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嬰兒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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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推嬰兒車的她






1.
陽光在河堤邊緣慢慢地流動。非常小心,金色毛邊在深水裡溫馴地散開。
有許多房子的窗口亮著,鋼琴聲、狗叫聲和拉得破爛的提琴聲從奶黃光暈裡流洩出來。風吹動在連綿不斷的草地上發出沙沙聲,
流水撞擊著冰冷的石面。
莉莉就這樣走著走著。


多年來她走路的時候,眼睛總是筆直地看著河道或搖曳的樹葉,從來不與人交談,直到那聲音突然穿入這個密閉空間。


一個女人的笑聲,本來應該覺得已經遺忘但依然清楚存在。愉快的音頻在極近的地方抖動著,莉莉反射性地望向那個方向,
於此面臨了十年來第一個重逢。


她曾幻想過各種可能的重逢,不過都沒有發生,想來洶湧寬大的世界,人要相遇究竟是難以解釋的意外,無故再遇趨近於零。




安推著一個很好的嬰兒車,正在跟身旁的女人說話,穿著看起來很好走路的鞋,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腹部明顯地隆起,
顯得前進有些踉蹌。臉上是給旁人印象一直很好的,令人非常想念的微笑。




莉莉把臉埋在厚重帽子和口罩裡面,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直到自己猛然發現,極不自然地快速轉身往反方向離去。






十年前的一個早晨,她們兩人站在河堤上方的斜坡上一起看著天邊的日出,那時候安還留著露出額頭和脖子、
短得每次被母親碎碎念的頭髮,看起來像個小男孩的安笑起來燦爛非常。
莉莉準備要去看安主演的舞台劇,站在花店的櫃臺,請店員包一朵玫瑰花,花安靜地躺在透明包裝紙中。
安說是高中畢業以來第一次穿裙子,向同學借的,母親看到非常高興。看完舞台劇以後莉莉恐慌發作,躲在廁所裡一直發抖,
安拼命敲門。


母親非常疲憊,令人充滿了罪惡感,所有的一切都是緊縮的,經過完美的壓縮。若無其事的表相下,
病徵透過各種形式浮現出來。莉莉幾乎忘記了自己曾經那樣不可思議地存在、扭曲過。因為太用力,
使得青筋下的面貌一片模糊,憤怒及恐懼從壓抑的底層冒著泡泡淹沒了一切。


後來她們坐在精神科的診間,安告訴醫生,莉莉最近發作頻仍。莉莉的手還在抖,一直說很害怕。怕什麼呢,醫生問。
莉莉回答不出來,那情緒暗地流動,看起來隱形,實際上層層疊疊在意識的深處。


不能明說的情緒用笨拙暴力的方式表達出來,那是追著年輕生命的不安,她以為徹底逃避就能獲得解脫,
但卻沒想到會如影隨形這麼久。


時間依然一直流動下去,絕對不會停止。看著火柴盒大小的房子和針點一樣的車流,莉莉把手伸出陽台,慢慢伸長,
當半個身體接近天空,她想吐了。


後來她一直在電腦裡寫信給安,試圖把自己發生的所有事,每一件都鉅細靡遺告訴彼方的她,
那些原封不動的信件證明因為安的不存在,傾訴才能持續下去。


可是安出現了。活生生的,死去的只有自己心裡的部分。


莉莉慢慢地走進公共廁所裡,先把手洗乾淨,然後進入最裡面的廁間,指頭伸進喉嚨裡,隨著一陣乾嘔聲,有一些血流出來。


對不起。


推著嬰兒車的她。






2.


莉莉穿著高中制服,脫下裙子只留下裡面的運動褲疊好收進書包內層,在放學校園最後一間廁所裡不斷地嘔吐。
她熟練地、不能遏抑地將喉嚨穿透而破裂,一滴滴鮮血落在髒污的磁磚上,斜放窗台的小鏡子裡印出凹陷的眼眶。




安在舞台劇裡穿上了飄逸的裙子,這件事是一個具有決定性的分水嶺,將再也無法無視的恐懼深植在莉莉的心裡。
那個巨大的、無法言說的心理陰影,過去不穩定地棲息在性別模糊的表象之下,已經被打破了。因為父親不僅僅是缺席,
還是她心中的惡魔。








陽光從飄著的窗簾透進來,聽見了隔壁校園打鐘的聲音,安說,早安。在過去那個寧靜的早晨,短暫的,
莉莉暫時性地忘記了所有的恐懼。




她用提袋中的衛生紙鉅細靡遺地將血跡擦乾,無表情地出了公廁。記憶如影隨形,也隨時會融化殆盡。
水鳥的鳴叫響徹在空曠的堤岸,夕陽像著火一樣慢慢落下了。
故事透露出朦朧的畫面感,是一種帶點具體與神秘氣氛,期待故事的後續。
十年前後的事物
或會存在著極大的差異
深刻的傷害自然難以忘懷
怎樣的故事也脫離不了記憶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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