我希望能看到港督的代表或弔唁電文。」

鶴田遙點點頭,提醒說道:「既然要造出聲勢,那首相官邸和台灣、美國那邊恐怕也得通知才行。」

「這些地方得我自己打電話去告哀。」細川龍馬說完後,頓了一下後又對細川護熙說:「護熙,能否動用一下宗家的人脈,盡快找幾個身手好信得過的人,我需要知道大山家和那個和賀醫生及西岡律師的詳細資料,以及他們的一舉一動。還有,我希望有人能隨時保護舞子。」

細川護熙想了一下,點頭說:「我有個叫田村洋一的學長,他是前自衛隊特種部隊的,現在在福岡開道館,還兼職當私家偵探。我知道他那裡有幾個身手不錯的人,而且他和福岡、熊本兩地的警察關係很好。我待會兒就聯絡他,他應該會幫這個忙的。」

……………

細川重原過世的消息傳到台北後,謝文堂在震驚之後首先想到的是飛去日本參加告別式,但這時他才發現,他一沒護照二沒簽證,要想在後天一早趕到熊本還真是件超高難度的任務。要知這年頭台灣人出入境是要受到嚴格管制的,內政部、外交部、警方、警總一關關地審核下來,正常要三四個月才能走完整個流程,而現在謝文堂卻得在明天一個白天內搞定這些事才行。

只是,細川重原救過他的命,不管再怎麼困難,他都得試著趕上細川重原的告別式。於是,他只得找蔣彥士幫忙,希望能在週六一天把護照簽證都辦好。蔣彥士是允諾會盡量幫忙,還立刻派人來謝家取謝文堂的個人資料,但他也說了,他沒把握讓謝文堂在明天晚上登上去日本的飛機。為了保險起見,謝文堂又讓前兩個月才去過日本的謝安京一起辦簽證,還特地包了十個一萬元的紅包,讓蔣彥士拿去應付那些各單位的小鬼。

謝文堂要出境很困難,田島京和松井陽子卻沒那麼多的困擾。他們本來都是預定耶誕節後回日本的,現在只是把回去的時間提早了十天。話雖如此,田島京得將許多事先安排好,松井陽子得立即將行李打包,把一些來不及處理的雜事託給謝家,兩人也是忙的人仰馬翻。

所有的大人都在忙,連挺著七個月身孕的林貴子都得照顧幾個小孩,可是謝子言卻是無精打采又憂心忡忡的。從知道細川重原死了之後,他心裡就有一種濃重的惆悵,晚上還作了惡夢。早上起來後,他的右眼皮就開始跳個不停。他知道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他前世時可是用了五十年來驗證此言不虛。所以,當傍晚時送走幾個去日本弔唁的大人後,他就死磨活泡地求母親幫他打個電話給細川舞子。不能確定細川家兄妹的安危,他今天晚上會睡不著的。

林貴子打電話到細川俊作家時,細川龍馬夫婦和細川舞子正要回老家去參加通夜儀式。其實他們本應在半個小時前就出門了,可是那時細川護熙打電話來,說是田村洋一帶著幾個保鏢就要到了,讓細川龍馬兄妹等田村洋一到了再出門。只是他們左等右等田村洋一遲遲未出現,想來是雪天行車不便耽擱了,細川龍馬就決定不等了。誰知幾人正要上車時,細川俊作家的傭人就跑出來說有台灣的電話,然後他們就在電話裡聽到謝子言哭的唏哩嘩啦的聲音。

通夜儀式是很重要的,遲到太久可不好。所以在細川舞子拿著電話滿臉哭笑不得地安撫謝子言時,細川龍馬就當機立斷地讓高田一朗先開車送細川俊作一家人去參加儀式,他們待會兒再搭武田雅彥的車過去。

如果細川龍馬有上帝的視角,他就會發現這時田村洋一幾人搭的車已經到了離這裡三個街口處,而在離這裡一個街口處的地方,卻停著一輛大卡車和一輛轎車。如果他有上帝的能力,他就會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會讓他心膽欲裂。

……………

天空飄著小雪,視線其實並不清楚,但站在大卡車旁的大山輝一邊喝著保溫瓶裡的熱酒,一邊仍專心監視著細川俊作家所在的那個巷子口。而他身旁卡車駕駛座上那個一臉匪氣的年輕男子,卻是不時透過後照鏡觀察後方動靜。這輛卡車是偷來的,他可不想在動手前被警察逮到他這個偷車賊。

又等了幾分鐘後,一臉匪氣的年輕男子不耐煩地大聲對大山輝說:「大山先生,你真的確定他們會從這個巷口出來?」

「你急什麼啊!」大山輝抬頭瞪了滿臉匪氣的年輕男子一眼,又趕緊將視線轉向巷口,也是有點不耐煩地說:「我都告訴你幾次了,如果他們的車從巷子的另一個出口出去,那就得繞一大圈,他們沒理由不走這邊的。喂!我告訴你啊,待會兒你可要用最大馬力撞上去,一定要把車上的人都撞死。然後你就得趕緊逃,快點離開九州,最好是立刻出國,那五百萬圓夠你在國外逍遙好幾年了。」

「知道啦!你都講了幾遍,煩不煩啊……。」滿臉匪氣的年輕男子才嘟嚷完,就看到一輛廂型車駛出巷口。

大山輝也看到了那輛廂型車,還看清楚了開車的是細川龍馬的司機,他精神一振,趕緊喊說:「就是那輛車!」說完,他趕緊回頭跑向自己的車子,他可不想待在命案現場,那太危險了。

大山輝一喊完,滿臉匪氣的年輕男子就用力踩下油門,大卡車立即往前衝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大卡車就到了廂型車後面,接著一聲巨響,大卡車就狠狠撞上了廂型車。這時滿臉匪氣的男子將方向盤略微打偏,腳下繼續將油門踩到底,將廂型車硬往路旁的房子擠過去。

當大山輝發動汽車時,正好聽到廂型車被撞倒路邊的房子牆壁上發出的巨響。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把方向盤一打,讓車子往另一個方向駛去。他將車開的很慢,一來是這個天氣實在不適合開快車,二來他想多欣賞一下他策劃的傑作。然而,正當他覺得可以安心離開這個地方時,後視鏡裡那幾個從巷口跑出的人影卻讓他猛然一驚,不自覺地就踩下了煞車。

「他、他怎麼會在那裡?」大山輝先是目瞪口呆,接著他就醒悟過來,大喊說:「糟糕!殺錯人了!」

然後,更讓他震驚的一幕發生了。只見街道那頭一輛轎車以高速衝到正在倒車要離開的大卡車邊,然後車門一開有個人竟就這樣跳到了大卡車車門旁,接著那人一拉車門伸手硬生生將駕駛座上的人拉下車,自己卻竄進駕駛座去。再然後,轎車上衝下三人將那滿臉匪氣的年輕男子壓制在地上,同時大卡車也被停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大山輝的臉色立即變得慘白,冷汗立刻爬滿了後背。他知道,這次他的麻煩大了。
命運從一開始便帶領著整個故事
驚濤駭浪起過去
會如何影響每一次轉變後的未來
最終又會走向何種命運

感謝創作與分享
新年快樂

問好
跳舞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