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日前傳>第三十七回 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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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忙了整整一個半月,感冒兩次,總偷著空閒一點一滴寫,今天總算初步修了稿
這故事從現在發展到過去愈來愈長,可我還是衷心期待能把他寫完

本篇延續上一回[樓],是從第六回之後,關於秦紅樓的第三篇故事
因為現在三條主線(現在、回憶篇、秦紅樓篇)同時寫,可能讀起來上回不接下回,
在此特別說明,謝謝有耐心的大家


星心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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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逍沒想到的是,下一回當他瞧見秦紅樓再度露出這般溫暖的笑容時,已是整整十年之後,她病重瀕危之時。

  秦紅樓坐臥在榻上,面色平靜。

  「我再去要他寫來。」一旁秦逍道,年方二十的面上有著歛不住的鋒芒。

  「罷了,不必再求他了。」

  「我不求他──」

  「他不允便不允,你不必和爹賭氣。」

  「我何須賭氣?」秦逍冷笑:「但凡娘要的,我都會為娘取來。」

  說完他轉身便走,秦紅樓攔他不及,只能眼睜睜瞧他離去。直來到父親常居的「春暖閣」,已是初夜時分。遠遠瞧見樓門中飄出裊裊煙雲時,秦逍差點又要掉頭而去,深深吐納後,他邁開大步,上前敞開樓門走入屋內。

  廳中一片闃靜,煙霧瀰漫,秦逍轉頭,見閣中短榻上臥著一對男女。

  楊遙手裡拿著細長煙管,懷裡倚著他第五個妾,二對眼兒就這麼透過煙雲瞧著他。

  「逍兒。」許久之後,楊遙才說。

  秦逍也看著他,「看來你離死也不遠了。」

  吁出一口煙,他悠悠道:「逍兒,你是從何時開始這麼對我說話的?」

  「許久之前了。」

  「我想也是,」又過良久,他緩緩道:「有半輩子了吧?」

  二人一來一往,聲音都平靜得可怕,秦逍笑了。

  「半輩子麼?那可有些可惜了光陰。」

  楊遙也笑了,「你半輩子就滿腦子為你那寶貝的娘親爭氣,你以為我不知道?」

  秦逍不語,楊遙眼神遠了些,像是回憶過往,「那年你還未滿十歲,已偷偷隨她練了功夫;此後一年一年間她不斷拿偷來的寶貝討你歡心,你功夫也愈學愈多,日日在簷上走。現在想起來,你當時甚至還不知道她是你親娘,性子卻已和她愈來愈相像。這女人哪,心眼太多了,那麼些年在你身上費了那麼多心思,卻裝模作樣地遲遲不肯嫁。如今你一顆心全向著她了,她總算得意了,作這許多矯情的模樣,不都為了今日?」

  秦逍冷冷一笑,也不說話,只見楊遙瞧也不瞧他一眼,又緩緩道:「說到底了,總虧她辛苦懷胎生下了你──自小你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拔尖兒──否則我怎肯和那生性就偷雞摸狗的女人結親?」

  「若沒有她的天性偷雞摸狗,將從你那兒盜來的字帖投入黑市,你的這些玩意兒難道還值這幾個銀子?」

  「你倒肯替她賣弄恩情,」楊遙吸了吸煙管,「話說回來,眼下她衣食無缺,名利俱有,老子難道還虧待了她?」

  「你明知她要的是什麼——若給不起,當時就不應輕易許諾,眼下明擺著背信之人是你,還不算虧待她? 」

  「背什麼信?一個女人成了親,不相夫,不能女工,除了那些樑上的宵小功夫,她教了你什麼?──現在我不過是讓別人代替她來做她做不到的事,又有什麼?」

  「你倒替她想得周全。」

  「撇開那個不談,你也莫以為她真是你想像的貞烈女子,告訴你,你不知道的事情,遠比你想像得多了,小子。」

  秦逍眉頭一皺,「你胡說什麼?」

  「你自己問她去,」楊遙不耐地深深吸一口煙,「德行如此,令她做一個正室,她也已賺足了面子。」

  秦逍不明所以,卻也不願被父親挑撥,「現在我只替她和你要一張紙,你寫。」

  楊遙瞇起眼來,「你和我這般說話的日子,當真是不短了,是麼?」

  「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不允的?」

  「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我不能插嘴?眼下她──」秦逍原想說她「重病瀕死」,卻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更不願在父親面前乞憐,轉口道:「你既有興致在這兒吸麻,也不肯寫——」

  「秦逍,」他放下煙管,「為了她,你連自己老子都不認了?」

  「我只問你寫是不寫?」

  「就憑你?」楊遙齒間迸出幾個字,「給我滾。」

  「你若是不願,不如我代你寫?」

  楊遙回頭,赫然見秦逍手裡不知何時握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

  「秦逍,你開什麼玩笑?」他終於坐直身子,狠瞪著自己的親生兒子。

  「莫要動,姨娘,」榻上五娘才要爬起來朝門外呼喊,秦逍已冷冷道:「你知道我從不對女子動手──更不必說,即便我不動手,你也是走不出這屋子的。」

  五娘瞧了瞧他,又見外頭一個身影佇立,估摸是常叔。回頭見他神色冷峻,她終於回身坐定,卻渾身侷促。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玩的把戲?」此時楊遙忽然冷笑,「秦逍,你根本下不了手,你是我養大的,你是不是一塊殺人的料子,老子比誰都清楚——」

  「哦,那麼要試試麼?」秦逍輕輕道,「試試看,瞧你是否真如你說的那般了解你的兒子?」一面說他緩緩逼近。一時之間楊遙竟不敢再動,連話也說不出。

  五娘忍不住道:「逍兒……逍兒,這是你父親,你可別開玩笑。」

  「開玩笑?」秦逍道,「你倒說說,我為何要開玩笑?」

  說完他高舉匕首,楊遙二人俱驚恐閉眼,卻聽「咚」一聲,他們忍不住張眼,只見那匕首插在榻裡,兀自搖動。

  「在我小的時候,」秦逍面色平靜無波,「你著人砍下了咱府裡一個園丁的十根手指。我去問你原因,你對我說:這廝整理的花圃,竟刺傷了你的腿,所以根本不需要手指。」

  楊遙不知為何他忽然提起此事,只瞪著眼瞧他,又恨又有些懼怕。

  「當時我不過貪玩才讓花刺割傷了腿,卻滿心以為他如此悽慘,都是我害了他,」秦逍道:「而今許多年過去了,你仍然如此。如果我真要取你性命──」

  話說到此,他也不願再說了。這許多年過去了,這個父親仍是當年那個父親,毫無仁心,自私刻薄,不僅絲毫不懂他,更不明白秦紅樓。

  「現在,你立刻將休書寫下,否則咱們父子恩義,也只到今日為止。」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息,他才緩緩說。

  楊遙惡瞪著他,良久忽然一把推開五娘,走過秦逍身旁,坐案前提筆醮了墨,寫起字來。

  片刻他將那書丟給秦逍,雙眼緊緊瞪著前方,一語不發。秦逍接過那休書,仔細端詳,向來父親書法一絕,眼下因吸麻而神情恍惚,字竟歪歪斜斜。他收起休書,一聲不響,走出房門。

  楊遙兀自怒瞪前方,片刻忽然走向桌案,雙手猛然掃落,框啷框啷,登時筆、硯、墨塊撒落一地。

  秦逍拿著那休書奔回母親房中,卻意外發現,床上的秦紅樓竟不見蹤影。他忍不住捏緊了紙,狂奔而出。

  他想不通,病重的秦紅樓是如何離去的?何時離去?又去了哪裡?但他就是知道,他必須追出去。

  奔了一夜,直至雞啼,秦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人竟在蒼霞山腳下。

  這不是他頭一回來到曉雅莊。為正式傳授功夫與他,秦紅樓在與父親成親之後,便帶他上山叩拜祖師爺,成為盜賊山莊名正言順的第十二代弟子。只是當時秦紅樓已然出嫁,按門派規矩,她母子卻不得留駐山莊學藝授業,因此自那日後秦逍再不曾踏足蒼霞山,一晃眼已近十年。

  山下終年矗立一座石碑,上書「盜為行道」。秦逍走到那石碑前,撫了石碑上的字,想起那年上山,秦紅樓曾說起碑上故事。出神片刻,想著母親不知身在何方,更想起她病入膏肓,再遲一刻或許便見不到她最後一面,當下他輕身功夫施展開來,逕望山上走。他自幼時得母親傳授輕功「逍遙步法」第一重,修習多年,如今已是「鴻雁于飛」的第四重天,要登此山,用不著半個時辰就能抵達。

  正走間秦逍耳裡卻聽得幾人掠過風中。他環顧四周,身子轉入蘆葦叢中,聽得那聲音微乎其微,顯然一個一個都是輕功好手,而且全是同門。若非這裡是曉雅莊的土地,自己又師承同派,或許他不會察覺那些步伐聲。只聽他們腳步略急,不知正趕往何處,秦逍心下思索自己雖上山尋覓母親,卻不願另生枝節,何況蒼霞山一向不許外人入山,眼下還是暫不現身為妙。

  才這麼想著,其中一人卻忽然道:「有人。」

  話才剛落,幾人已如風般朝秦逍所在之處掠來。秦逍大驚,還未行動,身後卻驀然竄出一個雄偉身影,彷彿說了聲「是我」,動作俐落猶如閃電。眾人幾乎還未看清他身法,他已從容落在蘆葦叢中,正趕在秦逍前頭。

  幾個曉雅莊弟子見了他,紛紛抱拳:「師父。」

  「找到沒有?」

  「不曾,但弟子估計她走不遠。」

  「不錯,但你秦師叔恐怕等不得幾日了,黃昏之前,務必尋她回莊。」

  「是。」一眾弟子應道。

  當下那身軀雄偉壯的漢子指揮眾人往他處尋。幾個弟子離去後,那漢子忽然道:「出來吧。」

  秦逍一愣,那漢子又道:「我早已瞧見你藏身之處。」

  秦逍緩緩站起身,眼盯著那魁梧漢子,二人之間相隔著一片白茫茫的蘆葦田。在他起身時,那漢子也已轉過身來,盯著秦逍的臉,片刻出神。

  「不知尊駕如何稱呼?」秦逍見他不說話,於是作揖。

  「年紀輕輕,要人留下萬兒來,也不先報上自己的麼?」

  「在下秦逍。」

  「秦逍?你就是秦逍?」

  「正是。」

  那漢子瞧著他,「你到蒼霞山來做什麼?你母親已然出嫁,你雖拜過祖師爺,卻與外人無異,若不得允許,你母子是不能踏足此山的。」

  「可你卻放了我母親入山。」秦逍自然不知究竟是誰放了秦紅樓上山,更不知秦紅樓是否已入此山,但瞧這漢子方才聽了他姓名的神情,顯然與母親絕非泛泛之交,若秦紅樓真要入山,此人卻有可能相助。即便她不曾入山,或許自他口中也能探出端倪。

  「你母親已時日無多,儘管並非我放她入山,曉雅莊弟子卻也非絕情之輩,」那漢子果然道,「你上山來尋她?」

  「不錯。」

  「但她卻未曾帶你上山。」

  「我替我娘去辦了事,」秦逍心中一緊,「正如你說的,我娘時日無多,無論如何,請讓我與她一見——」

  話是這麼說,其實秦逍心裡根本不打算遵從曉雅莊的規矩,秦紅樓既已命在旦夕,誰還管什麼見鬼的規矩?即便他同樣是盜賊山莊的弟子,今日卻說什麼也要見她一見。誰知話還未說完,風中陡然傳來一個尖銳之聲,貌似是顆小石子。那漢子側身閃過,高聲叫道:「臭丫頭,鬧夠了沒有?」

  「誰和你胡鬧?」遠處蘆葦間傳來一個女娃的聲音,驀然那人影一閃,又沒入一旁樹林之中。可那漢子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眨眼飛身而起,在空中翻了兩個身子,落在地面時,已一個箭步橫在那女娃跟前。

  「我不,我不!」

  秦逍躍過去時,只聽那女娃兒扯開了嗓子不停喊道。那漢子逮著她的手臂,嘴裡道:「還這般放肆?快回莊去——」

  「我不,我不!我知道她就是那女子——你想獻什麼殷勤,只管去啊,我說不去就是不——」

  「你胡說什麼?你難道不知道眼下——」那漢子頓了頓,像是想起秦逍也在一旁,轉口道:「無論如何,先和我回山莊去,若你——」

  「大師哥這麼著急地要雲兒回去,是在提防我麼?」

  忽然一個聲音橫岔進來,聲音不疾不徐,秦逍和那漢子張望左右,卻見不遠處一株粗壯的乾樹之上,站了一條人影。那人肩上撐了一把竹傘,俏生生的模樣,卻聽不出聲音是男是女──而此人悄無聲息地來到此處,秦逍不必猜也知道,這多半是另外一位曉雅莊弟子了。

  見了那人影,那漢子面色卻平靜,片刻道:「你倒真回來了。」

  「連彤弓都回來了,咱們師兄弟這麼多年不見,我若不趕著回來,大夥喝上幾杯,怎聊得盡興呢?」

  「莫睜著眼說瞎話了,楚玄樑,」那漢子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大步邁前,「既已回莊,便不必下山了,拜過師父,你今日就留下吧。」

  「哦?」那人聲音帶了笑意,「大師哥這般熱情,也不管其他師兄弟們怎麼想了麼?」

  「他們想的和我俱是一樣的,」那漢子冷冷道:「膽敢對師父、對蒼霞山出手,你便永遠葬在這裡吧——永遠也不必和大夥兒分離了。」

  說完他猶如一道彗星閃出,左掌向那人胸口搶去。秦逍暗吃了一驚,還未弄清楚怎麼回事,卻見那人身法也快,手裡的傘一舉便高高躍起。那漢子掌沒拍到他,卻拍落樹上片片乾葉,見他躍上空去,當下一把攫了飛散的葉片,以掌勁彈出。那樹葉藉了他的掌力,雖原本又輕又脆,卻不容輕視,去勢飛快。那人見狀眉頭一擰,旋起手裡的竹傘,「啪啪啪」數聲,幾片落葉碎在傘上,幾片卻釘入了傘中。見了那漢子掌力非同小可,秦逍心下驚奇,只見那人收起傘來,旋身飛出。那漢子運氣直追。

  只見那人身形展處,不偏不倚正是「飛燕驚虹」,他身落蘆葦叢間,自懷中取出一小壺子來,「啵」地拔開壺蓋,張手取水,隨後將掌裡的水珠激射而出。水滴飛散,速度竟有如暗器銀針,「啪」一聲穿透了落葉,直襲眾人。此人掌勁竟不下於那漢子方才一手「落葉刀」,單以水滴都能傷人!秦逍雖無把握能在空中瞧清水珠的軌跡,卻深知這水不能擋只能避,當下抱了那女娃向旁躍出。那漢子也不硬接,一個直挺落入叢中,滾了幾來圈,回過身來,卻見那人已飛身而起,逕取了傘朝山上奔。

  「哪裡走?」那漢子叫道,發足直追。

  「大師哥前來追我,就放心留雲兒一人在那裡麼?」那人的聲音笑嘻嘻道。

  那漢子頭也不回,卻叫道:「秦逍,看著我女兒!若她有什麼萬一,我做鬼也要你的命!」

  二人一跑一追,轉眼不見了蹤影,秦逍還未答話,懷裡那女娃卻忽然連環踢出五、六腿,秦逍認得那是曉雅莊的「流星追月」,架式十足,勁力卻略嫌不足,秦逍無可奈何,雙手拍出,化了她的攻勢。那女娃卻一躍而出,叫道:「走開,娘娘腔!」隨即展開「逍遙步法」,望林裡竄。
 
  秦逍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想起方才那漢子如臨大敵的神色,又將女兒託付與他,若接下來即將發生之事,能令一個父親著急到連自己身旁的女兒都無暇顧及,那麼秦紅樓身在這山中,恐怕也不能相安無事。當下他憂心更甚,展開身法急起直追。

  不多時他追上了那女娃,卻遠遠見那女娃動也不動站在一株白楊樹下;樹上赫然一條倒吊的人影,呈吊死模樣。秦逍心下一驚,急忙掠了上去,轉到那屍首跟前來,發覺那竟是方才那漢子的屍身。只見那漢子雙眼瞪得老大,身上數十道刀傷,深可見骨,血流了一身紅,死狀慘烈。秦逍沒想到方才喚他「大師哥」的那人下手竟如此狠辣,正覺得哪裡不對勁,後頭忽然一人叫道:「逍兒留神!」

  正喊間,那「屍首」的爪子竟迅疾朝秦逍抓來。秦逍不及細想,身子向後翻倒,那「屍首」一爪落空,另一爪又再抓到。秦逍右足踢出,逕朝那「屍首」面門襲。豈知那「屍首」足尖一踢,向草皮滾落,原來那吊死他的繩子也是假的。

  秦逍退出數丈,落在秦紅樓身旁,道:「娘,你真的在這裡?你身子──」卻見秦紅樓身子輕顫,直盯著那「屍首」,秦逍回頭,只見那「屍首」不停地笑,手裡不知何時已挾了那吵鬧不休的女娃兒。

  那「屍首」咯咯笑了起來,「如何?——我這張臉,和『衛天保』比起來,簡直如假包換吧?」

  「閣下是誰?上蒼霞山有何貴幹?」秦逍一拂袖,說話仍不改客氣。

  那「屍首」咧嘴笑得醜陋至極,「你小子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娘娘腔?今日咱大夥上山來『拜會』曉雅莊,可沒事先和你約了的。」

  秦逍上前一步,「在下秦逍,這是家母。」

  那「屍首」心下道:「原來是秦彤弓的兒子,怪不得還有兩下子。」

  秦紅樓也不和他囉嗦,「你們是誰?難道和『楚桑扈』是一路的?」

  「老子是『千面酉狐』,又作『千面狐狸』──『地支十二畜』的名號,不知大名鼎鼎的『秦彤弓』可聽過?」

  「十二條畜生結在一塊的江湖大盜,我倒有所耳聞。」

  酉狐也不生氣,還像是得意得很,「不錯,因此今日登山所為何事,秦女俠也不必問了。」時「地支十二畜」方結成一黨,專幹大買賣,這一回上蒼霞山踢館,若非為了財寶,那可真想不出是為了什麼。

  秦紅樓雖病情極重,卻仍冷笑,「敢打蒼霞山的主意,恐怕也不過是借了楚桑扈的膽子。」

  「膽子雖是借來的,但一人一顆,加起來也足夠了,足以小小地挾持『衛天保』的女兒──」

  話說到此,秦逍瞥見母親神色凝重,沉聲道:「放下那孩子。」

  酉狐獰笑,「這可不成——」

  話還未了,秦逍已猱身而上,速度好不驚人。酉狐一驚,一個打挺滾落草皮,秦逍揮扇攻出。其時他甫練扇上功夫不久,扇法「引」、「點」、「撥」、「突」、「張」、「旋」、「揮」、「束」共八字訣,皆由曉雅莊的「巨毫劍」及書法中悟出,正有些技癢,眼下酉狐不由分說纏上來,正好拿他試招。酉狐從未見過有人以扇為兵器,頗招架不住,一時節節敗退。秦紅樓病中身體虛弱,雖有心相助,卻只能旁觀和著急。

  酉狐的攻勢以鞭為主,以爪為輔,當時一手挾了衛雲中,一尾紅鞭卻仍舞得虎虎生風。秦逍的扇法主近身戰,以「點」訣、「撥」訣為多,待酉狐摸出了他扇法招式後,神志趨定,要再近身卻不易了。他的「引」字訣專誘敵人出手,在被紅鞭逼開之後,「引」字八式已使到第六式,仍破不了紅鞭的防線,秦逍憂心母親隨時可能暈厥,為著盡速回到山上,當下冒險使了「突」字訣。這一下變招突然,也仗著交手以來秦逍從未使過「突」字,扇法又變幻莫測,酉狐一個怔愕,紅鞭甩處,恰恰留了一個縫隙讓秦逍切入。秦逍見機不可失,「束」字展出,逕點他後心「風府」、「懸樞」、「靈台」要穴,以扇點穴而精準之極,酉狐根本聞所未聞,如讓點中,非死即傷,當下身形急轉,可是鞭長莫及,單是護後心已轉了數圈,鞭卻掃不到他分毫。

  這時他手裡的衛雲中也跟著左擺右甩,渾身不痛快,見他讓秦逍纏得暈頭轉向,手裡一個使勁捏下,酉狐無暇分神,果然疼得立即鬆了手。

  衛雲中跌在地上,秦紅樓站在東首,急忙叫道:「雲兒——」誰知她竟朝西而去。

  秦逍見那女娃脫困,竟不和母親一同逃跑,眼下佔了上風,本想順手料理了酉狐,叫他永遠做一具「屍首」罷了,誰知一眨眼遠處竟飄來幾條人影,樹影間他們背著光,瞧不清面貌,但瞧著身法姿態,都絕非好打發的。當下他扇法再變,「揮」字、「旋」字交替使出,酉狐見他扇法變得犀利,接了幾招後一個打滾,秦逍連忙運氣奔出。

  他急掠回身,「娘,咱們先走——」

  秦紅樓點點頭,衛雲中卻叫道:「我不,我不,要走你自己走——」

  秦逍一聽,當下以扇點了她「曲垣穴」。衛雲中上身不能動,嘴裡兀自吵鬧不休,秦逍卻知情勢不妙,左手扛起了她、右手提了秦紅樓的手,發足朝山莊奔出。

  秦逍等人才掠出樹林,後頭那「屍首」身旁卻已排排站了幾個奇形怪狀之人。

  「他奶奶一個十歲的娃兒也能讓她溜了,瞧你練的好功夫。」其中一人臉上長了個牛鼻子,瞧著他們背影,緩緩冷笑。

  「她原是瞧不破的,若非秦彤弓插手——」

  「還有那半路殺出的穿白衣的程咬金,」另一人嬌笑,「秦彤弓的兒子竟也在山裡,這和楚桑扈當初說的可不盡相同。」

  羊臉的漢子冷冷一笑,「就莫要是他們理應外合,嘴上邀咱們一同來盜取寶貝,結果全是詭計——」

  說到此一人朗聲笑了,「依我看,楚桑扈雖狡猾,卻還沒那個膽消遣咱們──莫要忘了,這兒還有虎爺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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