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8月 17, 2016 6:3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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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老大，您跑到哪兒去？」弗納勞德不死心，沿途邊追趕邊呼喚。「別再假裝別人了，我們一起回去基地當大王。」
「你這樣叫他有用嗎？人根本不在這裡。」艾列金冷不防地出現在他身後。
弗納勞德轉身就要攻擊，艾列金快了一步先與弗納勞德保持一段距離。「臭小子，躲在別人後面是找死嗎？」他含著怒氣叫道。
「我知道安茲羅瑟人都很怕死，也怕別人偷襲。」艾列金攤手說：「不過我這個亞蘭納人肯定對你無害，我只是個碰巧經過的路人。」
「你不是路人。」弗納勞德篤定的說：「我看過你好幾次了，你一直都在跟蹤我們，你有什麼企圖？」
「能有什麼企圖呢？我又打不過你們，我只不過是想幫我的朋友拿回一個屬於她的東西罷了。」艾列金愁眉苦臉的說：「為了那隻懷錶真是苦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岩漿消失，勉強依靠神力護罩追上來，兩隻腳的腳底還是被燙得全是水泡。」
「真是辛苦你了，我來幫你結束痛苦的人生。」
就在弗納勞德要動手前，艾列金制止他。「等等，你不想讓邵．鐮風恢復嗎？」
「你知道讓老大恢復的辦法？」
「當然。」艾列金說謊從不打草稿，「我是亞基拉爾的使者，跟過塔利兒先生一段時間，什麼疑難雜症都難不倒我。」
「就憑你？一個亞蘭納人能做什麼？」當然，這種半信半疑的質疑聲是免不了的。
「亞基拉爾是什麼樣的人？他會隨便派出一個亂七八糟的人來玷污邯雨的名聲嗎？相信我吧！」事實上，艾列金對亞基拉爾來說可有可無，甚至連棋子都算不上。這種話馬上就會被有腦智的安茲羅瑟人識破，但弗納勞德卻採信了。
「亞基拉爾陛下確實有他的做事原則，我可以信任你，但你要怎麼幫我？」
「邵人呢？」
「我也還在找。」弗納勞德東張西望。「剛剛明明看到他往這裡來的。」
墜陽的景物都差不多，走到哪裡都是一樣，差別在於待的地方是安全或危險而已。
「若是連神力追蹤都不會，你也太失敗了。」
「你在取笑我？」弗納勞德聲如洪鐘。
「不是取笑你，只是覺得像您這麼英勇威武的英雄不該犯這種小小的錯誤。」艾列金變得謙恭。「這也沒關係，這種小事就讓我來幫您處理。」
「你說的話挺中聽，以後我就把你當小弟。」
「是的大哥，您說了算。」艾列金口是心非，各種難聽的髒話在他心中一字一句出現。也罷，要讓這種頭腦簡單又四肢發達的人聽話，首要之事就是先把他捧高。
「那──小弟。」弗納勞德叫得真是順口。「不知道你有什麼辦法？」
「剛剛您有沒有留意到戰場上的弦琴聲？」
「我注意很久了，那個人從以前在病榻地獄時就一直跟著老大，我們搬到癌巢城後他也尾隨跟著過來。」
「是邵的手下嗎？」
「沒禮貌，邵是我的老大，你要叫他大大哥。」
「好難聽……他也算是一方之霸，我稱他領主大人可以嗎？」艾列金問。
「也可以。」弗納勞德回答艾列金的問題：「他和老大無關，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話又說回來，你們這些囚犯應該有被加上防止越獄的束縛才是，為什麼感覺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你指的是魔鳴核心？」弗納勞德很老實地回答：「我們和亞基拉爾陛下有過約定，只要幫助老大殺墜陽或郢業的人就可以幫我們解除。就算沒有塔利兒先生，我們早晚也會將那討厭的東西拿掉，沒什麼困難的地方。」
亞基拉爾利用毫無價值的犯人來牽制火神和火山，確實是他的作風。「原來如此，那我沒疑問了。我要說的重點是……那個彈琴者是女人。」
弗納勞德語氣充滿詫異，「你沒見過人怎麼知道性別？」
艾列金笑著指向自己的鼻尖，「用聞的就行了。」艾列金洋洋得意的技巧──他能靠嗅覺體味來分辨異性。這是個搬不上檯面的工夫，他當然也不好意思對弗納勞德說明。
「安茲羅瑟人你也行？」
「天界人都可以，安茲羅瑟人當然沒問題。」艾列金笑道。
艾列金真的沒有胡說八道，他們兩人之後確實找到那名女子。她穿著掩光衣，褐色粗糙又乾燥的頭髮只到頸部，身後背著的長型木盒裡肯定裝著剛剛彈奏的那把弦琴。
「妳好？」艾列金提高音調向她問候，但對方置之不理。
女孩的人形外貌很年輕，不過並不貌美，也可以說十分平凡。她的眉宇深鎖，有一雙心事重重的眼神，看起來很難和她親近；但不易近人這點對艾列金來說卻是她身上唯一的魅力。雖然身材多半被掩光衣遮掩，該凸該翹的地方仍很明顯，艾列金認為她的胸圍應該很傲人。
女孩從艾列金身旁擦身而過，不予理會。
「我沒惡意，只是想請妳幫個忙。」
女孩根本把艾列金當成空氣，她回過身繼續前進。別說談話了，她的腳步不停、雙眼也從未直視艾列金。
「我說過，她從不理人。」弗納勞德一副嫌麻煩的樣子。
「這種妞就是悶騷，肯定是缺男人缺太久了才會這麼孤僻。」艾列金保證：「放心好了，對這種類型的女孩我最拿手，一定能讓她和我們有互動。」
「你要怎麼做？你可別蠢到過去攻擊她，你絕對會被殺掉。」
艾列金笑起來很賊，「放心吧！我對女人一向很溫柔。」他走過去擋在女孩前方，女孩本來打算繼續無視艾列金，沒想到艾列金突然張開雙臂給她來個擁抱。
女孩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確實嚇到，瞠目結舌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妳看，我沒猜錯，妳就是我的朋友瑪里琳。」艾列金笑道。
女孩後退一大步，終於開口說話：「你認錯人，我不是。」
艾列金繼續厚顏地走向前，他又摸了女孩的胸部一把，觸感很好。女孩發出音量很低又急促的叫聲，完全不知所措。這看在艾列金的眼中更是有趣，調戲女人太容易了。「我絕對不會認錯，妳是我的朋友，而且反應都一模一樣。」他問：「我們認識那麼久了，為什麼見面也不和我打聲招呼呢？」
邵出現，並發招創傷艾列金。「放肆！」急旋的氣流掃向艾列金，他雖然察覺到卻根本來不及反應。碎風陣將艾列金拋出五個人身的距離，同時斷去他的左手和右腳。「輕薄之徒合該有此下場，不取你性命已是吾賜你的恩惠。」
弗納勞德興奮地拿著艾列金的斷足與手臂跑到他身邊，「你好厲害，真的讓老大出現了。」
這誇獎聽在艾列金的耳中更為諷刺，從接下愛特萊兒的任務開始他已經斷兩次手了，現在還多賠上一條腿，就算身體會再生也經不起一而再的損傷。他感覺身體就像不屬於他似的，連痛覺也變得遲鈍。「我真是受夠了，總覺得在魘塵大陸待的越久，自己也跟著變成安茲羅瑟人。斷手斷腳不是輕傷，我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安茲羅瑟人可以無所謂，但我可是亞蘭納人。」他在地上狼狽的爬動。「大哥，您為何不順便拿一根木棍讓我當拐杖呢？」
「別說那麼多，你不是能讓老大恢復嗎？快點起來。」
「您不能考慮到我的狀況嗎？我殘廢到爬都爬不起來了。」
弗納勞德認為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算是輕傷而已，你是男子漢吧？」
「我是，但我也是亞蘭納人，沒有你們那種極速的恢復能力。」
弗納勞德只能將艾列金攙起。他雖然嫌麻煩，為了老大也只好對艾列金伸出援手。
「我問妳。」倫納特問：「妳怎麼會『澗音指法』和彈奏『幽深林曲』？這是誰教妳的？」
女孩陰鬱地望著邵，她慢慢的走近接著膽怯地問：「你……不，您說您的名字叫倫納特．伊萊？是嗎？」
他點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那麼……我叫雅珀．伊萊，小時候有個綽號叫小雅，請問您有印象嗎？」
倫納特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也懷疑眼前看到的人是否真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地往後退半步，由頭到腳非常仔細地端詳著眼前的女孩。隨後他搖搖頭，否定這個可能。「不對，這不對。小雅還是個小孩，她年紀沒妳那麼大。」
「以前我小的時候體弱多病，爸爸摘下露藤鬚編了一條手環給我，說是能保佑我身體健康，這也是獸王薩爾菲倫的祝福。然後爸爸很溫柔的和我說了森林的故事，還吟唱了一首百花詩給我聽。」
小雨落枝椏，春風送暖來。
彩霞片片落，鮮花朵朵開。
山林蒼碧綠，河溪映蔚藍。
大人屋裡忙，小孩門前玩。
「不可能，怎麼會這種事？」倫納特完全沒辦法接受現實，他懷疑自己是否置身夢境。
「她唱什麼鬼東西？不過歌喉挺不錯。」在弗納勞德背上的艾列金幾乎聽不懂，也不明白歌的意思。
「是童謠，霓虹仙境的童謠。」弗納勞德解釋：「前面六句是百花詩，後面兩句是為了順口而加進歌曲裡的詞。」
雅珀打開身後的木盒，將那把木製弦樂器抱起。「這把古琴是爸爸親手做的，還教會我怎麼彈，他在琴箱側邊有刻了小小的兩個字，也就是我的名字雅珀。」
「妳真是我的女兒……妳長大了？」倫納特顯得很吃驚。「我……我真的不知道……不，這……我真的不配當個父親。」
「這不是您的錯，因為我們分開得實在太久太久了。」小雅抿緊嘴唇，眼眸噙著熱淚。「我有很多話想和您說。」
「等一下。」倫納特撫著頭，他不太舒服。「我有點混亂，妳讓我思考一會。」
「這什麼情況？怎麼變父女認親啦？」
艾列金的疑問和弗納勞德想的一樣，「你問我，我又怎麼會知道？我才是最看不懂的人。」
「爸爸。」小雅每湊近一步，邵就退後一步。
「等等……等，我真的不明白。」他很迷惘。「我要找老師，還有孟潔。對了……妳的媽媽呢？」
「大導師和媽媽已經死了很久──非常的久。」小雅低聲抽泣。
「死、死了？」倫納特幾乎快崩潰。「都死了？怎麼死的？」
「是……」她嗚咽著，完全說不出話。
「不如由我來幫妳解答。」說話的人拉開兜帽，他的紅色眼球發出森然的死亡氣息，原來是剛剛那名躲在暗處觀察戰局的陌生人。「全是邵．鐮風的傑作。」
「火神？您和火山是有什麼問題？一直在找邵的麻煩。」倫納特一看見他就沒好臉色。
火神的臉上掛著陰沉的笑容，看起來相當面目可憎。「因為那傢伙壞事做盡，只要是人都得而誅之。」
「不許你誹謗我的學弟。」倫納特厲聲警告他，「注意你說的話，你這是對霍圖官員的污衊和無端指控。」
「你不只腦袋有問題，記憶也是選擇性的保留。在你腦海中只記得美好的過往是嗎？呵，真羨慕你，一輩子就這樣快樂的死去也不錯。」
「閉嘴，你越說越過份。」倫納特怒道：「烈，不要我敬你三分就得寸進尺，我是看在兩個家族間的和諧才不計較。你好歹也是一族之長，說話要有自己的高度，否則只會讓人看不起。就憑你這樣還想得到哈魯路托之位，你是痴心妄想！」
這句話直接命中火神的要害，他從原本自以為掌握情況的得意表情轉變成怒不可遏。「兄弟會之間的事，外人無權置喙。你也敢對我說長道短，依你的位階還不夠資格。」
「難道你是專程來找我吵架？」
火神冷哼道：「看來你真的對自己的狀況一無所知，難道你都不疑惑你背上的鬼罡刃從何而來嗎？」
倫納特將左手移到後背摸索，真的有一把刀。「鬼罡刃，這是老師的隨身武器，怎麼在我身上我卻一無所知？」
「還有你的斷臂以及身上慘不忍睹的燒傷，你都不覺得奇怪嗎？」火神繼續揭露真相。
倫納特瞪大眼睛，為何從剛剛到現在自己竟對這副破身體毫無所覺？「我的手……我的身體……這究竟是……」
「不要聽！」小雅大喊：「爸爸，您別聽那個人說的話，他一直都不安好心。」
「你還算是倫納特的女兒嗎？跟在仇人的身邊那麼久是為什麼？不想報仇嗎？身負血海深仇怎能這麼輕易的淡忘，莫非那一天邵將妳全家滅門的仇恨還不夠強烈？」火神繼續說：「他殺了妳爸，姦殺妳媽，還把目睹一切，當時正年幼的妳扔進河中。這麼大的仇恨妳不思報復，難道是想看著邵得意洋洋的過一輩子？可憐，真是可憐，我已經聽到倫納特夫妻在裂面空間下悲慘的哭泣聲了。他們感嘆著有這麼一個沒用的女兒，竟將父母之恩拋諸腦外，情願一世跟在殺人兇手身邊當個ㄚ頭。」
「他在說什麼？我死了？死的人是我？」倫納特頭痛欲裂，記憶破碎。念系神力的後遺症已經影響他的判斷與腦識，讓他的思緒混亂不堪，人格產生分裂。
「不要聽，火神說的話全是謊言。」小雅單手托起古琴，怒然地面對火神。「我待在邵的身邊不是為了伺候他，更不可能原諒他，只是我要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參與當年的事。至今……我已經全都明白了，內戰的起因、最後的結果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們三個是同流合污的渾蛋、是壞人、連道德廉恥都不知道的下流鬼。你們沒資格當領主領導別人，更沒資格當個人。如果說邵非死不可，你和火山兩人也不該賴活在世上，一起去裂面空間！」
「可憐的小女孩，你被騙得真慘，和妳說得再多都是枉然。」
「住口，你最該死！我要殺你為父母報仇！」小雅已失去冷靜。
「妳抱著古琴的手在發抖呢！妳還能彈嗎？讓我見見妳的澗音指法練到什麼程度。」火神雙手抱胸，穩如高山。「倫納特的女兒繼承了他多少本事，還是只會大吼大叫？讓我聽聽看吧！」
小雅忍不住怒氣，指尖撥動弦音彈奏起來。悠揚的音樂在這空曠的地方傳遞出去，聽起來確實很柔和又寧靜，但艾列金和弗納勞德卻因此全身癱軟無力，連動根指頭的力氣都沒了。
「這……怎麼會這樣？」艾列金連臉部表情都麻痺。
火神紋風不動，閉目聆聽。「不錯，把『風車之歌』彈得很好，一個音都沒走掉。」
發現火神無動於衷，小雅暗暗大驚。「可惡，那這首呢？」
「喔──『獻給旅人的旋律』，我不喜歡這首，仍勉強能接受。」
小雅的手在顫抖，「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再來呢？還要讓我聽什麼？妳會彈多少就一次全彈出來給我聽。」火神哄笑道。
儘管火神安然無恙，一旁無端被波及的艾列金和弗納勞德卻聽得痛苦不堪，他們雙耳流血，耳力受創至深。
「仔細聽著。」小雅快速撥動琴弦。
「『危急的警鐘』，這首就彈得差強人意。」火神搖頭，「太稚嫩了，妳根本不夠火侯。莫非妳當我是火山？我可不是那個生頭不生腦，出門眼皮不睜開的蠢蛋。」火神取下背上吉他，不過就輕輕捻個音符便中斷小雅正彈奏的音樂。
「你……你也會澗音指法？」小雅大吃一驚。
火神吉他聲一奏下，小雅手中的古琴立刻被震出，她的雙手虎口濺血，發出連聲驚叫。
「將神力入指，以指奏樂，以樂為武器；妳以為世界上懂兵系神力的就妳一人而已嗎？我也是亞森的學生，論資歷妳還得叫我一聲學長。想當初我和希爾溫一同跟著亞森學習澗音指法時，妳還沒出生呢！竟敢在我面前賣弄妳渺小的本事，簡直自不量力。」火神決定要殺人滅口。「妳不敢殺邵沒關係，我自己會處理。我看就送妳下去陪妳父母，當個永遠的孝女。」
火神繼續彈奏吉他樂曲，空間為之震盪，火舌跟著躍動不安，怨魂圍繞天空。
「『沉淪的冥河』這首曲子應該是隨著大導師的死亡而消失了才對？連樂譜都沒留下，為何你會知道怎麼彈奏？」小雅以手摀住雙耳，雖然她明白這麼做是徒勞；但事已至此，她也沒有其他保護自己的方法。
「沒錯，妳應該感到慶幸，死前還能聽到人間絕響。」火神張狂的表示：「就送給妳和邵當作上路的冥歌。」
撕心裂肺的冥府之聲正準備將活人扯近黑暗的深淵，火神已經變成了死神的化身，他召喚幽暗的怨靈為眾人引路，幽冥的旋律鋪出一條通往裂面空間的道路。
深淵與絕望，臨死前還讓他們看見世上最恐怖的景象，就是要摧毀這些人僅存的求生意志。沒有什麼比死路就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這點更可怕。
神呢？能解救他們的神何在？在這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環境中，若真能出現救星，那必定是……
「吵死了！」邵張口大吼，樂聲戛然而止。「老子睡得好好的，誰製造噪音汙染我的耳朵？」邵．鐮風恢復了，這次是真正的本人。「我的腦識被玉絃的念系神力封住，多虧你大聲彈著死人音樂，不然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清醒。」邵重拾操縱鬼罡刃的能力，就一擊……僅僅一擊便讓火神停止動作。「要不是我斷了一隻手，我就讓你聽聽真正用澗音指法彈出來的樂曲。像你彈那種垃圾噪音也好意思說是音樂嗎？要不要我教教你怎麼彈奏『鏡湖映寒雪』？」
「邵．鐮風，我憎恨你的程度猶在希爾溫以及我哥之上，沒人比我更想殺你。」火神脫去掩光衣，雙掌聚集元系神力。「以前燒你的火我點得不夠旺，今天可不同了，我已將足以熔掉你屍骨的高熱火燄準備好，這次定要你灰飛煙滅。因為我不想、也不要再看到你的人留在這個世上。」
「講點有新意的話好嗎？你每次見到我光會說同樣的話，一而再的重覆，你還沒開口我就已經知道你要說什麼。」邵縱身一跳，強行穿過火網。「反正你說的每一句話我也只是奉還給你。順便和你說，看在你叫醒我的份上，我砍死你之後會把吉他也燒給你。」
兵系神力加上鬼罡刃非同小可，即使是烈的火燄體也會留下永久傷害。面對能將鬼罡刃運用自如並發揮到極限的邵，火神沒有可以大意或當遊戲玩的本錢。他收斂神情，全力以對。火神出手毫無保留，他不在乎破壞自己的領地，不在乎神術波及到子民──他只關心邵．鐮風的生死。其餘不在他關心範圍內的事就和灰塵一樣，不值得一哂。
反觀邵出手顧慮甚多，很快就被火神取走戰鬥的節奏與主動權。負傷的小雅是他最大的累贅，誰都可以死，唯獨這個女孩死不得。火神的大範圍招式攻擊一旦波及到小雅，第一個為她挺身擋招的一定是邵，在這種情況下他連五成的實力都拿不出來。話雖如此，即使全處於守勢，火神也沒一招半式能使邵受創。邵沉著以對；火神卻越來越暴躁，出手越加紊亂，各種破壞性強的神術亂轟一通。
「老大，別只顧著那個女人。還有我啊，你忘記我了嗎？」弗納勞德叫道。
即使他發出聲音引起邵的注意，邵卻不看他一眼。「你在魘塵大陸混那麼久，打那麼多場戰鬥，早該把生死置之度外。」邵的語氣非常冷淡，現在的他只想保住小雅一條小命。
「真令我生氣，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中。」火神停下攻擊，他看向雅珀．伊萊說：「你這個無恥的人，連昔日好友的女兒也下得了手嗎？」
「……我欠她的不只我這條命，我該還她一個完整的人生。」
「你會如此善良？真是出於悔意嗎？縱橫魘塵大陸的第一惡人就為了這個貌不驚人的女孩……」火神呵聲連笑，但是笑聲中不帶笑意，連聽著這笑聲的旁人都會毛骨悚然。「別笑掉我身上的火燄了。你以為我是白癡嗎？病榻地獄內的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們這兩個狗男女。」火神怒髮衝冠，身上的衣物被燒得一乾二淨，約束環鍊一併跟著脫落。在轟隆響聲之後，火神腳下站的地方變成一片火海，他的下半身沒入岩漿中，整個人被烈燄包覆，左眼的紅光閃爍，身體逐漸扭曲變形。艾列金在旁邊被嚇得魂飛魄散，他從來沒看過這麼可怕的場景和人物，其氣勢已壓過他所知的任何一位領主。憤怒中，火神即將現形，真正的他將拋棄人形自火河裡重生。
塵沙、空氣全被炙熱的火燄新星吞沒，激盪的火舌中已經可以看見一條巨大的火形慢慢聚合塑造，其所蘊藏的強大元系神力讓艾列金相信絕對足以燒盡整個魘塵大陸。
火神的真正面貌仍未出現，邵的鐵鍊由上至下纏繞住火神周身，不過隨即被熱燄熔解。「你這是做什麼？」火神納悶。
邵一派自然，「為了除掉我，你都用真面目見人了。可惜的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在此結束。」
「你又想逃？你是這種棄戰而逃的無用之人嗎？」
邵的表情極為不屑，「或是你認為這樣殺掉我能讓你得意的到處說嘴，那我也沒什麼意見。」
火神一時語塞。
「決鬥時間、地點另覓，由我來決定。」邵單手將小雅扛起。「你跟火山的死期以及葬身之處我會挑的非常完美，怎樣？你敢等嗎？」
「哼，愚昧！」火神一擊打落邵身上的懷錶。
艾列金見狀，又跳又爬的趕緊將懷錶拾起。他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要完成這個任務可真不簡單。
「那個……爸爸的遺物。」小雅伸出手想要拿回懷錶。
「只是觸景傷情的東西，留著沒用。」邵說。
「沒問題，我會讓你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火神慢慢恢復人形。「不過可別讓我等太久，我的耐心已被漫長的歲月磨耗殆盡。」
「老大，老大，您跑到哪兒去？」弗納勞德不死心，沿途邊追趕邊呼喚。「別再假裝別人了，我們一起回去基地當大王。」
「你這樣叫他有用嗎？人根本不在這裡。」艾列金冷不防地出現在他身後。
弗納勞德轉身就要攻擊，艾列金快了一步先與弗納勞德保持一段距離。「臭小子，躲在別人後面是找死嗎？」他含著怒氣叫道。
「我知道安茲羅瑟人都很怕死，也怕別人偷襲。」艾列金攤手說：「不過我這個亞蘭納人肯定對你無害，我只是個碰巧經過的路人。」
「你不是路人。」弗納勞德篤定的說：「我看過你好幾次了，你一直都在跟蹤我們，你有什麼企圖？」
「能有什麼企圖呢？我又打不過你們，我只不過是想幫我的朋友拿回一個屬於她的東西罷了。」艾列金愁眉苦臉的說：「為了那隻懷錶真是苦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岩漿消失，勉強依靠神力護罩追上來，兩隻腳的腳底還是被燙得全是水泡。」
「真是辛苦你了，我來幫你結束痛苦的人生。」
就在弗納勞德要動手前，艾列金制止他。「等等，你不想讓邵．鐮風恢復嗎？」
「你知道讓老大恢復的辦法？」
「當然。」艾列金說謊從不打草稿，「我是亞基拉爾的使者，跟過塔利兒先生一段時間，什麼疑難雜症都難不倒我。」
「就憑你？一個亞蘭納人能做什麼？」當然，這種半信半疑的質疑聲是免不了的。
「亞基拉爾是什麼樣的人？他會隨便派出一個亂七八糟的人來玷污邯雨的名聲嗎？相信我吧！」事實上，艾列金對亞基拉爾來說可有可無，甚至連棋子都算不上。這種話馬上就會被有腦智的安茲羅瑟人識破，但弗納勞德卻採信了。
「亞基拉爾陛下確實有他的做事原則，我可以信任你，但你要怎麼幫我？」
「邵人呢？」
「我也還在找。」弗納勞德東張西望。「剛剛明明看到他往這裡來的。」
墜陽的景物都差不多，走到哪裡都是一樣，差別在於待的地方是安全或危險而已。
「若是連神力追蹤都不會，你也太失敗了。」
「你在取笑我？」弗納勞德聲如洪鐘。
「不是取笑你，只是覺得像您這麼英勇威武的英雄不該犯這種小小的錯誤。」艾列金變得謙恭。「這也沒關係，這種小事就讓我來幫您處理。」
「你說的話挺中聽，以後我就把你當小弟。」
「是的大哥，您說了算。」艾列金口是心非，各種難聽的髒話在他心中一字一句出現。也罷，要讓這種頭腦簡單又四肢發達的人聽話，首要之事就是先把他捧高。
「那──小弟。」弗納勞德叫得真是順口。「不知道你有什麼辦法？」
「剛剛您有沒有留意到戰場上的弦琴聲？」
「我注意很久了，那個人從以前在病榻地獄時就一直跟著老大，我們搬到癌巢城後他也尾隨跟著過來。」
「是邵的手下嗎？」
「沒禮貌，邵是我的老大，你要叫他大大哥。」
「好難聽……他也算是一方之霸，我稱他領主大人可以嗎？」艾列金問。
「也可以。」弗納勞德回答艾列金的問題：「他和老大無關，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話又說回來，你們這些囚犯應該有被加上防止越獄的束縛才是，為什麼感覺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你指的是魔鳴核心？」弗納勞德很老實地回答：「我們和亞基拉爾陛下有過約定，只要幫助老大殺墜陽或郢業的人就可以幫我們解除。就算沒有塔利兒先生，我們早晚也會將那討厭的東西拿掉，沒什麼困難的地方。」
亞基拉爾利用毫無價值的犯人來牽制火神和火山，確實是他的作風。「原來如此，那我沒疑問了。我要說的重點是……那個彈琴者是女人。」
弗納勞德語氣充滿詫異，「你沒見過人怎麼知道性別？」
艾列金笑著指向自己的鼻尖，「用聞的就行了。」艾列金洋洋得意的技巧──他能靠嗅覺體味來分辨異性。這是個搬不上檯面的工夫，他當然也不好意思對弗納勞德說明。
「安茲羅瑟人你也行？」
「天界人都可以，安茲羅瑟人當然沒問題。」艾列金笑道。
艾列金真的沒有胡說八道，他們兩人之後確實找到那名女子。她穿著掩光衣，褐色粗糙又乾燥的頭髮只到頸部，身後背著的長型木盒裡肯定裝著剛剛彈奏的那把弦琴。
「妳好？」艾列金提高音調向她問候，但對方置之不理。
女孩的人形外貌很年輕，不過並不貌美，也可以說十分平凡。她的眉宇深鎖，有一雙心事重重的眼神，看起來很難和她親近；但不易近人這點對艾列金來說卻是她身上唯一的魅力。雖然身材多半被掩光衣遮掩，該凸該翹的地方仍很明顯，艾列金認為她的胸圍應該很傲人。
女孩從艾列金身旁擦身而過，不予理會。
「我沒惡意，只是想請妳幫個忙。」
女孩根本把艾列金當成空氣，她回過身繼續前進。別說談話了，她的腳步不停、雙眼也從未直視艾列金。
「我說過，她從不理人。」弗納勞德一副嫌麻煩的樣子。
「這種妞就是悶騷，肯定是缺男人缺太久了才會這麼孤僻。」艾列金保證：「放心好了，對這種類型的女孩我最拿手，一定能讓她和我們有互動。」
「你要怎麼做？你可別蠢到過去攻擊她，你絕對會被殺掉。」
艾列金笑起來很賊，「放心吧！我對女人一向很溫柔。」他走過去擋在女孩前方，女孩本來打算繼續無視艾列金，沒想到艾列金突然張開雙臂給她來個擁抱。
女孩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確實嚇到，瞠目結舌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妳看，我沒猜錯，妳就是我的朋友瑪里琳。」艾列金笑道。
女孩後退一大步，終於開口說話：「你認錯人，我不是。」
艾列金繼續厚顏地走向前，他又摸了女孩的胸部一把，觸感很好。女孩發出音量很低又急促的叫聲，完全不知所措。這看在艾列金的眼中更是有趣，調戲女人太容易了。「我絕對不會認錯，妳是我的朋友，而且反應都一模一樣。」他問：「我們認識那麼久了，為什麼見面也不和我打聲招呼呢？」
邵出現，並發招創傷艾列金。「放肆！」急旋的氣流掃向艾列金，他雖然察覺到卻根本來不及反應。碎風陣將艾列金拋出五個人身的距離，同時斷去他的左手和右腳。「輕薄之徒合該有此下場，不取你性命已是吾賜你的恩惠。」
弗納勞德興奮地拿著艾列金的斷足與手臂跑到他身邊，「你好厲害，真的讓老大出現了。」
這誇獎聽在艾列金的耳中更為諷刺，從接下愛特萊兒的任務開始他已經斷兩次手了，現在還多賠上一條腿，就算身體會再生也經不起一而再的損傷。他感覺身體就像不屬於他似的，連痛覺也變得遲鈍。「我真是受夠了，總覺得在魘塵大陸待的越久，自己也跟著變成安茲羅瑟人。斷手斷腳不是輕傷，我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安茲羅瑟人可以無所謂，但我可是亞蘭納人。」他在地上狼狽的爬動。「大哥，您為何不順便拿一根木棍讓我當拐杖呢？」
「別說那麼多，你不是能讓老大恢復嗎？快點起來。」
「您不能考慮到我的狀況嗎？我殘廢到爬都爬不起來了。」
弗納勞德認為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算是輕傷而已，你是男子漢吧？」
「我是，但我也是亞蘭納人，沒有你們那種極速的恢復能力。」
弗納勞德只能將艾列金攙起。他雖然嫌麻煩，為了老大也只好對艾列金伸出援手。
「我問妳。」倫納特問：「妳怎麼會『澗音指法』和彈奏『幽深林曲』？這是誰教妳的？」
女孩陰鬱地望著邵，她慢慢的走近接著膽怯地問：「你……不，您說您的名字叫倫納特．伊萊？是嗎？」
他點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那麼……我叫雅珀．伊萊，小時候有個綽號叫小雅，請問您有印象嗎？」
倫納特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也懷疑眼前看到的人是否真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地往後退半步，由頭到腳非常仔細地端詳著眼前的女孩。隨後他搖搖頭，否定這個可能。「不對，這不對。小雅還是個小孩，她年紀沒妳那麼大。」
「以前我小的時候體弱多病，爸爸摘下露藤鬚編了一條手環給我，說是能保佑我身體健康，這也是獸王薩爾菲倫的祝福。然後爸爸很溫柔的和我說了森林的故事，還吟唱了一首百花詩給我聽。」
小雨落枝椏，春風送暖來。
彩霞片片落，鮮花朵朵開。
山林蒼碧綠，河溪映蔚藍。
大人屋裡忙，小孩門前玩。
「不可能，怎麼會這種事？」倫納特完全沒辦法接受現實，他懷疑自己是否置身夢境。
「她唱什麼鬼東西？不過歌喉挺不錯。」在弗納勞德背上的艾列金幾乎聽不懂，也不明白歌的意思。
「是童謠，霓虹仙境的童謠。」弗納勞德解釋：「前面六句是百花詩，後面兩句是為了順口而加進歌曲裡的詞。」
雅珀打開身後的木盒，將那把木製弦樂器抱起。「這把古琴是爸爸親手做的，還教會我怎麼彈，他在琴箱側邊有刻了小小的兩個字，也就是我的名字雅珀。」
「妳真是我的女兒……妳長大了？」倫納特顯得很吃驚。「我……我真的不知道……不，這……我真的不配當個父親。」
「這不是您的錯，因為我們分開得實在太久太久了。」小雅抿緊嘴唇，眼眸噙著熱淚。「我有很多話想和您說。」
「等一下。」倫納特撫著頭，他不太舒服。「我有點混亂，妳讓我思考一會。」
「這什麼情況？怎麼變父女認親啦？」
艾列金的疑問和弗納勞德想的一樣，「你問我，我又怎麼會知道？我才是最看不懂的人。」
「爸爸。」小雅每湊近一步，邵就退後一步。
「等等……等，我真的不明白。」他很迷惘。「我要找老師，還有孟潔。對了……妳的媽媽呢？」
「大導師和媽媽已經死了很久──非常的久。」小雅低聲抽泣。
「死、死了？」倫納特幾乎快崩潰。「都死了？怎麼死的？」
「是……」她嗚咽著，完全說不出話。
「不如由我來幫妳解答。」說話的人拉開兜帽，他的紅色眼球發出森然的死亡氣息，原來是剛剛那名躲在暗處觀察戰局的陌生人。「全是邵．鐮風的傑作。」
「火神？您和火山是有什麼問題？一直在找邵的麻煩。」倫納特一看見他就沒好臉色。
火神的臉上掛著陰沉的笑容，看起來相當面目可憎。「因為那傢伙壞事做盡，只要是人都得而誅之。」
「不許你誹謗我的學弟。」倫納特厲聲警告他，「注意你說的話，你這是對霍圖官員的污衊和無端指控。」
「你不只腦袋有問題，記憶也是選擇性的保留。在你腦海中只記得美好的過往是嗎？呵，真羨慕你，一輩子就這樣快樂的死去也不錯。」
「閉嘴，你越說越過份。」倫納特怒道：「烈，不要我敬你三分就得寸進尺，我是看在兩個家族間的和諧才不計較。你好歹也是一族之長，說話要有自己的高度，否則只會讓人看不起。就憑你這樣還想得到哈魯路托之位，你是痴心妄想！」
這句話直接命中火神的要害，他從原本自以為掌握情況的得意表情轉變成怒不可遏。「兄弟會之間的事，外人無權置喙。你也敢對我說長道短，依你的位階還不夠資格。」
「難道你是專程來找我吵架？」
火神冷哼道：「看來你真的對自己的狀況一無所知，難道你都不疑惑你背上的鬼罡刃從何而來嗎？」
倫納特將左手移到後背摸索，真的有一把刀。「鬼罡刃，這是老師的隨身武器，怎麼在我身上我卻一無所知？」
「還有你的斷臂以及身上慘不忍睹的燒傷，你都不覺得奇怪嗎？」火神繼續揭露真相。
倫納特瞪大眼睛，為何從剛剛到現在自己竟對這副破身體毫無所覺？「我的手……我的身體……這究竟是……」
「不要聽！」小雅大喊：「爸爸，您別聽那個人說的話，他一直都不安好心。」
「你還算是倫納特的女兒嗎？跟在仇人的身邊那麼久是為什麼？不想報仇嗎？身負血海深仇怎能這麼輕易的淡忘，莫非那一天邵將妳全家滅門的仇恨還不夠強烈？」火神繼續說：「他殺了妳爸，姦殺妳媽，還把目睹一切，當時正年幼的妳扔進河中。這麼大的仇恨妳不思報復，難道是想看著邵得意洋洋的過一輩子？可憐，真是可憐，我已經聽到倫納特夫妻在裂面空間下悲慘的哭泣聲了。他們感嘆著有這麼一個沒用的女兒，竟將父母之恩拋諸腦外，情願一世跟在殺人兇手身邊當個ㄚ頭。」
「他在說什麼？我死了？死的人是我？」倫納特頭痛欲裂，記憶破碎。念系神力的後遺症已經影響他的判斷與腦識，讓他的思緒混亂不堪，人格產生分裂。
「不要聽，火神說的話全是謊言。」小雅單手托起古琴，怒然地面對火神。「我待在邵的身邊不是為了伺候他，更不可能原諒他，只是我要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參與當年的事。至今……我已經全都明白了，內戰的起因、最後的結果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們三個是同流合污的渾蛋、是壞人、連道德廉恥都不知道的下流鬼。你們沒資格當領主領導別人，更沒資格當個人。如果說邵非死不可，你和火山兩人也不該賴活在世上，一起去裂面空間！」
「可憐的小女孩，你被騙得真慘，和妳說得再多都是枉然。」
「住口，你最該死！我要殺你為父母報仇！」小雅已失去冷靜。
「妳抱著古琴的手在發抖呢！妳還能彈嗎？讓我見見妳的澗音指法練到什麼程度。」火神雙手抱胸，穩如高山。「倫納特的女兒繼承了他多少本事，還是只會大吼大叫？讓我聽聽看吧！」
小雅忍不住怒氣，指尖撥動弦音彈奏起來。悠揚的音樂在這空曠的地方傳遞出去，聽起來確實很柔和又寧靜，但艾列金和弗納勞德卻因此全身癱軟無力，連動根指頭的力氣都沒了。
「這……怎麼會這樣？」艾列金連臉部表情都麻痺。
火神紋風不動，閉目聆聽。「不錯，把『風車之歌』彈得很好，一個音都沒走掉。」
發現火神無動於衷，小雅暗暗大驚。「可惡，那這首呢？」
「喔──『獻給旅人的旋律』，我不喜歡這首，仍勉強能接受。」
小雅的手在顫抖，「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再來呢？還要讓我聽什麼？妳會彈多少就一次全彈出來給我聽。」火神哄笑道。
儘管火神安然無恙，一旁無端被波及的艾列金和弗納勞德卻聽得痛苦不堪，他們雙耳流血，耳力受創至深。
「仔細聽著。」小雅快速撥動琴弦。
「『危急的警鐘』，這首就彈得差強人意。」火神搖頭，「太稚嫩了，妳根本不夠火侯。莫非妳當我是火山？我可不是那個生頭不生腦，出門眼皮不睜開的蠢蛋。」火神取下背上吉他，不過就輕輕捻個音符便中斷小雅正彈奏的音樂。
「你……你也會澗音指法？」小雅大吃一驚。
火神吉他聲一奏下，小雅手中的古琴立刻被震出，她的雙手虎口濺血，發出連聲驚叫。
「將神力入指，以指奏樂，以樂為武器；妳以為世界上懂兵系神力的就妳一人而已嗎？我也是亞森的學生，論資歷妳還得叫我一聲學長。想當初我和希爾溫一同跟著亞森學習澗音指法時，妳還沒出生呢！竟敢在我面前賣弄妳渺小的本事，簡直自不量力。」火神決定要殺人滅口。「妳不敢殺邵沒關係，我自己會處理。我看就送妳下去陪妳父母，當個永遠的孝女。」
火神繼續彈奏吉他樂曲，空間為之震盪，火舌跟著躍動不安，怨魂圍繞天空。
「『沉淪的冥河』這首曲子應該是隨著大導師的死亡而消失了才對？連樂譜都沒留下，為何你會知道怎麼彈奏？」小雅以手摀住雙耳，雖然她明白這麼做是徒勞；但事已至此，她也沒有其他保護自己的方法。
「沒錯，妳應該感到慶幸，死前還能聽到人間絕響。」火神張狂的表示：「就送給妳和邵當作上路的冥歌。」
撕心裂肺的冥府之聲正準備將活人扯近黑暗的深淵，火神已經變成了死神的化身，他召喚幽暗的怨靈為眾人引路，幽冥的旋律鋪出一條通往裂面空間的道路。
深淵與絕望，臨死前還讓他們看見世上最恐怖的景象，就是要摧毀這些人僅存的求生意志。沒有什麼比死路就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這點更可怕。
神呢？能解救他們的神何在？在這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環境中，若真能出現救星，那必定是……
「吵死了！」邵張口大吼，樂聲戛然而止。「老子睡得好好的，誰製造噪音汙染我的耳朵？」邵．鐮風恢復了，這次是真正的本人。「我的腦識被玉絃的念系神力封住，多虧你大聲彈著死人音樂，不然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清醒。」邵重拾操縱鬼罡刃的能力，就一擊……僅僅一擊便讓火神停止動作。「要不是我斷了一隻手，我就讓你聽聽真正用澗音指法彈出來的樂曲。像你彈那種垃圾噪音也好意思說是音樂嗎？要不要我教教你怎麼彈奏『鏡湖映寒雪』？」
「邵．鐮風，我憎恨你的程度猶在希爾溫以及我哥之上，沒人比我更想殺你。」火神脫去掩光衣，雙掌聚集元系神力。「以前燒你的火我點得不夠旺，今天可不同了，我已將足以熔掉你屍骨的高熱火燄準備好，這次定要你灰飛煙滅。因為我不想、也不要再看到你的人留在這個世上。」
「講點有新意的話好嗎？你每次見到我光會說同樣的話，一而再的重覆，你還沒開口我就已經知道你要說什麼。」邵縱身一跳，強行穿過火網。「反正你說的每一句話我也只是奉還給你。順便和你說，看在你叫醒我的份上，我砍死你之後會把吉他也燒給你。」
兵系神力加上鬼罡刃非同小可，即使是烈的火燄體也會留下永久傷害。面對能將鬼罡刃運用自如並發揮到極限的邵，火神沒有可以大意或當遊戲玩的本錢。他收斂神情，全力以對。火神出手毫無保留，他不在乎破壞自己的領地，不在乎神術波及到子民──他只關心邵．鐮風的生死。其餘不在他關心範圍內的事就和灰塵一樣，不值得一哂。
反觀邵出手顧慮甚多，很快就被火神取走戰鬥的節奏與主動權。負傷的小雅是他最大的累贅，誰都可以死，唯獨這個女孩死不得。火神的大範圍招式攻擊一旦波及到小雅，第一個為她挺身擋招的一定是邵，在這種情況下他連五成的實力都拿不出來。話雖如此，即使全處於守勢，火神也沒一招半式能使邵受創。邵沉著以對；火神卻越來越暴躁，出手越加紊亂，各種破壞性強的神術亂轟一通。
「老大，別只顧著那個女人。還有我啊，你忘記我了嗎？」弗納勞德叫道。
即使他發出聲音引起邵的注意，邵卻不看他一眼。「你在魘塵大陸混那麼久，打那麼多場戰鬥，早該把生死置之度外。」邵的語氣非常冷淡，現在的他只想保住小雅一條小命。
「真令我生氣，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中。」火神停下攻擊，他看向雅珀．伊萊說：「你這個無恥的人，連昔日好友的女兒也下得了手嗎？」
「……我欠她的不只我這條命，我該還她一個完整的人生。」
「你會如此善良？真是出於悔意嗎？縱橫魘塵大陸的第一惡人就為了這個貌不驚人的女孩……」火神呵聲連笑，但是笑聲中不帶笑意，連聽著這笑聲的旁人都會毛骨悚然。「別笑掉我身上的火燄了。你以為我是白癡嗎？病榻地獄內的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們這兩個狗男女。」火神怒髮衝冠，身上的衣物被燒得一乾二淨，約束環鍊一併跟著脫落。在轟隆響聲之後，火神腳下站的地方變成一片火海，他的下半身沒入岩漿中，整個人被烈燄包覆，左眼的紅光閃爍，身體逐漸扭曲變形。艾列金在旁邊被嚇得魂飛魄散，他從來沒看過這麼可怕的場景和人物，其氣勢已壓過他所知的任何一位領主。憤怒中，火神即將現形，真正的他將拋棄人形自火河裡重生。
塵沙、空氣全被炙熱的火燄新星吞沒，激盪的火舌中已經可以看見一條巨大的火形慢慢聚合塑造，其所蘊藏的強大元系神力讓艾列金相信絕對足以燒盡整個魘塵大陸。
火神的真正面貌仍未出現，邵的鐵鍊由上至下纏繞住火神周身，不過隨即被熱燄熔解。「你這是做什麼？」火神納悶。
邵一派自然，「為了除掉我，你都用真面目見人了。可惜的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在此結束。」
「你又想逃？你是這種棄戰而逃的無用之人嗎？」
邵的表情極為不屑，「或是你認為這樣殺掉我能讓你得意的到處說嘴，那我也沒什麼意見。」
火神一時語塞。
「決鬥時間、地點另覓，由我來決定。」邵單手將小雅扛起。「你跟火山的死期以及葬身之處我會挑的非常完美，怎樣？你敢等嗎？」
「哼，愚昧！」火神一擊打落邵身上的懷錶。
艾列金見狀，又跳又爬的趕緊將懷錶拾起。他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要完成這個任務可真不簡單。
「那個……爸爸的遺物。」小雅伸出手想要拿回懷錶。
「只是觸景傷情的東西，留著沒用。」邵說。
「沒問題，我會讓你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火神慢慢恢復人形。「不過可別讓我等太久，我的耐心已被漫長的歲月磨耗殆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