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10月 13, 2016 11:01 am
「這個小娃兒怎麼會知道我的事？還有，我什麼時候變成長江一號？」劉雲樵心裡嘀咕，一臉狐疑地打量著眼前這小不點。自家事自家知，他雖自認身手不錯，卻也知自己的聲名遠不如老師李書文或王五、霍元甲那些前輩。更何況，這小娃兒說的是都是在三四十年前的事，劉雲樵不認為台灣會有多少人知道這些事。
劉雲樵還在滿肚子問號時，卻聽謝子言又丟出一個問題：「劉爺爺，你是中統的超級王牌，你和軍統的沈之岳哪一個厲害？」
「啊！你也知道沈之岳？」劉雲樵很訝異於謝子言的博聞，卻也立即給出了一個頗有武人風格的答案：「哼！沈之岳那是什麼身手，也想與我較量？」
謝子言對劉雲樵的自信很是無語，心想就憑你老這個性，當年要是國民黨派去延安臥底的是你，那八成不用三天你就死翹翹了吧！
不過，現在可不是討論軍統中統誰比較厲害的時候，所以謝子言指了指葉啟田說：「劉爺爺，他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我爺爺好心送他去上學，他卻鼓動同學一起逃學。劉爺爺你可以讓我們帶他回學校嗎？」
劉雲樵回頭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葉啟田，然後搖搖頭說：「小娃兒，我雖然是河北人，卻也聽得懂幾句台灣話。他剛剛喊的可是日本人的走狗要殺他，這事我管定了！」
「糟糕了，碰到一個自以為是民族英雄的傢伙，這下麻煩了！」謝子言心裡慘呼，不由得趕緊去看細川舞子的臉色。果然，細川舞子的臉色已經變得都可擰出水來了。
還好，細川舞子似乎不想與劉雲樵計較。更正確的說法是，細川舞子根本不屑於和劉雲樵計較。只見她看也不看劉雲樵，逕自走到葉啟田面前，冷冷地說：「你的膽子很大呀！竟敢鼓動別人和你一起逃學。你膽子這麼大，怎麼不繼續跑呢？」
「幹！若不是怕被妳弄去當兵，誰會站在這裡聽妳罵……。」葉啟田心裡大罵，可是嘴巴上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吭。他雖不是什麼聰明人，卻也是有點小精明，早看出了細川舞子對希望音樂的決策有異乎尋常的影響力，他可不想得罪這個女人。
問題是葉啟田想裝聾作啞，細川舞子卻不容他裝死。她見葉啟田雖然不吭聲，臉上卻流露著不滿，心知不重重敲打他一次不行了。
「算了，我看你根本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事，我跟你說這些是在浪費我的時間……」細川舞子搖了搖頭，轉過身對牽著謝子卿站在一旁看熱鬧的陳文雄律師說：「陳律師，麻煩你回去後就發解約信給葉啟田吧！還給他自由之身，順便請他依照契約規定，在三個月內償還違約金五十萬元。至於他破壞公司聲譽導致公司蒙受的損害，我們在計算出具體損害價值後，再寄一封求償信給他。還有，記得通知雅禮把他退學。對了，記得在信裡提醒他，收到解約信後他就不是公司的員工了，收信後三小時內就得搬出公司宿舍。」
「啊？」
葉啟田被細川舞子的話嚇住了，剎那之間他還以為細川舞子只是在開玩笑。可是，看到細川舞子眼中的殺氣和嘴角那一抹冷酷的笑，他知道這女人是認真的。
「事情怎麼會這樣？我可是大歌星呀！是可以幫她們賺大錢的搖錢樹啊！她怎麼能說解約就解約？她難道不想賺錢了嗎？」電光火石間，葉啟田的腦海中盡是驚訝與迷惑，但接著他就想到郭大誠曾向他說過，謝家和細川家開這唱片公司根本不是為了要賺錢，他們也看不上唱片公司賺的這點「小錢」。也就是說，他自以為是搖錢樹，但在細川舞子的眼裡，他只是一株路邊隨處可見的小草！
一想清楚了這一點，葉啟田立即就覺得全身冷汗直下。他想開口求細川舞子，可是聲音都還在喉嚨裡，細川舞子卻已轉身不理他了。
葉啟田只覺得絕望，好在這年頭台灣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被國民黨洗腦洗得腦袋不清楚的人。這會兒，就有一個自以為是抗日英雄的傢伙跳了出來，要幫葉啟田對抗日本人。
「等等！妳這個鬼子女人竟敢在老子面前欺壓我國同胞，是欺我中國無人嗎？」
細川舞子被忽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劉雲樵。再一回味劉雲樵剛剛那番話的意思，細川舞子頓時就爆發了，杏眼一瞪斥喝道：「不要以為你年紀大就可以亂罵人，如果你不道歉，我就去告你！」
劉雲樵年輕時有個小霸王的外號，個性頗是蠻橫不講理。據說他在一九三八年於天津加入中統後，曾想向一名拳師王雲章學習八番拳，王雲章不同意，劉雲樵就趁王雲章不備加以偷襲，先用滾水燙傷王雲章後又出手毆打。當王雲章的弟子們前來搶救師傅時，劉雲樵自揭中統特務的身份，宣稱正在執行打擊漢奸的任務，嚇得王雲章和他的徒弟不敢對劉雲樵怎樣，還乖乖將拳法傳授給劉雲樵。事過三十年，劉雲樵這種蠻橫不講理的個性並未改變多少。所以他一被細川舞子斥罵臉色就變了，雙手不自禁地握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細川舞子，竟似是有準備出手教訓細川舞子的樣子。
然而，劉雲樵這次是遇到一個不怕死的人了。細川舞子不僅沒有被劉雲樵嚇到，反而嘴角一撇，不屑地說：「照阿言的說法，你以前應該是國民黨的王牌情報員吧！哼！如果你這種莽夫也算是王牌情報員，那難怪國民黨要一路敗到台灣來了。」
「妳！」
被細川舞子這麼一譏笑，劉雲樵簡直是要炸了。可是，他雖然身體微曲做出準備出擊的動作，卻也沒立刻出手。因為，這時不但阮明武已跨步到細川舞子左前方，擺出了護衛細川舞子的姿態，就連李師科也衝到細川舞子的右前方，大有與阮明武一起夾攻劉雲樵的樣子。
「這位老哥，你這是要對細川小姐做什麼？」李師科一方面對劉雲樵說著，一方面又移動了半步，把謝子言擋在身後。
劉雲樵聞言眼睛一瞇，寒聲說道：「你是山東人？看你的樣子也是部隊退下來的，怎麼竟做了漢奸！」
李師科抿嘴不答，神情卻是更凝重了。他並沒看到先前阮明武被劉雲樵擊飛那一幕，但就在剛剛那一剎那間，他感受到劉雲樵身上發出濃重的殺氣。曾在戰場上摸爬打滾過十幾年的李師科立刻知道，眼前這個老傢伙是個麻煩人物。可是縱然冷冽的殺氣已經刺得李師科背冒冷汗，李師科卻不敢稍退一步，因為這時他背後不僅有謝子言，還有三個小女孩。
細川舞子也感受到了劉雲樵身上傳來的無名威壓，這要是一般的女孩子大概早就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了，但細川舞子卻只是眉頭皺了一下雙手握緊旋即放開，嘴邊帶著不屑冷冷看著劉雲樵。她不是不怕，可是她知道如果她稍露怯色今天就麻煩了。
「糟糕！這老頭的腦袋真被洗腦洗壞了，得快想個辦法才行……。」同樣感受到殺氣的謝子言心裡惶急，正開動腦筋思索解套方法時，不經意間瞥見一臉懊悔與不甘的葉啟田，頓時心頭一亮，心想說不得只好再拿這傢伙來開刷了。
主意既定，謝子言就大聲對劉雲樵說：「劉爺爺，我現在才知道人家為什麼說你比不上沈之岳了。唉！復旦的果然還是比朝陽的優秀啊！」
「小漢奸，你說什麼！」
劉雲樵被謝子言的話一刺，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雖然他根本沒有從北平朝陽大學法律係畢業，但他可是一直很以自己的「高學歷」為傲，現在謝子言竟說他比不上沈之岳那個出身復旦大學的共產黨，這叫他怎吞得下這口氣？若非是自覺對一個小娃兒出手太丟臉，不然他已經出手教訓謝子言了。
不幸的是，劉雲樵這次碰到的是一隻重生的小妖狐。只見謝子言嘴角一撇，很不屑地說：「唉！我說的沒錯吧！如果是沈之岳在這裡，才不會笨得連狀況都沒搞清楚就強出頭還亂罵人。所以啊，復旦出來的一路升官當上調查局長，朝陽出來的卻恐怕很快就要被警總抓去蹲牢房囉！」
劉雲樵聞言一驚，這才覺得不對──謝子言年紀這麼小怎能說出這些話？他是幹過特務的人，碰到這種詭異的狀況不免會想得多一點，當下就瞇著眼睛厲聲問謝子言：「小娃兒，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這又從小漢奸變回小娃兒了，這老頭果然是怕警總呀！」謝子言看破劉雲樵的色厲內荏，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後說：「我可沒騙你哦！舞子阿姨不但是日本共同社的記者，還自掏腰包花了好幾億元向美國買了八部大型電子計算機，準備送給中研院和幾所大學。你要傷了舞子阿姨，我保證蔣經國爺爺會立刻送你去綠島唱小夜曲。」
劉雲樵大駭，他雖不知什麼是電子計算機，卻知道蔣經國是誰。他武藝雖好，卻也有多數學武之人的毛病，總覺得學成一身武藝就是要賣予帝王家，因此也有逢迎權貴的心態。這時他一聽謝子言抬出蔣經國，雖不知眼前這群人和蔣家的關係，卻是再不敢小覷。
謝子言卻是不管劉雲樵的反應，又對著劉雲樵身後的葉啟田大喊：「葉啟田，你逃學害雅禮的老師被校長罵，現在又害舞子阿姨跟人家起衝突，哼哼！我告訴你，你死定了！這次郭大誠伯伯也救不了你了！」
可憐葉啟田先前已經處在崩潰邊緣，這時再被謝子言的話一嚇就不行了，哇地哭出聲來，抽咽說道：「嗚嗚……，我就知道你們都欺負我……。」
葉啟田這一放聲大哭，卻是把對峙中的眾人都弄得面面相覷，不自覺地繃緊的神經也放鬆下來。而葉啟田越哭越大聲，傷心的像是死了獨生子的老寡婦一樣，引得巷子裡的住戶都出來探看了。這一來葉啟田可就哭得更帶勁了，竟似有效法孟姜女哭倒長城的模樣。
也不知是否是劉雲樵常欺負人，跑出來看熱鬧的人竊竊私語之間，竟有不少是調侃說小伙子被劉雲樵打哭了之類的話。這下劉雲樵的老臉可就有點掛不住了，他皺著眉頭先是看了一眼滿臉寒霜的細川舞子和一臉不屑的謝子言，決定還是問看起來比較實誠的李師科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呸！那小子什麼事都不用做每天只要上課就好，這樣每個月拿的薪水就比我多好幾倍。他說這樣是欺負他，那我也希望能被人這樣欺負！」李師科越說越氣，乾脆指著葉啟田罵道：「這小子就是個白眼狼，謝家與細川家對他那麼好，他還不滿足，他娘的讓他哭死好了！」
劉雲樵瞅了一眼葉啟田，又看了一下已經轉身去與阿容她們講話的細川舞子與謝子言，再掃了一眼仍是一臉不爽地瞪著他的阮明武，就又低聲問李師科：「老鄉，你怎麼會幫一個日本女人做事？」
他這話裡藏針，李師科聽了有些不悅，瞪著眼睛怒道：「細川小姐是日本人又怎樣？她對家裡的佣人司機和公司的員工都好，還花錢幫我們國家發展科學，連蔣經國先生、李國鼎部長都很尊敬她，就你覺得她不好，哼！還是阿言少爺說得對，時代在進步，可是有些人的腦袋永遠是跟不上！」
「你！」
劉雲樵沒想到看來老實的山東老鄉嘴巴這麼利，頓時氣的三屍神暴跳，正想出手教訓一下李師科時，那邊的謝子言卻喊起來了。
「喂！劉爺爺，那雜貨店是不是你開的？我們要喝汽水，你賣不賣？」
雜貨店不是劉雲樵開的，可是雜貨店的老闆是劉雲樵正牌的老鄉。今天老闆夫妻倆帶著生病的小孩去醫院，託了劉雲樵幫忙看店。都是老鄉，平時又常互相照顧，劉雲樵自不好拒絕。這店既不是劉雲樵的，這時他一聽謝子言說要買東西，總不能說不賣害老鄉少賺錢。這一來，劉大高手變身為雜貨店臨時老闆，頓時沒了高手氣勢，有氣無力地把眾人請進店裡。
雜貨店很小，卻有一張看來質地不錯的桌子，桌子上還有一張象棋棋盤，看來這裡的主人是常與人奕棋的。細川舞子不客氣地找了椅子就抱著年紀最小的阮金紅自己坐下，另兩張椅子就給了謝子卿和阿容。等劉雲樵從冰箱裡拿了幾瓶彈珠汽水出來，就見陳文雄律師拿了一瓶汽水去外頭找還在抽抽噎噎的葉啟田溝通去了。
劉雲樵瞥了一眼外面，終於還是忍不住問謝子言：「小娃兒，外頭那人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從哪裡知道我的事？」
「他呀，」謝子言看了一眼外面，嘴角一撇說道：「笨蛋一個，也不知他以前小學怎麼唸的，數學只有小四程度。我爺爺好心讓他去雅禮上學，他還覺得我們在害他。哼！早知道這傢伙是這樣子，當初我就不應該求我二姑和他簽約。哼！他以為會唱歌就了不起啊！就憑他現在那種歌唱程度，我看剛好就是去演五子哭墓而已……，唉呦！舞子阿姨，妳又打我的頭，這樣會變笨的呢！」
「五子哭墓？」不看歌仔戲的劉雲樵聽的莫名其妙，還是弄不懂外面那哭的比孟姜女還慘的傢伙是幹什麼的。不過，他關心的其實不是葉啟田，所以他又追問：「小娃兒，你家是幹什麼的？你是怎麼聽過我的事？」
謝子言對劉雲樵的追根究底顯然很不感冒，癟著嘴看了一眼皺著眉頭的細川舞子，這才不情願地說：「我家在建成圓環開餐廳，那些老頭吃著喝著就會說起以前的事，好像就是他們幾個人推翻滿清打贏日本似的。他們講話那麼大聲，除非耳朵聾了才聽不到呢。」
這年頭的建成圓環是台灣美食的匯集地，不要說是台灣人，就連外省人和歐美日觀光客也喜歡去那裡吃東西。謝家的店一天總有幾桌是外省客人，還是那些相對有錢的官員和商人。這些人幾杯黃湯下肚就喜歡侃大山，除了不敢說支持共黨推翻蔣家政權外什麼都敢講，所以就算劉雲樵真要想追查也絕對查不出什麼。
果然，劉雲樵聽了謝子言的話後眉毛都揪成一團卻也沒再追問。畢竟就算再給他一個腦袋，他也想不到眼前這小娃兒會是隻重生的妖孽，而且還是那種騙人時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妖孽。
就在這時陳文雄律師帶著垂頭喪氣的葉啟田進來了，苦笑著對細川舞子說：「舞子，給文雄叔一個面子，再給葉啟田一次機會好嗎？」
細川舞子瞥了葉啟田一眼，轉頭問謝子言：「阿言，你覺得要給葉啟田機會嗎？」
「舞子阿姨好奸詐哦……」謝子言心裡嘟嚷著，還是對陳文雄律師說：「陳爺爺，他有沒有說以後不再逃學？有沒有說以後會好好練音樂不再整天跑去聽歌仔戲？」
「呀！歌仔戲？」陳文雄楞了一下，轉頭看了一下葉啟田，然後問謝子言：「阿言，你怎麼知道他跑去聽歌仔戲？」
「柯淑芬說的，她還說葉啟田每天都問她要不要一起去聽獻。」謝子言給出答案後，又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說：「而且，陳爺爺，你不覺得他剛剛哭的時候完全是用五子哭墓的腔調嗎？哼！郭大誠伯伯又不唱歌仔戲，卻收了這個一天到晚想和楊麗花比唱歌仔戲的學生，真不知道大誠阿伯知道以後會怎麼想。」
「阿言，你家的人講話可沒這麼難聽，真不知道你這是跟誰學的。」陳文雄邊說邊搖頭，眼睛卻不自禁地飄向被謝子言的話逗樂的細川舞子。不用說，在他的心裡面已經認定誰是那個教壞小孩的人了。
細川舞子卻是不在乎背了這個黑鍋，她聽了謝子言的話之後，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冷笑對葉啟田說：「原來你是想和楊麗花比賽唱歌仔戲啊……！不過，希望音樂還不打算出歌仔戲唱片，所以我看我們公司是無法繼續聘用你了。」
細川舞子這是真被葉啟田惹火了，有了把葉啟田踢出公司的念頭。這傢伙從剛剛進來到現在就是悶不吭聲，反是局外人的陳文雄在幫他求情，看來葉啟田自己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如果葉啟田真的是個未成年的小孩那就算了，可是這傢伙都到了要去當兵的年紀，那細川舞子就無法原諒他這種態度了。
細川舞子話中的肅殺之意太濃，也是個人精的陳文雄一聽大急，趕緊轉頭對葉啟田說：「你快向舞子說你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他這話卻是把葉啟田的逆反心理給激起來了，只見他脹紅著臉，憤恨地說：「我沒錯！是他們對我不公平！憑什麼鄧麗君可以進錄音室錄音，我就不行？憑什麼鄧麗君可以去歌廳唱歌賺錢，我就只能待在宿舍？我是出過唱片唱片還賣了幾十萬張的人耶！說我唱歌比不上沒出過唱片的鄧麗君，這不是不公平是什麼！」
這下子連陳文雄的臉色都臭起來了，他可是常跑歌廳聽歌的人，現在又是希望音樂的小股東，自然知道為什麼現在公司讓鄧麗君進錄音室卻不許葉啟田進錄音室。現在葉啟田拿這事來說嘴，簡直是連他的臉都打了。而且，這下子恐怕細川舞子會更不肯善罷甘休了。
果然，只聽細川舞子冷笑幾聲，語氣不善地說：「既然你不想要臉要拿這事當藉口，我就讓你丟這個臉。只要你不是文盲，應該還記得當初簽的契約裡規定必須經過公司的考核才能出唱片，以及必須公司同意才能去外面做商業演出。那你的考核成績是怎樣呢？三個美國老師和三個日本老師都說你的歌唱技巧不成熟、表現不穩定、讀譜能力太差和對各種音樂的感受認知能力太差，所以給了你不及格的評價。就連郭大誠都承認這些評語很公允，認為你確實需要再好好訓練才行。你的考核成績不及格，那鄧麗君呢？她可是及格了，成績還非常優異。甚至不只是鄧麗君，連林茜她們三個練習生的成績都比你好。哼！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了不起的大歌星啊！唱歌唱的比那幾個沒出過唱片的小女孩還差，還敢抱怨我們不讓你進錄音室？」
「那個考試不公平！」細川舞子的話才說完，葉啟田就迫不及待地大聲抗辯：「我會看簡譜，為什麼一定要考我五線譜？我是歌星，為什麼要考我樂器？還有，我是唱台語歌的，為什麼要懂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音樂？這根本就是故意要找我麻煩！」
在場幾個懂音樂的人都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傢伙真是沒救了。而搞不清楚狀況的葉啟田見細川舞子不接話，還以為她被自己駁倒了，自鳴得意地繼續說：「我說的沒錯吧！你們就是對我不公平！哼！我只是那天唱得比較差就被你們看扁了，等我新唱片出來後賣個幾百萬張，看你們怎麼求我！」
「嗯？莫非這傢伙偷偷跟別的唱片公司簽約？」謝子言心裡一動，笑瞇瞇地說道：「那那家公司給了你多少簽約金？」
葉啟田想都不想地脫口說：「五萬而已，可是……」說到這裡他忽然覺得不對趕快住嘴，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唉！我就說嘛……」細川舞子搖了搖頭，對臉色鐵青的陳文雄說：「文雄叔，文堂叔和衛斯理那邊我會跟他們說，剩下的就麻煩你了。我想一切照合約執行，雅禮那邊就跟校長講該怎樣就怎樣，我們不會為難學校的。」
陳文雄沉著臉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葉啟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有人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呢……。」
……………
離開那家小雜貨店後，大家的心情都很差，連幾個小女孩也似乎是感覺到情況不對變得很沉默。一直到車子過了河進新店後，謝子言才說：「其實如果葉啟田想要去和楊麗花比賽唱歌仔戲也是蠻不錯的，楊麗花總是反串，得有人去襯托出她的俊俏。」
細川舞子側頭瞪了謝子言一眼，嗔罵道：「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謝子言把頭一縮，不敢再提和葉啟田有關的問題，趕緊轉而和三個小女孩說起景美、新店這一帶的地方傳說故事來。
陳文雄見細川舞子仍是氣鼓鼓的樣子，就勸慰說道：「舞子妳也別生氣了，像葉啟田這樣子不知好歹的人走了就走了，公司也不會因葉啟田離開受到影響。」
細川舞子悶聲回道：「我是怕郭大誠難做……。」
陳文雄聞言苦笑，他知道細川舞子根本才不會管郭大誠難不難做，她擔心的其實是謝文堂難做人。畢竟葉啟田是郭大誠的學生，就算葉啟田不去找郭大誠幫他出頭，把郭大誠的學生趕出公司這一件事本身就會讓郭大誠難堪。到時候謝文堂夾在郭大誠和細川舞子之間，確實有點不好處理。
他想了一下，建議說：「舞子，不然和葉啟田解約後就不要再追究他的違約賠償，這樣郭大誠那邊會比較好做。」
「不行！」細川舞子搖搖頭說道：「這是制度問題，如果葉啟田背叛公司我們還能放他一馬，那以後這個公司的忠誠就會瓦解了。」
……………
大約就在細川舞子強調忠誠重要性的同時，東京的細川龍馬也才剛初步確定了一個新員工的忠誠。
「這個美國佬的能力不怎麼樣啊！」讓．保羅．馬吉梅爾望著消失在餐廳門口的背影，毫不留情地給威廉．衛斯理介紹來的朋友約翰．庫珀打了個不及格的評價。
「是呀！比爾早就說過了，他這個哈佛的室友什麼都好，就是投資眼光太差。不過呢……，」細川龍馬啜飲一口咖啡，這才繼續說道：「雖然可以借用甘迺迪家族的人，但我們還是需要一個能忠誠執行指示的人。而從約翰．庫珀過去的紀錄來看，他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對朋友及雇主的忠誠。」
法國花花公子搖了搖頭，嘟嚷著說：「隨便你吧！反正我是認為忠誠固然重要，但能力卻也是不可欠缺的重要條件，我可不放心把這麼多錢交給一個笨蛋來操作。」說完，他又習慣性地端起杯子向鄰桌那從剛剛就和他眉來眼去的金髮美女示意邀飲。
在男女關係上還蠻自制的細川龍馬實在是受不了這匹法蘭西種馬，趕緊提醒說：「保羅，現在才中午，你不會覺得現在勾引女人還太早嗎？」
「唉！龍馬，你知道你們日本人和英國佬一樣都有著生活無趣的毛病嗎？」讓．保羅．馬吉梅爾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繼續說道：「真不知你們怎麼能適應這種無趣的生活，要不是因為美智子一直待在日本，我是不會想踏上這塊讓人窒息的土地。」
「得了吧！你這傢伙在日本夜夜笙歌，就算窒息也應該是被女人搞到窒息吧！還有，聽說你那個表妹只對木村和屍體有興趣，我看她才是最無趣的人……。」細川龍馬心裡嘀咕，嘴巴上更是不肯吃虧地反擊說：「我想你的生活確實很有趣，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非婚生子女。」
在決定和細川龍馬等人合作後，讓．保羅．馬吉梅爾立刻要求細川龍馬把參與這次行動的人都叫來東京，而他自己也召喚了近百名幹部到日本來。只是當法國金融家那些膚色髮色各異的手下陸續來到後，細川龍馬他們才發現這其中竟然有二十多人是讓．保羅．馬吉梅爾的非婚生子女！依照他的說法，他不想留遺產給他這些孩子，那就只能在他們的工作上多幫一點忙了。
法國花花公子對細川龍馬的諷刺全然不在意，反而很嚴肅地說：「龍馬，我是個虔誠的教徒，沒有避孕下多生幾個孩子是很正常的。更何況，我沒有結婚！」
細川龍馬翻了個白眼，卻是又忍不住好奇問道：「保羅，能告訴我你究竟有幾個孩子嗎？」
這一問卻似乎是難倒了精明的銀行家，只見他面露迷惘，努力想了一會兒才有點遲疑地說：「好像是六十九個，可是，我上個月接到巴西的愛莉安娜和烏拉綺的信，說是懷了我的孩子。我前兩個月都在拉丁美洲，那裡的美女都很熱情……，嗯，我回法國後得看看有沒有其他人的信……。」
細川龍馬覺得真是被讓．保羅．馬吉梅爾打敗了，瞪了這個到處留情的傢伙一眼，沒好氣地說：「看來你是個負擔很沉重的父親！」
毫無羞恥心的法國花花公子對這話大以為然，點點頭說：「對啊！我得給孩子的母親一筆生活費，孩子成年前的生活費和教育費用我也不能不管。唉！這算下來每年也是上百萬美元的開銷啊！」
接著，他好像是忽然覺得不努力賺錢不行了，斟酌著對細川龍馬說：「我發現你最近在忙著找大學實驗室談些什麼，嗯，如果有什麼具商業潛力的發明，我很樂意投資生產。」
北川雅美和夏目彩手上的研發都到了即將成功的階段，只是以台灣現在的環境是無法做測試的，所以田島京找了幾所東京一帶的大學，準備借用這些學校的實驗室。這事得瞞著日本幾家企業，所以是秘密進行的。但讓．保羅．馬吉梅爾是個精明人，竟然讓他從蛛絲馬跡中猜到細川龍馬要做什麼。
不過，細川龍馬對讓．保羅．馬吉梅爾的提議並沒有反感，畢竟若真想實現謝子言所講的那個龐大的計畫，他們就勢必得有個歐洲的合作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法國花花公子確實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所以他思考了一會兒後，就點頭說：「原則上我個人很喜歡你的提議，但這事我無法單獨作主，我必須徵求其他合作伙伴的同意。尤其是台灣的謝家，若謝家不同意，我就只能拒絕你。所以，我想這件事得等下個月英國的事結束後才能進一步商議。」
「台灣謝家？」讓．保羅．馬吉梅爾眼中異芒閃動，問道：「你是說那個小男孩的家族？」
……………
下午細川龍馬回到泉月出版株式會社後，才進了會長室坐下，鶴田遙就帶著秘書抱著一堆東西進來了。
細川龍馬看著他這個能幹的老婆笑靨如花的樣子，知道必然有好事，打量了下社長室秘書手上那一堆東西，狐疑說道：「那是什麼東……啊！」
細川龍馬一句話都沒說完，就已經從秘書放在桌上的東西的大致外型，猜到這些是什麼了。他拆開包裝袋，見裡面裝的果然是他想像的東西，不由得欣喜說道：「呵呵！竟然這麼快就做好了！」
鶴田遙讓秘書出去後，這才拉著細川龍馬坐在沙發上，笑吟吟地說：「總務課的人行動可是很俐落的。不過，還是得感謝武田雅彥，工廠是他介紹的。對了，宮本明在問是要在公司這邊處理這些東西的生產，還是另外設立一個公司？」
細川龍馬沒有直接回答這問題，而是拿起桌上那個粉紅色的凱蒂貓抱枕問鶴田遙：「遙，妳喜歡嗎？」
鶴田遙接過抱枕，雙眼放光說：「喜歡！而且不只是我喜歡，早上工廠那邊送了兩組樣品過來後，我辦公室裡那三個秘書為了搶著抱還吵起來了呢！」
細川龍馬聞言莞爾，回到鶴田遙問的問題上說：「遙，我記得妳說過，阿言建議設立一家製造與滿足人們夢想的公司來生產這些東西。我覺得他的建議很有意思，不如我們就來設立這樣一家創造夢想的公司。嗯，這樣的公司初期資本不需要多，有個五萬美元就綽綽有餘了。讓謝家佔三成的股份，提供創意的阿言佔一成五，我們和舞子各佔兩成，剩下的股權給泉月。」
鶴田遙聽出細川龍馬話中隱藏的意思，皺眉說道：「你是想在台灣生產這些東西？可是，台灣那邊鋪的攤子很大了，我看謝家也沒有人手再去設立工廠和管理工廠了。」
「是呀！謝家可用的人實在太少了……。」細川龍馬很認同老婆的話，但他又繼續說道：「不過，這家公司應該只負責設計和行銷，我們把產品交給代工工廠生產，這樣子我們只要派幾個人在台灣與代工廠聯繫並負責驗收就可以了。」
「嗯，如果是這樣，其實謝家有沒有人手都沒什麼關係……。」鶴田遙認同細川龍馬的觀點，思索著說：「那主要的工作就是在產品的設計開發和行銷上了，那我們最好是在台灣設分公司，在裡面成立一個產品設計和開發小組，讓他們配合阿言……。對了，阿言說過他想找人合作，把他創造的凱蒂貓、加菲貓、熊本熊、皮卡丘、馬力歐都畫成漫畫甚至是動畫，這是個好主意，泉月這邊應該派人專責處理這事。」
細川龍馬搖了搖頭，有點無可奈何地說：「阿言想法是不錯，但他的野心太大了，這些事可不是說做就做得成的。不過，遙，妳還是和宮本明談一下，如果可以的話乾脆派一個人去台灣好了。」
上次在熊本遇見松井南子逼謝子言簽名的事之時，細川龍馬就對負責居中聯繫松井泉一郎和謝子言的黑木麻美有點不滿，現在這是變相在懲罰黑木麻美了。
雖然鶴田遙有點同情黑木麻美，卻還是苦笑著點點頭同意細川龍馬的決定。她想了一下，又說道：「星野鐵矢來電話說他同意了，你想讓他什麼時候去台灣？」
細川龍馬瞥了老婆一眼，微笑說道：「我是覺得最好讓他在月底時去一趟台灣，先把公司成立起來，看該採購哪些機器，我們才有辦法採購。這些事妳不是都和阿言談過了嗎？我看以後這事妳自己決定就好了。」
稍頓，他柔聲說：「遙，我們下個月去美國和歐洲，妳想好到時候去哪裡玩了嗎？」
「哼！」鶴田遙皺了皺鼻子，有點不高興地說：「這次是去辦事的，我還能怎麼安排？」
細川龍馬啞然失笑，搖著頭說：「遙，就算是去辦事情，可是我們還是有空檔時間四處走走啊！只是，無論如何這次我們是不去英國了，妳想追尋諾曼征服的足跡是得等下次了。」
劉雲樵還在滿肚子問號時，卻聽謝子言又丟出一個問題：「劉爺爺，你是中統的超級王牌，你和軍統的沈之岳哪一個厲害？」
「啊！你也知道沈之岳？」劉雲樵很訝異於謝子言的博聞，卻也立即給出了一個頗有武人風格的答案：「哼！沈之岳那是什麼身手，也想與我較量？」
謝子言對劉雲樵的自信很是無語，心想就憑你老這個性，當年要是國民黨派去延安臥底的是你，那八成不用三天你就死翹翹了吧！
不過，現在可不是討論軍統中統誰比較厲害的時候，所以謝子言指了指葉啟田說：「劉爺爺，他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我爺爺好心送他去上學，他卻鼓動同學一起逃學。劉爺爺你可以讓我們帶他回學校嗎？」
劉雲樵回頭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葉啟田，然後搖搖頭說：「小娃兒，我雖然是河北人，卻也聽得懂幾句台灣話。他剛剛喊的可是日本人的走狗要殺他，這事我管定了！」
「糟糕了，碰到一個自以為是民族英雄的傢伙，這下麻煩了！」謝子言心裡慘呼，不由得趕緊去看細川舞子的臉色。果然，細川舞子的臉色已經變得都可擰出水來了。
還好，細川舞子似乎不想與劉雲樵計較。更正確的說法是，細川舞子根本不屑於和劉雲樵計較。只見她看也不看劉雲樵，逕自走到葉啟田面前，冷冷地說：「你的膽子很大呀！竟敢鼓動別人和你一起逃學。你膽子這麼大，怎麼不繼續跑呢？」
「幹！若不是怕被妳弄去當兵，誰會站在這裡聽妳罵……。」葉啟田心裡大罵，可是嘴巴上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吭。他雖不是什麼聰明人，卻也是有點小精明，早看出了細川舞子對希望音樂的決策有異乎尋常的影響力，他可不想得罪這個女人。
問題是葉啟田想裝聾作啞，細川舞子卻不容他裝死。她見葉啟田雖然不吭聲，臉上卻流露著不滿，心知不重重敲打他一次不行了。
「算了，我看你根本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事，我跟你說這些是在浪費我的時間……」細川舞子搖了搖頭，轉過身對牽著謝子卿站在一旁看熱鬧的陳文雄律師說：「陳律師，麻煩你回去後就發解約信給葉啟田吧！還給他自由之身，順便請他依照契約規定，在三個月內償還違約金五十萬元。至於他破壞公司聲譽導致公司蒙受的損害，我們在計算出具體損害價值後，再寄一封求償信給他。還有，記得通知雅禮把他退學。對了，記得在信裡提醒他，收到解約信後他就不是公司的員工了，收信後三小時內就得搬出公司宿舍。」
「啊？」
葉啟田被細川舞子的話嚇住了，剎那之間他還以為細川舞子只是在開玩笑。可是，看到細川舞子眼中的殺氣和嘴角那一抹冷酷的笑，他知道這女人是認真的。
「事情怎麼會這樣？我可是大歌星呀！是可以幫她們賺大錢的搖錢樹啊！她怎麼能說解約就解約？她難道不想賺錢了嗎？」電光火石間，葉啟田的腦海中盡是驚訝與迷惑，但接著他就想到郭大誠曾向他說過，謝家和細川家開這唱片公司根本不是為了要賺錢，他們也看不上唱片公司賺的這點「小錢」。也就是說，他自以為是搖錢樹，但在細川舞子的眼裡，他只是一株路邊隨處可見的小草！
一想清楚了這一點，葉啟田立即就覺得全身冷汗直下。他想開口求細川舞子，可是聲音都還在喉嚨裡，細川舞子卻已轉身不理他了。
葉啟田只覺得絕望，好在這年頭台灣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被國民黨洗腦洗得腦袋不清楚的人。這會兒，就有一個自以為是抗日英雄的傢伙跳了出來，要幫葉啟田對抗日本人。
「等等！妳這個鬼子女人竟敢在老子面前欺壓我國同胞，是欺我中國無人嗎？」
細川舞子被忽然出現在面前的人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劉雲樵。再一回味劉雲樵剛剛那番話的意思，細川舞子頓時就爆發了，杏眼一瞪斥喝道：「不要以為你年紀大就可以亂罵人，如果你不道歉，我就去告你！」
劉雲樵年輕時有個小霸王的外號，個性頗是蠻橫不講理。據說他在一九三八年於天津加入中統後，曾想向一名拳師王雲章學習八番拳，王雲章不同意，劉雲樵就趁王雲章不備加以偷襲，先用滾水燙傷王雲章後又出手毆打。當王雲章的弟子們前來搶救師傅時，劉雲樵自揭中統特務的身份，宣稱正在執行打擊漢奸的任務，嚇得王雲章和他的徒弟不敢對劉雲樵怎樣，還乖乖將拳法傳授給劉雲樵。事過三十年，劉雲樵這種蠻橫不講理的個性並未改變多少。所以他一被細川舞子斥罵臉色就變了，雙手不自禁地握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細川舞子，竟似是有準備出手教訓細川舞子的樣子。
然而，劉雲樵這次是遇到一個不怕死的人了。細川舞子不僅沒有被劉雲樵嚇到，反而嘴角一撇，不屑地說：「照阿言的說法，你以前應該是國民黨的王牌情報員吧！哼！如果你這種莽夫也算是王牌情報員，那難怪國民黨要一路敗到台灣來了。」
「妳！」
被細川舞子這麼一譏笑，劉雲樵簡直是要炸了。可是，他雖然身體微曲做出準備出擊的動作，卻也沒立刻出手。因為，這時不但阮明武已跨步到細川舞子左前方，擺出了護衛細川舞子的姿態，就連李師科也衝到細川舞子的右前方，大有與阮明武一起夾攻劉雲樵的樣子。
「這位老哥，你這是要對細川小姐做什麼？」李師科一方面對劉雲樵說著，一方面又移動了半步，把謝子言擋在身後。
劉雲樵聞言眼睛一瞇，寒聲說道：「你是山東人？看你的樣子也是部隊退下來的，怎麼竟做了漢奸！」
李師科抿嘴不答，神情卻是更凝重了。他並沒看到先前阮明武被劉雲樵擊飛那一幕，但就在剛剛那一剎那間，他感受到劉雲樵身上發出濃重的殺氣。曾在戰場上摸爬打滾過十幾年的李師科立刻知道，眼前這個老傢伙是個麻煩人物。可是縱然冷冽的殺氣已經刺得李師科背冒冷汗，李師科卻不敢稍退一步，因為這時他背後不僅有謝子言，還有三個小女孩。
細川舞子也感受到了劉雲樵身上傳來的無名威壓，這要是一般的女孩子大概早就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了，但細川舞子卻只是眉頭皺了一下雙手握緊旋即放開，嘴邊帶著不屑冷冷看著劉雲樵。她不是不怕，可是她知道如果她稍露怯色今天就麻煩了。
「糟糕！這老頭的腦袋真被洗腦洗壞了，得快想個辦法才行……。」同樣感受到殺氣的謝子言心裡惶急，正開動腦筋思索解套方法時，不經意間瞥見一臉懊悔與不甘的葉啟田，頓時心頭一亮，心想說不得只好再拿這傢伙來開刷了。
主意既定，謝子言就大聲對劉雲樵說：「劉爺爺，我現在才知道人家為什麼說你比不上沈之岳了。唉！復旦的果然還是比朝陽的優秀啊！」
「小漢奸，你說什麼！」
劉雲樵被謝子言的話一刺，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雖然他根本沒有從北平朝陽大學法律係畢業，但他可是一直很以自己的「高學歷」為傲，現在謝子言竟說他比不上沈之岳那個出身復旦大學的共產黨，這叫他怎吞得下這口氣？若非是自覺對一個小娃兒出手太丟臉，不然他已經出手教訓謝子言了。
不幸的是，劉雲樵這次碰到的是一隻重生的小妖狐。只見謝子言嘴角一撇，很不屑地說：「唉！我說的沒錯吧！如果是沈之岳在這裡，才不會笨得連狀況都沒搞清楚就強出頭還亂罵人。所以啊，復旦出來的一路升官當上調查局長，朝陽出來的卻恐怕很快就要被警總抓去蹲牢房囉！」
劉雲樵聞言一驚，這才覺得不對──謝子言年紀這麼小怎能說出這些話？他是幹過特務的人，碰到這種詭異的狀況不免會想得多一點，當下就瞇著眼睛厲聲問謝子言：「小娃兒，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這又從小漢奸變回小娃兒了，這老頭果然是怕警總呀！」謝子言看破劉雲樵的色厲內荏，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後說：「我可沒騙你哦！舞子阿姨不但是日本共同社的記者，還自掏腰包花了好幾億元向美國買了八部大型電子計算機，準備送給中研院和幾所大學。你要傷了舞子阿姨，我保證蔣經國爺爺會立刻送你去綠島唱小夜曲。」
劉雲樵大駭，他雖不知什麼是電子計算機，卻知道蔣經國是誰。他武藝雖好，卻也有多數學武之人的毛病，總覺得學成一身武藝就是要賣予帝王家，因此也有逢迎權貴的心態。這時他一聽謝子言抬出蔣經國，雖不知眼前這群人和蔣家的關係，卻是再不敢小覷。
謝子言卻是不管劉雲樵的反應，又對著劉雲樵身後的葉啟田大喊：「葉啟田，你逃學害雅禮的老師被校長罵，現在又害舞子阿姨跟人家起衝突，哼哼！我告訴你，你死定了！這次郭大誠伯伯也救不了你了！」
可憐葉啟田先前已經處在崩潰邊緣，這時再被謝子言的話一嚇就不行了，哇地哭出聲來，抽咽說道：「嗚嗚……，我就知道你們都欺負我……。」
葉啟田這一放聲大哭，卻是把對峙中的眾人都弄得面面相覷，不自覺地繃緊的神經也放鬆下來。而葉啟田越哭越大聲，傷心的像是死了獨生子的老寡婦一樣，引得巷子裡的住戶都出來探看了。這一來葉啟田可就哭得更帶勁了，竟似有效法孟姜女哭倒長城的模樣。
也不知是否是劉雲樵常欺負人，跑出來看熱鬧的人竊竊私語之間，竟有不少是調侃說小伙子被劉雲樵打哭了之類的話。這下劉雲樵的老臉可就有點掛不住了，他皺著眉頭先是看了一眼滿臉寒霜的細川舞子和一臉不屑的謝子言，決定還是問看起來比較實誠的李師科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呸！那小子什麼事都不用做每天只要上課就好，這樣每個月拿的薪水就比我多好幾倍。他說這樣是欺負他，那我也希望能被人這樣欺負！」李師科越說越氣，乾脆指著葉啟田罵道：「這小子就是個白眼狼，謝家與細川家對他那麼好，他還不滿足，他娘的讓他哭死好了！」
劉雲樵瞅了一眼葉啟田，又看了一下已經轉身去與阿容她們講話的細川舞子與謝子言，再掃了一眼仍是一臉不爽地瞪著他的阮明武，就又低聲問李師科：「老鄉，你怎麼會幫一個日本女人做事？」
他這話裡藏針，李師科聽了有些不悅，瞪著眼睛怒道：「細川小姐是日本人又怎樣？她對家裡的佣人司機和公司的員工都好，還花錢幫我們國家發展科學，連蔣經國先生、李國鼎部長都很尊敬她，就你覺得她不好，哼！還是阿言少爺說得對，時代在進步，可是有些人的腦袋永遠是跟不上！」
「你！」
劉雲樵沒想到看來老實的山東老鄉嘴巴這麼利，頓時氣的三屍神暴跳，正想出手教訓一下李師科時，那邊的謝子言卻喊起來了。
「喂！劉爺爺，那雜貨店是不是你開的？我們要喝汽水，你賣不賣？」
雜貨店不是劉雲樵開的，可是雜貨店的老闆是劉雲樵正牌的老鄉。今天老闆夫妻倆帶著生病的小孩去醫院，託了劉雲樵幫忙看店。都是老鄉，平時又常互相照顧，劉雲樵自不好拒絕。這店既不是劉雲樵的，這時他一聽謝子言說要買東西，總不能說不賣害老鄉少賺錢。這一來，劉大高手變身為雜貨店臨時老闆，頓時沒了高手氣勢，有氣無力地把眾人請進店裡。
雜貨店很小，卻有一張看來質地不錯的桌子，桌子上還有一張象棋棋盤，看來這裡的主人是常與人奕棋的。細川舞子不客氣地找了椅子就抱著年紀最小的阮金紅自己坐下，另兩張椅子就給了謝子卿和阿容。等劉雲樵從冰箱裡拿了幾瓶彈珠汽水出來，就見陳文雄律師拿了一瓶汽水去外頭找還在抽抽噎噎的葉啟田溝通去了。
劉雲樵瞥了一眼外面，終於還是忍不住問謝子言：「小娃兒，外頭那人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從哪裡知道我的事？」
「他呀，」謝子言看了一眼外面，嘴角一撇說道：「笨蛋一個，也不知他以前小學怎麼唸的，數學只有小四程度。我爺爺好心讓他去雅禮上學，他還覺得我們在害他。哼！早知道這傢伙是這樣子，當初我就不應該求我二姑和他簽約。哼！他以為會唱歌就了不起啊！就憑他現在那種歌唱程度，我看剛好就是去演五子哭墓而已……，唉呦！舞子阿姨，妳又打我的頭，這樣會變笨的呢！」
「五子哭墓？」不看歌仔戲的劉雲樵聽的莫名其妙，還是弄不懂外面那哭的比孟姜女還慘的傢伙是幹什麼的。不過，他關心的其實不是葉啟田，所以他又追問：「小娃兒，你家是幹什麼的？你是怎麼聽過我的事？」
謝子言對劉雲樵的追根究底顯然很不感冒，癟著嘴看了一眼皺著眉頭的細川舞子，這才不情願地說：「我家在建成圓環開餐廳，那些老頭吃著喝著就會說起以前的事，好像就是他們幾個人推翻滿清打贏日本似的。他們講話那麼大聲，除非耳朵聾了才聽不到呢。」
這年頭的建成圓環是台灣美食的匯集地，不要說是台灣人，就連外省人和歐美日觀光客也喜歡去那裡吃東西。謝家的店一天總有幾桌是外省客人，還是那些相對有錢的官員和商人。這些人幾杯黃湯下肚就喜歡侃大山，除了不敢說支持共黨推翻蔣家政權外什麼都敢講，所以就算劉雲樵真要想追查也絕對查不出什麼。
果然，劉雲樵聽了謝子言的話後眉毛都揪成一團卻也沒再追問。畢竟就算再給他一個腦袋，他也想不到眼前這小娃兒會是隻重生的妖孽，而且還是那種騙人時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妖孽。
就在這時陳文雄律師帶著垂頭喪氣的葉啟田進來了，苦笑著對細川舞子說：「舞子，給文雄叔一個面子，再給葉啟田一次機會好嗎？」
細川舞子瞥了葉啟田一眼，轉頭問謝子言：「阿言，你覺得要給葉啟田機會嗎？」
「舞子阿姨好奸詐哦……」謝子言心裡嘟嚷著，還是對陳文雄律師說：「陳爺爺，他有沒有說以後不再逃學？有沒有說以後會好好練音樂不再整天跑去聽歌仔戲？」
「呀！歌仔戲？」陳文雄楞了一下，轉頭看了一下葉啟田，然後問謝子言：「阿言，你怎麼知道他跑去聽歌仔戲？」
「柯淑芬說的，她還說葉啟田每天都問她要不要一起去聽獻。」謝子言給出答案後，又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說：「而且，陳爺爺，你不覺得他剛剛哭的時候完全是用五子哭墓的腔調嗎？哼！郭大誠伯伯又不唱歌仔戲，卻收了這個一天到晚想和楊麗花比唱歌仔戲的學生，真不知道大誠阿伯知道以後會怎麼想。」
「阿言，你家的人講話可沒這麼難聽，真不知道你這是跟誰學的。」陳文雄邊說邊搖頭，眼睛卻不自禁地飄向被謝子言的話逗樂的細川舞子。不用說，在他的心裡面已經認定誰是那個教壞小孩的人了。
細川舞子卻是不在乎背了這個黑鍋，她聽了謝子言的話之後，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冷笑對葉啟田說：「原來你是想和楊麗花比賽唱歌仔戲啊……！不過，希望音樂還不打算出歌仔戲唱片，所以我看我們公司是無法繼續聘用你了。」
細川舞子這是真被葉啟田惹火了，有了把葉啟田踢出公司的念頭。這傢伙從剛剛進來到現在就是悶不吭聲，反是局外人的陳文雄在幫他求情，看來葉啟田自己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如果葉啟田真的是個未成年的小孩那就算了，可是這傢伙都到了要去當兵的年紀，那細川舞子就無法原諒他這種態度了。
細川舞子話中的肅殺之意太濃，也是個人精的陳文雄一聽大急，趕緊轉頭對葉啟田說：「你快向舞子說你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他這話卻是把葉啟田的逆反心理給激起來了，只見他脹紅著臉，憤恨地說：「我沒錯！是他們對我不公平！憑什麼鄧麗君可以進錄音室錄音，我就不行？憑什麼鄧麗君可以去歌廳唱歌賺錢，我就只能待在宿舍？我是出過唱片唱片還賣了幾十萬張的人耶！說我唱歌比不上沒出過唱片的鄧麗君，這不是不公平是什麼！」
這下子連陳文雄的臉色都臭起來了，他可是常跑歌廳聽歌的人，現在又是希望音樂的小股東，自然知道為什麼現在公司讓鄧麗君進錄音室卻不許葉啟田進錄音室。現在葉啟田拿這事來說嘴，簡直是連他的臉都打了。而且，這下子恐怕細川舞子會更不肯善罷甘休了。
果然，只聽細川舞子冷笑幾聲，語氣不善地說：「既然你不想要臉要拿這事當藉口，我就讓你丟這個臉。只要你不是文盲，應該還記得當初簽的契約裡規定必須經過公司的考核才能出唱片，以及必須公司同意才能去外面做商業演出。那你的考核成績是怎樣呢？三個美國老師和三個日本老師都說你的歌唱技巧不成熟、表現不穩定、讀譜能力太差和對各種音樂的感受認知能力太差，所以給了你不及格的評價。就連郭大誠都承認這些評語很公允，認為你確實需要再好好訓練才行。你的考核成績不及格，那鄧麗君呢？她可是及格了，成績還非常優異。甚至不只是鄧麗君，連林茜她們三個練習生的成績都比你好。哼！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了不起的大歌星啊！唱歌唱的比那幾個沒出過唱片的小女孩還差，還敢抱怨我們不讓你進錄音室？」
「那個考試不公平！」細川舞子的話才說完，葉啟田就迫不及待地大聲抗辯：「我會看簡譜，為什麼一定要考我五線譜？我是歌星，為什麼要考我樂器？還有，我是唱台語歌的，為什麼要懂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音樂？這根本就是故意要找我麻煩！」
在場幾個懂音樂的人都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傢伙真是沒救了。而搞不清楚狀況的葉啟田見細川舞子不接話，還以為她被自己駁倒了，自鳴得意地繼續說：「我說的沒錯吧！你們就是對我不公平！哼！我只是那天唱得比較差就被你們看扁了，等我新唱片出來後賣個幾百萬張，看你們怎麼求我！」
「嗯？莫非這傢伙偷偷跟別的唱片公司簽約？」謝子言心裡一動，笑瞇瞇地說道：「那那家公司給了你多少簽約金？」
葉啟田想都不想地脫口說：「五萬而已，可是……」說到這裡他忽然覺得不對趕快住嘴，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唉！我就說嘛……」細川舞子搖了搖頭，對臉色鐵青的陳文雄說：「文雄叔，文堂叔和衛斯理那邊我會跟他們說，剩下的就麻煩你了。我想一切照合約執行，雅禮那邊就跟校長講該怎樣就怎樣，我們不會為難學校的。」
陳文雄沉著臉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葉啟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有人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呢……。」
……………
離開那家小雜貨店後，大家的心情都很差，連幾個小女孩也似乎是感覺到情況不對變得很沉默。一直到車子過了河進新店後，謝子言才說：「其實如果葉啟田想要去和楊麗花比賽唱歌仔戲也是蠻不錯的，楊麗花總是反串，得有人去襯托出她的俊俏。」
細川舞子側頭瞪了謝子言一眼，嗔罵道：「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謝子言把頭一縮，不敢再提和葉啟田有關的問題，趕緊轉而和三個小女孩說起景美、新店這一帶的地方傳說故事來。
陳文雄見細川舞子仍是氣鼓鼓的樣子，就勸慰說道：「舞子妳也別生氣了，像葉啟田這樣子不知好歹的人走了就走了，公司也不會因葉啟田離開受到影響。」
細川舞子悶聲回道：「我是怕郭大誠難做……。」
陳文雄聞言苦笑，他知道細川舞子根本才不會管郭大誠難不難做，她擔心的其實是謝文堂難做人。畢竟葉啟田是郭大誠的學生，就算葉啟田不去找郭大誠幫他出頭，把郭大誠的學生趕出公司這一件事本身就會讓郭大誠難堪。到時候謝文堂夾在郭大誠和細川舞子之間，確實有點不好處理。
他想了一下，建議說：「舞子，不然和葉啟田解約後就不要再追究他的違約賠償，這樣郭大誠那邊會比較好做。」
「不行！」細川舞子搖搖頭說道：「這是制度問題，如果葉啟田背叛公司我們還能放他一馬，那以後這個公司的忠誠就會瓦解了。」
……………
大約就在細川舞子強調忠誠重要性的同時，東京的細川龍馬也才剛初步確定了一個新員工的忠誠。
「這個美國佬的能力不怎麼樣啊！」讓．保羅．馬吉梅爾望著消失在餐廳門口的背影，毫不留情地給威廉．衛斯理介紹來的朋友約翰．庫珀打了個不及格的評價。
「是呀！比爾早就說過了，他這個哈佛的室友什麼都好，就是投資眼光太差。不過呢……，」細川龍馬啜飲一口咖啡，這才繼續說道：「雖然可以借用甘迺迪家族的人，但我們還是需要一個能忠誠執行指示的人。而從約翰．庫珀過去的紀錄來看，他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對朋友及雇主的忠誠。」
法國花花公子搖了搖頭，嘟嚷著說：「隨便你吧！反正我是認為忠誠固然重要，但能力卻也是不可欠缺的重要條件，我可不放心把這麼多錢交給一個笨蛋來操作。」說完，他又習慣性地端起杯子向鄰桌那從剛剛就和他眉來眼去的金髮美女示意邀飲。
在男女關係上還蠻自制的細川龍馬實在是受不了這匹法蘭西種馬，趕緊提醒說：「保羅，現在才中午，你不會覺得現在勾引女人還太早嗎？」
「唉！龍馬，你知道你們日本人和英國佬一樣都有著生活無趣的毛病嗎？」讓．保羅．馬吉梅爾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繼續說道：「真不知你們怎麼能適應這種無趣的生活，要不是因為美智子一直待在日本，我是不會想踏上這塊讓人窒息的土地。」
「得了吧！你這傢伙在日本夜夜笙歌，就算窒息也應該是被女人搞到窒息吧！還有，聽說你那個表妹只對木村和屍體有興趣，我看她才是最無趣的人……。」細川龍馬心裡嘀咕，嘴巴上更是不肯吃虧地反擊說：「我想你的生活確實很有趣，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非婚生子女。」
在決定和細川龍馬等人合作後，讓．保羅．馬吉梅爾立刻要求細川龍馬把參與這次行動的人都叫來東京，而他自己也召喚了近百名幹部到日本來。只是當法國金融家那些膚色髮色各異的手下陸續來到後，細川龍馬他們才發現這其中竟然有二十多人是讓．保羅．馬吉梅爾的非婚生子女！依照他的說法，他不想留遺產給他這些孩子，那就只能在他們的工作上多幫一點忙了。
法國花花公子對細川龍馬的諷刺全然不在意，反而很嚴肅地說：「龍馬，我是個虔誠的教徒，沒有避孕下多生幾個孩子是很正常的。更何況，我沒有結婚！」
細川龍馬翻了個白眼，卻是又忍不住好奇問道：「保羅，能告訴我你究竟有幾個孩子嗎？」
這一問卻似乎是難倒了精明的銀行家，只見他面露迷惘，努力想了一會兒才有點遲疑地說：「好像是六十九個，可是，我上個月接到巴西的愛莉安娜和烏拉綺的信，說是懷了我的孩子。我前兩個月都在拉丁美洲，那裡的美女都很熱情……，嗯，我回法國後得看看有沒有其他人的信……。」
細川龍馬覺得真是被讓．保羅．馬吉梅爾打敗了，瞪了這個到處留情的傢伙一眼，沒好氣地說：「看來你是個負擔很沉重的父親！」
毫無羞恥心的法國花花公子對這話大以為然，點點頭說：「對啊！我得給孩子的母親一筆生活費，孩子成年前的生活費和教育費用我也不能不管。唉！這算下來每年也是上百萬美元的開銷啊！」
接著，他好像是忽然覺得不努力賺錢不行了，斟酌著對細川龍馬說：「我發現你最近在忙著找大學實驗室談些什麼，嗯，如果有什麼具商業潛力的發明，我很樂意投資生產。」
北川雅美和夏目彩手上的研發都到了即將成功的階段，只是以台灣現在的環境是無法做測試的，所以田島京找了幾所東京一帶的大學，準備借用這些學校的實驗室。這事得瞞著日本幾家企業，所以是秘密進行的。但讓．保羅．馬吉梅爾是個精明人，竟然讓他從蛛絲馬跡中猜到細川龍馬要做什麼。
不過，細川龍馬對讓．保羅．馬吉梅爾的提議並沒有反感，畢竟若真想實現謝子言所講的那個龐大的計畫，他們就勢必得有個歐洲的合作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法國花花公子確實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所以他思考了一會兒後，就點頭說：「原則上我個人很喜歡你的提議，但這事我無法單獨作主，我必須徵求其他合作伙伴的同意。尤其是台灣的謝家，若謝家不同意，我就只能拒絕你。所以，我想這件事得等下個月英國的事結束後才能進一步商議。」
「台灣謝家？」讓．保羅．馬吉梅爾眼中異芒閃動，問道：「你是說那個小男孩的家族？」
……………
下午細川龍馬回到泉月出版株式會社後，才進了會長室坐下，鶴田遙就帶著秘書抱著一堆東西進來了。
細川龍馬看著他這個能幹的老婆笑靨如花的樣子，知道必然有好事，打量了下社長室秘書手上那一堆東西，狐疑說道：「那是什麼東……啊！」
細川龍馬一句話都沒說完，就已經從秘書放在桌上的東西的大致外型，猜到這些是什麼了。他拆開包裝袋，見裡面裝的果然是他想像的東西，不由得欣喜說道：「呵呵！竟然這麼快就做好了！」
鶴田遙讓秘書出去後，這才拉著細川龍馬坐在沙發上，笑吟吟地說：「總務課的人行動可是很俐落的。不過，還是得感謝武田雅彥，工廠是他介紹的。對了，宮本明在問是要在公司這邊處理這些東西的生產，還是另外設立一個公司？」
細川龍馬沒有直接回答這問題，而是拿起桌上那個粉紅色的凱蒂貓抱枕問鶴田遙：「遙，妳喜歡嗎？」
鶴田遙接過抱枕，雙眼放光說：「喜歡！而且不只是我喜歡，早上工廠那邊送了兩組樣品過來後，我辦公室裡那三個秘書為了搶著抱還吵起來了呢！」
細川龍馬聞言莞爾，回到鶴田遙問的問題上說：「遙，我記得妳說過，阿言建議設立一家製造與滿足人們夢想的公司來生產這些東西。我覺得他的建議很有意思，不如我們就來設立這樣一家創造夢想的公司。嗯，這樣的公司初期資本不需要多，有個五萬美元就綽綽有餘了。讓謝家佔三成的股份，提供創意的阿言佔一成五，我們和舞子各佔兩成，剩下的股權給泉月。」
鶴田遙聽出細川龍馬話中隱藏的意思，皺眉說道：「你是想在台灣生產這些東西？可是，台灣那邊鋪的攤子很大了，我看謝家也沒有人手再去設立工廠和管理工廠了。」
「是呀！謝家可用的人實在太少了……。」細川龍馬很認同老婆的話，但他又繼續說道：「不過，這家公司應該只負責設計和行銷，我們把產品交給代工工廠生產，這樣子我們只要派幾個人在台灣與代工廠聯繫並負責驗收就可以了。」
「嗯，如果是這樣，其實謝家有沒有人手都沒什麼關係……。」鶴田遙認同細川龍馬的觀點，思索著說：「那主要的工作就是在產品的設計開發和行銷上了，那我們最好是在台灣設分公司，在裡面成立一個產品設計和開發小組，讓他們配合阿言……。對了，阿言說過他想找人合作，把他創造的凱蒂貓、加菲貓、熊本熊、皮卡丘、馬力歐都畫成漫畫甚至是動畫，這是個好主意，泉月這邊應該派人專責處理這事。」
細川龍馬搖了搖頭，有點無可奈何地說：「阿言想法是不錯，但他的野心太大了，這些事可不是說做就做得成的。不過，遙，妳還是和宮本明談一下，如果可以的話乾脆派一個人去台灣好了。」
上次在熊本遇見松井南子逼謝子言簽名的事之時，細川龍馬就對負責居中聯繫松井泉一郎和謝子言的黑木麻美有點不滿，現在這是變相在懲罰黑木麻美了。
雖然鶴田遙有點同情黑木麻美，卻還是苦笑著點點頭同意細川龍馬的決定。她想了一下，又說道：「星野鐵矢來電話說他同意了，你想讓他什麼時候去台灣？」
細川龍馬瞥了老婆一眼，微笑說道：「我是覺得最好讓他在月底時去一趟台灣，先把公司成立起來，看該採購哪些機器，我們才有辦法採購。這些事妳不是都和阿言談過了嗎？我看以後這事妳自己決定就好了。」
稍頓，他柔聲說：「遙，我們下個月去美國和歐洲，妳想好到時候去哪裡玩了嗎？」
「哼！」鶴田遙皺了皺鼻子，有點不高興地說：「這次是去辦事的，我還能怎麼安排？」
細川龍馬啞然失笑，搖著頭說：「遙，就算是去辦事情，可是我們還是有空檔時間四處走走啊！只是，無論如何這次我們是不去英國了，妳想追尋諾曼征服的足跡是得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