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10月 05, 2004 12:27 am
禁令一種
高慈貝貝/文
啞巴住在坎下，我住坎上，我們是鄰居。
一棵樟樹長在中間，在我家屋邊，不知哪位祖先所植。樹的枝葉伸展出去覆蓋了啞巴的大部份屋頂。我時常爬上樹去掏鳥窩，那裏有好幾種鳥的小巢。有一種鳥居然能叫出十幾種不同的聲音，這些好聽的聲音啞巴是無緣聽到的，因此我總是爲啞巴感到遺憾。雖然在炎炎夏日他可以在樹蔭下乘涼。
樟樹真是奇怪的植物，不在秋冬季落葉，一到春天，它就一遍吐新芽一遍換舊葉。每年這個時候，屋邊樟樹的舊枝葉就紛紛飄落到啞巴的屋頂，塞滿瓦楞。看得出來，啞巴爲之感到厭煩頂透，他不得不每年清除屋頂的枯枝敗葉。不久前啞巴娶了媳婦，在自家的新房裏度著他們的蜜月，因此他至今沒來打掃落葉。落葉若不及時清掃，不僅會堵住雨水，而且會滋生出許多小蟲子。
一個細雨霏霏的夜晚，兩個朋友遠道而來，我很是高興，我們喝了許多酒。半夜裏，大家一腳高一腳低地出來撒尿。一個跑到樟樹下面，我與另外一個朋友則站在坎上。尿撒沒撒到啞巴的屋頂我實在搞不清楚了，只記得當時有幾隻發情的貓在啞巴屋頂糾纏在一起，一見到我們，就驚惶失措地逃跑了。它們逃跑的聲音就像我們的尿灑在落葉上面，其中不知哪一隻由於用力過猛好像踩碎了瓦片——因爲我聽到了瓦片移動時發出的聲響。
第二天，我被一陣激烈的敲門聲所吵醒，這麽大的聲音，簡直不是在敲而是在砸。我想我有必要去阻止這種野蠻的舉動，免得把我的朋友們也吵醒。還沒等我走出房門，啪啦一聲巨響，外面的人已經推倒院門闖了進來。他們氣勢洶洶向我圍了過來，有一隻手伸到胸前揪住了我的衣襟。他們還沖進房子，把我的朋友從床上拎了下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大聲嚷嚷著自己的不公平待遇。你給我閉嘴，有人從後面狠狠抽了我兩個耳光。我們被推搡著來到樟樹下。
樟樹下面站了一大群人，好像都是啞巴的親戚朋友什麽的。啞巴在他的屋邊手舞足蹈，他站立在昨晚我與我的朋友撒尿的地方，嘴巴像魚一樣一張一翕著，空洞地發著乾燥的聲音，像是他媽在拍打陽光下的棉被。
你知道昨晚你們幹了些什麽？一個體形高大的壯漢手拿皮鞭走到我的身邊。
沒幹什麽啊，我們在喝酒，我們喝酒關你什麽事呢？我有點憤憤不平，我看到我的倆個朋友在簌簌發抖，他們沒穿什麽衣服。
你們昨晚在什麽地方撒尿的？
在這裏啊。
咦！周圍的人群裏馬上發出這種奇怪的噓聲，真是讓人莫名其妙。
這是誰幹的？那個壯漢用皮鞭指著啞巴的屋頂。
我看到啞巴屋頂有個巴掌大小的裂縫，裂縫四周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片樹葉。
我想起昨晚叫春的那幾隻貓。於是就說，那是貓幹的。
貓幹的？對於這樣的回答壯漢顯然有些吃驚，人群中也因此爆發出一陣大笑。他們有好幾個人已經在活動著手腕，把指關節弄得咯咯直響。啞巴的表情更是憤怒到了極點，此刻他呼出的聲音變得像是一隻烏鴉在叫。
真是貓幹的！我說。人群突然靜了下來，這似有預謀的片刻安靜就像用刀子切割出來一般。我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勢單力薄，感到力量對比的懸殊，一下子明白自己的所有話語純粹多餘，除了沈默我別無選擇。。。。。。
最後的情況是，我不僅清掃了啞巴屋頂的所有落葉，還請了泥瓦匠把那個裂縫補上。那個壯漢說——以後啞巴的屋頂每年歸你清理，因爲那棵樹是你家的，還有就是此地嚴禁小便。
高慈貝貝/文
啞巴住在坎下，我住坎上，我們是鄰居。
一棵樟樹長在中間，在我家屋邊，不知哪位祖先所植。樹的枝葉伸展出去覆蓋了啞巴的大部份屋頂。我時常爬上樹去掏鳥窩，那裏有好幾種鳥的小巢。有一種鳥居然能叫出十幾種不同的聲音，這些好聽的聲音啞巴是無緣聽到的，因此我總是爲啞巴感到遺憾。雖然在炎炎夏日他可以在樹蔭下乘涼。
樟樹真是奇怪的植物，不在秋冬季落葉，一到春天，它就一遍吐新芽一遍換舊葉。每年這個時候，屋邊樟樹的舊枝葉就紛紛飄落到啞巴的屋頂，塞滿瓦楞。看得出來，啞巴爲之感到厭煩頂透，他不得不每年清除屋頂的枯枝敗葉。不久前啞巴娶了媳婦，在自家的新房裏度著他們的蜜月，因此他至今沒來打掃落葉。落葉若不及時清掃，不僅會堵住雨水，而且會滋生出許多小蟲子。
一個細雨霏霏的夜晚，兩個朋友遠道而來，我很是高興，我們喝了許多酒。半夜裏，大家一腳高一腳低地出來撒尿。一個跑到樟樹下面，我與另外一個朋友則站在坎上。尿撒沒撒到啞巴的屋頂我實在搞不清楚了，只記得當時有幾隻發情的貓在啞巴屋頂糾纏在一起，一見到我們，就驚惶失措地逃跑了。它們逃跑的聲音就像我們的尿灑在落葉上面，其中不知哪一隻由於用力過猛好像踩碎了瓦片——因爲我聽到了瓦片移動時發出的聲響。
第二天，我被一陣激烈的敲門聲所吵醒，這麽大的聲音，簡直不是在敲而是在砸。我想我有必要去阻止這種野蠻的舉動，免得把我的朋友們也吵醒。還沒等我走出房門，啪啦一聲巨響，外面的人已經推倒院門闖了進來。他們氣勢洶洶向我圍了過來，有一隻手伸到胸前揪住了我的衣襟。他們還沖進房子，把我的朋友從床上拎了下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大聲嚷嚷著自己的不公平待遇。你給我閉嘴，有人從後面狠狠抽了我兩個耳光。我們被推搡著來到樟樹下。
樟樹下面站了一大群人，好像都是啞巴的親戚朋友什麽的。啞巴在他的屋邊手舞足蹈，他站立在昨晚我與我的朋友撒尿的地方，嘴巴像魚一樣一張一翕著，空洞地發著乾燥的聲音，像是他媽在拍打陽光下的棉被。
你知道昨晚你們幹了些什麽？一個體形高大的壯漢手拿皮鞭走到我的身邊。
沒幹什麽啊，我們在喝酒，我們喝酒關你什麽事呢？我有點憤憤不平，我看到我的倆個朋友在簌簌發抖，他們沒穿什麽衣服。
你們昨晚在什麽地方撒尿的？
在這裏啊。
咦！周圍的人群裏馬上發出這種奇怪的噓聲，真是讓人莫名其妙。
這是誰幹的？那個壯漢用皮鞭指著啞巴的屋頂。
我看到啞巴屋頂有個巴掌大小的裂縫，裂縫四周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片樹葉。
我想起昨晚叫春的那幾隻貓。於是就說，那是貓幹的。
貓幹的？對於這樣的回答壯漢顯然有些吃驚，人群中也因此爆發出一陣大笑。他們有好幾個人已經在活動著手腕，把指關節弄得咯咯直響。啞巴的表情更是憤怒到了極點，此刻他呼出的聲音變得像是一隻烏鴉在叫。
真是貓幹的！我說。人群突然靜了下來，這似有預謀的片刻安靜就像用刀子切割出來一般。我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勢單力薄，感到力量對比的懸殊，一下子明白自己的所有話語純粹多餘，除了沈默我別無選擇。。。。。。
最後的情況是，我不僅清掃了啞巴屋頂的所有落葉，還請了泥瓦匠把那個裂縫補上。那個壯漢說——以後啞巴的屋頂每年歸你清理，因爲那棵樹是你家的，還有就是此地嚴禁小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