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只剩書桌上的檯燈還努力的抵抗著周遭的黑暗,光影有點閃爍,媽媽額頭上的汗珠一顆顆的滑落,媽媽抱著肚子好像很難過,小女孩站在床邊一臉焦急的看著媽媽……






「水……我要喝水……」媽媽虛弱的說,小女孩如同接到指令的傳令兵般的跑到門口,對著客廳大喊:「水,媽媽要喝水!」
片刻,駝著背步伐有點闌珊的老奶奶裝了一杯水搖搖晃晃地走進房裡,小女孩心急地跟在奶奶旁邊,巴不得馬上把奶奶手上的水送到媽媽的嘴邊。
咳、咳咳!
媽媽喝的太急,被水嗆了一口,奶奶神情複雜的看著媽媽,拍了拍媽媽的背,只簡短的說了聲:「身體要自己照顧好……」接過杯子,又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
喝過水,狀況似乎好點了的媽媽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輕聲地說:「寶寶阿,你要乖,要跟姐姐一樣,要乖……媽媽,愛你,知道嗎?」
小女孩站在床邊,看著媽媽摸著肚子,心裡想著媽媽又懷孕了,一定是媽媽知道我一直都想要一個弟弟,不過妹妹的話也可以,終於有人可以陪我一起玩了!
光想到未來有了弟弟或是妹妹的生活,小女孩嘴角不經勾起了一抹微笑,嘴裡也輕輕地學著媽媽的話說:「寶寶阿,你要乖,要跟我一樣,要乖……姐姐也愛你,知道嗎?」
媽媽輕撫著肚子,眼睛微閉,感覺就像在感受肚子裡的動靜,小女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雙腳掛在半空盪阿盪的,等待,等待著下一個進門的人,會不會是爸爸呢?女孩總是期盼著。
爸爸總是很忙,小女孩雖然看過爸爸,但感情卻沒有很深,如過硬要說關係的話,大概就只有比陌生人還要好一點而已,特別是每次爸爸從外面回來,只要喝醉酒就會對媽媽動手動腳的,小女孩知道這樣不對,懂得生氣,但卻也跟媽媽一樣不敢吭哼一聲。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看到爸爸了,雖然爸爸出門前才對媽媽說,妳就先在這邊靜養,我晚點再過來陪妳……但小女孩知道爸爸的話只有一半是真的,就像爸爸以前說過他會用一輩子愛媽媽還有愛小女孩,但自從有了小女孩之後,爸爸不只沒有更愛媽媽,反而變得很少回家,甚至把小女孩當作隱形人一般,視而不見……
我討厭爸爸……
小女孩看著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的媽媽,一邊想著爸爸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
小孩都是向著媽媽的,有一次爸爸咆嘯,對媽媽罵著一些我聽不懂但我知道應該很傷人的話,我只知道我抱著媽媽,希望給他一點力量與陪伴,爸爸那時的臉好可怕,他對著媽媽破口大罵說,隨便,誰知道小孩是不是我的,說要生的是妳,但是我不要養,妳愛生,就讓小孩跟著妳就好了啊,關我屁事啊!
小女孩只記得媽媽那天哭得好慘,看著哭泣的媽媽都可以感覺到媽媽那碎了一地的心。
媽媽,我愛妳,我會乖乖不搗亂……
媽媽伸手摸了摸我,嘴裡說:「寶寶阿,你要乖、要乖……媽媽,愛你,知道嗎?」
小女孩知道,心裡不斷地回響著:媽媽,我也愛妳。




為什麼房間裡總是不開燈呢?小女孩總是納悶著,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裡,這裡不是自己的家,但爸爸總是喜歡叫懷孕的媽媽在這裡休息。小女孩跳下椅子,走到客廳想偷看老奶奶在忙些什麼,小孩子總是好奇心旺盛,反正媽媽好像也睡著了,要小女孩安靜著坐在椅子上,拿條繩子把她綁起來還比較快。
小女孩在屋子裡亂轉,老奶奶坐在客廳裡,一面摳腳一面看著電視,也不特別理會小女孩。小女孩也沒有自討沒趣的去吵老奶奶,自顧自的看起了掛滿整面牆的東西,那是很多放在框框裡的紙還有相片,紙裡總是寫了密密麻麻小女孩沒有學過的字,而紙張的一角都會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裡有個男生,那男生看起來很清秀,跟現在的爸爸完全不一樣。而放在框框裡的照片,有些很多人有些只有兩三個,而唯一相同的是,照片裡的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有些人還會拿著很像牆壁上寫滿字的紙張。牆壁一角放了一個架子,架子上有些瓶瓶罐罐,裡面似乎裝滿了些什麼,感覺很像媽媽在家裡醃製的泡菜。
因為身高的關係,小女孩無法仔細查看瓶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雖然好奇心正在作祟,但小女孩知道自己不能爬上爬下,媽媽身體正在不舒服,絕對不可以做些會讓媽媽生氣的事情,況且現在嗎嗎如果不開心,那以後弟弟還是妹妹會不會不喜歡我……
房間裡又傳來媽媽不舒服的呻吟聲,老奶奶嘴裡發出不耐煩地短促音,但還是搖搖晃晃地走進房間。小女孩在老奶奶背後做了個鬼臉,又繼續在客廳裡尋寶……
好無聊唷,小女孩心裡想。
好無聊唷,小女孩隨便了掃視了牆壁上的那些被木框圍住的紙張。
好無聊唷,小女孩抬頭打量了一下架上的瓶瓶罐罐。
好無聊唷,小女孩看了一下傳來陣陣假笑的電視節目。
老無聊唷,小女孩愉悅的跳著跳進房間,坐回原本的椅子上,雙腳依舊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滴鈴,門上的搖鈴發出了聲響,是不是爸爸回來了?小女孩跳下椅子,飛也似的跑向客廳。
站在門口的是,牆壁上所有照片裡都共同出現的那個人,只是站在門口的這個人,已經沒有照片裡那麼標準的體態,看看照片再看看眼前的人,你會懷疑他是不是像氣球一樣被灌飽了氣。
這個人是誰啊?面對不認識的人,小女孩識相的躲回房間,跳回到媽媽旁邊那張椅子上。
「狀況怎麼樣了?」那男人對著老奶奶詢問。
老奶奶不只走路搖搖晃晃,連講話的聲音也搖搖晃晃。
好不容易溝通完了之後,那男人走進房間,也把房間的燈全打開了,奮戰已久的檯燈,在天花板上的各式電燈的幫忙下,與黑暗對抗的壓力銳減,小女孩甚至懷疑老檯燈是不是偷懶,默默的把自己關掉了,小女孩所幸跳下椅子,檢查了桌子的周遭,也檢查了老檯燈是不是還是亮著的。
小女孩才彎下頭想要一探老檯燈的究竟,沒想到老檯燈被那陌生男人一把就抓了過去,那男人把老檯燈的燈光對準了媽媽,檢查似的照了兩三回。
「不好……」那男人說,「阿婆,快!準備東西,她暈過去了!」
老奶奶雖然搖搖晃晃的,但非常熟練地準備著那男人要她準備的東西。而男生神色有點緊張的打著電話,但感覺電話那頭的人都沒有想要接起電話的意思。
不行,再不處理會出問題……那男人心想。
小女孩一知半解的站在一旁,看著男人的神情,自己也不知不覺地緊張了起來,爸爸呢?那個討厭鬼爸爸呢?為什麼媽媽好像怎麼了的時候,爸爸總是不在?
我果然討厭爸爸!小女孩這個想著。
「不用打了……」老奶奶搖搖晃晃地端了一盤不知道什麼東西進來,「他上次也這樣……沒有擔當的男人!」接著老奶奶冷哼了一聲。
那男人嘆了口氣,進了另外一個房間,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裝扮,而媽媽則被換了衣服的男人推進另外一間房裡,不知怎麼的小女孩並不想進到那個房間,甚至還感覺有點反感跟噁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裡傳來一陣陣小男孩的尖叫聲,小女孩屋著耳朵不敢聽也不想聽,小男孩的聲音不斷,一陣一陣就像海浪一般,維持了一時半刻沒有停歇,但感覺的到聲音越來越虛弱。
是小男生,是小男生,我有弟弟了,小女孩暗自竊喜,但他還是很擔心媽媽的身體,跟弟弟有沒有健康。
不知道過了多久,爸爸始終沒有出現,就算他說過要媽媽就先在這邊靜養,他晚點再過來陪媽媽……說謊!
最討厭爸爸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媽媽一臉蒼白的被從房裡推了出來,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不同的是隆起的肚子不見了!
醫生帶著一身汗水,與一臉疲憊地把媽媽推回原位之後,又走回那個小女孩不想靠近的房間,再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個跟架子上那些像是泡菜罐子般的玻璃瓶子,小心翼翼的拿給老奶奶。老奶奶搖搖晃晃地把那玻璃瓶放到架子上,然後從一旁櫃子上拿出幾炷香與幾疊金紙,嘴裡碎碎的念著,「這個沒良心的爛男人,連兩次來拿小孩,人丟著就不知道跑哪裡去,沒良心沒天良,阿弟啊,冤有頭債有主啊……」
小女孩好奇著看著老奶奶的所有舉動,突然感覺到衣角被拉了一下,小女孩轉頭,進入眼簾的是身上還帶有血汙的小男孩。
小女孩牽起小男孩,轉身走到媽媽的床邊,小女孩輕輕地對小男孩說:「噓,媽媽在休息,我們要乖要安靜,我們就在這裡陪著媽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