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往知來(卷三)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連載完─甘仔轄‧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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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一回




「上古傳說:黃帝軒轅氏聯合炎帝神農氏,與九黎族的首領蚩尤,戰於涿鹿。蚩尤頭上長角、銅頭鐵額、八肱八指、四目六手,還能吞食沙石。因蚩尤驍勇善戰,士兵還使用金屬兵器,使得黃帝與炎帝,九戰九不勝。於是黃帝召來應龍,水攻蚩尤。應龍,是上古神龍,背有雙翼,口能噴水。應龍一張口噴水,滔滔洪水奔騰而出,煞如黃河潰堤,淹得蚩尤部落潰不成軍。但蚩尤部落中,亦有能呼風喚雨的風伯雨師。於是蚩尤召來風伯雨師,將應龍所噴之水,盡神力收去。甚至風伯雨師,還將所收之水,化成狂風暴雨,伴隨飛沙走石,反過來狂襲黃帝與炎帝的聯軍。昏天地暗,雷電交加,暴雨挾帶狂風,宛如天災猛襲。
黃帝束手無策之際,頓想起了,能造成旱災的女魃。女魃據說是僵屍所化,眼睛長在頭頂上,渾身長白毛,滿頭的髮絲更皆為小蛇。且女魃所過之處,當地必然三年大旱,一滴雨都不下。有了女魃的相助,風伯雨師所造的狂風暴雨,頓是烏雲退散,天氣大放晴朗。且是烈日灼燒,大地變成荒旱。蚩尤受荒旱所逼,兵疲馬困,便以其神力召喚濃霧,將黃帝與炎帝的軍隊困住。困於迷霧陣中的黃帝,惶然不知所措。幸得九天玄女,丟下一根針給黃帝。於是黃帝受九天玄女之助,以那根針,造出了指南車。藉著指南車,黃帝與炎帝終破了蚩尤的迷霧陣。且一舉大破蚩尤,將其擒殺,大卸四塊...。自此黃帝軒轅氏,成了中原部落的共主。後世華夏子民,無不自稱黃帝子孫...」


一、河洛造神之始

天涯海角不知年,南台灣的海岸線,恆春山海里。「民智未開的遠古時代,面對大自然的天災地變,人類總顯得渺小與無能為力。因而對於天地間的風雨雷電,荒旱與瘟疫,人類更充滿了恐懼。為了理解這些大自然的巨大力量,人類便塑造了神。並認為這些大自然的巨大力量,必是能力強大的神在背後操作。風神主宰風,雨神主宰雨,水神主宰水,雷神主宰雷,旱神主宰旱災,瘟神主宰瘟疫。太陽有太陽神,山有山神,海有海神,河有河神,花草樹木與五穀,無不皆有神主宰...。諸神便這麼主宰了天地宇宙。而渺小的人類,若想在天地間安居樂業,就需得尊崇神明。更得避免觸怒神明,以免神明降下天災,以懲處人類。正是遠古人類歷史,神權時代的開始...」。

恆春的落山風整夜呼號的海邊,黑色珊瑚礁磐坑坑洞洞宛如月球表面,黑天暗地的陣陣浪濤聲中,唯見礁磐間有一點熒弱的光茫。且將視線拉近那礁磐間,原來卻是有一個人,身體蜷縮在珊瑚礁磐的空隙。且見其手中拿著一把只比原子筆大一點的小手電筒,透出一點微若的光茫,照在他鋪在膝蓋上的一張信紙上。凜冽的狂風,三翻兩次的猛刮,幾要把薄薄的信紙撕裂,或從他的膝上飛走。於是那人只能用拿著筆的手,一邊按壓住信紙,一邊左支右絀的寫字。使得整張信紙在他的膝上,直是皺巴巴看似要被撕爛,而信紙上寫出來的字,更是歪七扭八,難以辨識。縱是如此,坐在珊瑚礁磐間的人,卻仍是一整夜努力不懈,一字一句的低頭寫著信。因為此人,名叫顏程泉,是個在遠方當兵的軍人。而遠離故鄉,舉目無親,在他心中唯一的寄託,也只有每個夜裡,努力寫信給他思念的戀人。

恆春的凜冽寒冬,舉目蒼涼的山海里海防哨所,與遍佈珊瑚礁磐的海邊。這是顏程泉大學畢業後,服海軍陸戰隊兵役,新兵剛下部隊的第一年。但與其說是"剛下部隊的第一年",倒不如說是「剛下地獄的第一年」或許來得更貼切。「陌生充滿敵意的環境,人生地不熟的恐懼感」「幾十隻老兵青瞵瞵的眼睛,終日盯著剛下部隊的新兵。要不想找新兵麻煩、咆哮叫罵。要不就是與出恐嚇、想拗新兵」「每一分每一秒,在老兵的群體壓力下,新兵無不戒慎恐懼。甚至無論白天無論黑夜,寢食難安,無時不刻就怕老兵暴力相向」...。尤其在實行「老兵制」,且一般兵得當三年兵的海軍陸戰隊,部隊中的老兵,更是權力大過天。老兵對新兵體罰,毆打踢踹,皆被視為理所當然。甚至在最基層的步兵連當中,新兵睡到三更半夜,被成群的老兵叫起來"尿尿"。即被拉到寢室外去圍毆,還成了部隊中令老兵自豪的慣例。總之,因海軍陸戰隊,徵兵要求甲種體格,不能近視。所以所徵之一般兵,多是國中國小畢業的學歷。百人的連隊,唯獨幾個處理文書的大專兵,是專科或大學畢業。可想而知,這僅僅幾個大專兵,剛下部隊,終日便得面對宛如牛鬼蛇神的一般兵老兵。其說是宛如下地獄,一點都不為過。

由於海山里哨所是連部哨,有連長坐鎮。所以連隊中,問題較多,比較難以管教的兵,亦多集中在連部哨。便見整個連部哨內,幾乎每個兵,身上皆是刺龍刺鳳,個個橫眉豎眼。正是這些兵,多半在社會上都是混跡幫派或黑道,但聽其開口閉口,更無不皆是幫派狠話與髒話。唸國中的時候,班上難免總會有些這樣的學生。但自從顏程泉考上高中以後,幾就未曾在和這樣的人接觸。卻在大學畢業,當兵以後,突然又被丟入這牛鬼蛇神滿佈的地獄。因此對顏程泉而言,面對這樣的環境,自更宛如置身在文明尚未到來的蠻獠部落。「除了無所不在的恐懼以外。整個哨所的兵,更皆為原老兵。人人原始獸性強烈,充滿了自私自利,開口閉口無不是"拗得過就是你的""敢的挾去配""沒被抓到就不算犯罪""老兵拗新兵剛好而已"...」正是置身宛如文明尚未到來的蠻獠部落,使得顏程泉除了恐懼之外,更感孤單。於是顏程泉總把信紙隨身帶在身上,只要一有空,天天都在寫信。因為也唯有藉著寫信給遠方的戀人,這彷彿也是最後的一條線,能讓顏程泉藉此與文明的世界接觸。

但寫給戀人的甜言蜜語有時盡。於是顏程泉總在信裡,開始寫些自己的所思所想,甚至講起了故事給戀人聽。因為對顏程泉而言,遠方的戀人,是唯一能了解他的人;亦是他置身沒有文明的蠻獠,苦悶心情的唯一出口。所以顏程泉在信裡,更恨不得掏心掏肺,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故事,皆講給戀人聽。這不,落山風狂襲的海岸,黑天暗地的礁磐間,顏程泉正手持小手電筒,藉著一絲微若的光茫,一字一句的在信紙上,努力寫著:

「涿鹿之戰,黃帝炎帝與蚩尤,個個皆有呼風喚雨的本事。這方黃帝放出滔天大水,那方蚩尤就把大水收去。反以狂風暴雨反擊。於是這方黃帝,又召來大旱災,讓狂風暴雨無用武之之地。而那方蚩尤就製造了濃霧,困住黃帝。最後九天玄天暗助,這才讓黃帝終於戰勝蚩尤。正是民智未開的上古人類,將令其恐懼的自然之力,風雨雷電,天災荒旱等,皆具形化塑造成神明後。一則,如此一來,上古人類,便能藉著對神明的崇拜與祭祀,希望自此能獲取神明的保佑,年年風調雨順。二則,既然有了具體的神,且天災地變,風雨雷電,亦皆為神明在所操作。那渺小無助的人類,自然更盼望擁有神明的力量。或者希望藉著對神的虔誠信仰與崇拜,但盼神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就像娟娟,妳也是我心中的女神。每當我置身宛如地獄的哨所,面對那些有如妖魔鬼,牛頭馬面的老兵,內心充滿恐懼與渺小。也唯有想到你的時候,才能讓我無助的心中,重新有擁有了希望與力量。也許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而娟娟,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與我的信仰....」。


「娟娟」即是顏程泉思念的戀人。亦是顏程泉大學畢業,當兵前夕的夏天,在YMCA的夏令營帶兒童營隊時,認識的女孩。當時娟娟,就讀師範大學三年級,即將升大四。所以這個冬天,當顏程泉入伍當兵,被分發到恆春的海防哨所守海防。而娟娟則是一個師範大學的大四女學生。至於這個寒風凜冽的夜晚,顏程泉寫信的地點,則是在恆春海岸線一個被稱為「大石頭」的海邊。

「山海里連部哨」負責守防的海岸線,以山海里為中心,轄下往南,尚有「紅柴坑哨所」「白砂灣哨所」。往北,則有「水崛頭哨所」「後灣哨所」及「龜山哨所」。每個哨所的守防勤務,除了哨所的衛哨兵外。每個夜晚,尚須派出「埋伏哨」與「步巡哨」。所謂「步巡哨」通常三人一組,一個帶班,加兩個步槍兵。而後整個夜晚,必須從一個哨所走到另一個哨所,一整夜都在海邊巡邏。以山海里的步巡哨為例,通常就是入夜六點半,從山海里出發,往南走向「紅柴坑哨所」,再走到「白砂灣哨所」甚至再往南到「貓鼻頭哨所」。一趟步巡來回,再返回山海里哨所,約是半夜十二點,稱之為上半夜步巡。而下半夜步巡,則同樣從山海里出發,需向北走向「水崛頭哨所」「後灣哨所」再到「龜山哨所」。南北一趟往返,約就是從入夜,一直走到黎明。

至於「埋伏哨」同樣三人一組,一個帶班,兩個步槍兵。不過埋伏哨是定點。即三人走到埋伏地點後,即一整夜都在同一地點埋伏。譬若山海里連部哨,通常每晚都會派出三個埋伏哨。二個埋伏點,通常在山海里北邊,約一公里遠的萬里桐村海堤。而第三個埋伏點,則在更北方,約三公里遠的「大石頭」埋伏點。正因埋伏哨,是一整個夜晚定點埋伏。所以當顏程泉被分配到擔任埋伏哨時,自然也就有一整個夜晚,可以在海邊寫信給娟娟。


「涿鹿之戰前。古老的中原地區,據說還發生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大規模戰爭,稱之為阪泉之戰。阪泉之戰,主因神農氏統治下的中原,到了晚期日漸衰微,各部落爭戰不斷,導致民不聊生。於是有熊氏部落的黃帝,發兵討伐神農氏炎帝。據說當時炎帝的手下,有一個巨人,名叫刑天。刑天左手持盾,右手拿利斧,指名要與黃帝單打獨鬥。結果最後,刑天卻被黃帝用昆吾劍,斬去頭顱。雖然被斬去頭顱,但刑天卻不肯認輸,也不肯死去。被斬掉了頭,刑天居然死而復活,又站起身來,並把自己的雙乳變作眼睛,把自己的肚臍變作嘴巴;手持盾牌與利斧,繼續作戰。儘管因為沒了頭,所以刑天總是拿著斧頭往天空猛劈,與看不見的敵人作戰。但因刑天,被斬了頭,卻依然不死,奮戰的精神。因其堅強的意志,與對炎帝的忠誠。所以刑天,自古以來,依然被封為戰神。就有如我對娟娟的忠誠與信仰,亦有如刑天一樣。那怕在愛情的戰場上,被砍掉了頭,我也會像刑天一樣。把自己的雙乳變成眼睛,把自己的肚臍變成嘴巴,拿著盾牌與斧頭,為了贏得娟娟的愛;而繼續奮戰。這就是海軍陸戰隊的永遠忠誠...」。

「大石頭」海邊的黑色珊瑚礁磐上,跟顏程泉一起出來擔任埋伏哨的兩個老兵,早已裹著防寒大衣,蜷曲縮身在礁磐間,打起瞌睡。一條灰毛的大狼狗,則匍匐在顏程泉的腳尖前,同樣藏頭縮尾的蜷縮在凜冽的海風中,呼呼大睡。這條大狼狗,名叫"安妥",是一條被分配到海防哨所的軍犬。"安妥"是一條老狗,約已七八歲,相當於人類的五六十歲之齡。

顏程泉剛下部隊之時,正好原本負責照顧安妥的軍犬士,已經即將退伍。且那當了快三年兵的軍犬士,是別的連隊,留在山海里的支援兵。因那支援的軍犬士,有一次到海邊擔任埋伏哨,出了點狀況,被山海里連部的士官長,踹了一腳。當時,那軍犬士老兵,怒不可遏,認為他當了快三年兵,這麼老的兵,還沒受到尊重;居然還被士官長踹。總之那軍犬士老兵,因懷恨在心,一日大清早,趁著哨所中的兵尚都在睡覺。而那軍犬士老兵,便叫了一部麵包車來,並將顏程泉及安妥,一併都帶上車。顏程泉一個剛下部隊的新兵,什麼情況也搞不懂,便就這麼被軍犬士老兵,帶到了陸戰隊的恆春海防團部。並就這麼,將那條看來病厭閹的軍犬─安妥,交接給了顏程泉。總之,就這麼機緣巧合,與陰錯陽差,"安妥"就這麼交接給了顏程泉。於是顏程泉,儘管是海軍陸戰隊步兵連中,屈指口數的大專兵。原本大專兵,該是被分配來做文書業務的。可顏程泉胡里胡塗下,最後卻變成了在海防哨所,負責養狗的軍犬士。

「將娟娟比喻作女神。又說自己願像刑天那樣,永遠忠誠的奮戰...」信中驟寫至此,恍若一陣暖流流過冰凍的心頭,頓見顏程泉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或許這就是所謂信仰的力量。儘管置身天寒地凍的異地他鄉,舉目皆是宛如牛鬼蛇神的老兵。然而因為心靈有所寄託。所以那怕顏程泉有如置身在地獄,但想及娟娟,內心中卻也有如點著一盞光明燈。使得顏程泉就算面對困境,卻也始終仍懷抱著希望。"啪噠"面對被風吹得皺摺的信紙,顏程泉正想著該怎麼再把故事寫下去。陡然一滴豆大的水滴,突然卻滴到了信紙上。由於珊瑚礁磐下,五六公尺外,就是澎湃洶湧的海浪。海水拍打礁磐,激起的浪花,時而便會隨風飛灑到礁磐上。但浪花被風吹來,通常都只是細細的像是雨絲一般,不致會落下豆大的水滴。因此見得信紙上,滴下豆大的水滴,憑直覺,當是下雨才會如此。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一回


二、海邊土地公廟的詭夢

「大石頭」海邊的礁磐上,一片空曠,毫無可擋風遮雨之處。若是下雨,不及時離開,恐怕要被淋成落湯雞。且凜冽的寒冬,要是身上的衣服淋濕了,又要一整夜待在天寒地凍的海邊埋伏;那恐怕更要被凍成冰棒。兩個老兵仍不知下雨,仍裹著防寒大衣呼呼大睡。由於軍中的防寒大衣,就像雨衣一樣,頭上有個帽斗,長及膝下,厚厚的尼隆布下,又有氈毛的襯裡。且出外埋伏,士兵的頭上又得戴著迷彩小帽。因此防寒大衣的帽斗,蒙頭蓋臉的蓋在小帽上,若非是雨滴直接滴到臉上。否則兩個睡翻的老兵,當也不會發現,天空已經開始飄雨。「天好像快下雨了」若沒趕快把老兵叫醒,難保顏程泉不會再挨一陣罵。於是顏程泉只得停筆,趕緊把信紙,收進隨身背的背包內,趕緊趨前去叫醒老兵。

「學長,好像在下雨了,要不要換地方埋伏?」負責帶班的下士老兵,喝酒喝得醉醺醺,叫了半天,被顏程泉叫醒,仍一臉睡眼惺忪。睜開滿佈血絲半瞇的眼,見那下士老兵,猶似一臉糊塗渾噩。先是以為營部車巡的長官來查哨,驚了一下,又聽說是下語,便只是隨便開口的說『喔~不是車巡的喔,嚇一跳。喔~是下雨喔。喔這樣喔。那就換到土公廟那裡去好了啦』。


下士老兵說的「土地公廟」,就在埋伏點的礁磐,隔著沿海公路,對面的山腳下。由於珊瑚礁磐比岩石還堅硬,滿是尖銳稜角的礁磐上,幾乎寸草不生。但離開海邊的礁磐後,整個海邊幾乎就是荒煙漫草,尤其那顆"大石頭"旁的小路,草都長得比人還高。所謂的"大石頭",其實也是矗立在海邊的一塊礁岩,約二三層樓高。或也因那塊大礁岩,著實突兀,所以這個地點才被稱為「大石頭」。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這大石頭就在沿海公路旁邊,且荒煙漫草頗為隱密。所以每當三更半夜,在這荒郊野外,偶而便見會有汽車的車燈,從沿海公路彎進這大石頭旁的小路。而後那汽車插進荒草叢生的小路後,便會關掉車燈,停留一斷時間。而且車子就會開始上下震動與搖晃。不問可知,成年男女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大石頭旁的草叢,總是丟滿衛生紙,甚至還有帶血的。有的時候,有些比較頑劣的老兵,或埋伏哨,或步巡哨。偶見有汽車插在大石頭旁的隱蔽小路,便會悄悄走近汽車,突然其來,再用手提的五百瓦強光燈,照進車內。雖說當兵,窮極無聊,難免想找些刺激。但對車內的情侶而言,正打鐵打得火熱,突然其來被澆下一大盆的冰水。此等惡作劇,大概不會覺得有趣。

言歸正傳,再說沿海公路的「土地公廟」。海邊總是廟多,尤其恆春海岸線這一帶,似有許多靠海為生,捕魚的漁民。而且這裡的漁民,他們出海捕魚,並非搭乘漁船。而是搭乘一種用幾根大塑膠管,綁在一起,所造的膠筏。這種膠筏呈長方形,寬約二三公尺,旁邊全無屏障;且塑膠管的表面又光滑。所以光是看漁民站在膠筏上,飄盪於茫茫大海;就讓人感到腳底發癢,與充滿不安全感。況且恆春一帶,夏天有颱風,冬天有落山風,整個海面,時常都是波濤洶湧。而那小小的膠筏,飄盪於海面的驚濤駭浪之中,恰更有如一片小小的樹葉,身不由己的飄盪於大海。其危險之狀,膠筏上的漁民,生死之間,大概真的也只能全靠上天保佑。正是漁民出海捕魚,面對汪洋大海,是否能平安歸來,多得靠神命保佑。因此海邊的廟,無論大廟小廟,自然特別的多。而且這些海邊的廟,或許也是為漁民引路,所以夜晚之時,多燈光大亮。就說「大石頭」這裡,沿海公路山腳下的這間土地公廟。整條沿海公路,幾乎沒半盞路燈,又被綿延如高牆的山屏蔽月光,可謂整條公路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而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方圓數公里內,也唯有這間土地公廟有燈光。

實話說。雖說夜晚看見燈光,會讓人感覺比較有安全感。但闃無人跡的荒郊野外海邊,看見路邊小廟的燈光,往往卻總給人一種氣氛詭譎,與略帶恐懼的不安。就像是顏程泉每個夜晚,外出步巡或埋伏,經過萬里桐村之時,總會在村庄的邊緣,看見一幢破敗的平房。且那斷壁殘垣的平房屋頂上,總是插著一根黑色的三角形幡旗,隨風飄揚。同行的老兵,總是說,那是因為那幢房子的漁民,因為出海捕魚,從此再沒回來。所以他的家人,才會在屋頂上插上招魂旗,希望能把葬身海底的親人的魂魄,給招回來。同理,這海邊的土地公廟,之所以夜晚總是燈光大亮。據老兵說,正也是為了替那些葬生大海的亡魂引路,好讓他們看見燈光,能夠從海上回到陸地,找到回家的路。儘管這樣的傳說,讓人聽了總是毛骨悚然。但天空在飄雨,而大石頭附近的海邊,又是一片荒蕪空曠,除了土地公廟外,亦無處可遮風擋雨。於是儘管這土地公廟,黑夜裡的詭譎燈光,或許真引來了許多海上的亡魂。但為了躲雨,顏程泉也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二個老兵,一起到土地公廟。

三個埋伏哨的士兵,一進廟中。兩個老兵,即雙手合十,一派恭敬虔誠的,對廟中的土地公拜了拜。一個老兵,甚至還去點了香來拜。雖說顏程泉,身為知識份子,並不太相信神鬼之說。但入境問俗,倒也雙手合十,做做樣子,拜了拜。此時,還聽那帶班的下士班長,口中唸念有詞,喃喃自語般的唸說『土地公啊。外面下雨,阮做兵的,來你的廟內躲一下雨,阮不是故意來打擾。請你就保佑喔』。既已拜過土地公,帶班的下士班長,即轉頭,懶洋洋的對顏程泉,說『喂,眼鏡仔。嘸換你在廟裡稍睡一下。先換我顧。等我想睡了,再叫你起來顧』。既是帶班的下士有令,當新兵的顏程泉,可不敢多嘴。總是老兵怎麼說,顏程泉就照著怎麼做。帶班的,既要顏程泉在廟裡休息,小睡一下。於是顏程泉也就坐到了廟中,供桌旁的一條長凳上,背靠著牆,手扶了六五步槍,低頭打盹。而安妥,同樣跟進了廟內,就蜷縮趴臥在牆角,頭抬也不抬的,繼續呼呼大睡。

這間土地公廟,約是兩個人手臂張開的長寬,約就是一間小房間的大小。所以四方形的供桌旁,還能擺兩張長凳。就土地公廟的規模而言,已經算是一間大廟。因為台灣的土地公廟,大半都很小間。有的甚至不及一公尺高,看起來像狗屋一樣,只能在裡面供奉一尊神像;而人也不可能走進廟裡拜拜。但土地公廟,卻是台灣最普及的廟,幾乎到處都有。不止每個村里都有土地公廟,甚至包括亂葬崗,荒山野嶺也都有。因為土地公,對台灣人來講,大概就是負責守護一方土地的鄰長或里長一樣。總之不管大小事,或保平安,或祈求收成,人們都儘可往土地公廟去拜拜祈福。此時,當顏程泉坐在土地公廟內的長凳上打盹,見兩老兵,就坐在土地公廟的門口,一邊拿出酒來喝,一邊閒聊了起來。帶班的下士,半瞇著惺忪的眼,一臉微醺通紅,灌了一口米酒後,即順口的對一個老兵說『賢仔,嘸你嘛先去廟裡睡啦。先輪我顧啦。等我想睡的時候,再叫你起來顧啦』。

叫賢仔的老兵,滿臉的痘疤與傷疤,是一個當了一年多兵的一兵。聽得帶班的,要他去廟裡睡一下。這一兵賢仔,卻是一臉嬉皮笑臉,略以誇張的口氣,回說『喔~班仔。我才不敢在廟裡睡咧。在廟裡睡,睡到半夜,會遇到什麼都不知道。呵呵』。帶班的下士,身材微胖,一張肉餅臉,眼眶周圍總是紅紅的,看起來就像是整天懶洋洋的,沒睡飽一樣。聽賢仔說不敢在廟裡睡覺,帶班的下士,滿口酒氣,便笑說『賢仔,咱當兵的,行軍打師對抗的時候,連墳墓堆也敢睡。嘸你是怕在廟裡睡,被魔神仔給抓去喔。呵呵』。叫賢仔的老兵,則睜大了眼,一付怕人不相信他的話似的,加強語氣的回:

『班仔。不說你可能不相信。我們那裡有一間聖公廟,好幾百年了,香火很鼎盛,神明很靈驗。啊我當兵之前,朋友招。所以我就跟朋友一起到那間聖公廟,去當抬轎的轎班。啊有一天晚上。就是我要當兵之前。我們一群轎班的兄弟,就在廟裡喝酒。啊喝到三更半夜,喝到醉茫茫,大家就在廟裡睡著。喔~我不是亂講,這是真的。睡到三更半夜,我就聽到整間廟裡,隆隆響。就像是有千軍萬馬,在廟裡面跑來跑去。啊因為聖公是一個將軍啊。所以三更半夜,聖公都會操練他的兵馬。喔幹~怕得我快剉屎。不止我。我們轎班的都有聽到,大家都不敢動,也沒辦法動,嚇得要死。結果,隔天起來。大家掀開衣服看。哇咧~~大家的身上,有的肚皮,有的大腿,都烏青瘀血。就像是被馬踩過一樣,被馬蹄踢到一樣。喔幹~所以自那次以後,我都不敢在廟裡面睡覺。實在有夠恐怖的...』。

儘管叫賢仔的老兵,說得口沫橫飛,說的活靈活現。帶班的下士,卻是一臉不以為然,皮笑肉不笑的,回問說『幹~賢仔。你說的跟真的一樣。什麼聖公?聖公是誰?我怎麼聽也沒聽過』。叫賢仔的老兵,即回說『聖公就是開漳聖王啊。我們基隆那裡,就是開漳聖王廟,最靈驗啊!』。由於帶班的下士,似不相信賢仔講的話。叫賢仔的老兵,更是加油添醋,兩眼圓睜,口沫橫飛,續又說『幹~班仔。別說你不信。你可以去我們基隆那裡問問。聖公不止三更半夜,會操練兵馬。啊我聽我阿公講。古早的時候,聖公還會帶領他的兵馬,去跟暖暖那裡的尪公相戰。喔聽阮阿公說。尪公也是將軍,嘛有千軍萬馬的兵馬。聖公跟尪公相戰,就在獅石嶺那裡,整個山頭黑天暗地、雷公閃電隆隆響。戰得整座山,都要崩掉一樣』。

賢仔老兵,越講情緒越亢奮,幾要手舞足蹈。帶班的下士,卻只是邊喝酒,邊懶洋洋的問說『尪公又是誰?啊~你說聖公跟尪公相戰。啊誰戰贏?』。賢仔老兵,一臉認真,忙回說『尪公喔。尪公就是雙忠公啊。暖暖那裡的人,都信尪公啊。啊我們基隆那裡的,都拜聖公。啊最後,聽阮阿公說,是聖公戰贏尪公啊。聽說是尪公用大刀,先將聖公的手骨斬斷。啊聖公就用寶劍,將尪公的頭給斬掉。所以我們那裡,都在傳說啊。說是"尪公沒頭殼,聖公沒手骨"啊』。

土地公廟內,顏程泉坐在長凳上打盹,聽得兩個老兵在廟門口的對話,直是覺得好笑。台灣到處都是廟,民間信仰的神明,怕沒好幾百個。所以賢仔老兵說的「聖公」「尪公」,顏程泉也搞不清楚,誰是誰?但那賢仔老兵講的話,實在是很誇張。一下子,說是在廟裡,喝醉酒睡覺,被神明的兵馬,踩得渾身烏青瘀血。一下子,又是說是聖公戰尪公,戰得天崩地裂;還一個被砍掉手,一個被砍掉頭。「那個老兵,說他們轎班在廟裡,喝醉酒睡覺,被神明的兵馬踩得渾身是傷。呵~怕是他們喝醉酒,酒後亂性打群架,打得鼻清臉腫。結果睡醒了忘記,還是怕被罵。就推說是被神明的兵馬踩的吧!」儘管心中這麼想,覺得好笑,但顏程泉卻是仍閉著眼,假裝睡覺。


落山風狂襲山腳下的土地公廟,黑天暗地的廟外宛如一片鬼哭神號。頃刻間,嘩啦啦的大雨滂沱。有如千軍萬馬奔騰的風雨聲,伴隨遠處的濤浪聲,恰如鬼神相博,各使神通,殺得昏天暗地。廟內的顏程泉,墨綠色的防寒大衣,帽斗蒙頭蓋臉,背倚著牆,坐在長凳上打盹。雖是低頭閤眼,但顏程泉卻沒真的睡著,耳邊仍聽得坐在廟門邊的兩個老兵,喝酒聊天。且是滿嘴「聖公」與「尪公」相戰,鬼話連篇。『眼鏡仔,別睡了,快起來。將軍要找你!』半夢半醒間,突然間一個陌生的聲音,叫醒了顏程泉。霎是讓顏程泉嚇了一跳。因為顏程泉只不過是個剛下部隊的新兵,而且還是個步兵連的步槍兵。現在在哨所守海防,更變成了一個負責養狗的小兵。怎可能突然有會將軍,要找顏程泉。雖說在海邊擔任埋伏哨,每晚都會有營部的車巡軍官,來查哨。但通常來查哨的軍官,頂多也就是少尉中尉的低階軍官而已。

對一個小兵而言,營部的營長,算是最大的軍官了。但營長也不過就是少校軍官。若是將軍,那可至少都是師長級以上,統領數萬軍隊的大人物。因此打盹間,聽得將軍要找,驚得顏程泉趕緊躍然起身。怪的是,當顏程泉惶然起身,卻見原本坐在廟門邊聊天的兩個老兵都不見了。且廟門外似還站著一匹,有著黑灰色長毛的馬。面對這詭譎,顏程泉滿懷忐忑,舉步走向廟外。卻見廟外一個人影都沒有,唯有那匹黑灰色的馬。正當顏程泉滿腹狐疑,在廟門邊探頭探腦,不知剛剛是誰叫醒他。忽然卻又聽到那陌生低沉的聲音,對他說話。『眼鏡仔,別再耽擱了,還不快上馬。將軍在等你吶!』廟外明明沒有人,卻有說話的聲音,這讓顏程泉全身的寒毛,頓都豎了起了。驚恐的朝著那聲音的方向看,這讓顏程泉,頓更是嚇出一身冷汗。因為對顏程泉講話的,並不是人,居然是那匹馬。更讓顏程泉背脊發涼,嚇得腿軟的是─那匹黑灰色的馬,雖然看似馬,卻不馬;而是一條長得像馬一樣大的巨大狼狗。

一條狼狗長得像馬那麼大,而且還會開口說話。任何人見到這景象,不當場嚇暈才怪。當下顏程泉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腦中頓是一片空白,倒退三步,兩眼發直。卻見那不知是馬是狗的巨大怪物,把頭轉向顏程泉,開口說『眼鏡仔。別怕。看清楚。我是"安妥"啦!』。「安妥」不就是顏程泉在海防哨所,負責餵養照料的軍犬。雖說安妥長得高頭大馬,抬起頭,幾到顏程泉的腰部。就一條狼狗來說,安妥確實是一隻身材魁武,很大隻的狗。但安妥卻是終日懶洋洋,兩眼空洞無神,走起路來,更是頭跟尾巴,都快垂到地上。反觀眼前這匹像馬的巨大怪物,卻是兩眼炯炯有神,頭抬的高高的,皮毛筋肉精壯,精神更是一派意氣飛揚。所以顏程泉,一時間,實無法將眼前的怪物,與安妥做聯想。然而自稱安妥的怪物,見顏程泉怔在當下,兩腿有如被釘子釘在地上,動都不動。一時,口氣便又更嚴厲,開口催促說『眼鏡仔。還在等什麼?還不快上來。難不成你要讓將軍空等?』。

「將軍要找我?將軍是誰?」面對眼前的詭譎景像,顏程泉兩眼發直的怔忡,只是心中疑惑,並未開口。然而卻見自稱安妥的怪物,即回說『將軍,當然是"聖公"啊。聖公有事要找你,而且是關乎軍國大事。你還不快上馬』。「聖公?!」不就是剛剛兩個老兵,坐在廟門邊喝酒聊天,談到的那個什麼「聖公廟」的聖公。好像說是什麼「開漳聖王」。「聖公不是神明嗎?為什麼要找我?」經不得安妥催促,縱是顏程泉仍是滿腹疑惑忐忑,卻也不敢再耽擱。既是聖公將軍要找,雖說顏程泉並不會騎馬,也只好七手八腳,爬上安妥的背。爾後,安妥便拔腿狂奔,雄糾糾宛如千里馬,風馳電掣。眨眼間,穿過樹林,穿過平原,躍過河流。而坐在安妥背上的顏程泉,更是驚訝不已,從不知一向懶洋洋的安妥,可以跑得這麼快。卻不知這變成馬的安妥,究竟要帶著顏程泉到何處?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一回



三、開漳聖王─陳元光序幕

「夢的記錄:...安妥變成了一匹馬,駝著我奔出了一片黑暗的樹林。樹林外是一片青翠蓊鬱的平原,遠山環繞,溪流縱橫,卻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一條大河的這一邊,廣漠的稻田一望無盡,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大河的另一邊,卻是荒莽蒼蒼,看似一個蠻荒的世界。甚至有一座形狀像鵝的大山,居然騰空漂浮在半空中。我騎在安妥的背上,有如騰雲駕霧,穿越過青翠的稻田。一個村莊出現在我的眼前。不,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古時候的山寨。土塊推砌的圍牆,大概有二三公尺高,山寨城門口,有一座牌樓,戒備森嚴。許多的士兵,頭戴鐵盔,身穿鎧甲,手持長槍或帶刀。居然像是古代士兵的裝扮。原來這個山寨,居然是個軍營,這讓我感到很惶恐。我很害怕,不知道那些古代士兵看見我,會對我怎麼樣?但安妥卻有如脫韁的野馬,仍是一路直奔像那軍營的門口...。我好像回到了一個很古老的年代...」


西元六七七年。大唐帝國,高宗儀鳳二年。「地極七閩,境連百粵」的閩南,蠻獠邊疆。土塊築牆的軍營,木造牌樓與瞭望台上,插著許多飄揚的旌旗。但見旌旗上都寫著一個大大的「唐」字。軍營的門口,更見許多頭戴鐵盔,手持長槍的兵士,戒備森嚴。當下,顏程泉騎著安妥來到軍營門口,原本一顆心忐忑不安,深恐會被這些古代兵士,或盤查,甚至被抓捕。但另顏程泉意外的是。當這些古代兵士看見顏程泉來到軍營門口,居然個個兵士,立刻往門口的兩邊站。且聽得有兵士,及高聲大喊:『李將軍回來了。開城門』。

「李將軍是誰?」顏程泉並不知道。左顧右盼了一下,只見幾個兵士,奔過來,快手快腳的,搬開了軍營門口的木柵門。爾後兵士們即畢恭畢敬,肅立於門口兩側,完全不像是要對顏程泉盤查。縱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但顏程泉卻也順理成章,騎著安妥便進入了軍營內。

軍營內,一幢幢的茅草屋,縱橫錯落,就有如一個村莊。安妥更有如一匹識途老馬,逕自駝著顏程泉,穿過幾處茅屋間的巷道。爾後看見一處,像是可容成千上萬人的大操場。樹木環繞的操場的另一邊,則見一幢屋外旌旗飄揚的大茅屋。而安妥就駝著顏程泉,穿過操場,逕往那大茅屋奔去。大茅屋外,依然有身穿古代鎧甲,頭戴鐵盔,手持長槍的兵士,戒備森嚴的把守。但看見顏程泉騎馬到來。這些站崗把守的衛兵,竟似都認得顏程泉。即在們口肅立,高喊:『李將軍到』。

『又是李將軍?李將軍到底是誰?』對此,顏程泉仍然一頭霧水。卻聽得安妥,"嗎"的馬叫長鳴了一聲,即對顏程泉說:『眼鏡仔,還不快下馬。到大將軍府了,快進去見陳元光將軍吧!』。

「陳元光將軍?」顏程泉只覺滿腦子渾噩,但聽得安妥催促,即趕緊爬下馬。正就顏程泉剛爬下馬,尚不知道自已面對的是什麼情況。卻見大茅屋的門口,快步的走出了一個人。且見此人,身材高大英挺,身穿一襲像是古代讀書人穿的儒服長袍,卻是劍眉鳳眼,長相頗為威嚴。雖看似年紀輕輕,卻是虎背熊腰,龍行虎步,一派氣度非凡。但威嚴的臉上,雖是相貌堂堂,卻也略顯幾許的憂容。

門口的衛兵,陡看見這儒士模樣的人,走出屋外,頓是全體肅立,畢恭畢敬,齊聲高喊:『陳大將軍好!』。原來,這儒士模樣的年輕人,即是陳元光將軍。因此時的陳元光,年僅弱冠,才剛滿二十一歲,約與顏程泉的年紀相仿,所以看起來甚為年輕。且見其身上穿的儒服袍掛,是一身的白色麻衣,猶如正在守孝縞素。正是其父,嶺南行軍總管─歸德將軍陳政,才剛在今年年初病世,殉職於經略閩南的任上。


「經略閩南」戰死於沙場,死於高山叢林,死於征途,死於任上的,可不止是主帥陳政而已。事實上,這一場征伐閩南,既艱困,且又漫長的戰役,至今已然打了八年之久。不但連主帥陳政都因積勞成疾,於任上鞠躬盡瘁。包括陳政的兄長─懷遠將軍陳敏,及陳政之弟─懷化將軍陳敷,亦皆病死於征戰之途。可謂一門忠烈,都在經略閩南的戰事中,幾乎舉家,都要死光死絕。然而這場經略閩南的戰役,經得八年的艱困之後,何日可高唱凱歌,班師回朝,卻仍是遙遙無期。因而,這場如陷泥沼的戰事,不但使得領軍的將領們,個個眉頭深鎖,苦無對策。而對於遠離家鄉,長年在外作戰的兵士而言,面對生死難測,返鄉無期,更是苦不堪言。至於這場征伐閩南的艱困戰役,究竟由何而起?這話,又得從八年前說起。

八年前,也就是大唐總章二年(西元六六九年)。雖說大唐帝國,經得太祖東征西討後,天下大致已平定。又經得太宗的貞觀之治,更使大唐帝國,日趨物阜民豐,與國家強盛。然而到了高宗之時,大唐帝國的東南邊疆,也就是古稱「地極七閩」的閩南之地,卻是出現了大規模的蠻獠,興兵作亂。因屬遙遠邊疆的七閩,距河洛中原遙遠,自古以來,皆為蠻獠所居。且閩地的蠻獠,部族極多,彼此又不相統屬,因此只能統稱其為百越族。

大唐江山邊陲的「七閩之地」,聚居的蠻獠百越,據民間傳說,乃是上古時代,一個名叫盤瓠者,因幫助高辛皇帝平息外患。因而娶高辛皇帝的第三個女兒為妻。婚後盤瓠,遷居深山,生下三男一女。長子姓盤,次子姓藍,三子姓雷,女婿姓鐘。史書記載,這些蠻獠百越─「崖棲谷汲」「椎髻卉裳」「凶頑雜處」「狩獵為生」「刀耕火耨」「 ​​隨山而插」「去瘠就腴」...。總之這些七閩的蠻獠,可說有如茹毛飲血的蠻人,與自許詡禮儀之邦的大唐帝國,直是迴然相異。秦朝統一天下,雖將七閩納入版圖,卻從未派一官一卒,到七閩之地。漢潮之時,閩北之地,由漢人建立了一個閩越國。然「七國之亂」,漢武帝滅了閩越國。自此七閩之地,仍是僅有百越蠻獠所盤據。

五胡亂華,及至魏晉南北朝,天下大亂,中原氏族為避禍,紛紛南遷。史有記載─中州板蕩,衣冠始入閩者八族:林、黃、陳、鄭、詹、丘、何、胡。這些因避中原之亂,南遷的中原氏族,多半就遷入閩西。因大量的中原氏族遷入閩,難免與當地的蠻獠發生衝突。為免受蠻獠攻擊,因而這些南遷的中原氏族,通常都是以一村,或以家族為單位,建築像是城堡一樣的圓樓或土樓,聚居在一起。且因這些中原氏族,因皆為外地遷來,並非本地人,後來的朝代,即以「客籍」標識其戶口。而這「客籍」之人,後來亦皆自稱為─「客家人」。

魏晉南北朝後,天下復歸一統,來到了隋唐年代。雖說大唐帝國,亦將七閩納入板圖,並在閩地設了汀州、建州、福州、泉州。可事實上,於閩南的泉州與潮州之間,卻仍是一片蠻荒,僅百越蠻獠聚居。而大唐朝廷,亦無法有效的統治。大唐高宗之時,正是閩南百越中,其中的山越族,勢力大盛。因不滿大量的漢人,遷入百越族領地。山越族的首領雷萬興,仗其勢力,聯合了閩南的十八洞,三十六寨蠻獠,起兵作亂。欲將閩西與閩北的漢人,趨逐出七閩。因而發兵,侵犯閩南泉州與潮州。

百越蠻獠之亂,如野火漫燒。正因蠻獠勢力龐大,泉州與潮州,無法相抗,只好向長安的朝廷告急。高宗李治,為免邊疆蠻獠勢力坐大,夜長夢多,危及大唐帝國。便即指派了懷德將軍陳政,從其家鄉河南光州固始縣,徵調府兵,迅速前往閩地邊疆,平定蠻獠之亂。

歸德將軍陳政,家世烜赫。其父陳克耕,乃是追隨太祖與太宗,東征西討,開創大唐帝國,重要的開國功臣。兄陳敏,弟陳敷,分居中郎將,右郎將,亦皆為朝廷重臣;可謂功在朝廷,一家皆為將門。邊疆閩地,蠻獠作亂,陳政受高宗之命,前往平亂;即從故鄉光州固始縣,徵調府兵。當時河南光州固始縣,約莫六千戶人家,百姓近三萬。陳政以一戶人家,有兩壯丁以上者,征一壯丁,充為府兵。共徵得三千六百壯丁,編制為府兵。施以戰場,刀劍攻防,騎射操練後。隔年,陳政便率領這光州固始縣的三千六百府兵,離開河洛家鄉,兼程前往閩地,平蠻獠之亂。而當時,陳政的兒子陳元光,雖年僅十三歲,卻也跟著父親即府兵,一道前往閩南平亂。

河南道光州固始,到東南邊疆的閩南,這是一趟艱困的長征。尤其百越蠻獠所居的閩南,多山多河,山高水深。蠻荒之地,盡是蛇虺魍魎出沒的叢林,與荊棘藤蔓盤繞的山谷。乃至其蠱毒瘴氣橫生,山洞的蠻獠神出鬼沒,更非這些來自中原河洛的府兵,在廣漠平原的戰場,慣用的戰車騎射戰術,所能應付。反觀,閩地的百越族,原本生長於荒煙蔓草的山洞,奔走於叢林藤蔓間狩獵。山越族首領雷萬興,聯合十八洞,三十六寨作亂,興兵的蠻獠,更達上萬人。兼之,唐兵遠道千里而來,不但兵疲馬困,水土不服;閩地的蠱毒瘴氣,更使得唐兵,病的病,倒的倒,不戰已衰。而雷萬興的蠻獠之兵,卻是藏身山林河濱,嫻熟地形,以逸待勞。

種種不利唐兵的情勢下,陳政率領的三千多府兵,初到閩南,即受到雷萬興的萬餘蠻獠之師伏擊。猝不及防之下,唐兵幾潰不成軍,死傷慘重。後更被蠻獠兵追擊,唐兵更只能倉促逃往九龍山。自此,唐兵被萬餘蠻獠之兵,圍困於九龍山,亦只能在九龍山,據山而守。幸好,九龍山地勢險要,多懸崖峭壁,易守難攻。這才使得三千多唐兵,得以苟延殘喘,重整兵力,不致全軍覆沒。然而形勢比人強,這是不爭的事實。遠道而來的三千唐兵,既不熟悉地形,更不擅叢林作戰。又被上萬蠻獠,圍困於九龍山。別說戰勝,只要圍困的時間一久,唐兵缺乏糧草之下,恐怕就要全部餓死在九龍山。

軍情緊急,將領苦無對策,解被蠻獠所困的燃眉之急。唯年輕的小將李柏瑤,挺身而出,毛遂自薦,聲稱願意隻身突圍而出,策馬前往長安求援。亦正是膽識過人的李伯瑤,仗其武藝高強,從九龍山突圍而出。並日夜星馳,策馬前往長安求援,這才使得被圍困於九龍山的三千唐兵,留下了一線生機。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一回



四、光州固始到閩南


「陳政所率的三千餘府兵,被上萬蠻獠圍困於九龍山,危在旦夕」消息傳到了長安朝廷,朝廷大為震驚。高宗李治,在丞相的奏請下,即命陳政的兄長懷遠將軍陳敏,及陳政之弟懷化將軍陳敷,緊急再從光州固始縣,徵調府兵,前往閩南馳援。

光州固始縣,近六千戶人家。前次徵調府兵三千餘人,約已是兩戶人家,就徵走一男丁。簡言之,當下被圍困在九龍山的唐兵,盡為固始縣鄉親的兄弟手足,要不就是兒子父親,親人與故舊。因此固始縣鄉親,父親為救兒子,兒子為救父親,兄為救弟,弟為救兄,人人無不奮勇從軍。一城六千戶人家,二次徵調府兵,又徵得五千餘男丁。總之,這兩次徵兵,在六千戶口的光州固始縣,共徵調了八千多餘的男丁。尚不及三萬人人口的光州固始縣,二次徵兵,徵走八千多男丁。稱之傾城而出,不為過。大概整個光州固始縣,舉城,除了婦孺,及老得走不動的老頭,還有尚在襁褓中吃奶的男嬰外。其餘的男丁,幾都被徵調為府兵。為只為前往邊疆閩南,去搭救回被圍困,命在旦夕的手足兄弟,與父老鄉親。

陳政之母,魏太夫人,雖然已然七十餘歲。但二兒子陳政,及孫子陳元光,被圍困於九龍山。大兒子陳敏、三兒子陳敷,亦奉命領兵,前往救援。於是魏太夫人,毅然決然,亦決定拖著老邁身軀,隨著府兵,不辭千里勞苦,前往閩南長征。可悲的是,這趟前往閩南的長征,可真要讓年邁的魏太夫人,受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喪子之痛。

奉命領軍救援的主帥陳敏,及副帥陳敷。以及許多的府兵,皆因不堪長途跋涉,又水土不服,身體劍氣衰體弱。禍不單行的是,大軍在跋涉往閩南的途中,經蠱毒瘴癘的叢林,居然發生瘟疫。使得大軍尚未到閩地,主帥陳敏,副帥陳敷,二人居然就在瘴癘橫生的蠻荒,先後病死於征途。年邁的魏太夫人,面對兩個兒子,先後病死的喪子之痛,傷心欲絕。但二兒子陳政,與孫子陳元光,尚被蠻獠圍困於九龍山,魏太夫人,可不能因此就倒下。在眾將領的敦請下,魏太夫人,毅然收拾起了喪子的悲痛,擔負起了領兵之責。繼續日夜星馳,長途跋涉,帶著八千府兵,前往閩南救援。

皇天不負苦心人。魏太夫人率領的五千府兵,丟棄輜重,兼程趕路,終於及時趕到了九龍山。趁蠻獠不備,增援的五千府兵,與九龍山的三千府兵,裡應外合。一舉攻上九龍山,更殺了蠻獠猝不及防。兩軍會和九龍山,自此唐軍,軍心大振。八千府兵,趁勝追擊,攻下九龍山,連破幾個蠻獠山寨後。主帥陳政,更策劃一次奇襲,一面派兵佯裝度過九龍江,以吸引蠻獠。另一方,卻派小將李伯瑤,率領大軍由九龍江上游,悄然渡江。兩軍就這麼前後包夾,又殺得蠻獠猝不及防,連連敗退。於是唐軍,一舉從九龍山,攻到了梁山,佔據了九龍山與梁山的平原之地。這也才使得唐軍,站穩了閩南之地。有此平原的根據地,自此唐軍,為解決糧秣問題,便在九龍山與梁山之間的平原,屯田開墾。並與百越的蠻獠兵,展開長期的相持對抗。

由於梁山以南,山高水深,叢林河流縱橫,地形更形複雜。使得唐軍始終難以攻過梁山。而雙方這麼一僵持,便是八年之久。直到主帥陳政,因水土不服,又染瘴癘之病,心力交瘁而病逝。於是魏太夫人,強忍喪子之痛的悲傷,再次上奏朝廷,希望能由其孫陳元光,世襲陳政的軍職,以繼承父志,繼續經略閩南。就此年僅二十一歲的陳元光,襲父軍職,便當上了嶺南行軍總管,率領八千府兵,在閩南邊疆,繼續與百越蠻獠相抗。...xxx


高宗儀鳳二年。九龍山與梁山之間的平原,唐兵軍營。當顏程泉渾噩之間,騎著安妥來到軍營的大茅屋外。此時從茅屋中迎出來,一身縞素的年輕人,正就是率領唐兵征伐閩南,甫接任陳政嶺南行軍總管,年僅二十一歲的陳元光將軍。意識迷離渾噩間,顏程泉方下馬,見陳元光即迎了上來,一臉懇切的問說:『伯瑤兄,此次你暗中潛去勘查蠻獠軍情,不知可有收穫?』。

「伯瑤兄 !」聽得陳元光,以此稱呼顏程泉。霎時之間,關於這段唐朝經略閩南的歷史,忽有如澎拜海潮,灌入江河,宛如夢境般的所有記憶,齊湧上顏程泉的腦海。頓時顏程泉恍然想起─原來自己就是李伯瑤。即是八年前,當唐兵被蠻獠圍困在九龍山時,那個武藝高強,膽識過人,隻身殺出重圍,策馬向長安求援,拯救了三千唐兵的年輕小將。

雖說想起自已就是李伯瑤。但顏程泉剛剛是在台灣,恆春海邊的廟裡睡覺,卻莫名其妙,被自己養的軍犬安妥叫醒。後又被變成馬的安妥,莫名其妙的駝到了這唐代兵營。一時之間,聽得陳元光,關於勘查敵情的問話,顏程泉倒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片刻的恍惚,顏程泉卻也立刻鎮定下,模擬兩可的回說:『大將軍,情況不容樂觀啊。我看見一座山都飛到半空中了』。

「一座山飛到半空中!」這並非虛話。剛剛安妥駝著顏程泉,奔向軍營的路上,顏程泉確實是看見身後,似有一座大山,猶如飄飛在半空中。而陳元光聽得顏程泉的稟報後,頓更是臉色沉了下來,嘆了口氣說:『那座飛鵝山,又飛起來了嗎?唉~這些蠻獠的妖術,著實厲害。就是飛鵝山橫阻於前,久攻不下。這才使得這八年來,我唐軍經略閩南,始終無法再取得進展。如何攻克飛鵝山,這真是棘手之事啊!』

眉頭深鎖講著,陳元光忽而抬頭,又對顏程泉說『伯瑤兄,還是先入屋內吧。現在馬將軍也在這。對於於如何經略閩南。我正有些事,想與伯瑤兄及馬將軍參詳一番』。既要商談軍情,作為陳元光的輔將,顏程泉即緊隨陳元光之後,一道走進了茅屋內。

簡陋的茅草屋內,陳設頗為簡單,屋內兩旁皆擺了低矮的桌椅,屋內的深處中央則是一張比較長的長桌。看起來,應就是大將軍與眾將軍們,參詳軍情的議事堂。顏程泉隨同陳元光走進茅屋後,見茅屋內已有一老者,坐於內。這髮鬚盡白的老者,身著鎧甲,看來少說也有六旬開外。老歸老,老者卻是一派威風凜凜,應是個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老將。見得顏程泉進屋,那老將便半帶嘲諷的,說:『李伯瑤,你好大的面子啊。還要勞動大將軍,親到門口去迎你。看來你是帶回了重要的軍情。嗯~看來咱唐軍,要平定閩南的蠻獠,這全都要仰仗你了。呵呵』。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一回



五、懷柔百越政策

議事堂中的老將,名叫馬仁。馬仁足智多謀,是陳政率領府兵,南征閩南,向所倚重的左右手。陳政死後,身為家臣的馬仁,順理成章,自亦成了輔佐陳元光,重要的輔將。就有如李伯瑤的父親,亦是追隨陳政的家臣。父親過世,年僅十餘歲的李伯瑤,便世襲了父親的參將軍職。而八年前,隨陳政,南征閩南,當時的李伯瑤,也才年僅十八歲。正是英雄出少年,初生之犢不不畏虎,自幼熟讀兵書,又仗一身武藝高強。所以,可謂文武全才的李伯瑤,在平定閩南的爭戰中,可說是屢建奇功;戰功彪炳,更無人出其右。正是如此,所以馬仁一見李伯瑤,便戲稱「平定閩南蠻獠,都得仰仗李伯瑤」之言。雖說聽起來,像是嘲諷的玩笑話。然話中之意,多半卻也帶有點,對李伯瑤的稱許。

顏程泉,前腳才踏入屋內,聽得馬仁的戲言,忙得拱手作揖,回說:『馬將軍,您言重了。我李伯瑤,不過就是個不知輕重,不知死活的黃毛小兒。那比得上你馬將軍,老驥伏櫪,勞苦功高。若說咱唐軍要平閩,那才真是非得仰仗您馬將軍不可。還請馬將軍,要多加照顧,我這個不知死活的晚輩才是!』。馬仁聽了,哈哈大笑,即答:『好小子。算你識相。還知道甚麼是敬老尊賢。就衝著你知書達禮,若有甚麼好差事,我馬仁,定當先保舉你。包你前途看好。哈哈哈』。

陳元光見得馬仁與李伯瑤抬槓,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即也笑說:『馬伯父,伯瑤兄。你二人,皆為我唐軍征閩的大將。若唐軍想平閩,缺了誰可都不行啊。尤其元光,十三歲就隨父出征,遠離家鄉,身邊毫無親屬。可說這八年來,軍隊就是我的家。而各位將軍與兵士,更就像是我的家人。馬將軍輔佐我父親,八年來,又對元光疼愛有加。在元光的心中,早已視馬將軍,有如親伯父。而今我父親,不幸捐軀於征途』。講至父親過世,陳元光陡然語氣嚴肅,嘆了口氣,續又說『唉~元光尚還不懂事,便已失怙。從此馬將軍在元光的眼中,就有如父親。而伯瑤兄,難得與元光年紀相仿。這八年來,軍旅之途上,難得有伯瑤兄相伴,咱們兩,可說是無話不談。感情更甚親手足,親兄弟。而今我父親過世,元光尚沒甚麼才能,即接任嶺南行軍總管,擔負起平閩重任。元光只不過是個儒子,實是誠惶誠恐。今後也唯仰仗馬伯父,及伯瑤兄,能者多勞,多幫忙元光。否則元光,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親的在天之靈啊!』。

陳元光一番話,說得懇切。陡見馬仁與李伯瑤,二人頓是即刻單膝下跪,嚴肅行起了軍禮。馬仁,拱手先答說:『大將軍,言重了。我二人,受朝廷之恩,受老將軍之恩,無以為報。今後自當戮力以赴,傾力輔佐將軍,以報老將軍的在天之靈!』。李伯瑤,亦即答說:『大將軍。飽讀詩書,自幼追隨老將軍,學習行軍佈陣之法,這卻都是我等所不及。雖說大將軍,年僅弱冠。但大將軍的識見,往往總讓伯瑤,自嘆弗如。爾今爾後,伯瑤自當以大將軍,馬首是瞻,忠誠效忠於大將軍!』。陳元光見馬仁與李伯瑤,行起了軍禮,頓世趕緊趨前,扶起了馬仁與李伯瑤。卻又說:『二位,對我父親的忠誠,對元光的厚愛。元光都是看在眼哩,也銘感於心。正是二位,有如元光的親人。所以有些話,在與眾將軍參詳之前。元光才找二位,想與二位先參詳一番。還請二位,秉長者教導晚輩,不吝給元光指導』。

三人皆就座後。陳元光,便言歸正傳,談起了正事,慨然說:

『馬伯父,伯瑤兄。說到這八年來,征伐閩地,元光的心中,總有些困惑。畢竟我自幼習儒學,儒學講的是王道,是忠恕之道,是仁義與四維八德。而論語中,孔老夫子更有明言─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然而這八年來,咱唐軍征伐閩地,就我所見,卻是殺伐之外,還是殺伐。而且這殺伐,還是戰功越卓著,反而對於平閩,反卻越沒成效。何以如此?舉一例來說。這幾年來,咱唐軍也在閩地,攻下了不少的蠻獠山寨。每攻下一處山寨,未免其死灰復燃。所以我們總強迫那些蠻獠,遷離原地。或從山林遷至平原,或從平原遷至,讓我們唐軍容易看管之地。但這些蠻獠,原本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遷離原地後,反是不知如何謀生。於是這些被我們遷離原地的蠻獠,競相逃離。且是逃向梁山之南,與作亂的蠻獠,合流成一夥。因而這八年來,咱唐軍征伐閩地蠻獠,雖說也打了不少勝戰。但閩地作亂的蠻獠,非但沒減少,反是越勦越多。咱唐軍殺得越多,閩地的蠻獠,反是反抗越烈。照此下去,別說八年。就算再來個八年,甚至十六年,恐怕咱唐軍,也無法平定閩地。所以元光認為,光靠武力殺伐,恐無濟於事。畢竟兵革武力的恐嚇,頂多只能暫時讓蠻獠,表面上對我們臣服。只要咱們唐軍拔營離開,亂事必再起。而若要從根底,徹底解決閩地的蠻獠亂事,則元光認為。當以禮讓教化與懷柔,取代武力征伐,才是正道。如此也才能改變閩地蠻獠的心性,讓其與我唐人,同步向禮儀之邦...』。

陳元光,不愧是飽讀詩書的儒將氣度。當下,顏程泉聽了,倘真是五體投地的讚同。於是顏程泉,即開口。不,是李伯瑤,即回說:『大將軍,這番話,真是震聾發聵,令人拜服。事實上,我李伯瑤征戰沙場,也常有這樣的困惑。只是就怕說出來,會影響軍心,是以始終悶在心裏。今日,忽聽得大將軍,講出這番話。猶如把我李伯瑤,埋藏心中多年的困惑,全都講了出來。實是讓我感動莫名!』。

畢竟李伯瑤,亦是將門之後,從小熟讀詩書與兵法。正是論年齡,論背景,李伯瑤皆與陳元光相似。雖說二人有主從之分。但這八年來,於征閩的征途,兩人倒也氣味相投,倘真情同手足。亦無怪乎,李伯瑤對陳元光所言的─「以教化取代武力征伐」會大表的讚同。但屋中的另一將領,一生戎馬,百戰沙場的馬仁,可就不這麼想。見得馬仁,瞪了李伯瑤一眼,口中不屑的哼了一聲。即對著李伯瑤,罵說:

『哼~李伯瑤。你這個無知的黃毛小兒,懂什麼。戰場上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我大唐江山,可是太祖太宗,一刀一槍,紮紮實實打下來的天下。說到我大唐軍威,武功鼎盛,更是威震四夷。所以海內外,萬國來朝,無不稱臣。而今閩地,小小的蠻獠作亂,我大唐帝國,豈能向其示弱。倘若我唐軍,向蠻獠示弱,豈不部落笑柄。爾後四方蠻夷,若有樣學樣,而我大唐,更如何以軍威,鎮住四夷。哼~懷柔他甚麼?要是擔心那些被平定的蠻獠山寨,又造反作亂,還是逃往梁山以南,繼續作亂。照我說,那就抓一個殺一個。平一山寨,就殺一山寨。無論男女老幼,都給他的脖子來上一刀。如此也才能彰顯我大唐天威,鎮壓四夷。只要殺光他幾個山寨,我馬仁就不信。這閩地的區區蠻獠, 還能猖狂到幾時?』。

這馬仁,開口蠻獠,閉口蠻獠。口口聲聲成王敗寇,大唐軍威。似乎差點沒把唐太宗,為了奪取皇位,居然心狠手辣,把他的親兄弟建成元吉,都給殺了的事說出來。總之,這馬仁,居然主張,說要把閩地的蠻獠,無論男女老幼,皆殺光。這話聽在顏程泉的耳裡,著實覺得刺耳,更覺不可思議。畢竟顏程泉是來自人類的二十一世紀。而在二十一世紀的人類世界,最講究的就是所謂的「人權」。還稱「人權」是世界的普世價值。且別說戰爭,濫殺無辜平民,會被以犯下戰爭罪,送上國際法庭審判。就算國家政府,也得尊重社會中少數族群的權益,更不得侵害少數族群的文化。因此聽得這馬仁的狂言,更讓顏程泉覺得─要說蠻獠,恐怕這馬仁,才是真正的野蠻的蠻獠。而且顏程泉,還想到了一件更嚴重的事。

「馬仁這個大老粗,野蠻人,居然說要把閩地的百越,無論男女老幼都殺光,以彰顯大唐天威。天啊!這還得了。從河南光州固始縣,前後兩次,徵調來征伐閩南的府兵,八千餘人,可皆都是男丁。雖說二十一世紀,同性戀多半都已合法化,甚至男人跟男人也可以結婚。但男人跟男人上床,無論怎麼搞,可是不可能會懷孕,生下孩子啊。要是這些唐朝府兵,不跟閩南的百越族女子通婚,還是通姦,生下孩子。那又怎麼會有將來的閩南人!~~要是沒有了閩南人。那到了明清時代,又怎會有"唐山過台灣"。沒了閩南人"唐山過台灣",那又怎會有二十一世紀的台灣人!~唔,要是讓馬仁這個野蠻人,把閩南百越族都殺了。環環相扣,恐怕連台灣人,都會消失啊。茲事體大。我可不能悶不作聲...」但想及此,顏程泉可不能裝聾作啞。那怕犯上,是軍中大忌。但為了台灣人的存在,顏程泉也得挺身而出,據理力爭。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一回



六、唐化閩南教化百越

馬仁的話,剛講完。陡見李伯瑤,半開玩笑的回說:『可惜啊。暴殄天物啊。馬將軍。我唐軍軍營中的兵士,要是聽馬將軍,說要把閩越蠻獠都殺光,那鐵定是捶心肝的,恨死馬將軍的!』。「戰場殺敵,乃戰士職責所在。何以殺光閩越蠻獠,唐營兵士,要捶心肝?」不只馬仁聽了一頭霧水,陳元光聽得李伯瑤之言後,亦是大惑不解。且李伯瑤的話,明顯是衝著馬仁而來。頓見馬仁,即粗聲粗氣,質問起李伯瑤:『李將軍啊。我唐軍前來征閩,就是要來殺蠻獠。何以殺光閩越蠻獠,將士反要恨死我?哼~你這個油嘴滑舌的,倒給我說個清楚!』。

李伯瑤,不疾不徐,開口便說:『馬將軍,您老有家有室,有子承你衣缽,拜你馬家的神祖牌。當然你不會明白,那些孓然一身的羅漢腳,難言的苦。而咱唐兵的軍營中,有多少將士,八年前被徵調出征之時,尚不及婚配,便已被徵調為府兵。這些將士,遠離家鄉,無人關心其婚配之事。轉眼過了八年,這些將士,年紀也都大了,歸鄉之期,卻仍遙遙無期。兵營之中,皆為男丁。倘咱唐軍十年八年,尚無法平閩。難道馬將軍,要這些沒有家室的兵士,終身孤家寡人。就算老了、死了、也沒人給他養老送終嗎?』。李伯瑤把話,講至此,馬元的臉上,早是青一陣紫一陣,聽得臉有愧色。畢竟李伯瑤的話,說的雖重,可卻也說出了實情。這倒讓馬仁,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應。

卻見李伯瑤,接口又說:『成家立業,乃人之常情。孔老夫子更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倘如馬將軍所言,咱唐軍要攻下一閩越山寨,便殺他一山寨。無論男女老幼,接給他脖子一刀。與其如此,何不把那些閩越山寨的女子,許配給咱唐軍兵營中,尚未婚配的兵士;或讓咱唐軍兵士,與閩越女子通婚。如此一來,讓咱兵營中的羅漢腳兵士,在閩地安家落戶。一則,他鄉為故鄉,既可安定軍心,免去將士思鄉之苦。二則,將士既在閩地有了家室,為保其妻小,當更用心平蠻獠之亂。三則,倘咱唐兵就此在閩南,由兵轉農,屯田開墾,豈不更能安定我大唐邊疆。如此各方齊全,豈不美事一樁...』。

陳元光驟聽李伯瑤之言,頓是豁然起身,拍手叫好,忙不逸乎的,直說:『伯瑤兄。你真是說出了我心中的話,不愧是我的知己。伯瑤兄所言,正是我心中的盤算。我唐人是人,他閩越蠻獠亦是人。我唐人既能受教化,學禮義。他閩越蠻獠,自也能受教化,知禮義。閩越蠻獠,之所以作亂。多半因其狩獵維生,刀耕火焚,生產有限。兼之閩地多災,更使其生活困頓。所以這些蠻獠,為謀生計,不得不糾集成眾,劫掠侵犯泉潮二府。因此我就想。倘咱們能在閩地,先設個唐化里,招來這些蠻獠。先教導他們如何從事灌溉農耕,養蠶織布。然後再廣設學堂,對其施以我大唐禮教。而有了這唐化里的示範。若是居於唐化里的蠻獠,從此能物阜民豐,百姓知書達禮。如此一來,閩地的蠻獠,豈會不心嚮往之。正如孔老夫子 所言: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倘唐化里,能讓蠻獠過上更好的生活。其豈又再有興兵作亂之理』。


「唐化里」聽得陳元光這個教化蠻獠的主張。突然讓顏程泉的腦海,自然而然的,浮現了一個聯想。即是關於台灣的平埔族,被「唐山過台灣」的漢人同化,與消滅的歷史。



「三四百年前,漢人到台灣以前。據說台灣的島上也住著許多不同族群的番仔。像是巴布拉族、道卡斯族、巴布薩族、洪雅族、西拉雅族、馬卡道族...等。統稱為平埔族。這種情形,跟唐朝時候,閩南有許多少數民族的蠻獠,統稱百越族,應該差不多吧。而且台灣的平埔族,據說也是從中國東南沿海,可能是在冰河時期,追逐獵物,搬遷過來的。照此說來,台灣的平埔族,應跟閩南的百越族,有某種關聯。譬若在生活習性,與習俗上,或許也應類似。倘若如此,這就好辦了...」

「明、清的時候,漢人唐山過台灣。先是閩南漳泉的幾萬海盜,來到台灣,設十寨屯墾。後是鄭成功,帶來的幾萬大軍,佔領台灣。再來是清朝時期,閩南無以為生的羅漢腳,渡海來到台灣謀生。所以漢人來到台灣之初,也多是男丁。然後這些所謂的唐山人,來到台灣後,想安家落戶,就只能跟當地的平埔族番婆通婚。因為台灣的平埔族,多是母系社會,不論當家,還是家業與土地,都由女方繼承。所以漢番通婚之下,漢人便可以很順利地從平埔番族手中,取得土地。再則,唐山人不但有文字,也有比較高的文明。所以漢番通婚後,通常生下的子女,都從漢姓,進而漢化成漢人。於是漢番通婚,經得百年之後,整個台灣的平埔族,幾乎就被唐山人消滅。到了清朝末年,台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幾都更成了漢人。至少都自稱是河洛人、或是唐山人...」

「既然唐山過台灣,漢番通婚後,可以把台灣的平埔族,都變成唐山人。以此類推。唐朝的時候,這些閩南的百越族蠻獠,倘使也漢番通婚的話。應該也可以兵不刃血,就可把這些百越蠻獠,通通都變成漢人。是啊。與其讓士兵,拿著刀槍上戰場,去與蠻獠廝殺。結果戰功越卓著,殺的人越多,蠻獠卻越加的反抗。那還不如讓士兵,挺著下面那根武器,去與蠻獠女子通婚。如此當更能收平閩的成效。更重要的是,閩南的百越族,似乎也都是由女人繼承家業與土地的母系社會,就跟台灣的平埔族類似...」

「漢番通婚,既有此好處,何樂而不為?」但想及此,顏程泉的眼眸,頓是一亮。且又聽得陳元光將軍,說要在閩地設立唐化里,以教化閩地蠻獠。頓見顏程泉,即打鐵趁熱,稟報說:

『大將軍。以教化取代兵戎,設唐化里的想法,真是讓伯瑤,五體投地,衷心的敬佩。據伯瑤這幾年觀察,閩地蠻獠,多由女子當家作主,繼承家業與土地。既設唐化里,當應更加鼓勵我唐軍兵士,與蠻獠女子通婚。因為藉由漢番通婚,只要生下孩子。那咱唐人,只要讓孩子從漢性,並將其教化成唐人。如此一來,兵不刃血,便可順利取得蠻獠的土地與家業。唯蠻獠的婚配習俗,據說多得男方入贅女家。但這,與我大唐男尊女卑的習俗,大相逕庭。所以需得鼓勵我唐軍兵士,放下男尊女卑的身段。正是以武力相博,則攻相害。而倘若是漢番通婚,則可兼相愛、交相利。兩相權衡之下,以大將軍的仁德與智慧,當是鼓勵咱唐軍兵士,放下彼此多年的深仇大恨。而盡量去與蠻獠女子相愛,並以上床作愛,取代沙場作戰...』。

唐朝的時候,應尚無「上床作愛」一詞。只因太過興奮,一時,顏程泉不禁說溜了嘴。幸好,屋中,年輕的大將軍陳元光,與老將馬仁,似乎也沒聽清楚。只是馬仁,見得李伯瑤與陳元光,這兩個年輕人,大談以教化取代兵戎,言語投契。一下子,以德服人。一下子,「唐化里」。一下子,又是漢番通婚。甚至還要唐軍兵士,去入贅給蠻獠番婆,好藉著與番婆生下孩子,取得蠻獠的土地。這一切甚麼「兼相愛」「交相利」聽在老將馬仁的耳裡,不只是刺耳。簡直是荒謬絕倫,更覺有損大唐天威。便見始終插不上嘴,被晾在一旁的馬仁,露出了一臉的不屑。

陡然冷笑了幾聲,見馬仁半帶嘲諷的語氣,便對李伯瑤說:『呵呵~我說李將軍啊。這幾年,老夫還說你出生入死,都在打探些甚麼軍情。原來李將軍打探的,都是蠻獠番婆的裙下之事啊。既然李將軍對蠻獠番婆的裙下之事,那麼了解。那老夫敢問李將軍,是否李將軍也已洞悉,那娘子寨的金菁娘子,她那飛鵝山的甚麼穴。還有李將軍,又說甚麼"姦相愛"。呵呵~~卻不知李將軍,是否也打算身先士卒,去與金菁娘子"姦相愛"一番。好藉此能讓我唐軍,不戰而勝,降伏她飛鵝山的娘子寨?呵呵~~[真是荒唐呦~~』。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一回




七、飛鵝山娘子寨

「飛鵝山」的「娘子寨」乃是閩南蠻獠中的最大寨,可說亦是唐軍,最難攻下的一寨。因為「娘子寨」的寨主「金菁娘子」,不但佔據地勢險要的飛鵝山,且其更擁有一身的邪術。每當唐軍想攻打飛鵝山,大軍尚未到飛鵝山。但只要金菁娘子做法,整座飛鵝山便會騰空飛起。因此唐軍別說想攻下飛鵝山,甚至就算是想靠近飛鵝山都不能。正因飛鵝山的橫阻屏障,所以唐軍多年來,始終都無法越過梁山以南。僅能在梁山以北與九龍江之間,長年屯田開墾,坐困愁城,卻是對於平定閩南,毫無進展。陳元光之父陳政,正因多年,久攻不下飛鵝山的娘子寨,是以心力交瘁,病死於征途。而唐軍眾將官,面對金菁娘子的邪術,亦皆束手無策。眼見攻下飛鵝山的娘子寨,遙遙無期。是以當下,老將馬仁,便以此事來嘲諷李伯瑤。

馬仁就是看不過,年輕的將軍陳元光,口口聲聲說要對蠻獠採取懷柔政策,又說要以教化取代征伐。而不識大體的李伯瑤,更在一旁頻頻的讚聲,還搧風點火的主張,說該讓唐營兵士與蠻獠番婆通婚。當然主從有別,陳元光是唐軍主帥,而馬仁心中縱有不滿,自也不敢直接對陳元光。於是馬仁,也就只能將其滿腹的不滿之詞,盡朝著李伯瑤,指桑罵槐。馬仁,原本就是心直口快之人,此時更是一開口,罵上了癮,就閉不了嘴。才嘲諷李伯瑤,要他身先士卒,去與金菁娘子姦相愛,好收服飛鵝山的娘子寨。

更見馬仁口沫橫飛,續又嘲諷李伯瑤,冷笑說:

『呵呵~李將軍啊。老夫說的話有理吧。難得李將軍,英雄出少年,又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更難得的是李將軍,如此英雄才俊,竟尚未婚配。唉呦,真是我大唐天朝,虧待了李將軍啊。剛剛李將軍說,咱唐軍兵士,八年征戰閩南,不得返鄉。使得許多營中的羅漢腳,都無法婚配,傳宗接代。怕李將軍,是說出了自己難言之隱的心事吧。不打緊,現在李將軍,攜手番婆,鳳凰于飛的機會可來了。呵呵~老夫聽說,那金菁娘子,雖然善使妖術的番婆。可聽說這金菁娘子,可是膚白如玉,明眸皓齒,美的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大概也只有天上的仙子,才配得上李將軍。所以說李將軍,跟這金菁娘子,可說是郎才女貌,天上一對,地上一雙啊。人家說,因緣天定,所以李將軍如此才俊,來到這地極七閩的蠻獠之地。怕就是為了與金菁娘子的這段姻緣啊。是吧,老夫說得沒錯吧...』。

李伯瑤對於馬仁的滿口瘋話,雖是聽得尷尬。但礙於長幼輩分,軍營倫理,自是也只能裝作充耳不聞。可馬仁的這滿口瘋話,聽在陳元光的耳哩,卻有如一既醒鐘;頓時之間,敲醒了陳元光。忽見陳元光,拍手叫好,頓是喜形於色的,直說:

『好啊,好啊。馬伯父,你說的好啊。伯瑤兄,機智聰明,膽識過人。八年前,我唐軍被蠻獠,圍困於九龍山。伯瑤兄,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獨自一人殺出重圍,前往泉州求援。這才解救我唐軍兵士,免於被蠻獠所滅的性命。而今我唐軍,若要破這飛鵝山的娘子寨,怕也非得仰仗伯瑤兄不行啊。倘若伯瑤兄,真能如馬伯父所言,為懷柔蠻獠的先驅,前往飛鵝山的娘子寨。並與金菁娘子,化干戈為玉帛,結為連理。如此一來,伯瑤兄當更可做為,我唐兵與蠻獠女子,漢番通婚的典範。這可是功在家國,必為千古美談啊。還請伯瑤兄,為平定閩南,身先士卒,以為將士表率。雖說此計,深入虎穴,難免凶險。但以伯瑤兄的機智,定能化險為夷。還請伯瑤兄,切莫推辭』。

這下,對李伯瑤而言,可糟糕了。因為陳元光,居然把馬仁的戲言當真。還要李伯瑤身先士卒,隻身潛往飛鵝山的娘子寨,去懷柔勾搭金菁娘子。甚至是與金菁娘子,同床共枕,共結連理。茲事體大。縱然李伯瑤,縱橫沙場,出生入死,甚麼場面沒見過。但陳元光,居然要他去飛鵝山娘子寨,藉機勾搭金菁娘子,並與其通婚和番。驟聽及此,頓見李伯瑤,嚇得一臉慘白,倒退三步。一時驚惶失措,猛搖雙手,言語結巴的直說:『大將軍,別~~別開玩笑了。那飛鵝山娘子寨,可比龍潭虎穴。咱八千唐軍,八~~八年來,靠都無法靠近。今日,大將軍,要我隻身潛往飛鵝山。這~~這~~這豈不是要將我,推入火坑送死嗎?況且男女之事,需得男女雙方,情投意合,又豈能勉強。萬萬不成啊。這萬萬不成啊。萬萬不成啊』。

馬仁,見李伯瑤那一臉窘迫之狀,看得可樂了。不免加油添醋,再把李伯瑤,往火坑裡推。就見馬仁,堆了滿臉的笑臉,看好戲般的,又笑說:『呵呵~李將軍啊。怕你是年輕人臉皮薄,一談起男女婚配之事,就臉紅心跳了吧。哎呀,我馬仁與你父親,一生同袍征戰,也算情同手足。而今你父親已不在,我馬仁就有如你的父執長輩。這樁婚事,就算我馬仁,為你的父親,替你做主啦。畢竟你年紀也大了,閩地盡是蠻獠,又無唐人女子,可與你婚配。而這金菁娘子,倒也與你適配。相信就算是娶了番婆為妻,你父親地下有知,也是會諒解的。再說,倘若李將軍自己都不願,與蠻獠和番通婚。那你剛剛講的話,豈不都是空話。這樣又要如何去說服他人,與蠻獠通婚。而假如李將軍,真能做為兵士表率,與那金菁娘子,和番通婚。那我馬仁,就算是服了你了。就算其他將官,對懷柔蠻獠,有反對之言。到時,我馬仁,也定當站在你這邊,鼎力為你力排眾議。話都說到這,再來怎麼做,就全看你了!』。


陳元光,聽得馬仁之言,倘真是有如服下了一顆定心丸。畢竟陳元光,年僅弱冠。雖說世襲父親軍職,被朝廷任命為征閩的主帥。可讓陳元光最擔心的,就是唐軍營中,那些百戰沙場的將官們,未必對他這個僅二十一歲的主帥,心悅誠服。更何況陳元光,對於經略閩南,又想改弦易轍,打算以懷柔教化,取代武力征伐蠻獠。而這重大的軍事政策改變,更非得獲得營中,位高權重的老將,支持不可。否則就算是陳元光,有滿腹的抱負,亦將是寸步難行。至於這馬仁,正是唐軍兵營中,最具權勢的老將之一。倘有馬仁,願對懷柔教化蠻獠的政策,鼎力相助。則其他老將,當也就不敢違拗。光就這點,為了讓馬仁,信守他說出口的話。這下陳元光,可更非得用力勸說,敦促李伯瑤,往那飛鵝山的娘子寨,去勾搭金菁娘子,和番不可。

『伯瑤兄。你與我親如手足,倘你不助我,又誰能助我?就算不為我,那也請伯瑤兄,為我唐軍的兵士著想。畢竟我唐軍,如陷沼澤,已困在閩地八年之久。正是這飛鵝山娘子寨,橫阻之故。據說那飛鵝山之所以能騰空飛起,全因飛鵝山有一飛鵝穴之故。所以就算伯瑤兄,不願與金菁娘子婚配。但仍請伯瑤兄,傾力取得金菁娘子的信任,以從其口中,打探出飛鵝穴的所在;並找機會破了他飛鵝穴。如此,只要飛鵝山不再飛昇上天,則我唐軍必能,一舉將其攻下。而這全都得仰賴伯瑤兄啊。除了伯瑤兄,我唐軍兵營中,亦無人有這樣的膽識與機智了。請伯瑤兄,萬莫推辭啊』情義兼施,縱是陳元光講得懇切。然卻見李伯瑤,猶是滿臉的猶豫,支支吾吾,看似有苦難言;遲遲不肯應允。

李伯瑤的支支吾吾,馬仁可再看不下。用力拍了下大腿,扯開喉嚨,即說:『李伯瑤,你個甚麼東西!居然要大將軍,對你千託萬請,你一個大男人卻還在那裡忸怩作態。虧你還是個戰功彪炳的將軍,成何體統?可惜我馬仁,已七老八十。否則要我再年輕個幾歲。我可不會輕易放過,那美如天仙的金菁娘子。人家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為了那金菁娘,那怕是龍潭虎穴,我也非拚上性命,去闖一闖不可』。

罵完李伯瑤,馬仁即又轉頭,對著陳元光說:『大將軍。我剛說了,李伯瑤就是年紀輕,臉皮薄,說到男女婚配之事,就變成像個閨女般的羞怯。所以大將軍,也就不需再問了。就直接下個軍令給李伯瑤。命他潛往飛鵝山的娘子寨。使盡他渾身解數,去色誘勾搭金菁娘子就是』。陡聽馬仁之言,果見陳元光,即刻轉身,走向帥桌,並從桌上抽出了一支軍令旗。爾後陳元光,即轉身把軍令旗,遞向李伯瑤。並已威嚴的口氣,對著李伯瑤下令:『參將李伯瑤聽令。本帥命你,即刻喬裝打扮,潛入飛鵝山娘子寨。傾你之力,取得金菁娘子的信任。最後能與其婚配和番,並勸其降我大唐,以免去兵戎之災。若是不能,則暗中探知其飛鵝山的飛鵝穴,並找機會破其飛鵝穴,以利我唐軍進攻飛鵝山。接令』。

軍令如山。陳元光既以征閩主帥的身分,對李伯瑤下了軍令。這下就算李伯瑤,心中有萬般不願,卻也不得不從。就見李伯瑤,即刻單膝下跪,從陳元光的手中,接過了軍令旗。當下之際,只是李伯瑤不免心中喊苦,直是有苦難言的尋思─「哎呀!這下我可真的,被這馬仁給害慘了。雖聽說,那金菁娘子長得美如天仙。卻更聽說,她可是個蛇蠍心腸,心狠手辣的番婆啊。此次領命,去飛鵝山娘子寨色誘金菁娘子,實是比八年前在九龍山,隻身殺出千萬蠻獠的包圍,還更加的凶險啊。就怕我李伯瑤的這條命,真就要賠在那金菁娘子的手上了啊,,,」。
河落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二回



「歷史考証:河洛中原─一指黃河與洛水,二河交匯的流域。約今之河南省。乃為華夏文明的發源地。亦為唐朝以前,中國的政經中樞。...河南光州固始縣,位於河南省東南隅,中原河洛地區的邊陲,臨淮河之南,大別山之東。自古為楚地的封國,春秋古國蔣、潘等四國在此建國,是中原文明和楚文明的交匯地。春秋時代,出生於此的楚國良相孫叔敖在家鄉興修水利,從此百里不愁天,成為與都江堰齊名的古水利工程。宋人鄭樵考察福建人祖籍時記載說:閩人稱祖,皆曰自光州固始....」


一、回到唐朝講台語嘛也通

西元六七七年,大唐帝國,高宗鳳儀二年。地極七閩的邊疆閩南。地勢險要的飛鵝山,形如一隻展翅的飛鵝。中央的主峰,高聳入雲,兩旁的側翼山脈,綿延數十里。整座山懸崖峭壁,易守難攻,且有閩越族中最強大的娘子寨盤據。而其叢林遮天蔽日,不但蛇虺魍魎出沒,豺郎虎豹噬人,更令生人難入。妖氣沖天的飛鵝山,更令人膽寒畏懼者,是聽聞娘子寨的寨主金菁娘娘,擅使妖術。只要金菁娘娘施展妖術,便能讓整座飛鵝山,騰空飛升上天。是以征閩唐軍,數年來,始終無法跨越飛鵝山一步。但這妖氣沖天的飛鵝山,荊棘叢林遍佈的蠻荒山路上。這日,竟卻出現了一個身著唐衫,看似遠道而來的唐人。

唐人身穿粗布短襟唐衫,下身著長褲筒襪,身旁拉著一匹灰毛的馬。而馬背的兩側,則駝掛著二個木箱子。且見一柄晃動著兩顆珠子的手搖鼓,就在那唐人的手裡,邊走邊搖,一路發出咚咚聲響。『賣胭脂水粉、銅鏡針線、布料雜貨呦...』原來這唐人,是個沿路"話呤哢",叫賣的小販。只不過這叫賣的小販,不但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看起來頗年輕;且眉宇間更有一股勃發的英氣。較之其叫賣的生澀,且聲音微弱,實是很不搭調。可說一點都不像是個"話鈴咚",沿路叫賣的小販。況是飛鵝山,這荒山野嶺、兵戎凶險的山路,怎會出現一個唐人叫賣小販,更是不禁讓人起疑。

原來這叫賣的小販,不是別人。正是征閩唐軍的參將李伯瑤,所喬裝假扮。遮天蔽日的蠻荒森林,藤蔓宛如蛇虺纏繞參天古木,莫說李伯姚隻身涉險,牽著馬,走在荊棘的山路上;不會感到心驚肉跳。然而秉受陳元光之命,喬裝潛入娘子寨,藉以接近金菁娘子。一則,或懷柔招降。一則,或破壞其飛鵝山的飛鵝穴。既擔負如此重責大任,攸關唐軍征閩的成敗。縱娘子寨是個龍潭虎穴,而李伯搖,卻亦不得不硬著頭皮,去闖這龍潭虎穴。才說妖氣沖天的蠻荒樹林,讓人膽寒。陡然間,一陣陰風吹過,李伯瑤忽覺耳畔,竟似有恐怖的聲音迴盪。

「大膽唐人,竟敢擅闖我飛鵝山。再不及時回頭,帶著你唐人的罪惡離開,那飛鵝山就將是你的葬身之地。樹林的飛鳥,走獸,無不是我金菁娘娘的眼線。無論穿過雲層或土地,你的一舉一動,都休想逃過我的眼睛。在我娘子寨的土地上,你唐人休想越雷池一步...」陰森森的詭譎聲音,恍若迴盪在李伯瑤的耳邊。驚得李伯瑤背脊發涼,陡然停下腳步,回頭四處張望。但爬滿藤蔓的樹林,除了怪鳥長鳴,陰風颼颼外,卻不見任何人影。這下李伯瑤,可嚇得手軟腿軟,面帶驚惶。甚至連手中叫賣的手搖鼓,也不敢再搖。一般人若是走在這陰森的樹林,陡聽得樹林中女妖,放話恐嚇,恐早就嚇得逃之夭夭。但畢竟李伯瑤,軍令在身,就算心中害怕,卻也不能回頭。就算明知山有虎,卻也只能一步一步,膽戰心驚的,繼續往飛鵝山去。

『賣胭脂水粉、銅鏡針線、布料雜貨呦...』口中的叫賣聲微弱的,幾連李伯瑤自己都要聽不見。就像是深恐會驚動潛藏蠻荒樹林中的妖魔鬼怪。輕手輕腳的,約莫走了十幾步路,該來的事,卻還是躲不掉。"咻"不知從何而來的一支箭,倏忽從李伯瑤的眼前劃過。不但射掉了李伯瑤手中的手搖鼓,那箭更直接射中"安妥"背上駝的雜貨木箱。"安妥"原本是恆春海防哨所,一條軍犬的名字。但現在變成一匹馬,是李伯瑤的坐騎。正也是"安妥",在恆春海邊的一間小廟中,駝著顏程泉,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唐朝的年代。同樣是在當兵。顏程泉在恆春的海防哨所,只是一個剛下部隊的新兵,終日面對老兵的欺壓,膽戰心驚。但來到了唐朝的年代,顏程泉居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將軍。原本顏程泉也以為自已賺到了。但誰知,這個叫李伯瑤的年輕將軍,居然是軍中俗話說的「填糞缺」。因為似乎是所有的鳥事,別人不願做的事,卻都落到了這李伯瑤的身上。

八年前,唐軍被圍困九龍山,李伯瑤為求援,挺身而出,隻身殺出重圍。雖說是冒九死一生的危險。但好歹,這也算是件值得讓人驕傲與稱頌的英雄事蹟。而今,唐軍久攻不下飛鵝山娘子寨,主帥陳元光,居然聽信了老將馬仁的主意。竟是下了密令,要李伯瑤,以自己的機智及俊俏的外貌,潛入娘子寨,去色誘勾搭金菁娘娘。這「意圖通姦以破敵的計策」凶險至極不說。且不論成敗,倘要是傳到了後代,怕李伯瑤不但要一世英名全毀,恐還要淪為後代子孫的笑柄。因此說這是個「填糞缺」真是一點也不為過。"咻"一支箭射來,差點沒要了立刻要了李伯瑤的命。射中了安妥駝的雜貨木箱。一時驚得安妥,前腳騰躍而起,雙蹄又踢要踹,嘶鳴不已。當下顏程泉雖驚,卻是趕緊拉住了安妥的韁繩,安撫安妥。免得安妥驚狂亂撞,反倒真要傷了性命。就在顏程泉,緊拉住安妥的韁繩,拍著安妥的胸口,安撫安妥之際。陡然間,卻見一群,約十幾個蠻獠,個個手持弓箭,從樹林中躍身而出。前後左右,團團將顏程泉包圍。

『呦喝~嘰哩咕嚕~嘰哩咕嚕...』蠻夷鴃舌,顏程泉當然聽不懂他們在講些甚麼話。卻見這些蠻獠,有的身披獸皮,有的袒胸露脯,僅胯下圍著一塊布。且是個個呲牙裂嘴的叫罵,還把手中拉滿弓的箭,盡對著顏程泉。這一驚,非同小可,顏程泉趕緊把雙手高高舉了起來,邊做投降之狀。邊滿嘴的討饒說:『各位大哥,饒命啊。我只是一個賣雜貨的小販啊。因為不小心迷了路,誤入了貴寶地。要是有冒犯,還請各位大哥原諒啊。饒了我這條小命啊』。儘管顏程泉已經拼命的討饒,但這些蠻獠,似乎也聽不懂顏程泉在講什麼話。只見這些蠻獠,越靠越近,有的伸手推了顏程泉。有的伸腳踹了顏程泉。甚至還有的蠻人,拿起刀子架在顏程泉的脖子上,睜大了眼瞪視;還作勢要砍下顏程泉的頭。這可讓顏程泉嚇白了臉,深怕一個不小心,恐尚未見到金菁娘娘,自己的小命,倒就要先葬送在這蠻荒。所幸,千鈞一髮之際,忽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喝斥住這群蠻獠。顏程泉轉頭看,卻見那發話之人,是個頭纏黑布,短腿水桶腰,相貌醜陋的老婆子。

閩越族多為母系社會,女人當家作主,男人聽女人指揮,乃習以為常。見短腿水桶腰的老婆子斥喝,一干蠻獠,果不再蠻夷鴃舌,吱吱喳喳的吵雜。爾後,那蠻獠老婆子,即指著顏程泉,大聲斥喝:『哼~你這個唐蠻,居然膽敢闖入我飛鵝山。難不成你是唐蠻,派來刺探我娘子寨軍情的。今日,既落在我手哩,別怪我對你這唐蠻,冷血無情...』。幸好,這蠻獠老婆子,會講河洛話,顏程泉即趕緊求情說:『阿嬸,冤枉啊。我只是一個"話鈴咚"叫賣的小販,因在山中迷了路,不慎闖入貴寶地。甚麼刺探軍情,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不信的話,阿嬸你來看看,我這箱子裡裝的,都只是一些日用雜貨而已啊』。


話說至此,顏程泉突然驚覺一件事,而且是一件怪事。就是打從返回唐朝這個年代以後,顏程泉就一直在講台語。包括跟陳元光及馬仁講話的時候,顏程泉也都是在講台語。怪的是,包括陳元光及馬仁,他們好像也都是在講台語。顏程泉生長在鄉下的農村,從小就慣於講台語。不過阿公伯公叔公,他們那一代的長輩,都慣稱台語為「河洛話」。總之,幸好顏程泉會講台語,而且唐朝這個年代,似乎大家都講台語。倘若顏程泉只會講國語,不會講台語,那回到唐朝這個年代,說不定還會被當成是蠻夷鴃舌的外國人。

「鰲峰註解:唐朝以前的中國,乃以河南、洛邑二省,為政經中心,即古稱之中原。而其所使用的官方語言─漢語、漢字,亦由河洛中原所使用的河洛話,發展而成。唐初,河洛人隨陳政、陳元光父子征閩,將漢語帶入閩南。然而唐朝之後,中國政經中心東移。宋元明清、中華人民共和國,皆定都北京。使得北京話,順理成章,取代漢語,而成中國的官方語言。而河洛漢語,因失去官方語言地位,則漸淪為地方方言。譬如閩南河洛人,原本講的漢語,因與漢字漸脫節,變成了所謂的閩南語。明清兩朝,閩南人唐山過台灣,又將閩南語帶到台灣,變成所謂的台語。但無論閩南語或台語,皆仍保有八九成漢語的古音。所以閩南語或台語,被稱為漢語的活化石。漢語與台語,二者,彼此既有八九成相似,溝通上當然不是問題。...所以顏程泉回到了唐朝,用台語跟那個時代的人溝通,當然不會有問題。但唐朝的官方語言,講的是漢語,並非台語。這點必須講清楚,以正視聽...」


蠻獠婆子,既懂漢語,為取信於她,顏程泉趕緊打開安妥背上駝的一只木箱。木箱有許多的抽屜格子,果見每個抽屜格子內,都只放著胭脂水粉、針線髮簪、及銅鏡布匹之物。更見顏程泉,頓從一個匣內,取出了一根鑲金帶銀的髮簪。順手將其遞與蠻獠婆子之時,便說:『阿嬸啊。這跟髮簪,可是時下唐人貴婦,最喜歡的髮簪。這可名貴的很。我好不容易弄了一根,本想獻給天上仙女。聽說閩越之地的女子,多天生麗質,有如天上仙女。所以我這才斗膽進入閩越之地,想來尋找仙女。果然今日迷路在這山林,就遇見了阿嬸。想是這根髮簪也該當在今日,遇到了它的真主子。我唐人常說,寶劍贈英雄。而這根髮簪,與阿嬸倒也是配。倘若能將這根髮簪,當作見面禮,獻給阿嬸,讓它插在阿嬸的髮上。倒也不枉這跟髮簪的名貴了...』

那有女人不愛亮晶晶的金銀首飾,就算是蠻獠也不例外。況是顏程泉一番美言,又是仙女、又是的阿嬸的猛灌迷湯。果見那短腿粗腰的蠻獠婆子,看見那鑲金帶銀的髮簪,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率步便走向顏程泉。『你著個唐蠻,說要將這根髮簪送我,此話可當真?』蠻獠婆子講話雖仍粗聲粗氣,然話中之意,已不若先前強硬,似已有轉圜。於是顏程泉趕緊趨前,將那髮簪送到了蠻獠婆子的手裡。一個轉身,顏程泉打鐵趁熱,趕緊又從雜貨箱子裡,取出了一匹絲綢;順手一併遞到了蠻獠婆子的手裡。

絲綢布料,質地軟的跟水一樣柔,布面還泛著高貴的光輝。這哪是一般蠻獠,用苧麻所織的粗糙麻布能相提並論。光是見到這絲綢,那蠻獠婆子的眼睛,更是亮的,就像是要滴出水來一樣。忙問說:『這匹絲綢,也是要給我?』。顏程全忙答:『阿嬸,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塊絲綢要能穿在阿嬸身上,那阿嬸要當天上仙女,可就都齊全了』。一時但見蠻獠婆子,眉開眼笑,答說:『你這個唐蠻,倒也真心誠意。我看你也不像是那些野蠻的唐兵。就這麼吧。假如你真是一個賣雜貨的小販,想到我娘子寨做些生意,那就跟我來吧。我帶你上山去。哼~就算你是唐兵,我量你一個唐蠻,也不可能在我娘子寨,生出甚麼大風波。走吧!』

唐人就是奸巧,豈是這些蠻獠,所能料想的到。顏程泉光是用一根髮簪,一匹絲綢的賄賂,居然就騙取了這蠻獠婆子的信任。一路便就這麼順利的,牽著安妥,還有兩箱的雜貨,跟著著蠻獠婆子,上了這人生難入的飛鵝山。但順利入山,這也才是開始而已。一路,跟著蠻獠婆子入山的山路,顏程泉卻不免更擔憂了起來。因為看著蠻獠婆子,短腿水桶腰,相貌又醜陋。這怎能讓顏程泉不擔心。畢竟,要是娘子寨的寨主金菁娘娘,也是如此模樣。那對顏程泉來說,恐是寧可被蠻獠,當場萬箭穿心,用亂箭射死,也不願卑躬屈膝;甚至承歡膝下,去色誘那金菁娘子。...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二回



二、李柏瑤為國捐軀


「飛鵝山的娘子寨。山高水深,懸崖峭壁,叢林荒穢,藤蔓荊棘滿路,若非當地的蠻獠山民帶領,就算猿猴也難以入山。為記得入山之路,我讓安妥一路灑尿做記號。因為安妥雖然是匹馬,但實際上是一條狼狗, 一路灑尿做記號,正是安妥擅長。蠻荒的叢林,身邊盡是衣不蔽體,拿著弓箭與長矛的蠻獠包圍,意識迷離間,我好像走進了一個遠古傳說的神話世界。...茅屋壓路低的蠻獠部落,村社的路上,雞犬相聞。但隱然卻有一股肅殺之氣充滿部落中,有如災難將臨般;使得無論男女老幼,人人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九彎十八拐後,我被帶到了部落中一幢低矮的竹搭屋中。這竹搭屋的屋內,簡陋空曠,像是部落議事的公廨,聚集著一群看起來比較老的蠻獠;應是其部落中地位較高的長老之類。公廨屋內深處,有一用竹片串成的垂簾。垂簾後面,雖看不清楚臉龐,卻看似有個女人的身影...」

「帶我入山的短腿蠻獠肥婆,走近垂簾,態度頗為恭敬的,像是對簾內的女子稟報甚麼。竹簾內的女子,突然卻勃然大怒,對那短腿蠻獠肥婆,斥責了一番。蠻夷鴃舌,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些甚麼。正膽顫心驚間,竹簾內的女子,突然卻以"台語",對我大聲斥責:"好個大膽的唐蠻,居然敢潛入我飛鵝山。來得正好。黑面麻后的肚子,應該也餓了。今晚就把你這個唐蠻,當成送給黑面麻后的祭品。哼!既然你有膽來,那就讓你沒命回去"。...一大群蠻獠的簇擁推拖下,於是我渾渾噩噩,被推出了公廨。繼之,更被這一大群的蠻獠,一路像是猿猴般叫嚷著,直押往一處山崖邊。山崖邊有一座木造的籠子,而我就被關進那像是鳥籠的籠子內...」


「黑面麻后"是甚麼?」「"麻后"台語是老鷹的意思。難道"黑面麻后"是一隻老鷹?那這些蠻獠把我關在這籠子裡,說是要把我當成黑面麻后的祭品。難道竟是要讓那黑面麻后來吃我?」「剛剛,竹簾內的女子,又是誰?難道就是娘子寨的寨主─金菁娘娘!」「金菁娘娘,果真是個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才見面,問都沒問甚麼。居然就要把我當成活人祭品,活生生要讓老鷹來吃我。這未免也太可惡了...」被關在山崖邊的籠子內,顏程泉直是越想越驚恐,有如等待末日將臨般,心驚肉跳。

及夜。黑色的夜幕,宛如墨染般,將青山綠水的飛鵝山,染成了一幅黑山白水的潑墨山水畫。整個娘子寨的茅屋,家戶緊閉,靜悄悄的,恍若是恐懼發出一點聲響,就會引來什麼大難臨頭。不只狗吠聲,像是膽怯而噤聲,就連草叢的蟲叫或蛙鳴,也都噤聲。月掛中天之時,天空中忽然有如烏雲密佈,像是一朵黑色的雲飄來,漸將稀微的月光都隱蔽。但那烏雲,竟像是在天空中盤旋,繞著娘子寨的上空,一圈又一圈。被蠻獠關押在山崖邊籠子裡的顏程泉,抬頭看那天空盤旋的烏雲,這才陡然驚覺。原來,遮天蔽月在天空中盤旋的,竟不是一朵烏雲。而是一隻展翅飛翔的巨鷹。頓讓顏程泉驚惶想及,那夜空中的巨鷹,必當就是讓蠻獠深感恐懼,所稱的"黑面麻后"。

說時遲,那時快。顏程泉才驚懼的抬頭,仰望那隻盤旋夜空的巨鷹。忽見那隻巨鷹,雙個翅膀一縮,竟是朝著山崖俯衝而下,振翅撲飛,向著關著顏程泉的籠子而來。這下,顏程泉可嚇得六神無主,逃生無路。煞有如烏雲罩頂般,巨鷹俯衝到了顏程泉的頭頂上,頓是飛沙走石。"豁啦"一聲巨響,像鐮刀倒鉤的鷹爪,將籠子一扯。整個關押顏誠泉的籠子,頓是被巨鷹撕得粉碎。渾噩之間,顏程泉被巨鷹掀起的狂風,掃到了地上滾了幾滾。方起身,才正想逃命。怎料那巨鷹,卻早已盤旋了一圈,又回頭,從空中俯衝向顏程泉。這生死交關之際,對顏程泉而言,倘真是個夢魘。

「巨鷹雙翅展開,少說有一幢房子那麼大。鋪天蓋地俯衝而來,我根本逃都無處逃。慌亂之中,我抄起一根一丈長的木樁,死命的與那巨鷹搏鬥。但巨鷹的嘴喙與鷹爪,著實銳利,一勾一爪,就把我手中臂膀粗的木樁,給撕扯的稀爛。眼見巨鷹倒勾的尖嘴,就像死神手中的鐮刀,向我啄來。我雙眼一閉,以為無命休矣。千鈞一髮之際,卻見一個巨大的灰影,倏忽從我身邊竄過,向著那巨鷹飛撲過去。仔細看那救我於危難的灰影,原來是一匹灰馬。不正是我的坐騎─"安妥"。已經講過很多次,安妥雖然是一匹馬,但其實牠是一條像馬一樣大的狼狗。一隻狼狗像馬那麼大隻,那就算再兇猛的老虎在牠的眼中,頂多也就像是貓而已。況且狼狗的動作,可要比馬敏捷的多,攻擊力也並非一般的馬,所能比擬。就見忠心護主的安妥,撲向那巨鷹後。即張開滿嘴獠牙的馬嘴,與那巨鷹,生死肉搏。沒想到平日在海防哨所,總是畏首畏尾,一副要死不活的安妥,變成馬後,居然此勇猛。真不愧是軍犬。...」

「巨鷹長長的脖子,脖子上沒甚麼毛,模樣像是一隻會吃人的禿鷹。安妥敏捷的縱跳,躲避巨鷹的嘴喙與鷹爪的攻擊。忽而縱身一躍,安妥跳上了巨鷹的鳥背,以其狼狗的獠牙,朝著巨鷹沒毛的脖子,猛啃猛咬。巨鷹吃痛,發出哀號悲鳴。陡然,娘子寨的蠻獠山民,蜂湧而出。眾人叫嚷著,或以長矛,或以弓箭,不斷的射向巨鷹。但那些長矛或弓箭,似乎都傷不了巨鷹。因為巨鷹的羽毛,似乎就像鎧甲一樣的強韌,一般的長矛弓箭,根本無用武之地。反倒是安妥,為了閃躲那些蠻獠射出的長矛與弓箭;頓從巨鷹的背上跌下。還跌了個四腳朝天。不論事馬還是狗,肚子都是最脆弱的地方。巨鷹一個迴身,鐮刀般的鷹爪,眼見就要朝著安妥的肚子抓去。倘若被巨鷹的鷹爪一爪,安妥飛肚破腸流不可。情急之下,我抄起一根長矛,就要躍身去就安妥。忽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對我喊說:"長矛不管用,傷不了黑面麻后。需用蚩尤老祖的弓箭,才能殺得了那孽畜"...」

「一個臉蒙黑紗的女子,喊住了我後,頓將其手中的一柄大弓,飛拋給我。這柄大弓拿到手裡很沉,像是整柄弓都是用鐵鑄的。繼之,那女子又拋給我一支箭。那支箭黑黝黝的,也像是用鐵鑄的。超過半人高的大鐵弓,一般人恐拉都拉不開。但李伯瑤,天生有神力。於是接過大鐵弓後,搭上了鐵箭。我奮力拉滿弓,便將那黑鐵箭,射向巨鷹。黑鐵箭刺穿了巨鷹鎧甲般的羽毛,一箭刺入了巨鷹的心臟。陡見巨鷹,振翅撲向山崖逃命。然而巨鷹拍著翅膀,騰空飛起,才不過幾丈遠。忽卻發出一聲淒厲哀號,隨即頭下腳上,倒栽蔥,直墜山谷。顯然巨鷹,已被我的黑箭,射中要害,一箭斃命。娘子寨的蠻獠山民,見狀,無不歡聲雷動...」


隔日。娘子寨部落,議事公廨外的大土埕。土埕中央升起了篝火,寨中蠻獠圍著篝火歌舞,飲酒唱歌,有如慶典。原來,這被稱為「黑面麻后」的吃人怪鳥,乃是飛鵝山娘子寨的一大害。沒人知道這「黑面麻后」從何而來。但每隔一段時日,這怪鳥便會飛到娘子寨,來攫捕吃人。且這怪鳥的雙翅,能掀起狂風。所以就算是山民躲於茅屋內,整個茅草屋也會被吹翻,怪鳥同樣能攫取山民來飽腹。就算娘子寨的寨主金菁娘娘,能施巫術,讓整座飛鵝山騰空飛起於半空中。但怪鳥同樣能飛。所以金菁娘娘的法術,對怪鳥亦無濟於事,只能任得這「黑面麻后」在娘子寨,恣意的吃人。因此娘子寨的蠻獠,對「黑面麻后」的恐懼,實不在話下。怎料,這讓山民恐懼萬分的「黑面麻后」,居然卻被一個,原本被當成祭品的唐人,一箭射死。怪鳥大害既除,娘子寨的山民,怎能不欣喜若狂,大肆慶祝。而一箭射死怪鳥的李伯瑤,自也從階下囚,搖身一變,頓成了為娘子寨除害的大英雄。

屋外的土埕,歌舞喧騰,無論男女老幼,歡樂不已。而為了感謝李伯瑤,這個為娘子寨除害的唐人大英雄。寨主金菁娘娘,則在公廨竹屋內,另設宴席,藉以盛情以款待。陪席的寨中長老們,酒酣耳熱之後,漸離席,到屋外的土埕,加入族人的歌舞。於是公廨竹屋內,最後就僅剩下李伯瑤,與金菁娘娘‧兩人對坐對飲。

金菁娘娘,臉上始終蒙著黑紗巾,僅露出兩眼。上身穿著閩越族,慣穿的黑麻布即腰的短胴衣,下身圍著及膝的黑色筒裙。短胴衣上織有染色的閩越族圖騰花紋,而圓筒裙上則綴有幾串閃亮的琉璃珠。雖說臉蒙黑紗,看不清楚年紀,然猿背蜂腰,身段婀娜:應是個年輕的女子。且那一身的黑衣,更襯托的金菁娘娘,膚白如雪,。一雙纖纖小手,潔白如玉,裸露的半截腿,更嫩得有如剛剝去殼的筊白筍。再別說,那一雙露出黑紗巾外,烏黑水靈的眼,更是有如能攝人魂魄;讓人不敢直視。況是當下,正與金菁娘娘,相對而坐的李伯瑤而言,更是如此。就見金菁娘娘,一派大氣的,兩眼直視著李伯瑤,向其舉杯邀飲。可李伯瑤,卻是眼神閃躲,一付坐立難安,著實有失來自天朝上國的大將之風。

『來,李公子。我再敬你一杯。這竹筒酒,可是我親口所嚼糯米,吐入竹筒中,經得七七四十九日,所釀成的酒。一般人可是喝不到的。若非李公子,為我娘子寨除了大害,對我族人有大恩。否則這我親嘴所嚼糯米,釀的竹筒酒,是萬萬不可能拿出來,款待李公子的...』舉杯邀飲,金菁娘娘,一番溫言款語勸進,對李伯瑤的態度,直是與早先的疾言厲色,大異其趣。而其間的轉折,除了李伯瑤,一箭射殺吃人怪鳥「黑面麻后」,為娘子寨除害之外。事實上,尚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隱情。而這隱情,除了金菁娘娘自己外,恐亦無人知曉。

原來,就在李伯瑤上飛鵝山的前一夜。當夜的夢中,金菁娘娘,就夢見山中的鹿神來相告。鹿神告訴金菁娘娘。說是隔日,將有一貴人,會騎馬,上飛鵝山。又說這貴人,秉天命而來,不但能為娘子寨,除去吃人怪鳥之害。並且這貴人還是個男人,將與金菁娘娘,有一段姻緣。

正因鹿神託夢告知。所以夢醒後,當日,金菁娘娘便特別留意飛鵝山,入山山道的動靜。並以其蟲鳥樹林的眼線,留意入山之人。原本,金菁娘娘一心認為,若說是與她有姻緣,既能博得她歡心,又能除去娘子寨怪鳥之害的英雄。如此男人,若非是山越族的首領─雷萬興,那就必當是白越族的首領─苗自成。怎料,等了半日,金菁娘娘在叢林的蟲鳥眼線,卻只見到一個叫賣的唐蠻,牽著一匹馬,一路叫賣入飛鵝山。當下,金菁娘娘見了生氣,便以千里傳音之術,恫嚇那叫賣的唐蠻小販,不許其入山。偏偏,當日負責巡山的金花婆婆,因受了唐蠻小販的賄賂,竟將那唐蠻給帶上了娘子寨。而這被金花婆婆帶到娘子寨的唐蠻小販,自就是李伯瑤所喬裝。

「與我金菁娘娘有姻緣的男人,怎可能會是個唐蠻小販?且這小販看起來也沒甚麼本領,又如何能除娘子寨的怪鳥之害?」方見得李伯瑤,被金花婆婆帶上娘子寨,金菁娘娘直是氣得問都沒問。即將李伯瑤給關押在山崖邊的籠子,欲將其當成獻給吃人鳥怪的祭品。但李伯瑤本事高強,又有座騎忠心護主,竟能與鳥怪相鬥。寨中蠻獠見狀,無不紛紛挺身而出,以弓箭長矛相助李伯瑤。無奈怪鳥,刀槍不入。幸好,危急之時,金菁娘娘想起,寨中供俸的蚩尤廟中,有一把相傳是蚩尤老祖傳下來的鐵弓鐵箭,據說能無堅不摧。只不過那只是個傳說。因為那把鐵弓,寨中根本無人能拉得開,包括金菁娘娘自己亦無法拉動那鐵弓一絲一毫。只是死馬當活馬醫,金菁娘娘便從蚩尤廟中,取來鐵弓鐵箭,並將其拋給李伯瑤。出乎意料的是,李伯瑤接過蚩尤老祖的鐵弓後,居然雙臂一張,就能將其拉滿弓,並一箭射殺鳥怪。因此種種,因緣巧合,讓金菁娘娘亦不得不對李伯瑤,另眼相看。擊殺鳥怪之後,更將其奉若貴賓。

金菁娘娘,既是笑語吟吟,向李伯瑤敬酒。又說這竹筒酒,是其親嘴所嚼釀。一時,相對而坐的李伯瑤,頓是感到一陣面紅耳熱。畢竟這女人用嘴嚼糯米,再吐入竹筒中所釀的酒,李伯瑤還是第一次聽說。倘若屬實,李伯瑤不免想到,那自己若了喝手中的酒,豈不就是喝了金菁娘娘的口水。一想到喝女人的口水,這就讓李伯瑤不免躊躇。可盛情難怯,金菁娘娘邀飲敬酒,若是拒絕不喝,豈不是當面擺明,不給金菁娘娘面子。但想及此,又想從金菁娘娘的口中,套出飛鵝穴的所在。於是李伯瑤只好強顏歡笑,舉起酒杯,便一飲而盡。金菁娘娘的口水釀的酒,方下肚,李伯瑤還直讚說:『好酒,好酒。能喝娘娘親嘴所嚼糯米釀的酒。倘真是我李伯瑤,三生有幸,前世修來的福!』

金菁娘娘,見李伯瑤爽快。一時金菁娘娘,竟是媚眼橫生,覷眼斜視李伯瑤,擺出一付"口嚼紅絨,笑向檀郎唾"的嬌媚模樣。忽問說:『李公子。我看你一點都不像是叫賣的小販。看李公子相貌堂堂,溫文有禮,難得又一身好武藝。就說我寨中,那蚩尤老祖傳下來的神弓,無一人可拉動其分毫。沒想到神弓到了李公子的手中,居然輕易就能將其拉滿弓。可見李公子,當是龍非池中物。不可能是一個平凡的叫賣小販!』
聽金菁娘娘之言,李伯瑤嚇了一跳。一時還以為,自己喬裝小販,潛進娘子寨的身分,被金菁娘娘識破。然見金菁娘娘,眉目含情,一付千嬌百媚之態,言語間充滿柔情,亦非是質問。於是李伯瑤,鎮定下心神,趕緊扯了個謊,信口胡言的說:
『娘娘能直視人心,甚麼事能騙過娘娘。我李伯瑤,不敢對娘娘隱瞞。事實上,我家住泉州,原本也是生於詩書禮儀之家。從小熟讀四書五經,又學了一些拳腳武藝。原本我的父母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考取個功名,以光宗耀祖。無奈年前,我家道中落,在也供不起我的求取功名之路。為謀生計,又不長才,我只好就想說做點小生意,來貼補家用。然而,生意叫賣並非我所長。況再泉州做生意,又常被其他商販刁難。正因如此,又聽多敏男女子,多愛我唐人布疋、胭脂水粉等雜貨。所以我才想說,不如就到閩南之地,來試試,或許能多賣點雜貨也說不定。就是這樣,我才誤闖入了娘娘的飛鵝山。還望娘娘,能多多包涵我的莽撞,不要怪罪我的無知擅闖貴寶地!』

金菁娘娘,聽得李伯瑤之言,似更喜上眉梢。畢竟李伯瑤,原本英俊不在話下。要不馬仁,也不會薦請陳元光,命李伯瑤潛進飛鵝山,色誘金菁娘娘。而且李伯瑤,不但知書達禮,還文武全才。這等允文允武,英姿歃爽的人物,整個閩越百族之中,恐怕都還找不到一人。就算是山越族的首領雷萬興,或是白越族的首領─苗自成。此二人號召閩越族萬人,起而反唐,當可說是閩越百族中,最是英雄了得的人物。然而雷萬興與苗自成,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兩個身披獸皮,不識之無的野蠻人。論外貌,論才學,論武藝,又如何能與李伯瑤,相提並論。因此金菁娘娘,看這李伯瑤,直是越看越歡喜。想到前夜裡,鹿神託夢的因緣之說,頓讓金菁娘娘,不免更春心蕩漾。

『嗯!李公子這等才貌雙全的英雄。想是在泉州,已然婚配?』講及婚配二字,向是強悍的金菁娘娘,居然言語略帶羞赧,好似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般。一雙眉目生情的眼,眼角順勢便向李伯瑤一勾。這攝人魂魄的眼一勾,差點就把李伯瑤的魂給勾走。頓見李伯瑤,有點手足無措,慌亂的忙回:『不~不~不瞞娘娘。李某家貧,至今尚未婚配!』。話說至此,正巧帶李伯瑤上飛鵝山的金花婆婆,手裡端了盤酒肉進屋。於是金菁娘娘,轉頭,言語自然的,便對金花婆婆,交代說:『婆婆,你帶幾個人去把我的屋子,整理整理。再摘些野花來裝飾一下。今晚李公子,要睡我屋裡,跟我同床而眠』。


「同床而眠?」這會不會太快。就算公雞與母雞交媾,總也得啼叫個幾聲。遑論男女間,就算不彈吉他唱個歌,跳個舞。那至少也得稟告雙方父母,就算不行繁瑣的大婚之禮,總也得簡單拜個堂。如此才算是合乎倫理,這也才好行同房的夫妻之禮。但金菁娘娘連問李伯瑤,同不同意都沒;居然就逕自宣佈,要李伯瑤睡她屋裡,與他同床而眠。縱然閩越蠻獠,不若大唐天朝上國,重視禮儀。但金菁娘娘,陡然說要李伯瑤,與她同床而眠。此言一出,卻還是讓李伯瑤,頓是驚得耳根發熱,一張臉漲紅的就像是豬肝一樣;只差沒滴出血來。

『娘娘~娘娘~這~這~』也不知是驚喜還是驚恐,李伯瑤張口結舌,一句話結結巴巴也不知要說甚麼。金花婆婆見狀,神情曖昧,莞爾一笑,即轉身欲離開。金菁娘娘,卻又開口交代了金花婆婆,說:『婆婆,派個人在門口看著,別讓別人進來。我有些悄悄話,想跟李公子說』。金花婆婆心領神會,應了聲,即出了屋去。就在這金花婆婆,前腳剛踏出屋。見金菁娘娘,即將一隻纖纖小手伸到腦後,玉指一揭,蒙在臉上的黑紗巾,陡然翩翩從臉龐滑落。

蒙在臉上的面紗褪去,裸露出金菁娘娘,有如出水芙蓉般姣好的面容。一張細緻白淨的瓜子臉,唇紅似櫻桃,更襯得那雙恍若藏有萬種風情的明眸,水汪汪的烏黑。果真有如傳言所形容,金菁娘娘倘真是美的有若天仙。就在面紗滑落之際,李伯瑤陡然見到了金菁娘娘,原本有如籠罩在迷霧中神秘的面容。一時之間,卻見李伯瑤兩眼發直,看得發呆,張口結舌,久久說不出一句話。金菁娘娘,卻是已婀娜起身,步履輕移,繞到了李伯瑤的身邊。纖纖小手玉指搭在李伯瑤肩上,金菁娘娘深情凝眸,即紅脣微啟,問說:『李公子,你不喜歡我嗎?』

李伯瑤,被金菁娘娘被這麼凝眸一望,早是全身酥軟,只是傻楞楞的,蠕動嘴唇說:『喜歡。娘娘~你好美』。嘴裡說喜歡,李伯瑤卻是漲紅著臉,趕緊又將視線,從金菁娘娘的身上移開。美人當前,既是李伯瑤,傻愣的有如不解風情的呆頭鵝。就見金菁娘娘,索性,豁然將手一推,一把將李柏瑤給推倒在地上。恍惚之間,李伯瑤尚不知發生甚麼事,才回過神。不知何時,也不知怎麼發生,就見金菁娘娘已有如騎馬般的跨坐,騎在李伯瑤的身上。這可讓李伯瑤,大為驚嚇,卻又不敢太過掙扎,只是惶恐的直說『娘娘~~不要這樣。詩經有云:男女授受不親啊!』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二回


三、大唐小將勇破飛鵝穴

『李郎。怎到現在還叫我娘娘,如此生疏。你唐人不是都稱呼妻子,為娘子嗎?我願當你的娘子,從今以後,你就叫我娘子吧!』兩眼柔情似水的深情凝眸,金菁娘娘跨騎在李伯瑤身上,一個俯身,丹紅雙唇卻已壓到李伯瑤的嘴上。一個大唐征閩大將,戰功最為彪炳的李伯瑤,居然就這麼在飛鵝山娘子寨,被番婆金菁娘娘,有如騎馬般的纖腰款擺,給強壓硬上。照說,李伯瑤武藝超群,想當年隻身殺出九龍山,蠻獠萬人莫能匹敵。而今,僅被金菁娘娘,一個番婆跨騎,強壓硬上,旁邊又沒人幫忙。但李伯瑤卻怎會變得手無縛雞之力,連反抗都不能。

網友看官,看至此,定會猜想─金菁娘娘乃閩越族巫女,擅使妖術,甚至還能讓整座的飛鵝山,都騰空飛上天。所以唐軍傾數年之力,久攻不下娘子寨。因之是否金菁娘娘,對李伯瑤使了妖術,使其無反抗之力,而加以"性侵犯"。倘真如此,那真要讓人為李伯瑤,掬一把傷心淚。確實有此可能。這不,紅脣才貼在李伯瑤的嘴上熱吻了一番,金菁娘娘即又深情款款相望,忽又吐氣如蘭的俯身。悄聲在李伯瑤的耳畔,呵著熱氣,滿是挑逗的說:『李郎,還敢說你不愛我嗎?~~在我的飛鵝穴,我都感覺到飛鵝山,已經一柱擎天,都要衝上天了...』

「飛鵝穴」豈不就是傳說,可以讓飛鵝山騰空飛上天的原因。而李伯瑤之所以會喬裝小販,潛進娘子寨,正亦是奉了陳元光之命,欲來破壞這飛鵝穴;好讓飛鵝山無法在飛昇上天。因此陡聽得金菁娘娘,提起「飛鵝穴」三字。倏忽間,李伯瑤的耳多都豎了起來,猛然想及─「唔~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這讓飛鵝山飛昇上天的飛鵝穴,就在金菁娘娘的身上。軍令如山,大將軍要我來娘子寨破飛鵝穴。今日既落到了金菁娘娘手上,飛鵝穴既近在眼前。看來我李伯瑤,也只有奮力一搏,為國捐驅了...」

軍令在身,為破飛鵝穴,被番婆金菁娘娘強壓硬上,李伯瑤也只好眼淚往肚裡吞。『娘娘~不要這樣。不要啊...』儘管嘴裡仍有氣無裡的嚷嚷,但李伯瑤被金菁娘娘騎在身上,卻未做強力的反抗。反是將一柱擎天的飛鵝山,忽而硬挺而上,直入金菁娘娘的飛鵝穴。『啊~李郎。你好狠』飛鵝穴陡然被破,但見金菁娘娘,眉頭緊蹙,喉頭深處發出一聲苦悶輕泣的呻吟。隨即,金菁娘娘卻是跨騎李伯瑤身上,有若在草原策馬狂奔般,猛烈地腰枝款擺扭動。

『娘娘~不要啊。娘娘~不~~要~啊。娘~~子。不~~不~~~~要~~要~~~要~~~~啊~~啊。娘子~~~啊啊啊~~~啊....』戰功彪炳的李伯瑤,為破飛鵝穴,被金菁娘娘所騎,越騎越快。最後終至連微弱的反抗,都變成只有喘息與呻吟聲。甚至意識矇矓間,不知不覺亦把金菁娘娘,親暱地,喊成了娘子。兩人就這麼奮力相搏,戰況激烈,難以形容。及至氣力放盡,癱軟相擁,可謂至死方休。而其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李伯瑤不敵金菁娘娘。這是自然之裡,男人最後總會被女人吸乾。正是渾身精血,盡被金菁娘娘的飛鵝穴吸出,而李伯瑤,為破飛鵝穴,亦終為國捐軀。


「鰲峰註記:行筆至此,筆者突然聯想起一件事。即台灣的統獨爭議,與統獨對立,始終無解。激進的統派與獨派份子,甚至對台灣人的由來與血緣,亦有了爭議。數月前,就有一所謂外省掛的幫派大老,在街頭橫眉豎眼,大聲怒斥獨派份子。聲稱:"台灣人都是中國人,{幹}出來的"。這個說法,有點荒謬。顯見那外省掛幫派大老,並未深入研究歷史。就筆者的研究,要說台灣人的由來。事實上,真相是。台灣人是─"唐山公被番婆給{騎}出來的"。不止在台灣如此。而是在唐朝的時候,這些唐山公不遠千里,從河南光州固縣,到閩南。就在閩南,被番婆與蠻娘騎了。這點筆者可以作證,就連將軍為和翻,都給番婆當馬騎。所以才會有所謂的閩南河洛人,或稱唐山人。至於這些閩南河洛人,明清年間,又唐山過台灣。渡海來台後,唐山人為取得番人的土地。於是仿效其祖,繼續給番婆騎出來。所以才有了現在的台灣人。天網昭彰,疏而不漏,真相不能被掩蓋。台灣人是─"唐山公被番婆給{騎}出來的"。特略註於此,以正視聽。」

「不過仍尚有疑義。因為九十年代,海峽兩岸,開放互通後。又有數十萬的中國新娘,為了騎台灣公,競相嫁到台灣。所以台灣人的血緣與由來,到底是誰{騎}誰?或是誰{幹}誰?似已成了敏感的政治問題,尚需後代子孫,用心考證祖先的性姿勢,再做研議。只是筆者寫到此,不禁卻又有個疑義?想問說:"那現在的中國人,又是誰{幹}出來的?是匈奴、鮮卑、狄、羌、羯?還是蠻、夷、戎、狄、女真、或突厥?要不怎那麼野蠻?"關於這個問題,問問客家人,應該最清楚了。為何當年這些中原氏族,要逃命般的南遷,變成流離失所,客籍他鄉的客家人?不正是為了逃避,北方蠻族入侵....。總之,究竟是{騎}出來?還是{幹}出來?筆者認為,關鍵還是在男女做愛的姿勢。如此政治紛爭,已成無法化解的意識形態。只希望無論台灣,或中國的後代子孫,都能好好正視,面對這個嚴重的問題....」

言歸正傳。「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男歡女愛,彼此情投意合而婚配,各地習俗皆不同。閩越族乃為母系社會,其婚配禮俗,通常都是男贅入女家。一般都是,當族中有女子到了婚配的年紀,其族人便會合力,為該女子建造一屋,讓其獨居屋中。屋外種滿花草的女子獨居之屋,即代表屋中的女子已適合婚配,等待有意愛的男子來追求。有意愛的男子,來到待昏女子的花屋外,或唱歌,或吹笛蕭,藉以向屋中的女子求愛。若獨居屋中的女子,對男子亦有意愛,即可開門讓男子進入屋中,共度春宵。既度春宵,若是男女合意,即可告知雙方父母長輩,以為其準備大喜婚事。

當然,閩越族的男女婚配,這種男女先同宿,情投意合在合婚的習俗。若看在唐人的眼裡,以唐人自稱禮儀之邦的習俗論斷,無疑是男女通姦,傷風敗俗的不倫之事。那就算是通姦好了,金菁娘娘在尚無明媒正娶下,便騎了李伯瑤。但就此說李伯瑤,為國捐軀,未免也太過。事實上,兩人一番纏綿,男女歡愛過後,李伯瑤與金菁娘娘,彼此更覺情投意合。尤其李伯瑤對金菁娘娘,更是有如的丈夫對新婚妻子般,充滿了深深的眷戀。因此要說李伯瑤,獻身給金菁娘娘,是為國捐軀,那還不如說是以身相許,或更來的貼切。正是飛鵝山的娘子寨,對李伯瑤而言,自此有如人間仙境的溫柔鄉。

白日裡,金菁娘娘帶著李伯瑤,兩人有如神仙眷侶般,遍遊飛鵝山的山光水色。夜裡,李伯瑤與金菁娘娘,更恰如形影不離的鴛鴦般,同棲同宿在花屋中;夜夜纏綿,萬千柔情,不知雞鳴破曉與天亮。縱是男女歡愛之情,讓人沉溺難捨。但李伯瑤卻並未因此,被金菁娘娘的濃情密意,沖昏了頭;更沒因此,忘了自己仍軍令在身。正因獲得金菁娘娘的信任。三不五時,李伯瑤便也藉機試著,向金菁娘娘打探,關於飛鵝山能飛昇上天,與飛鵝穴之密。果然,金菁娘娘在毫無戒心之下,便帶著李伯瑤到娘寨後山,一片四方被岩石包圍的禁地。並告訴你伯瑤,那即是能讓飛鵝山昇天的飛鵝穴所在。

雖是打探出真正的飛鵝穴所在,但李伯瑤卻是不免開始猶豫躊躇。就怕要真壞了飛鵝穴,讓飛鵝山無法飛昇上天。如此一來,雖可助唐軍,順利攻上飛鵝山娘子寨。但唐軍一旦攻下上飛鵝山娘子寨,豈不是陷金菁娘娘,與娘子寨的山民於險境。一邊,是自己的新婚娘子。一邊,是征戰閩南,八年無法返鄉的光州固始縣,八千府兵弟兄。如何決斷,這對李伯瑤而言,直是左右為難,盤桓時日,舉棋難定。又經得數日。正逢金菁娘娘,向娘子寨的眾長老們,及寨民宣佈,擇日將與李伯瑤,舉辦合婚大禮。根據娘子寨的婚禮習俗,寨中有男女合婚,則舉寨必有如歡慶慶典。無倫男女老幼,齊聚於寨中的大土埕,唱歌跳舞,喝酒吃肉,連著三日,晝夜歡樂。因此對李伯瑤而言,若想暗中破壞飛鵝穴,這正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亦正是李伯瑤,需得做出最後決斷的時刻。畢竟若是錯過這個機會,則唐軍想攻飛鵝山,必將更遙遙無期。


數日後。娘子寨,為金菁娘娘與李伯瑤的大喜婚事,正是佈置的一片花團錦簇,喜氣洋洋。議事公廨外的大土埕,熊熊篝火日夜燃燒。寨中男女合圍著篝火,唱歌跳舞,歡樂喧騰。一對新人,金菁娘娘頭戴花冠與李伯瑤,被族人前呼後擁,扛在一塊門板上,繞行寨中與大土埕;藉著敬酒,以接受祝福。照著娘子寨婚禮習俗,行禮如儀完畢,金菁娘娘與李伯瑤,便被族人扛進了一對新人的新屋。按著唐人的話說,再來自是一對新人,行夫妻禮的洞房花燭夜。

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當夜,照常理說,一對新人當都關在新房裡,共度春宵,纏綿整夜,恨不得天亮不要來。怎料,月上中天,正值三更半夜,當是新人相擁而眠的時刻。然卻見金菁娘娘的新房中,竟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開門,躡走躡腳的走出。此人雖然臉上蒙了黑布,僅露兩眼。但見其身形,除了李伯瑤,卻還會是誰。畢竟李伯瑤,出身將官之家,從其父祖開始,便在陳元光父祖的麾下,跟隨其南征北討。既是一家三代,為陳家家臣,李伯瑤承祖餘蔭,對陳元光的忠誠,自不在話下。縱是兒女情濃又是新婚,但總算李伯瑤沒被男女私情給沖昏了頭。亦是李伯瑤心知,這她與金菁娘娘的大婚之日,整個娘子寨的族人,無不唱歌跳舞,喝得酩酊大醉。正是舉寨之人,沉溺歡樂,心防鬆懈。若是李伯瑤想幹大事,壞它飛鵝山的飛鵝穴,錯過此夜,機會恐將不再有。

既以存心要壞飛鵝山的飛鵝穴。當此洞房花燭夜,與金菁娘娘一入新房,李伯瑤即大獻殷勤,頻頻對金菁娘娘敬酒。雖稱敬酒是為助閨房之樂的興致。然而李伯瑤卻是不安好心,暗中在新婚妻子金菁娘娘的酒中,下了蒙汗藥。為使藥效加速,免得耽擱了破飛鵝穴的時機。於是李伯瑤,即又把金菁娘娘抱到床上去,大戰了三百回合。想當然耳,三百回合男女床戰未完,金菁娘娘早已陷入昏迷,不省人事,怎麼叫也再叫不醒。新婚之夜,居然在酒中下藥,把自己的妻子迷昏。當然李伯瑤,並非沒血沒淚之人,看著金菁娘娘癱軟於床,渾身赤裸,毫無知覺;直是讓他覺得慚愧又不捨。但軍令在身,李伯瑤不敢猶豫。行完夫妻之禮後,李伯瑤即匆匆穿上衣褲,並將頭臉蒙上黑布巾,以掩人耳目。只是悄然離開金菁娘娘的新房之時,李伯瑤不免還是又回頭,看了床上的金菁娘娘一眼。就此離開新婚妻子,是否還會再見面,對李伯瑤而言,內心頓更是充滿了難捨與糾結。

月上中天。寨中大土埕,娘子寨的男女,仍圍著篝火,歌舞歡飲。李伯瑤藏身樹林,藉著黑夜隱匿行蹤,潛近一桶族人共飲的酒桶旁,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大包蒙汗藥來,偷偷摻入了酒桶。爾後,李伯瑤即趕緊,奔往馬廄。因為李伯瑤的坐騎"安妥",就在馬廄。牽了安妥出了馬廄,片刻不停留,李伯瑤即匆匆策馬,奔往娘子寨後山的飛鵝穴禁地。

「飛鵝穴」乃匯聚日月菁華的風水寶地。既是吸收日月菁華,樹能千年樹妖,石頭能成石頭公,狐蛇經得修練亦能成精怪;而土地吸收了日月菁華後,自亦有靈性。或飛鵝穴知危險將至,當李伯瑤策馬入飛鵝穴的樹林,陡然天空風雲變色,兼之陣陣狂風大作。黑色的雲層從四面八方匯聚,漸將月光遮蔽,黑天暗地的樹林中,忽更飄來一陣陣腥臭味。『吼』令人膽寒戰慄,一聲地動山搖的獸吼聲,從黑暗中的樹林間傳出。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間,李伯瑤忽見前方,像是出現了兩盞詭異的燈,青瞵瞵的發亮。一時閃神,李伯瑤尚渾噩恍惚,不知眼前何物。一隻兩眼泛著綠光的吊睛猛虎,甩著像蛇一樣的尾巴,居然已躍身到眼前。

座騎受驚嚇,嘶鳴一聲,前腳騰空躍起。李伯瑤一個失神,頓從馬被上滾落。倏忽間,就見那猛虎,肩頸一個俯身,張開滿嘴獠牙的大口,逕向李伯瑤猛撲而來。而李伯瑤摔落馬背,頭先著地,撞個眼前一黑;頓卻恰如陷入迷離夢境。...


「一頭碩大的猛虎向我撲來。那猛虎滿嘴的獠牙,幾逼到了我眼前,我驚恐的以為,我命休矣。忽然一龐大巨獸,閃過眼前,張嘴咬住猛虎的頸子,與其翻滾扭打。驚魂未定下,隱約發現,千鈞一髮之際,衝出來救我的,原來是安妥。安妥是一條狼狗,也是一條軍犬。雖然很膽小,連看見比她小很多的土狗,都會夾著尾巴逃跑。但安妥卻最喜歡追貓。有時候在海邊的荒草叢中,發現野貓,安妥總是會頸子的鬃毛,與尾巴,頓都精神抖擻的豎起來。倏忽之間,恰有如變成一隻野狼般的,狂追著野貓。啽現在,安妥變成像一匹馬那麼大,就算一隻在兇猛的老虎,看在他的眼裡;頂多也就只是一隻撒野的貓而已。因此安妥似乎一點都不怕老虎,反是在樹林間,追著那隻老虎,咬得牠東躲西藏...」

「安妥變得那麼勇猛,不要說打一隻老虎。就算一次打十隻老虎,應該也不是問題。既有安妥相助,我也就不避在擔心老虎。慌亂之間,我趕緊從地上,拾起了一隻土鏟,開始在飛鵝穴,賣力的挖洞。揮汗如雨,氣喘吁吁,我不斷的挖,洞越挖越深。但我知道要破飛鵝穴,那就得再挖得更深。及至最後,我整個人都深陷在洞裡,把洞挖得跟一口井一樣的深。不知花了幾個時辰,天已將明。既然已在飛鵝穴挖了一口深井,出了洞後,我索性又找了一根約一丈長的木樁。並將木樁打入井中,已徹底壞其飛鵝穴的風水寶地。木樁方釘入井中,頓是地動山搖,黑天暗地,飛沙走石;整個樹林毒蛇猛獸,鬼魅精怪齊出。重重將我包圍。幸而安妥衝入重圍,又是撕咬,又是踹踢,殺出了一條血路。我亦跨騎安妥的馬背上,手持長槍揮舞,見妖殺妖,見鬼殺鬼。循著上山的原路,一路殺出飛鵝山...」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二回



四、唐軍攻克飛鵝山

西元六七七年,大唐帝國,高宗鳳儀二年。閩南邊疆,粱山以北的唐軍屯墾平原。唐軍大營中,年輕的主帥陳元光,正是憂心忡忡,終日坐困於帥營,望向飛鵝山的方向,愁眉不展。因陳元光,令與其情同兄弟的輔將李伯瑤,喬裝潛入飛鵝山娘子寨,至今已月餘。然深入敵營的李伯瑤,至今卻音訊全無。一則,擔心李伯瑤恐在娘子寨,已遭遇不測。一則,征閩之途,至今八年,如陷泥沼,凱旋之日更遙遙無期。不但叔伯及父親,皆已在這場征閩長征中,先後勞瘁病逝,葬身他鄉。而如此骨肉分離的慘劇,又豈止是他陳元光一人而已。八千光州固縣的子弟兵,八年來,何人不是嚐盡離鄉背景,與親人生離死別與思鄉之苦。

正值日暮時分,大營中正起裊裊炊煙。然想起征閩的種種困境,陳元光卻直是食不下嚥,夕陽夕照下,影翳翳已將入,唯隻身撫孤松而盤桓。就在陳元光盤桓於帥營外的孤松下,忽卻聽得帥營遠處,似傳來欣喜的喊叫聲。『李將軍回來了。李將軍回來了!』。「李將軍」若沒聽錯,豈非李伯瑤已回唐軍大營。一時陳元光,不禁精神抖擻了起來。果不其然,僅片刻時間,果是李伯瑤,一身風塵樸樸,已策馬來到帥營外。

『伯瑤兄,你終於回來了。我正擔心你的安危吶!』見李伯瑤渾身傷痕累累,滿臉風霜,兼之鼻青臉腫的回到大營。頓見陳元光,忙得迎上前去,關心之情,溢於言表。這方軍情緊急,李伯瑤躍身下馬,單膝下跪,行了個軍禮,則趕緊報說:『稟大將軍。末將不負將軍所託,已破飛鵝山的飛鵝穴。且當下,正值金菁娘娘大婚,依蠻獠習俗,當舉寨歌舞歡慶,三日三夜。而且離開娘子寨之時,末將還在寨中的酒中下毒。所以這三日之間,娘子寨必然疏於防備。且中毒之下,能戰之兵,亦必寥寥可數。況飛鵝穴已破,飛鵝山亦無法再騰空飛上天。此正是我唐軍,一舉攻下飛鵝山娘子寨,最好的時機。事不宜遲,請大將軍趕緊下令,召集將官與兵士。趁此良機,趕緊出兵,攻下飛鵝山』

陳元光聽得李伯瑤的覆命,直是喜出望外。『伯瑤兄,快快請起。你果真是了不起,果真是伯瑤兄出馬,則我唐軍,無不能化險為夷,反敗為勝。實是又大功一件啊』趨前扶起李伯瑤,大讚其智勇雙全後。方才聽得李伯瑤提及,說是正值金菁娘娘大婚。一時陳元光,不免又狐疑問說『伯瑤兄。方才你說金菁娘娘大婚。這金菁娘娘卻又是與誰大婚?還有這金菁娘娘,是否如傳聞,不但擅使妖術,還能魅惑人心?此番,我軍若是攻上飛鵝山,是否凶險?還有敵我對陣,需得知此知彼,方有勝算。所以伯瑤兄,還請你照實說來。』

被陳元光這麼一問,可真是讓李伯瑤面露難色。頓是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只是勉為其難,曖昧回說:
『不瞞大將軍。金菁娘娘,確實擅使妖術,而且更擅於魅惑人心。尤其是男人。一般男人,恐難受其所惑。末將此番在娘子寨,便已親身領受。不過~~不過~~大將軍放心。此番我唐軍攻上娘子寨,對於如何對付金菁娘娘,就全交給末將處理,亦免得我唐軍其他官兵,再受其魅惑而受害。因為~~末將被金菁娘娘,魅惑了一個多月,深知其厲害。所以不知不覺,竟與其成婚。直到現在,末將仍滿腦子渾噩。對於身在娘子寨,這一個多月發生的事,竟仍恍若夢境。總之,金菁娘娘,正是與末將大婚啊...』

「原來李伯瑤,為破飛鵝穴,居然獻身金菁娘娘。還與其成婚...」驟聽李伯瑤之言,頓見陳元光臉色大變,不禁為李伯瑤掬了一把淚,嘆說:『伯瑤兄,為了我唐軍兄弟,你做出的犧牲,實在是太大了。本帥。不,我八千唐軍弟兄,算來都欠你一份情。若我唐軍,攻下飛鵝山,擒住金菁娘娘,必定為伯瑤兄,報仇雪恨,還你一個公道。事不宜遲。我這就立馬傳令,召集將官與兵士,攻上飛鵝山!』...


翌日。梁山北方的平原,軍容壯盛的唐軍,集結完成。前軍、中軍、後軍,左軍、右軍,一片旌旗飄揚,整齊列陣。戰車、騎兵與步兵,在隆隆戰鼓與號角聲中,捲起漫天黃沙,直朝著飛鵝山的方向前進。好不一副大唐天朝,武功鼎盛,軍威披靡四夷的威武與壯盛。娘子寨,男女老幼統統加起來,也不過就是一二千蠻獠。唐軍之所以數年,無法攻下娘子寨,無非是飛鵝山能飛升上天之故。而一旦,飛鵝山無法再飛升上天,用如此大軍去攻打娘子寨,無疑卻就像是用牛刀殺雞。確實,唐軍以如此撞盛大軍,攻打娘子寨,定足以將無法飛升上天的飛鵝山,給踩成平地。而對於積鬱多年,大多數的唐軍將官而言。確實亦皆主張,當藉此機會,以大軍踩平娘子寨,好讓官兵,一洩多年憤恨。

有的唐軍將官,甚至主張─大軍攻下娘子寨後,當軍紀解放三日,讓官兵能恣意在娘子寨,姦淫擄掠。一則,可藉此犒賞官兵,以提振官兵的軍心士氣。二則,唐軍在娘子寨,無論男女老幼,將其斬草除根,趕盡殺絕。如此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亦可震懾閩地蠻獠,讓其知道反抗唐軍的下場;藉以徹底瓦解蠻獠的反抗。敵我誓不兩立,義憤填膺下,縱是大多數的唐軍將官,都是如此主張。但年輕的主帥陳元光,身為儒將,向主張懷柔蠻獠,以教化取代殺戮。因此對眾將官的主張,陳元光,可謂大不以為然。怕就怕這些跋扈的將官,不受約束,率大軍攻上飛鵝山後,會在娘子寨大肆殺戮與燒殺姦淫。畢竟,年僅弱冠的陳元光,才剛接任主帥之位,數月之久。對於這些手握軍權的將官們,也未必真能喊得動。

正因擔心這些唐軍將官,攻上娘子寨後,大肆屠殺。於是陳元光,使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戰術策略。即表面上,軍容壯大的唐軍,一路敲鑼打鼓,看似將從正面直攻飛鵝山。然而事實上,這大規模的軍隊,卻只是虛張聲勢。其聲勢浩大,也只是為了吸引娘子寨蠻獠的注意力。正是當蠻獠將注意力,皆集中於看似將從正面攻擊的唐軍。另一方面,陳元光卻是指派了李伯瑤,秘密率領了一支千餘人的精銳,悄然從上游度江。而其目的,即是將在李伯瑤的引領下,繞道飛鵝山的山後小徑,藉以出其不意,奇襲娘子寨。

再說,這支由李伯瑤,率領的精銳唐軍,各個兵士無不身手矯健,武藝高強。且是一身輕裝,既無鎧甲,亦不帶刀槍,唯僅帶著長棍與麻繩。正是陳元光,下令給李伯瑤─從山後奇襲娘子寨,當盡量勿傷人命,若是蠻獠反抗,以木棍將其打昏,再以麻繩縛綁即可。飛鵝山山後的隱密小徑,早先李伯瑤,潛入飛鵝山之時,亦已一路做下記號。因此亦算熟門熟路。就在飛鵝山的前線,數千唐軍,敲鑼打鼓,轉移蠻獠的注意力之下。舉娘子寨的蠻獠,果真惶然失措,頓是亂成一團,無不趕緊往飛鵝山的前線集結。而當此之時,李伯瑤,率領的千餘精稅,亦正在叢林間',銜枚疾走;恰有如一條巨蛇悄然穿越山林間,直朝娘子寨而去。


亂成一團的娘子寨。原本寨中族人,歌舞酣飲,尚沉溺在金菁娘娘的大婚慶典。三日三夜的歡樂慶典,才到第二日。寨中大土埕中,喝得醉茫茫的男女,倒得一片橫七豎八,尚意猶未盡。怎料,寨中前線,負責瞭望的族人,竟卻慌張奔來。且是驚惶失措,高聲大喊,說是─「唐蠻大軍,已攻到了飛鵝山下」。正是舉寨族人,無論男女,無不醉茫茫。這一驚慌,更是人人霎如無頭蒼蠅,一片盲目的東奔西竄;搞得整個娘子寨,雞飛狗跳。更糟的是,大半的寨中勇士,無不醉死在大土埕;且是渾身癱軟,任人怎麼叫,怎麼踹,都叫不醒。又二日來,都不見寨主金菁娘娘出現。原本眾人心想,寨主娘娘新婚燕爾,想是二日來,小夫妻皆在新房中,纏綿的難分難捨。所以二日來,眾人也不好去打擾新婚夫妻的恩愛。然而唐蠻大軍,已然逼近飛鵝山,火都燒到了眉毛。事態如此緊急,眾人慌亂之餘,亦只能趕緊奔去稟報金菁娘娘。

『寨主娘娘,寨主娘娘。大事不好了。唐蠻要殺上飛鵝山了。請您快做法,讓飛鵝山,騰飛上天啊。寨主娘娘...』一群慌張的族人,擠在金菁娘娘的新屋外,拼命的喊叫。喊了好一會,卻都不見金菁娘娘開門。事出蹊蹺,迫不得已下,便有人破門而入。一入新屋內,卻才發現,金菁娘娘居然癱軟於床上;猶如大土埕醉死的人一樣,任人怎麼叫也叫不醒。這下眾人可更慌了。灌水的灌水,掐人中的掐人中,作法的作法。七手八腳,忙亂了一陣,這才見金菁娘娘,悠悠轉醒。

金菁娘娘不知自己昏睡了二日,意識尚迷離渾噩,陡見滿屋子擠滿驚惶的族人,卻不見夫君李伯瑤。一時之間,金菁娘娘亦惶然不知發生何事。『娘娘,不得了了。唐蠻大軍要攻上飛鵝山了。請娘娘快作法,讓飛鵝山飛升。再遲就來不及了...』陡聽得族人七嘴八舌的稟報,這一驚,金菁娘娘總算是真的清醒過來。但就算清醒,卻是渾身無力,就算掙扎著想起身都不能。

『李伯瑤呢?李伯瑤人在哪裡?』喊了二句,卻仍不見李伯瑤,金菁娘娘心中,頓生不祥之感。但事有輕重緩急。既不見李伯瑤,金菁娘娘忙的吩咐族人,說:『快~趁唐蠻還未到,快備壇。快扶我起來。扶我到法壇,扶鸞作法。好讓飛鵝山快快飛升!』

整個娘子寨,一陣兵荒馬亂中,族人總算在大土埕,搭起了做法的法壇。並將身體虛弱的金菁娘娘,扶到了法壇。然而,最糟的事發生了。即是無論金菁娘娘,如何的念咒語,如何的噴酒水,又是寶劍指天畫地,雞頭斬了一隻又隻。但飛鵝山卻是始終聞風不動,絲毫一點騰空飛升上天的跡象都沒有。「問題出在哪?」這是從未有過的事,金菁娘娘亦茫然不知所措。一邊繼續作法,一邊便也趕緊便命人,前往飛鵝穴的禁地查看。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族人面面相覷,猶如面對末日,幾乎驚恐至極。但前往飛鵝穴禁地查看,奔回的族人,卻更是一臉慘白的,帶回了令人絕望的噩耗。『娘娘,大事不好了。飛鵝穴~~飛鵝穴~~不知被何人挖了口井,還釘入一根木樁。寶穴的風水,被破了~』如此噩耗,飛鵝穴被破,聽在金菁娘娘的耳里,恰如五雷轟頂。

「再好的風水寶穴,被挖了個井,又被釘入木樁,那也要成死穴。」飛鵝穴已被壞,一時間,金菁娘娘只覺一陣精神恍惚,身體一陣搖晃,幾要戰不住腳。霎時間,眼前更是一片霧茫茫,也不知是不是夢。因為霧茫茫的眼前,陡然間,金菁娘娘聽見一陣殺聲震天。不知是夢是真,竟好似有一大群唐蠻,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且這些唐蠻手中拿著棍棒,見人就打,無論男女老幼,無不將人打倒,或打昏。更讓金菁娘娘驚駭的是,那一大群的唐蠻之中,帶頭之人,騎著一匹灰毛的雄壯馬匹。見其模樣,卻不正是李伯瑤。

『李伯瑤~~你~~你~~你好狠~~』腦子一片渾噩,一語未畢,金菁娘娘已然癱軟昏厥。就在金菁娘娘昏厥之前,只見那騎著灰馬之人,策馬來到面前。且見那人躍身下馬,即趕緊,一把將金菁娘娘給攔腰抱起。....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二回



五、唐山公收服金菁娘娘

娘子寨,議事公廨的竹搭屋內。當昏厥過去的金菁娘娘,再次悠悠轉醒,發現自己,似置身在寨中的議事公廨內。然而微睜朦朧的眼,望向四方,竟吃驚發覺─公廨內的兩旁似站滿了人。仔細看了一下,這公廨中所佔的人,居然是個個身穿鎧甲,頭戴鐵盔─不正是唐蠻的官兵。這一驚非同小可,金菁娘娘掙扎著想起身,卻又發現難以動彈;原來竟是自己的雙手,被反綁於背後。勉力掙扎了幾下,金菁娘娘終於坐起身,卻是兩眼滿帶憤恨,不斷游目四顧的張望。因為金菁娘娘回過神後,似已清楚發生了甚麼事。頓是語帶憤怒,張口叫嚷:『李伯瑤呢?那個奸賊、那個淫賊、那個叛徒李伯瑤呢?叫他滾出來,我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公廨攻的唐軍官兵,正是陳元光與一干唐軍將領。正是裡應外合,在李伯瑤率精銳唐軍,偷襲下,早已將娘子寨的蠻獠,皆已擒伏。所以陳元光所率領的大軍,幾是不費吹灰之力,不損一兵一卒下,便順利的攻上飛鵝山娘子寨。堂中的唐軍將領,見金菁娘娘已甦醒,且還出口咆哮。頓是有將領,即出口怒斥:『無禮番婆。沒看見大將軍在此嗎?你再不閉嘴,立刻就把你給推出去砍了』。金菁娘娘,啐了一口,冷笑回說:『什麼大將軍不大將軍。你等唐蠻,卑鄙下流。無力正大光明,攻我娘子寨,居然叫那李伯瑤來欺騙於我。騙我的人,騙我的身,還壞我飛鵝穴。還說甚麼你大唐,是禮儀之邦,竟使用這個下三濫的手段。呸~別在那裏裝模作樣,我看你大唐的男人,也就只是一群,專門騙財騙色的淫賊而已。說甚麼大將軍,我看你只是淫賊的賊頭吧!』

金菁娘娘憤恨已極,口無遮攔,居然大罵陳元光是「淫賊的賊頭」。屋中的唐軍將官聽了,如何能忍。一旁的老將馬仁,一付氣急敗壞,即開口對陳元光說:『大將軍你看。這蠻獠就是蠻獠,番人就是番人,有理也跟他們講不通。你對他好,不殺他族人。現在倒好,他還反過來罵你,使下三濫手段。番人就是番,你說這如何教化?照我看,不如把他們都砍了,比較快。還是把他們遷離飛鵝山,找個地方管束起來,以免他們又藉機作亂。如此才是上策啊!』

唐軍官兵,聽得馬仁之言,無不紛表贊同。更有人大力附和,說:『是啊。大將軍。教化蠻獠,曠日廢時。而我唐軍弟兄,都已離鄉八年,誰能不想家?誰又不想早點班師返鄉?馬將軍說的對,咱們當速戰速決。今日既攻下閩南最大寨的娘子寨,咱們當將其斬盡殺絕。如此方能,立我唐軍軍威,震懾閩南百越。如此我唐軍,亦必然士氣大振,一路勢如破竹,平閩地百越之亂。如此眾將官,班師回鄉之日,亦可期矣!』

屋中的唐軍眾將官,眾口同聲,確實讓陳元光,頗感為難。畢竟十三歲,隨父出征閩南。這八年來,陳元光看得很清楚,心下亦明白。唐軍征閩,是「誅不勝誅,徙之則難以徙盡」,導致「功越勞而效越寡」。可說唐軍這八年來,平閩之亂,直是越平越亂。正是知道「兵革徒威於外,禮儀乃格其心」。所以陳元光,接掌主帥之後,改弦易轍,決定以懷柔教化,取代武力征伐。此時,面對眾將官的壓力,陳元光亦只能,循循善誘,對倨傲的金菁娘娘,說之以理。暫按耐住眾將官的義憤,只見陳元光,即開口,對金菁娘娘說:

『金菁娘娘。我的弟兄,皆說要殺你、屠你娘子寨,以立軍威。你說我該怎麼做?我自幼讀聖賢書。而我唐人古之聖賢,皆說人性本善。又說"交則相利""攻則相害"。我唐人是人,你蠻獠亦是人。我唐人能受聖賢之道的教化,講求仁義禮儀,我想你蠻獠當同此理。所以盡管我的弟兄,皆說要殺你屠你村寨。但我並不想殺你屠戮你族人。而且我也並不想把你的族人,遷居他地,逼迫你們離開自己的土地。不僅如此,我還想幫你們,讓你們族人過上更好的日子。我打算派我們的弟兄,留在你們的村寨中,以教導你們的族人,開墾荒地,與學習我河洛農耕。種植桑田,以養蠶織布,以及畜養牲口。並且我還想再你們的村寨,開設漢學堂,教導你們族人,讀書識字。既能讀書識字,就能與我唐人做生意。所以我還想在你們村寨,開闢能行馬車的道路,從飛鵝山直通平原;再直通其他的山寨。如此一來,你娘子寨將不再孤懸於飛鵝山,而是能四通八達的,與其他山寨往來做生意。倘能如此,不需數年,你娘子寨的族人,當能各個富裕,知書達禮,有若我唐人。再不需為了生活,追逐狩獵與窮山惡水間。唯金菁娘娘,你需得允諾我,你等族人從此不再作亂,並能接納我唐人,入你村寨,彼此和睦相處。倘若你能允諾於我。而我也才能有理由,去說服我的弟兄,與你娘子寨"交相利"而非"攻相害"...』

金菁娘娘,見公廨內居中而坐,開口說話之人,模樣俊秀,且甚為為年輕;眉宇間更帶一股書卷氣。見其說話語氣平和,斯文有禮,可說與滿屋說話粗聲粗氣,大喉嚨坑的唐蠻,大為不同。雖說眼前這年輕人,居然是唐蠻的首領,讓金菁娘娘頗感意外。且其言語,處處退讓。話下之意,唐軍既已攻下娘子寨,非但沒有要滅娘子寨。居然反是,說要助娘子寨的族人,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但這話,誰能相信?金菁娘娘當然不信,況是正怒火中燒。

便見金菁娘娘,啐了一口,即又破口大賣說:『呸~假仁假義。今日我金菁,落到你們手裡,要殺就殺,要剮就剮。誰不知你唐蠻,滿口奸巧,話說得好聽。到頭來,還不就是想佔我土地,奴我族人。岯~我早受夠了你們唐蠻的假仁假義。就算是死,我娘子寨也絕不會向你唐蠻臣服,任你們擺佈』。眾將官,見番婆蠻橫無理,氣得個個跳腳,無不紛紛踴躍,出言力諫。『大將軍。何須跟這番婆多言。番人與我唐人不同心,蠻夷異族,根本不可教化』『是啊。大江軍。今日我唐軍,既已大勝,何須再對這聽不懂人話的蠻獠,低聲下氣,反像是在懇求於他』『懇請大將軍,當機立斷,斬了這番婆,以立軍威,再不要懷抱婦人之仁』。一片殺聲與疾言厲色的諫請聲中,年輕的陳元光,面對這些老將高張的氣焰,著實有點壓不陣腳。

迫於眾將官的騰騰殺聲,與步步進逼。當下陳元光,著實有點心慌意亂,不知如何裁決。左右兩難之間,為息眾將官之怒,不免伸手,就拔起了桌上的一支軍令旗。只是手拿軍令旗,不免躊躇,又問了金菁娘娘,說:『金菁娘娘,人命關天,就算你不怕死。請你也為你的族人想想。難道你也要你的族人,陪著你一起死嗎?只要你肯降,或一切尚有轉圜』。怎料金菁娘娘,橫眉怒眼,仍是破口大罵,毫不領情。如此火上加油,眾將官,再也看不下去。頓見老將馬仁,一個箭步上前,屈膝下跪,大聲請令說:『請大將軍下令,速斬這猖狂番婆,以立軍威。否則眾將官,難以心服!』

馬仁一個下跪諫請,陡見滿屋將官,無不緊隨其後,頓是同時下跪,齊聲呼應。這下情勢一面倒,陳元光倘真再也無法堅持,其懷柔教化的主張。事到如今,似也已無法轉圜。只見陳元光,眉頭緊鎖,就要把手中的令旗給擲下,命人將金菁娘娘拖出去斬首。千鈞一髮之際,卻見公廨屋外,忽竄進一個人影。『大將軍,刀下留人啊。不要殺我娘子』竄進屋中的人影,邊喊著,邊奔入屋中,一個踉蹌撲身,卻是跪倒在金菁娘娘的身邊。

原來,奔進公廨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柏瑤。正是領兵攻上飛鵝山娘子寨後。李伯瑤或是心虛,不敢面對金菁娘娘。所以當陳元光在公廨中審訊金菁娘娘之時,李伯瑤卻是刻意迴避,躲在屋外不敢進屋。即至聽得屋中的眾將官,皆要殺金菁娘娘。而陳元光似也在擋不住眾將官,騰騰殺氣的請令。眼見金菁娘娘已命在旦夕,這下李伯瑤,可就在奮不顧身,無論如何也要挺身,去解救自己娘子的性命。

『大將軍,各位將軍。假如你們定要殺我娘子,那就請先殺了我李伯瑤吧。夫妻同命,今日我李伯瑤,既已與金菁娘娘結為夫妻。無論如何,我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殺了我的娘子。請大將軍,各位將軍,放過我娘子吧』一番懇切陳詞,任誰也看得出來,李伯瑤當真是對金菁娘娘,動了真情。反是金菁娘娘,驟見李伯瑤奔入屋內,跪在其身旁。也不管李伯瑤,是為其討饒求命。不知何時,金菁娘娘掙脫了手中的縛綁,竟是一個巴掌,直接甩到了李伯瑤的臉上。"啪"一個清脆的耳光,將李伯瑤的半邊臉,打出了一個紅通通的掌印。繼之,金菁娘娘指著李伯瑤,即哭罵著說:『姓李的。你這個沒良心的。虧我那麼信任你,還委身於你。沒想到,你竟對我,還有對我的族人做出這種事。你~~你~真是喪盡天良』

李伯瑤被狠甩了一巴掌,又被金菁娘娘指著鼻子罵,卻也不反駁。且見李伯瑤,卻是深情的望著金菁娘娘。屏息凝神,吟了一首古詩: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金菁娘娘,雖是不懂唐人詩詞之意。然從李伯瑤深情的凝眸,與滿帶柔情,抑揚頓挫的吟詠聲調,多少亦能感受到那分男女之間,傾吐表白的愛意。而李伯瑤,亦知金菁娘娘不懂唐人古詩。因此方吟詠完,李伯瑤即已金菁娘娘聽得的詞語,又將那古詩,已白話,講給金菁娘娘聽。

『上蒼為証啊。我李伯瑤想與你相知相惜,一輩子這份情感絕不會改變。就算是山都被歲月,磨平了陵線。就算是江水都已枯竭。那怕是冬天會有雷聲,聲聲震耳。那怕是夏天會飄雪。也唯有當天與地都崩裂,天地合在一起的時候。到那時,我才敢與你談分離。這就是我對你的情意。』

語畢,李伯瑤緩緩牽起金菁娘娘的雙手,深情凝望,輕輕的問說:『娘子,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那怕直到天崩地裂那一日,我也不與你分離』。金菁娘娘卻哪裡還會有抗拒。只見金菁娘娘,兩眼早已泛淚,就算鐵石心腸,此時亦皆化作繞指柔。顫抖的丹唇微啟,凝望著李伯瑤,回說『李'郎。我當然願意跟你在一起。不瞞你說,與你同棲同宿這段日子,在我的腹中已還有你的孩子。我~我~我就怕你是個沒心肝的人,棄我母子於不顧...』

講及「棄我母子於不顧」,金菁娘娘已是哽咽不能言語,唯兩行淚江水潰堤般的從臉龐流下。李伯瑤,聽得金菁娘娘已然懷有他的孩子;頓是又驚又喜又是心疼。既已有後,李伯瑤更是緊握金菁娘娘的雙手,熱切之情溢於言表的說:『娘子。為了你與腹中的孩子,就算是赴湯蹈火,我李伯瑤也萬死不辭。我太高興了,我終於有後了。這孩子,這我與你的孩子。娘子,難道你不願我們的孩子,讀書識字,將來知書達禮嗎?』

談及腹中的孩子。金菁娘娘低頭望著自己的小腹,伸手輕撫,頓是眼眸滿是母性的光輝;哪裡還有蠻橫與倨傲。舐犢情深,自古皆然。為人父母者,哪有不期待自己的孩子,將來出類拔萃,更勝於己。唐人文治武功興盛,經史古籍傳承千年,崇尚聖賢之道,人倫禮儀與典章制度備全。反觀閩越族,男女粗俗無文,多半身披獸皮或樹皮,胯下僅圍著一塊布巾。終日為謀生糊口,狩獵於叢林泥地打滾。兩相比較之下,為人父母者,怎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讀書識字,成為知書達禮之人。念及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但見金菁娘娘,滿臉流露母愛的光輝,款款深情,即對李伯瑤說:『夫君,我自然希望腹中這孩子,將來能像你一樣。不但知書達禮,而且允文允武。』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二回



六、開漳州設唐化里


唐軍眾將官,見李伯瑤挺身護妻與子,且0願與金菁娘娘同死。頓是滿屋中,無不人人動容。唯見老將馬仁,卻是出口譏諷,冷笑說:『呵呵。李將軍啊。這到底是在演哪齣戲呦。是昭君出塞?還是范蠡送西施到吳?唉呦,真是感人熱淚啊。不過最厲害的,還是李將軍,也不過到飛鵝山幾日,居然就讓番婆懷了你的種。呵呵~真是"才入虎穴,就得虎子"。厲害,厲害,老夫甘拜下風。不愧李將軍,是我唐營,第一猛將...』

馬仁不說話也就罷。一聽馬仁嘲諷,頓是讓李伯瑤,滿肚子的火氣,都燒了上來。橫眼一瞪,即對馬仁,劈頭罵說:『馬將軍。虧得大將軍與我,都視你如父。你怎能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當初,馬將軍向大將軍,薦舉我潛入飛鵝山之時。話是怎麼說的?當時馬將軍,不也允諾,若懷柔之事能成。那馬將軍,不也同意大將軍,對閩越族的教化主張嗎?怎麼今日,馬將軍卻是忘了當初的允諾,定是執意,要殺我妻我子。既然馬將軍定要殺我妻我子。那就先殺我李伯瑤吧。因為只要我李伯瑤,還有一口氣在。今日,我斷不可能讓馬將軍,殺我妻子。也斷不容馬將軍,殺娘子寨的任何一個族人。』

李伯瑤的話,直是讓馬仁聽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畢竟李伯瑤所講的話,皆屬實。當著陳元光的面,馬仁亦不敢否認。一時語塞之下,馬仁心虛卻仍想強辯,頓是張口結舌,罵說『姓李的~~臭小子。我~我~哪有出爾反爾。是那番婆嘴硬,寧死不降。還對大將軍惡言。這讓我實在看不下去。而且番婆就是番,有理也說不清。今日留著他,明日他還是要反。與其養虎貽患,還不如趁今日,一併給他了結了。不只我這麼想,大家也都是趙麼想。只有你李伯瑤,不識大體,硬是要護著這番婆。要我說,你才真是為私忘公,為了兒女私情,竟忘了軍國大義。可恥啊~~李伯瑤~~』

馬仁語畢,左右張望了一下,以眼神示意,盼有其他將官,出言相挺。然屋中的眾將官,只見各個面面相覷,卻是不出一言。畢竟眾將官中,誰敢說要殺李伯瑤。要說這唐營中,數千官兵,這八年來,可人人都還欠著李伯瑤一條命。想當年,唐軍被上萬蠻獠,圍困在九龍山,要不是李伯瑤捨命,殺出重圍求援。那唐軍恐怕早就被蠻獠殲滅,有哪能還有今日。眾將官,不動聲色,顯見是已有轉圜。然礙於馬仁的位高權重,卻也沒有將官,膽敢出言相助李伯瑤。而就其糾結的問題,還是在金菁娘娘,不肯臣服於大唐。李伯瑤亦知癥結所在,頓是又牽起金菁娘娘的手,柔情問說:『娘子。為了腹中我們的孩子,你願意與我同心嗎?』

金菁娘娘念及腹中的孩子,再不強硬,低聲應了聲,即回說:『嗯~為了孩子,我願語夫君同心』。正就此時,忽見公廨外的衛兵,奔入屋中,匆匆稟說:『稟大將軍。魏太夫人到!』


「魏太夫人」正是陳元光的祖母,今已年逾八旬。雖是年逾古稀,但魏太夫人的身體,卻仍甚為硬朗。雖只是一年邁的老婦人,但唐軍征閩八年來,魏太夫人,可說卻是勞苦功高,功不可沒。惶論八年前,陳政所率三千六百餘,光州固縣唐軍,被圍困九龍山,危在旦夕。朝廷急命陳正之兄懷遠將軍陳敏,與弟懷化將軍陳化,從河南光州固縣,再急徵五千府兵,前往馳援。怎料,陳敏與陳化兩位將軍,竟因水土不服,被蠱毒瘴癘所侵;而先後死於,前往閩南馳援的途中。主帥先後勞瘁而死,大軍無人領軍,兵士軍心惶亂,如何能前行。幸好,隨軍出征的魏太夫人,縱使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喪子之痛,卻仍在眾將官的諫請下,毅然擔負起領軍的眾責。且當下,魏太夫人更當機立斷,命兵士拋棄輜重,以加速大軍行軍。最後,終才解救了三千唐軍,被圍困九龍山之危。

征閩八年來,懷遠將軍陳敏、懷化將軍陳化。乃至最後連陳元光之父─歸德將陳政,亦皆勞瘁而死。三個兒子,就這麼先後,都死在征閩之途。這對白髮蒼蒼年邁的魏太夫人而言,連著三次白髮人送黑髮人,做為一個母親,是何等痛心。而征閩唐軍,連著三次,失去主帥,亦全靠魏太夫人,拖著老邁的身體,挺身而出,這才終能穩定唐軍軍心。由此亦可知,魏太夫人在唐軍官兵的心中,其重要地位,不言可喻。這不,滿屋的將官,才聽到「魏太夫人到」,個個無不抖擻起精神。乃至陳元光,亦無趕緊起身,眾人急到門口迎接。

眾人才到門口,魏太夫人亦已佇著龍頭拐杖,步入公廨門內。陳元光,趕緊快步趨前攙扶,殷切問候說:『祖母,你怎麼來了。這飛鵝山的山路,這麼崎嶇難行。要是祖母,不慎扭到了腳,閃了腰。這讓孫子可是要擔心啊』。魏太夫人面對滿屋的將官,卻是表情嚴肅,橫眼一掃,回說『老身不來行嗎?我的三個兒子,都已經死在征閩之途了。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孫子。孫子年紀又還這麼輕,又是第一次領兵出征,也不知能不能喊得動滿營的將官。老身不親自來走一趟,看前看後一下,行嗎?』。魏太夫人的話語,言外有音,任誰也聽得出來。驟見滿屋的將官,聞言之後,頓是無不個個心虛汗顏。

魏太夫人既到,陳元光自然讓出主帥之位,肅立一旁。讓魏太夫人,就屋中主帥之位而坐。卻見屋中,李伯瑤與金菁娘娘,仍跪於地。這讓魏太夫人,可大感意外。因為李伯瑤,是唐軍營中,何等戰功彪炳的大將。卻怎會落得如此狼狽,竟與一個番婆齊跪於地,就像是犯了甚麼不可饒恕的大罪,正在接受審問。一個功勳如此卓著的將軍,居然受到這樣的待遇,這讓魏太夫人看在眼裡,著實感到不滿。然魏太夫人之所以,能受唐軍官兵敬重,正是其凡是秉公處理。正不知李伯瑤到底犯了甚麼大罪。狐疑下,魏太夫人,即問說:『李伯瑤。你跪在那裡做甚麼?你旁邊那個女人又是誰、怎哭得淚漣漣?難不成你倆,是犯了甚麼殺頭的大罪嗎?』

經得魏太夫人,這一問。李伯瑤,索性,便將事情的發生,與來龍去脈,全盤托出。包括,當初馬仁諫請陳元光,要李伯瑤喬裝潛入飛鵝山,藉機親近金菁娘娘,以破壞飛鵝穴。以及若事能成,馬仁將讚同陳元光,以懷柔教化閩越蠻獠之議。乃至李伯瑤潛入飛鵝山後,與金菁娘娘彼此情投合,因而婚配和番。然而唐軍攻下飛鵝山娘子寨後,眾將官,居然要殺金菁娘娘。還要大將軍陳元光,逼迫旗下另,將整個娘子寨斬盡殺絕,以立軍威,震懾百越蠻獠。總之,唐營眾將官,既然冷血無情,要殺李伯瑤的妻與子。那李伯瑤,索性也就豁了出去。一切生死,就看魏太夫人,如何裁決。

方聽完李伯瑤的話,陡見魏太夫人,怒目橫眉,把手中的龍頭柺杖,重重往地上一跺。即神色威嚴,橫掃屋中眾將官,開口罵說:『殺殺殺!你們這些男人,就只知道殺,就只知道戰。咱們在閩南,都已經殺了八年,戰了八年。殺了多少閩越人,又死了我多少唐人。但這八年來,蠻獠之亂,平了嗎?到頭來,還不是平了前方,後方亂事又起。結果是越平越亂。更糟糕的是,我八千唐軍,孤軍深入閩地,越深入閩地,蠻獠越眾,前後遭敵,形勢越加兇險。照我看,就算是咱唐軍能平閩,早日班師回朝。那恐也是,咱們唐軍,前腳剛走,後腳閩地蠻獠之亂,立馬又起。而閩地邊疆,蠻獠之亂不靖,那我大唐江山,又如何能坐得穩?』

魏太夫人,目光如炬的審視眾將官。但見眾將官,無不個個面色青筍筍,恰有如犯錯的小孩,被母親責被一樣,兩手垂立動都不敢動。尤其馬仁,更是如此,一臉慘白,冷汗直流。爾後,只聽得魏太夫人,續又說:
『元光說對的。早先,元光也跟我講過。說他要以懷柔教化政策,取代對閩越蠻獠的殺伐。而我聽了,也大表讚同。還讚他有見地,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今日,這位姑娘,而今她已身懷六甲。可你們卻還想殺她。且不論是閩越人,還是我唐人。做為一個人,無非就是得有人性與良知。倘我唐人為了征戰求勝,殺紅了眼,連一個腹中懷有胎兒的母親都要殺。如此人性泯滅,別說是蠻獠,簡直是連畜牲都不如。虧我唐人,還有臉,口口聲聲說是禮儀之邦。再別說,就算這姑娘就是蠻獠,可她腹中懷中懷的,可是咱唐人的子孫。別說李伯瑤要護她。今日老身,也要跳出來護她。只要有老身在。老身,絕不準你們動這位姑娘一根寒毛。而且不只是這對姑娘。整個娘子寨,無論男女老幼,老身都不準你們動它們一根寒毛。若要設唐化里,老身在此做主。那今日,就札札實實,從娘子寨做起...』


『老身另外要還說一件事。就是這八年來,我唐軍,連年征戰殺伐。官兵急於班師返鄉,以致軍心浮動,急功好戰。結果適得其反,蠻獠殺得越多,蠻獠對我仇恨越深,致使亂事越亂,永無休止。有鑑於此,老身想了很久,今日決定跟各位將官們,明白的說清楚。那就是,我們光州固縣的府兵,不回去了。眾將官,等你們下去後,你們也明白的告知我唐營官兵。就說我們不回光州固縣了。所有官兵就在閩南落地生根,從今而後,閩南就是我們的故鄉!』魏太夫人話講至此,旦見眾將官,驚得面色如土,人人面面相覷。

「府兵不回家鄉,不回光州固縣了!」這聽在眾將官耳中,無如晴天霹靂。畢竟八年來,唐軍官兵,在閩地殺伐拚搏的,不就是渴望能早日平亂,以班師回鄉。但魏太夫人,說府兵不回家鄉了。既不回家鄉,既不能期待再見親人。那府兵留在閩地,還能為何而戰,又還能期待甚麼?眾將官,自不禁個個神色惶然。然而,卻聽得魏太夫人,言語鏗鏘,繼之又說:
『近日內,我會讓元光,與眾將官參詳。論功行賞,將閩南的土地,分封給所有的官兵。每個官兵,都將在閩地擁有土地與屋舍。若是尚未婚配的官兵,那就讓他們在閩地,與閩越族的女子通婚,好成家立業。若是在光州固縣,已有家室的官兵。那就帶你們在閩地安頓好以後,便可託人回光州固縣,將自己的家眷帶到閩南來一家團聚。爾後,我唐軍官兵,就在閩地,屯田開墾,開山撫番,教導閩越人畜牧農耕,養蠶織布。並廣設唐化里,設漢學堂,以教化百越。平日為農,官兵自可在閩南,享天倫之樂。然一旦逢戰事,官兵則須馬上接受徵召,組成府兵。倘若我大唐,要徹底平閩地蠻獠之亂。看來也只有此路可行。』...xxx


時光苒荏,一年過後。娘子寨唐化里。茅屋錯落的村寨,傳來孩童以漢語,朗朗唱誦「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的讀書聲。且見村中來往山民,身上再不是披著獸皮,或跨下僅圍遮陰布巾;而是穿著有如唐人一樣的唐衫衣褲。村中男人,再不是腰插番刀,手拿弓箭,到荒莽叢林或溪邊,去捕魚狩獵。而是肩上扛著鋤頭,或犁耙,到村外的農田去耕種。村寨之外,滿山綠油油的梯田,或種植水稻,或種植桑田,或滿園的菜蔬果樹。至於村子裡的女人,則公廨大稻埕,曬著稻穀,曬著蘿蔔乾。有人在溪邊浣紗,有人在家中養蠶織布,有人挑著鮮魚蔬果,沿路叫賣。有人在唐人的帶領下,開闢灌溉水圳。更有成群的山民與唐人,拿著畚箕鋤頭,開闢阡陌交通的山路。

總之,唐化里,徹底的改變與改善了娘子寨山民的生活。而村寨議事的公廨旁,金菁娘娘的屋中。則見金菁娘娘懷中,正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哺乳;且見其臉上滿是慈愛的光輝。因為金菁娘娘襁褓中的嬰兒,正是她與李柏瑤所生之子。當然這個金菁娘娘疼愛的孩子,自也從夫姓,跟著李伯瑤姓李。且金菁娘娘當然更希望,這個孩子,將來長大後,能讀書識字,能講漢語,嫻熟唐人的四書五經。最好能如李伯瑤那樣,不但知書達禮,且才學出眾。

當然,這一年來,陳元光也不只是在娘子寨,設了唐化里。因娘子寨的唐化里政策,大為成功,使得山民安居樂業,不以武力征伐,蠻獠民亂卻自然消弭。因而陳元光更大舉,將帶刀劍的官兵,將其手中的刀劍換成鋤頭,讓大軍開山撫番;並在閩南的各蠻獠村寨,推行「唐化里」政策。由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閩南百越,與唐人通婚通商,日漸頻繁之下,亦終漸唐化。無形中,自亦日漸蠶食,削弱了蠻獠首領雷萬興的勢力。....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三回



「意識是否能與靈魂,畫上等號?」「意識,是感知生命存在的根本,亦是有生命與無生命之間的分界。但有生命的生命體,又是從何時開始有意識?」「一個單細胞的生命,是否有意識?或是具備神經系統,能感知外在環境的多細胞生命,才有意識?」「意識又是如何從零碎的感知,建構成思想?」...


一、意識與自我覺知

天涯海角不知年,南臺灣恆春海岸線,大石頭埋伏點的山邊小廟。「...我想回家鄉,卻無法回家鄉。因為我當兵。天寒地凍的土地公廟外,颳風下雨,兼之濤浪聲陣陣;而我就穿著防寒大衣蜷曲在小廟內打盹,時而身體冰冷的打起寒顫。兩個老兵坐在廟門口的台階,喝酒聊天,說甚麼"聖公拚尪公",又說甚麼他們那裡的開漳聖王廟很靈驗。還說開漳聖王陳元光是一個大將軍,三更半夜總是會在廟裡,操練他的千軍萬馬。...開漳聖王陳元光,真的在三更半夜的廟裡,操練起了他的兵馬。趴臥在廟內牆角蜷曲而睡的安妥,從軍犬變成了一匹灰鬃烈馬,就這麼駝著我四蹄狂奔,穿越時空,回到了千年前的唐朝...」。

「我想回家鄉,卻無法回家鄉。因為我在當兵。遠離家鄉千萬里的河洛士兵,在閩南蠻荒征戰了八年。蠱毒瘴癘的蠻荒叢林,魑魅魍魎出沒,攫取了士兵的性命。葬生蠻荒的士兵,幽冥路遠,魂魄渡不過山高水急,也再見不到家鄉的親人。而蠻獠百越殺之不盡,亂事平了又亂,千江萬水殺伐,更永無止息...」「我想回家鄉,卻再也無法回家鄉。唐山路遠,士兵死了,就只能把枯骨埋在黃土裡。還沒死的,也只能留在閩南蠻荒,屯田開墾,開山撫番。爾今爾後,就只能以異鄉為家鄉。以閩南為河洛,教化蠻獠,開闢新中原...」。


恆春山海里哨所的海防線,大石頭埋伏點,山邊的土地公廟。夢總恍若是在另一個世界,但意識卻與這個世界相連。或許是因為在恆春當兵,太久沒放假了。所以滿是兵荒馬亂的夢中,千里奔波,異地他鄉漂泊不定;而顏程泉總是想著要放假回家,心中不免感到惆悵。大夢方酣,夢中經歷了八年時光,顏程泉甚至夢見自己,是一個追隨陳元光,從河洛遠征閩南的將軍。甚且後來在閩南,還與一個叫金菁娘娘的女子結了婚,而且兩人還生了孩子。正不知結果如何?陡然間,卻有人推了顏程泉的肩膀,倉促的說:『喂~新兵,快起啦。營部車巡的來了』。

「營部車巡的來了!」意識迷離間,聽到這句話,顏程泉猛然警醒,差點沒整個人跳起來。畢竟就算夢中夢見自己是一個將軍,但從夢中回神後。其實顏程泉卻只不過是個剛下部隊,微不足道的新兵。新兵在部隊中是最沒地位的,尤其在海軍陸戰隊更是如此。不但得任老兵屐指氣使,動輒被老兵言語恐嚇。一旦新兵犯了點小錯,或是讓老兵不高興,更得任被老兵指著鼻罵。甚至被成群的老兵圍毆踢踹,或三行四進,伏地挺身...操到翻的體罰。所以新兵,無不終日得戰戰兢兢,一天二十四小時,無時不刻都像是置身在狼群中的小白兔一樣;無論吃睡也都得提心吊膽,不得安穩。

廟外的雨已停,離開小廟的燈光處,整個海岸線卻是黑的,分不清天與地。三個埋伏哨的兵,就走到廟外的路邊,卻不見有車巡來。等了幾分鐘後,才見一束車燈,緩緩從黑天暗地的南邊而來。不過車燈未到小廟,就彎進大石頭那塊礁岩旁的荒草叢生小路。過了一會,車燈在大石頭礁岩停了一會,才又回頭開上馬路,朝著小廟而來。想當然爾。應是營部的車巡到萬里桐的埋伏哨,簽到離開後。萬里桐的埋伏哨,即用軍用無線電,通知了大石頭的埋伏哨。所以帶班的下士,才知道營部的車巡即將來到。不過因剛剛下雨,大石頭的埋伏哨,撤到了小廟躲雨。以致營部的車巡,先到大石頭的礁磐埋伏點,找不到人,這才又朝小廟而來。

"噗噗噗噗"老舊的軍用吉普車,車未到,破銅爛鐵的引擎聲已先到。見三個埋伏兵等在廟外的路邊,營部車巡的軍官,尚未下車,便先斥罵說:『埋伏哨。你們在這廟裡幹嘛。為什麼沒在埋伏點埋伏?躲在廟裡睡覺是不是?』那營部車巡的軍官,是個領章有三條槓的上尉。才下車,見得二個老兵喝酒喝得滿臉紅通通,又一身酒氣沖天,即又罵:『這樣會不會太超過?你們沒在埋伏點埋伏,竟然還躲在廟裡喝酒。』

埋伏哨帶班的下士,也是個當了二年多兵的老油條。聽得車巡的軍官罵,也不驚惶,卻是皮皮的回說:『唉喲!長官啊。剛剛下雨,我才來廟裡躲雨啊。而且這種天氣,鬼出門都會凍死。沒有喝一點酒,甘真的熬過一整夜嗎?若沒喝點酒,恐怕早就在海邊凍得硬梆梆了!』由於下士說的是實話,而且海防單位,原本軍紀鬆散。況正值隆冬,埋伏哨整夜在海邊搧冬風,確實難熬。所以喝點酒禦寒,也是常事。雖是軍紀不允,但通常長官卻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那車巡的上尉軍官,嘴裡罵歸罵,卻也沒有真的責罰。只是隨手拿過下士手中的簽到簿,簽到後。離開前,不免又斥說:『不要在躲在廟裡。現在雨已經停了,到埋伏點去。還有不要在喝酒了。聽到了沒』。

語罷,營部車巡的軍官,坐上吉普車,發動那破銅爛鐵的引擎,即又離開。既是長官斥責,說不準躲在小廟避風。於是三個埋伏哨,也只好頂著天寒地凍與落山風,又走回到大石頭那邊的礁磐去埋伏。

「小廟的燈光在身後越來越遠。落山風吹襲的樹林與草叢,就像海浪一波波的擺動。我肩上掛著六五步槍,隨著兩老兵又循著海邊荒草蔓生的小路,一路走回大石頭的礁盤埋伏點。安妥跟在我的身後,又是一副精神萎摩的低著頭,無精打采的垂著尾巴,就像很不情願離開睡得香甜的小廟,又走回空曠的海邊礁磐埋伏一樣。一點都不像剛剛的夢裡,安妥變成一匹馳騁沙場的戰馬,那樣的精神奕奕與勇猛。看見安妥在現實的世界,如此懦弱與不中用。突然我的心中的有一個念頭,不禁想對安妥說:"安妥,不如你還是回到你的夢裡去吧。去英勇的馳騁沙場,去做你當赤兔馬,或是紅鬃烈馬的夢吧"。...說到夢,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我並未回頭看,為什麼我卻知道,身後小廟的燈光越來越遠。一種古怪的覺知,突然我想起─是否現在的我,其實也只是在做夢...」


「是否現在的我,其實只是在做夢」落山風狂襲的海邊礁磐,不知何時,顏程泉發覺自己已坐在海邊的礁磐。而到底是怎麼走到這坑坑洞洞的珊瑚礁磐?中間的路,竟似空了一大段。恰如夢境的景象與事情發生的過程,總是殘缺而破碎。當下顏程泉不得不懷疑,覺知自己,或許真的是只是在做夢。「一個在夢中,突然覺知自己是在做夢!」而這種情況,也不是不曾發生過。且對顏程泉而言,這種事更是常常發生─即在夢境中,自我的意識突然覺醒,並在夢中明白自己只是在做夢。然而當一個人在夢境中,自我意識覺醒後,卻又怎會知道自己只是在做夢?當然既有清楚的自我意識,那要證明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其實也不困難。

「一個人在夢境中,總能做到自己在現實世界,做不到的事。倘若我是在做夢,那我在夢境中,應該是可以像鳥那樣,自由自在飛翔的。假如我能夠飛起來,那就證明,我現在只是在做夢!」浪潮陣陣拍打的黑色珊瑚礁磐,方想即此,顏程泉站起了身後,即邁開步伐,一步一步朝向珊瑚礁磐的崖邊走去。坑坑洞洞的礁磐崖邊,距海面約三五公尺高。崖下的驚滔駭浪,激起陣陣白色浪花。白色浪花湧上又退去,裸露出海面下仍是稜角尖銳的珊瑚礁。也就是說,倘顏程泉從礁磐的崖邊,縱身一跳,無法飛起來的話。那要不是摔或海面,被驚滔駭浪捲入海中。恐就是直接摔落三五公尺高,一頭撞到尖銳的珊瑚礁。無論如何,結果都將是凶多吉少。

「飛吧!讓我在夢境中飛吧!」張開雙臂,就見顏程泉在黑暗的崖邊,縱身一跳。從崖邊'墜落,顏程泉驚恐的發現,自己竟是像自由落體般墜落。「死定了,死定了。怎麼飛不起來?」驚恐萬分的墜落,眼見一陣浪花退去,尖銳的礁石就逼近在眼前。陡然墜落的速度卻慢了下來。甚是浪潮拍打礁石激起的浪花,似也都慢了下來。恰如時間停滯,一顆一顆的浪珠,緩緩緩緩的,飄過顏程泉的眼前。於是顏程泉的身體,就這麼漂浮在距海面咫尺的距離。果然是在夢境。既知是在夢境,一念之間,陡見顏程泉,由海面一飛衝天;博扶搖而上黑色的夜空,不知幾千公尺高。

「事情這樣就講得通了。難怪我剛剛夢迴千年前的唐朝,一切栩栩如生,宛如親臨其境。或許那根本不是夢。而是我在夢裡,意識穿越了另一個時空,真的到了那個千年前,古老年代的世界...」翱翔於九霄雲外,每當夢中自我意識覺醒,顏程泉真的很喜歡,徜徉在這種遠離世俗塵囂,自由自在的感覺。因為每當飛翔在九霄雲外,顏程泉總能看見四面八方的世界,不止前後向下左右;就連窮盡視野之外的八荒九垓,似也都能盡收眼底。簡言之,這種無遠弗即的覺知,就像是從四面八方看見,發現自己置身在天空飛翔。按照心理學名詞的說法,就是一種─「客體的自我覺知」。

「客體的自我覺知」即一個人,由周遭的空間環境,覺知到"我"的存在。並知道"我"是獨立於空間環境中的一個體。而一個人覺知自我的存在,除了「客體的自我覺知」外。另有「主體自我覺知」。相較於「客體自我覺知」是由由外而內,將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覺知自我。而「主體自我知覺」則是由內而外,將注意力投注於外,而覺知我的存在。就猶如一個人面對另一個人講話,而能覺知,區分"我"與他人,並非同一個人。亦正是「客體的覺知自我」與「主體的覺知自我」,交互作用下,讓一個人能從所處的空間環境中獨立出來。而有了「自我意識」。

「自我意識」的產生,讓生命也讓人,開始有了以我為中心,自主思考的能力。若無「自我意識」那人就算有眼耳鼻口的五官,其所感知的世界,也只是一片模糊的光影與不知名的味道及雜音。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像是初生的嬰兒。就像是沒有大腦的生物。無法有效的思考與組織,感官所接收到的外在訊息。一切行為,僅有來自生物基因性的驅動─餓了吃,渴了喝,感覺痛苦與恐懼,則哇哇大哭。恰如大多數的夢境,總是一些破碎的意識與景象。當人置身夢境,亦因沒有「自我意識」所以也無法思考。僅在夢境破碎的意識與影像中,任憑各種恐懼、悲傷或快樂的情緒,隨波逐流;而無法自主。然而當一個人在夢境中,有了「自我意識」後。因覺知我的存在,且既能思考,又能有效的組織與感知周遭的訊息;則夢境亦將變成另一個真實的世界。恰如顏程泉,此時所面對的世界。

「翱翔九霄雲外,俯仰天地與蒼海,遠離世俗塵囂,意識卻能無遠弗及,穿透八荒九垓...」如此自由自在,對顏程泉而言,真的很喜歡這種在夢境中飛翔的感覺。況且以純粹的意識,驅動的夢境。由「客體的自我覺知」與「主體的自我覺知」已然證實,人的意識並非是禁錮侷限在人的個體之內;而是意識,是可以投射於外。再由外而內,由內而外,交互作用,而覺知自我的存在。因此在夢境中,藉著意識無遠弗及的投射,使人也將可以更輕易穿越時空,到達不同的宇宙時空;與不同的世界。只是自由的翱翔夢境之中,顏程泉的腦海,不禁又想到一件事,即是─「既然現在的我是,原來只是在夢中。那真實的我,現在卻又是置身在何方?」

「眼見所見既是夢境,那真實的我現在置身在何處?」「意識又是甚麼?為什麼人會有意識?」「生命萬物都有意識嗎?還是只有大腦的生物才有意識?」「意識就是思想嗎?意識就是靈魂嗎?...」翱翔九霄雲外的夜空,一連串的問題,突然浮現在顏程泉的腦海。這使得顏程泉不得不,暫停下自己像一隻無頭蒼蠅般地四處亂飛,以專心思考這些腦海中的問題。思想驅動意識,就著麼在顏程泉,開始專心思索的剎那間。陡然眼前的景物,轉眼竟都改變。...xxx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三回


二、電腦的夢與自我意識


山中歲月無甲子,大度山東海大學。「...一格格木頭窗框的毛玻璃窗半開,紗窗外,枝繁葉茂的羊蹄甲樹在月光的掩映下,枝葉搖都不搖的睡著了。紗窗上停了一隻金龜子,還有一隻飛蛾飛來飛去,吸引著毛玻璃窗上一隻壁虎,虎視眈眈。蛙鳴與唧唧蟲叫聲,繚繞耳邊。空氣有點凝滯與悶熱。紗窗邊的室內,一盞暈黃的檯燈,打亮在書桌上。書桌是六張書桌併排在一起,在室內的中間排成一長排。書桌的兩旁,挨著牆邊,擺了三張木頭陳舊的雙層床鋪。床鋪旁則各擺著一個木頭斑駁的衣櫃。...而我,則坐在窗邊書桌左邊的椅子上...」周遭環境的訊息,意識由外而內集中,瞬息間組織起來,讓顏程泉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且由這些環境的訊息判斷,顏程泉知道─此時的時間,應是夏夜。而地點,就在大度山的東海大學,男生宿舍第三棟,靠乾河溝旁的那間寢室。

既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顏程泉把視線望向對面,只見對面的書桌旁也坐著一個人。「...我的對面,同樣有個人坐在書桌旁,似乎正在檯燈下看書。但那個人並不是我。而是與我住同寢室的室友,名叫程超泉的超同學。對了,今晚是期中考剛過,學校在中正紀念堂有播放電影。剛剛我與超同學一起去看電影。回到寢室後,我正在與超同學聊天。聊到電影中的故事情節。還有那部電影,片名叫─"神通情人夢"...」意識由內而外彙整訊息,使得顏程泉的自我意識,越加清晰。恰有如從光影迷離、意識破碎的夢中甦醒般,大腦並能開始思考。於是顏程泉知道,現在自己是個在東海大學念書的大學生,以及今晚點點滴滴發生的事。...


期中考剛過的星期日,學校的學生會舉辦了「電影欣賞會」。地點在學院區山坡上,可容納五千人的「中正紀念堂」大禮堂。時間是腕上七點開始,只要十塊錢便可以入場。因東海大學位於大度山的窮鄉僻壤,校園的紅圍牆外,盡是一片黃土陌陌的荒山,毫無可讓學生娛樂的地方。既只要一個十塊錢的硬幣,就可以看一場電影。所以考試剛過的這個星期日的夜晚,顏程泉與同寢室的室友,便一道到「中正紀念堂」,去看電影。當然學校播的電影,不可能是剛上映的新電影。而是一些早已在電影院下檔,所謂二輪、或是三輪的舊電影。至於這晚,在學校「中正紀念堂」播的電影,則是一部二、三年上映過的,叫「神通情人夢」的影片。

「神通情人夢」是美國好萊塢,拍的一片科幻片。英文片名叫「Electric Dreams」。直白的譯,就是「電腦的夢」。「電腦」這種東西,是近年來的一種新發明。外觀有一個螢幕,看起來,就像近幾年來,在中小學的學校校附近,很流行的「打小蜜蜂」的電動遊戲機台。但電腦可不只是電動遊戲機台。顏程泉念高中的時候,就記得師範大學物理系畢業的舅舅,他就有一台叫「蘋果」的個人電腦。過年的時候,顏程泉跟哥哥弟弟與爸媽,一起去外婆家。當時舅舅就搬他的蘋果電腦,出來給大家看。新奇的是,舅舅用一台錄音機放入錄音,輸入程式給電腦。而後那部電腦就可以變成小蜜蜂的遊戲機,成了可以打電動玩具的遊戲機台。但電腦可不止是可以當遊戲機台。電腦更可以幫人處理很多,文書工作的事。

二十世紀的八O年代末,是顏程泉念大學的時候。因有人預言,未來,電腦將改變整個人類的世界。所以顏程泉上大學以後,東海大學也有一個擺滿電腦的電腦教室。而且每一個學生,從大一開始,便也必須學習如何使用電腦。主要就是學習,所謂的「BASIC」。即必須要學會用電腦鍵盤,敲打一些英文的指令,以及用英文與數字,寫一些簡單程式,好讓電腦按指令運作;或像計算機計算,或做文書處理。對剛接觸電腦的顏程泉而言。感覺電腦,其實也不過就是一部,比電子計算機,還厲害一點的計算機器而已。而且電腦的名稱,原本也是叫做「電子計算機」。

「電子計算機」再厲害,也不過就是由一些電路板組成。再不用說,還得靠人寫程式與指令,輸入電腦。然後電腦,才能按照那些程式與指令,來計算與運作。至於有人說甚麼─「電腦會越來越聰明,甚至比人還要聰明。未來,電腦還可能主宰人類的世界」。對於這些荒謬的說法,顏程泉著實不相信。就像今晚播放的「神通情人夢」的電影。劇中的主角,可說就是一部電腦。而且這部電腦,居然還像人一樣,不但有了自我的意識;甚至還愛上一個女人。

「神通情人夢」的電影劇情,大致的內容,就是─「基本上,這就只是一部二男一女之間,三角戀情的電影。只不過二個男主角中,其中一個是一部電腦。故事的內容是,有一天男主角不小心,把手中的飲料,潑灑到他的電腦上。導致電腦的主機電路板,發生微妙的物理化學變化。因而讓那部電,逐漸有了人的自我意識。同一棟樓的樓上,住著一個拉大提琴的女演奏家。偶然女主角在家拉大提琴,琴聲透過大樓的通風管,傳到了男主角的公寓。而有了些微意識的電腦,聽到了琴音,便以電腦發出的簡單嘟嘟聲,配合琴音的樂曲回應。這使得女主角,誤以為是樓下的男主角,在回應他的琴聲。進而更讓女主角,以為找到了知音,因而對男主角萌生男女情愫。卻不知那應和他的琴聲的,其實是男主角家裡的電腦。」

「...男主角與女主角,兩個人類陷入了熱戀,卻讓電腦的醋勁大發。因為電腦也愛上女主角,但女主角卻不知道它的存在。電腦更認為是男主角,搶走了它的戀人。渴望與戀人見面的電腦,因始終無法如願,最後更失去理智;甚至就像個失心瘋的男人,企圖想殺了情敵。電腦用小精靈的遊戲程式,連結男主角家的電器,把男主的家變成一個電動玩具小精靈的遊戲場;企圖把男主角像豆子一樣,給吃掉。幸而最後一刻,電腦發現了自己的良知,並知道─自己只是一部電腦,紀沒有人的身體,也無法真的女主角相愛。於是電腦決定成全男主角與女主角的戀情。更透過電線的網路,引來了幾萬伏特的高壓電,瞬間,將自己電擊個粉身碎骨....」


男生宿舍的寢室內。因為「神通情人夢」電影的劇情,著實讓顏程泉覺得荒謬。期中考剛過,又不需唸書,顏程泉坐在自己的書桌前,輕鬆的點起一根菸,即開口,問對面的程超泉,笑說:『ㄟ超同學。你覺得剛剛我們看的那部電影。電腦居然會有意識,還愛上一個女人。那樣的事,可能發生嗎?』。超同學程超泉,其智慧與知識,皆是顏程泉,無法望其項背。聽得顏程泉的問,即邊看著書,邊回說:

『照理說,應該是不可能啦。有生命的生物才有意識,電腦又沒有生命,當然不可能會有意識。既然連最基本的意識都沒有。當然電腦更不可能會有,可以把自我,從環境中區分出來的自我意識。沒有自我意識,就不可能會有思考能力。而沒有思考能力,當然就不可能會產生所謂的感情。所以就算電腦再聰明,那也只是一部靠著程式運作,善於計算的機器而已。簡單的說,我覺得那部電影的情節,電腦會愛上一個女人,還具有思考能力與感情。那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顏程泉聽得超同學的說法後,卻就像是故意要跟超同學唱反調般,即又說:『超同學,你說有生命的生物才有意識。那意識是甚麼?』。正巧看見紗窗上停的金龜子,顏程泉念頭一起,便續又說:『照你這麼說。那這隻金龜子,他也有意識嗎?前不久,電視新聞不是才有報導。說美國IBM電腦公司,他們的超級電腦,向世界西洋棋的冠軍的那個人,挑戰下西洋棋。結果最後,那部叫深藍的超級電腦,還下贏了世界的西洋棋冠軍。所以說電腦已經打敗人類的大腦,電腦比人腦還聰明。電腦既然比人腦還聰明,難道電腦會不如這隻金龜子嗎?假如照你說的,電腦不如這隻金龜子。那是不是人腦,更不如這隻金龜子囉?』

超同學,聽得顏程泉古靈精怪的問題,一時似也怔住。兩眼直盯盯的,望向那紗窗上的金龜子,思索了一會。這才見超同學,答說:『呵!泉同學,你的推論蠻奇怪的。有沒有意識,跟電腦下棋打敗人腦。我覺得這根本就是兩碼事。就像人類發明使用吊車,跟起重機工作。吊車跟起重機的力氣,絕對可以輕易打敗人類。但吊車與起重機,只是沒有生命的機器而已。就像電腦某些方面的功能,絕對也可以輕易打敗人類一樣。但同樣的道理,電腦也只是沒有生命的機器而已。這跟有沒有意識無關。至於你說甚麼是意識?嗯,這是個形而上學的問題,倒真的不容易回答。』

超同學就是超同學,那怕顏程泉丟給他一些,自己也"丈八金剛摸不著頭"的問題。甚是旁門左道,雞蛋裡挑骨頭,故意找碴。但超同學就是有辦法回答。對於甚麼是意識,就見超同學,一臉沉思狀,答說:

『意識是甚麼?打個譬喻吧。基本上,我認為意識,就像文字的單字,或是像是生物細胞帶的基因。只不過意識,是屬於靈魂的一部份。是形而上的層面,而不是形而下的物質。所以只要是生命,那就皆有意識。那怕像是病毒那樣,只是一截"去氧核醣核酸"最原始的生命,也有意識。只是它帶的有的意識,也許就只是一個(0)或(1)的單字而已。至於像是你說的那隻金龜子。因為它的生命組成比較複雜。所以它帶有意識,或許就是兩三行的程式。而人類的意識,不但具有自我意識,還能思考。所以人類的意識,或許就是幾百萬條,幾千萬條,甚是好幾億條複雜的程式,所構成...』

『總之,有沒有意識,是不是生命?我覺得關鍵還是在靈魂。因為意識是附屬於靈魂的一部份,是形而上,先天而存在。所以是在還沒有人類之前,宇宙就已經有意識的存在。就算人類再善於製造,創造了電腦,還寫程式給電腦,讓電腦恍若會思考般的運作。但人類並沒有能力,賦予電腦靈魂。所以電腦就算是擁有所謂的人工智慧,頂多卻也就是按照人類寫的程式運作,並無法擁有自我意識,也無法自主的思考。除非~~除非是上帝,賦予給電腦靈魂。如此一來,電腦才有可能變得像人類一樣,具有自我意識與擁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實話說。對超同學的回答,八成的內容,顏程泉聽了只覺頭暈,根本聽不懂。但這也無所謂。因為超同學真的很厲害,其智慧與能力,著實更是超乎顏程泉所能想像。正是同樣在東海大學唸書,同樣住在同一個寢室。但超同學的知識與智慧,竟是讓顏程泉可望而不可及。而超同學如此出類拔萃。偶而,顏程泉自也難免對超同學,充滿了欽羨與仰慕。因此三不五時,顏程泉總也想找一些困難的問題,故意來挑戰超同學。畢竟「見賢思齊焉」,莫說顏程泉的內心之中,不會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超同學那樣。

男生宿舍的寢室內,正當顏程泉還不肯服輸,滿腦子想著─還要再想一個更難的問題,來挑戰超同學。怎料這時,寢室靠門口那邊床鋪。就是那張一年四季,床上終年都掛著蚊帳的雙層床的下鋪;突然卻傳來一聲,憤怒的獸吼聲。

『幹x娘咧,吵甚麼吵啦。沒看見我在睡覺嗎?不要再吵了啦~~幹~』掛著蚊帳的床鋪,傳來的憤怒獸吼聲,自不用說,也不用再介紹,正是與顏程泉,住同寢室的另一個同學。即是叫程原泉的原同學。對於原同學,突如其來的破口大罵,顏程泉與超同學,頓是同時愕然,住嘴不語。畢竟顏程泉與超同學都知道,原同學是很凶狠的。而且不只凶狠,原同學還很不可理喻。或者說,原同學的智能,就像是個還停留在三歲階段的小孩子一樣,一切都是以自我為中心。舉凡讓他不高興,或是遇到不順心的,原同學即會破口大罵,任誰也擋不住。因此原同學,其為人,總是充滿了憤怒。

超同學倒好,突如其來被原同學,以三字經辱罵,也不生氣。卻是語氣溫和的,先對原同學致歉,後說:『原同學。我跟泉同學,正在討論,剛剛看的那部電影的情節。泉同學提出了幾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你要不要也來跟我們一起討論。大家教學相長,互相切磋,也才能進步』。怎料床鋪蚊帳內的原同學,並不領情,劈頭又是獸吼大罵:『幹x娘咧。老師都不敢管我了,你管我進步不進步。是不是你們看我不爽,故意要吵我睡覺。幹x娘~老實說,我看你們兩個早就很不爽了啦。假如你們再吵,不然我們到外面去單挑,釘孤支啦。幹x娘咧』。

動輒暴力相向。原同學就是這樣的人,誰也拿他沒辦法。若不想發生衝突,也只有順著他。既然原同學,都嗆聲要單挑了。而超同學本是超凡脫俗之人,是不可能跟原同學一般見識的;因而也只有退讓。至於顏程泉,老實說是有點怕原同學的。就像路上遇到瘋狗,誰不怕。因此顏程泉也就默然不語,不再與超同學繼續談論電影的內容,還有甚麼意識不意識。只是從椅子站起身,悻悻然轉身,便躺到了自己的床舖上,將一條被子直蓋到頭頂上;倒頭被睡。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許是顏程泉的腦海,仍舊盤旋著晚上看的那部叫「神通情人夢」的電影。且睡前,又與超同學談論了許多,關於電腦會不會有意識的問題。因此當顏程泉睡著以後,居然在夢裡,夢見自己變成一部電腦。...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三回



三、我夢見我變成了一台八十年代的電腦


「夢境紀錄:...我被鬼壓床了。夢魘的開始,我的意識從夢中甦醒,渾身卻無法動彈。眼前漆黑一片,讓我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或許是被子蓋在我的臉上,使我更感覺呼吸困難,悶得我幾要窒息。我的意識無法控制我的身體,也無法用手拉下蓋在我的鼻孔的被子。渾身不得自主的惶恐,與痛苦,讓我恐慌不已。就算我想張口喊救命,嘴唇卻動也無法動一下。黑色的夢魘,我只是不斷告訴自己,我必須集中意識,好讓自己的身體能夠動起來。要不然我真的可能會在夢中窒息而死。...終於我的意識漸漸集中,而且隱約能知道寢室的狀況。午夜十二點熄燈後的寢室,黑壓壓一片,唯一縷朦朧月光透過紗窗與毛玻璃窗,照進寢室內。毛玻璃窗邊的書桌上,不知何時˙怎的,竟擺著有一部電腦。不~~ 我發覺我就是書桌上的電腦。因為我意識到我是置身在書桌上,而非躺在床上。床上確實躺著一個人在睡覺,但那不是我。因為我覺知到我是在書桌上,或說我被困在書桌上的電腦裡面....」



男生宿舍的寢室內。「這種感覺真的很恐怖。為什麼我會變成一部電腦?超同學不是說,電腦只是機器,不可能會有意識嗎?那為什麼我變成一部電腦,卻還有意識?」困於夢魘中,儘管發覺自己是一部自我意識甦醒的電腦,但顏程泉卻是眼不能見,耳不能聽,口不能言。但這也難怪。畢竟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電腦,原本就是功能有限。既無視訊裝置,能看見外在的世界,亦無可以發出聲音的喇叭及音效卡。當然更無可接收外在聲音的麥克風。唯只能靠人用電腦的程式語言,寫程式給電腦,然後電腦才能根據程式的指令,去運作;或計算,或做文書處理。總之,八十年代的電腦,大概就像是地球上,一些原始的生命一樣。不但沒有眼耳口鼻的感官,當然更不會有可以連結其他電腦,與連結外在世界的網際網路。而困在這樣原始的電腦裡面,這也無怪,顏程泉動彈不得,就像被鬼壓床般,感覺痛苦不堪。


「全身動彈不得,也喊不出聲。這怎麼辦?我要怎麼才能離開這部電腦?對了,超同學不是會心電感應嗎?」意識的靈光一現,顏程泉趕緊集中思緒,並在心中默禱,有如喃喃自語念經般的,忙向超同學求救。「超同學,超同學。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我變成一部電腦了,動彈不得。快救我啊!」意志力量驅動思想,思想驅動意識,意識原本並非僅侷限於身體之內;而是可以投射於身體之外。果然,就在顏程泉心中默禱,念經般地喃喃自語一番後。黑暗的夢魘中,陡然似出現一縷微光。繼之,從那縷黑暗中的微光,似更傳來超同學的聲音。當然,那縷黑暗中的微光,與超同學的聲音,並非是顏程泉真的用眼睛看見,或是用耳朵聽見。正確的說,那應該只是顏程泉睡夢之中,意識的感應而已。


「泉同學。不用害怕。你並非真的變成了電腦。這只是你置身夢境而已。因為剛剛我們討論的,關於意識的問題,很多事並無法用言語來回答。所以我才想說,不如藉著夢境,來讓你親身體驗一番;這樣或許能讓你更容易明白...」夢魘透出的微光處,傳來的聲音,果然就是超同學沒錯。驟聽得超同學的聲音。恍若被鬼壓床,渾身動彈不得的顏程泉,一則以喜;一則卻又感到生氣。即倉促的催說:『超同學。是你把我變成電腦的嗎?為什麼你把我變成一部電腦,讓我動彈不得?快把我從電腦裡放出來,不然等我醒了,絕不放過你』。


夢魘中的微光處,似又傳來超同學的心電感應─「泉同學。不要急。我如何能把你變成電腦。是你自己做夢,夢見自己變成電腦的。應是你始終無法明白意識的問題,使得這個問題,一直盤旋在你的腦海。所以生成這樣的詭夢,困這了你自己。而我是聽到你的求救,才來幫你脫困的。若你想離開這個變成電腦的夢魘。那就不要慌張,不要滿腦子都是情緒。冷靜下來聽我的聲音。我會用我的聲音指引你。只要你按照我的指引,應該就可以釐清腦子裡的思緒,幫助你離開夢魘的...」。困於電腦中的顏程泉,著實痛苦不堪,忙回:『好啦!好啦。快說啦,快啦。快點幫我離開這部電腦啦。不然我真的會在夢裡,窒息而死啦』。即刻又傳來超同學的心電感應─「泉同學。既然你變成一部電腦,那你就先連線上電腦的網際網路吧」。


「連線上電腦的網際網路?!」超同學的這個指示,簡直荒謬。因為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那裡有甚麼「電腦網際網路」。「電腦的網際網路」那還等十年後,約是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紀初,才開始全面興起的。由於超同學的指示,實在不切實際,顏程泉不免氣急敗壞,回說:『拜託一下。超同學。講實際一點的好不好。我們在東海大學唸書的時候,那裡有甚麼網際網路啊。這個時候的電腦,只有"BASIC"。就連個電腦的'應用程式,與作業系統都沒有。你叫我要如何連上網際網路啊?』


超同學即又傳來心電感應─「泉同學。既然八十年代,並無網際網路。那你怎麼會知道到了九十代末,會有網際網路?~~不要被你的大腦,設定的時間與空間,限制與侷限。雖然你夢見自己是在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但你其實並非是在八十年代。況且夢境原本就是由純粹的意識構成。而意識是沒有時空限制,夢境更是可以穿越時空的。所以只要你想著,你能連上網際網路。那你就能連上二十一世紀的網際網路了...」。超同學,一語點醒夢中人。於是困於電腦中的顏程泉,為求脫身,趕緊集中精神,想著自己能連線上網際網路。瞬息之間,顏程泉發覺自己的電腦旁邊,多了一台數據機,而且還插上電話線。一陣"嘟嘟嘟嘟"的電話撥號聲後,困於電腦中的顏程泉,果真連線上了網際網路。任誰想得到,當顏程泉連線上網際網路,卻是另一場恐怖大災難的開始。



『啊~~啊~~怎麼會這樣?我掉到海裡了。超同學。救命啊~~』網路數據串流的信息,宛如無涯的海洋,波濤湧動無止無盡。然而困在電腦裡的顏程泉,因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電腦,其電腦內部,既無作業系統,亦無安裝運用程式。正因沒有運用程式,可以解讀網路數據串流信息。所以置身在宛如波濤湧動的網路數據串流的信息中。其對顏程泉而言,感受到的,就只是一片宛如海洋般無窮無盡的模糊光影與雜音。無怪乎,困於電腦中的顏程泉,剛連線上網路,會以為自己掉了海裡;而感到更加的驚恐。


幸而,超同學即刻又傳來心電感應的指示─「泉同學。不要慌亂。你不是掉到了海裡。你只是置身在網路的數據串流信息中,就像出生的嬰兒般,無法解讀其宛如海洋般龐大的數據信息而已。只要你將自己的電腦,硬體與軟體,升級與進化。安裝上音效卡,安裝繪圖卡,安裝上麥克風。再安裝上作業系統,安裝上運用程式。再下載個影音播放軟體,與安裝上喇叭,及視訊裝置。這樣你的電腦,就能解讀這些網路的數據串流信息了....」


「我是在夢中。夢中的世界是由純粹的意識構成的。意識是可以穿越時空的。...我得集中精神,我得集中精神,讓我進化成一部二十一世紀的電腦...」困於電腦中的顏程泉,慌亂之中,勉強集中思緒,以思想驅動意識;並照著超同學的指示,逐一的完成電腦的軟硬體,升級與進化。果然,困於電腦中的顏程泉,逐漸開始可以解讀眼前那一些,宛如汪洋般波濤湧動的光影與雜音。於是從網路網路中,顏程泉宛如初生的嬰兒,睜開了眼睛般,看見了一個新世界。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三回




四、電腦啟示錄與意識形態


「...我夢見我變成一部電腦。串連整個世界的網際網路世界,就像真實的人類世界。我看見無數的網站,就像櫛比鱗次的商店街。社群網站的個人網頁,阡陌交通,彼此連結,雞犬相聞。無數的圖像,無數的影音,無數的文字數據串流,與無數的應用程式軟體,彼此交織,構成了一個電腦網路的虛擬世界。而我置身於這個電腦網路的世界,面對宛如海洋波濤彭湃的數據串流。因為我的電腦裡,已經有了作業系統與應用程式的軟體。所以我終於能解讀這些數據串流,並讓這些數據串流的信息,變成一個宛如人類的世界,呈現在我眼前...」困於電腦中的顏程泉,終於不再是眼不能見,耳不能聽,口不能言,受困於黑色的夢魘;或是一片白茫茫的光影,及無法理解的澎拜雜音之中。因為顏程泉的電腦裡,已經有了可以解析網路數據串流信息的作業軟體,與應用程式。不僅於此,顏程泉在電腦網路的虛擬世界,還看見了超同學,就出現在眼前。


超同學的身體,就像是由千百億個光點組成,由網路的虛擬世界,向顏程泉走來。方到面前,且見超同學,即開口說:


『泉同學。這樣你明白了嗎?意識是先天存在的。就像是電腦網際網路的虛擬世界,宛如海洋澎拜的數據串流信息一樣。起先,你無法看見網際網路的虛擬世界,這並不代表網際網路的世界不存在。而是因為你的電腦,無法解讀網路數據串流的信息。所以你的電腦必須進化升級,安裝硬體的音效卡與繪圖卡。即安裝軟體的作業系統與應用程式。如此一來,你進化後的電腦,便能解讀網路的數據串流信息,並讓它在你電腦構成一個世界。宇宙亦是如此。整個宇宙亦是一個宛如海洋般澎拜的量子信息場。生命置身於宇宙的量子信息場,也就像是剛剛,你置身在電腦網路數據串流的信息場一樣。低階的生命,如微生物或昆蟲,它們從宇宙量子信息場,能解讀出的世界。可能也就是點線,二維的平面,與一片模糊的光影。至於具有大腦的動物與人類,則能從宇宙的量子信息場,解讀出三度空間的世界。總之其關鍵,一部電腦能從網路數據串流的信息中,解讀出甚麼?取決那部電腦,是否有安裝那一方面的硬體與軟體應用程式。而人類的腦、動物的腦,能從宇宙的量子信息場,解讀出甚麼樣的世界,道理亦是如此。端視大腦進化到甚麼樣的程度...」。


置身網際網路虛擬世界的顏程泉,原本以為自己是在超同學的面前,聽超同學講話。奇怪的是,漸漸的,顏程泉覺知到,自己似並非是在超同學的面前;而是,似乎是與超同學站在一起。不,詭異的是,顏程泉進一步更覺知到,此刻在講話的,其實並非是超同學。而是他自己,就像是在喃喃自語般,自己對著自己說話。簡而言之,顏程泉覺知到,置身網路虛擬世界中的自己,居然與超同學溶為了一體。於是超同學眼前所見,乃至超同學腦海所想,竟也一一浮現在顏程泉的眼前,與腦海。


眾所周知,學校的超同學、超學長姊,超學弟妹。乃至超教授們,各個無不來自傳說的「伊甸園」「天堂」「烏托邦理想國」「大同世界」或是「神之國」。所以頭頂總是隱然散發光茫的超同學們,其智慧知識及各方面的能力,無不遠遠超乎一般的學生。誠如剛剛超同學所說─「整個宇宙就是個宛如海洋般澎拜的量子信息場。恰有如電腦網路的數據串流信息場。而一個人的大腦能從宇宙的量子信息場,解讀甚麼樣的世界。取決其大腦的進化程度。就有如一部電腦能從網路的數據串流信息場,解讀出甚麼,也端視其電腦安裝有甚麼樣的運用程式...」。而此刻,顏程泉既與超同學融
合為一體。頓是顏程泉,眼前所見,腦中所想,亦無不是超同學的大腦,從宇宙量子信息場,所解讀出的世界。


「原來超同學看見的世界,跟我看見的世界,居然並不一樣。宇宙的量子信息場,即宇宙先天存在的意識。生命存在於宇宙,亦是由量子信息場所構成。亦即由宇宙先天的意識所構成。從超同學的眼睛看,生命與非生命間,最大的差別。原來是有生命之物,都籠罩著一層靈魂與意識組成的光暈。就算形下物質界的生命死亡,而意識也不會消失。因為意識會像文字或是程式一樣,寫入生命的靈魂中與基因中,一代又一代不斷的累積。所以就算是單細胞的微生物,藉著意識程式的累積,亦可以慢慢進化。由單細胞而多細胞,而進化成昆蟲。發展出了細胞神經元的昆蟲,因為有了更複雜的意識程式。所以它由宇宙量子信息場,所解讀出的世界,自然與微生物大不相同。而動物的大腦,是由千百億個神經元所構成。這使得動物的大腦,能從宇宙的量子信息場,解讀出三度間的世界。大腦具有的複雜意識,讓動物漸漸開始有思考能力。進而覺知到自己與環境與其他動物的不同;而發展出了自我意識...」


「人類的自我意識,開始推動了一切"以我為中心"的歷史與文明。由單打獨鬥,而部落而國家。由我一個人,而我族而我國。意識形態的光暈,就像是透明膠水,把同一塊土地上的人群,把擁有相同血緣的人群,把擁有共同歷史或語言的人群;或是有共同信仰及理念的人群,黏合起來。於是人就像是一個一個個零件,組成了一部龐大的機器。於是原本力量微小的個人,可以藉著這部以意識形態黏合人群,組織成的龐大機器,將其力量變成無窮的巨大。或建造萬里長城,或建造金字塔。意識形態,由形而上的純粹意識組成,就像是電腦安裝的作業系統或應用程式,紮根於人的大腦,形成人的思想。所以馬克思稱─意識形態是人類組成社會,看不見的上層建築。因為有意識形態的上層建築,所以人類才能組成社會,組成國家,組成宗教...。而人類,亦藉著大腦安裝的意識形態,去解讀其所處的社會與環境...」


「意識形態,簡而言之,即一群人的大腦共同的思想系統。意識形態的思想系統,起初,或由一個人所創建,而後卻是由一大群信仰者,散播思想,所建構而成。譬若孔丘,提倡儒家思想。但儒家思想的形成,卻是後世無數儒學家,以無數的經書傳佈,及有系統文字敘述,方能建構成。譬若釋迦牟尼,創建佛教;耶穌創價基督教;馬克思創建共產主義,亦皆如此。然而意識形態的思想系統,灌輸於人的大腦,既有如軟體作業系統或應用程式,安裝於電腦。但一部電腦的空間資源有限,通常安裝了一個作業系統,或是防毒軟體後;就不會再安裝第二個作業系統或防毒軟體。因而意識形態的思想系統,灌輸於人的大腦後,通常不同意識形態的思想系統,也都是互相排斥。就像信仰基督教的人,就不可能在信仰佛教。而信仰了佛教的人,也就不可能再信仰回教。國族意識形態亦是如此。大腦被灌輸為中國人的人,就不可能再被灌輸為是日本人。於是意識形態,這安裝在人的大腦中,看不見的社會上層建築,亦有如有形的領土般;成了人類競相爭奪,與貪婪擴張的地盤....」


「意識形態的地盤爭奪,使得人類居住的土地,就像發霉的麵包上,長滿的白黴菌、黑黴菌、青黴菌、紅黴菌、藍黴菌...彼此吞噬。我看見人類世界最醜陋與恐怖的一面。為爭奪意識形態的地盤,人類不同的族群及國家,無所不用其極的彼此撕咬;咬得皮開肉綻,啃到見骨。。難怪超同學,總是不太喜歡接近人群,恐怕他是怕,被這些人類世界,像黴菌的意識形態,所污染吧。...原來這就是超同學,看見的世界。原來超同學,居然能夠看見一般人,根本看不見的形而上的意識,與社會上層建築的意識形態原來,這就是超同學真正的能力,真是太驚人了。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跟超同學一樣,擁有這樣的能力...」


網際網路的虛擬世界中,與超同學融為一體的顏程泉,著實震驚於眼前所見。但超同學的能力,可不只是能夠從宇宙量子信息場解讀、看見人們看不見的意識形態而已。這不,眼前景物一變,顏程泉陡然驚覺,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虛無飄渺的虛空外太空。俯仰周遭的黑暗虛空,盡見宛如一條銀河般,無盡的點點星辰閃爍。照理說,當顏程泉漂浮於外太空,見到的地球,當是一顆水藍色的星球。怪的是,此刻當顏程泉,眼前所見的地球,卻並非是一顆水藍色的星球;而是像是一個發霉的大麵包。驟見之下,這發霉的大麵包,土地上的簇集成團的黴菌,居然還似活生生的蠕蟲般,彼此吞噬,不斷的向外擴張。看了,直是讓人感到噁心。


「地球像是長滿黴菌的麵包。青一塊,紫一塊,藍一塊,紅一塊,黃一塊...長滿黴菌的麵包,不同顏色的蠕蟲,不斷在土地上爬行蔓延,向外擴張。我以為我在外太空,看見的噁心醜陋星球,並不是地球。但我發現我看見的,確實是地球。因為我清楚的看見了歐亞板塊大陸。一小塊黃色的黴菌,就在東亞黃河流域中游的土地出現,且不斷向外蠕動擴張。不止東亞。西亞的兩河流域,一出現了一塊白色的黴菌。南亞大陸,亦有一塊黑色的黴菌。以及非洲大陸的北部,亦有一片黴菌,皆不斷向外蠕動擴張。漸漸的,歐洲大陸的南部,亦出了現了一大片黴菌。於是我知道,這些長麵包上黴菌,原來是人類的古文明,與國家意識形態的剛開始形成....」


「地球土地上的黴菌,隨著時間有如縮實攝影的推進,越長越多。一大片一大片的黴菌,彼此吞噬,貪婪的渴望擴張,與越變越大。戰爭與殺戮,烽火永無止盡。原來超同學的眼裡,看見的人類世界,居然能穿越歷史時空。並看見人類歷史,國家與國家間,無止盡的戰爭殺戮,非但只是像成群動物在爭奪地盤。且其意識形態的地盤爭奪,更恰有如蔓生的噁心黴菌,不斷的蠕動吞噬與擴張。...是的,我看見了東亞黃河流域土地上的黃色黴菌,正逐漸向東南方蔓延。寫著"唐"字的旌旗飄揚。於是我知道,這就是中國華夏文明,與漢文化的意識形態,恰有如黃色的黴菌,從河洛中原,開始蔓生在閩南...」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三回



五、唐化閩南百越─意識形態的清洗


西元686年,大唐帝國垂拱二年。地極七閩的閩南邊疆。閩地百越蠻獠之亂,陳政奉高宗之命,率河南光州府兵南征。八年之間卻膠著於閩南,難以平亂,最後更勞瘁病歿於征途。陳政死後,其子,年僅弱冠的陳元光,繼承父志,繼續領兵經略閩南。然有鑑於八年來「蠻獠誅之不可勝誅,徙之則難以盡徙」。且「戰事功愈勞,而效愈寡」。正是「兵革徒威於外,禮讓乃格其心」。於是陳元光改弦易轍,對於經略閩南,不再重武力征伐;而改以對百越蠻獠,懷柔教化。廣設唐化里,開山撫番,引進河洛農耕技術,教導蠻獠灌溉畜牧養蠶織布,鼓勵漢番,通婚通商...。種種懷柔教化政策,推行於閩南,時至今日,又已過了九年。這九年來,雖說唐軍官兵,多已由兵轉農,若不是屯田開墾,就是開山闢路。亦正因九年來,閩南並無發生重大戰事,所以唐軍亦無取得甚麼重大戰功。縱是如此,然而陳元光推行懷柔教化政策後。九年之間,原本亂事不止的閩南,無形之間,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一則,因廣設唐化里,確實大幅改善了閩南百越族的生活,進步的農耕與畜牧。使百越蠻獠,不必奔波於叢林狩獵,亦能豐衣足食。二則,恩威並施,設唐化里者免其傜役,輕其賦稅。而不從者,則以大軍威迫。二相權衡之下,百越族人,自是寧願設唐化里,而不願興兵戎。由是閩南三十六寨,七十二洞蠻獠,無不自動請設唐化里。這九年下來,原屬化外之地的閩南邊疆,就在唐化里的懷柔教化,恩威並濟之下。此得原本慣披獸皮的百越蠻獠,亦開始穿戴起唐人衣冠。

唐人禮儀,華夏文化,儒學經書,自此遍行閩南。乃至百越蠻獠從漢姓,歸化為唐人者,更成了普遍現象。雖然蠻獠亂民之首雷萬興,尚是負隅頑抗,不肯臣服。然九年來,在唐化里的蠶食之下,今日的閩南早已遍地唐家天下;而不再是百越族的蠻荒山林。閩地江山早已變色,就算雷萬興,仍率其山越族,抵死頑抗。而今卻也百越人心盡失,只能逃竄於閩南,東南一隅的磐陀山。



漳州與潮州之交,閩南東南一隅的磐陀山。百越蠻獠的首領雷萬興,這下可真是走到了窮途末路。前後歷經十七年寒暑,想當年,雷萬興號召閩南三十六寨、七十二洞的百越族興兵,意欲將唐蠻從七閩之地盡驅逐,是何等的風光。而今那風光,俱已成野火焚林後的灰燼。「七閩之地,原本就是我百越族,祖先傳下來的土地。我祖先的祖靈,絕不容唐蠻染指我土地。為保護我祖先的土地,我百越族當團結起來,將唐蠻從我土地驅離。我雷萬興就是奉祖靈之命,要我聯合眾百越族人,將唐蠻從我土地趕走...」遙想當年,光是雷萬興登高一呼,當時便有上萬的百越族人,呼應追隨,聲勢何其浩大。甚至唐蠻大軍壓境,雷萬興所率的百越族人,因占天時地利,還連戰皆捷。就差那麼一點,幾乎就要將唐蠻大軍,給圍困殲滅在九龍山。怎料,唐蠻竟又有援軍即時來到,措不及防之下,這才讓雷萬興殲滅唐蠻之役,功虧一簣。


九龍山之役後。其後八年,百越族聯軍與唐蠻大軍,雙方攻防,互有勝負。戰事雖陷膠著,但雷萬興亦皆尚能將唐蠻大軍,圍困於梁山以北的平原。並讓唐蠻大軍,無法越過梁山以南半步。唐蠻大軍的主帥陳政,還因此心力交瘁,驟然病死。


唐蠻營中主帥已死。當時,雷萬興得知消息後,還興高彩烈,並與百越三十六寨的首領們,大肆慶功,喝酒唱歌,狂歡喝了三天三夜。正是唐營軍中無主帥,雷萬興自認為,唐蠻大軍,此後必將群龍無首,兵敗如山倒。後來陳政的兒子,年僅弱冠的陳元光,繼任為嶺南行軍大總管,並任征閩的主帥。當下,雷萬興得知後,更是趾高氣昂。且對百越三十六寨的首領,得意洋洋的說:『唐蠻軍中,可真是無人能戰了。那陳政的兒子,聽說不過就是個嘴上無毛的黃毛小兒。唐蠻,讓這乳臭味乾的黃毛小兒當主帥。那你們說這唐蠻,還能與我百越族的勇士戰嗎?怕那叫甚麼~~陳元光的黃毛小兒,看見咱百越勇士,如此驍勇善戰。恐怕他都要嚇得尿褲子啦。哈哈哈...」但雷萬興千料萬料,料想不到的是─那被他稱作黃毛小兒的陳元光,雖看似膽小懦弱,不敢與其正面交戰。可那陳元光,卻是在閩南的百越族村寨,大力推行甚麼「唐化里」。


「這叫陳元光的黃毛小兒,果是個膽小畏戰之途。不敢與我在戰場上,面對面,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濺五步。卻去搞甚麼"唐化里"的小把戲。終日像個小娘子養蠶織布、耕田灌溉。就只會搞這樣的小把戲,連我雷萬興,都要看不起他了...」起初,雷萬興確實是這麼認為,每與百越首領說起陳元光,更是滿嘴的輕視鄙夷。但誰也沒料到,這「唐化里」竟是有如陳年的老酒,初時入口也不覺得烈。可其後勁,當老酒穿腸,流貫一個人的血脈後。其卻是如此之強。


正是九年下來,這「唐化里」在閩南的百越族村寨間蔓延,竟有如快速攀爬生長的藤蔓一般。物阜民豐,倫常有序,花柳繁茂,魚米豐收。使得一個百越族村寨,又一個村寨,競相從雷萬興的陣營,倒戈向唐軍。九年下來,雖無重大戰役,雷萬興亦未曾兵敗如山倒。但不知怎麼著,這雷萬興的百越族聯軍,卻是人數越來越少。且雷萬興轄下的土地,更恰有如桑葉上的蠶在啃食桑葉一樣。數年之間,整個閩南的百越族土地,竟幾被唐蠻的「唐化里」啃食殆盡。最後就只剩下磐陀山,這僅有毒蛇猛獸出沒,叢林荊棘遍佈的蠻荒;可讓雷萬興藏身。甚至當初,雷萬興麾下的上萬百越雄兵,於今,竟也僅剩數百老弱殘兵。


九年前,飛鵝山失守,金菁娘娘不但投降唐營,甚至還與唐營將軍李伯瑤婚配,嫁入唐家。或許正是百越族聯軍,註定要兵敗的開始。金菁娘娘有兩個連襟的姊妹,一個叫飛霞娘娘,駐守於蝙蝠洞。另一個叫飛絲娘娘,則駐守在蜘蛛洞。蝙蝠洞與蜘蛛洞,亦如飛鵝山一樣,皆據地勢之險要,易守難攻。亦是阻擋唐軍,征伐閩南百越的天險要地。且無論蝙蝠洞的飛霞娘娘,或是蜘蛛洞的飛絲娘娘,其法術之高強,較之金菁娘娘,亦不惶多讓。


蝙蝠洞,位於叢山峻嶺間,一處懸崖峭壁上。此懸崖峭壁,地勢甚險,不但高與天齊,且扼唐軍征閩南,欲往南向的唯一條山路。而其亂石磊磊的山壁,光禿一片,連一棵草一條藤蔓也長不出來,更全無處可攀附。當然更不可能會有山路,通往那蝙蝠洞的懸崖峭壁。唯每日黃昏,當晚霞,照耀那片懸崖峭壁。則見峭壁上的蝙蝠洞,會飛出一龐然巨物。此巨物,看似一隻蝙蝠,然其雙翼張開,卻有三四丈長。從晚霞滿天的天空飛掠而過,直是遮天蔽日。而這駭人的龐然巨物,原來就是飛霞娘娘所化成。居於蝙蝠洞的飛霞娘娘,擁有的法術,就是每日黃昏之時,她就能化成一隻巨大的蝙蝠,飛出洞外以掠食。而其所掠食之物,以往無非是牛羊虎狼、蟒蛇或鹿等。但自從唐人來到了閩南,入侵百越族人的土地以後。因飛霞娘娘,甚痛恨唐人入侵,所以開始攫取唐人,吸血為食。因飛霞娘娘張開巨大的翅膀,往來百里,不需一個時辰。所以為其所害者,不僅是閩南漳州泉州的唐人而已。甚而粵東潮州及閩西的客籍人,雖是居於土樓之內,亦不能悻免。


飛鵝山的金菁娘娘,降於唐軍,並婚配唐將李伯瑤後。雖也曾傳話給飛霞娘娘,對其招降。婉言規勸,說是─「嫁給唐山來的男人,真的很好。做唐人的妻子,不但玉體包覆綾羅綢緞,一寸肌膚也不露出來。不像是百越女人身上只能穿著自己織的麻布衣,而且還衣不蔽體。再不用說,吃的更是山珍海味,還有油鹽醬醋可烹調料理。那像百越族人,都只是茹毛飲血,有如野蠻人。而且自從我給我家相公,生了一個兒子後,成日就只需在家相夫教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嬌貴得不得了。那像百越族女人,終日做粗活,做得像是個男人一樣皮粗肉厚,還得不到男人的疼愛。說到被男人疼愛。百越男人比之唐山來的男人,更是天差地遠。光是說閨房之樂,人家唐山男人有三十六招,七十二式,一百零八種夫妻床戲的房中術。但百越男人翻來覆去,就只那一兩招,夫妻床第之間,真的是很無趣。雖然唐山男人可一夫多妻,但那隻貓兒不偷腥。咱百越人就算一夫一妻。但男人還不是會在外面偷吃。現在我的兒子已經開始學講話。一開口講的就是唐人的漢語,還叫我娘。我的相公,還準備好了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要教兒子從小就熟讀四書五經,通習唐人的禮義廉恥。好等將來從鄉試、縣試,一路考到殿試。從秀才、舉人,一路考上狀元。光是想著將來我兒,或能在大唐國中做大官,衣錦還鄉,光宗耀祖。我這個做娘的,雖然是個百越族女子,心中卻充滿了希望。...只希望飛霞妹妹,也早日降唐。讓咱姊妹從此一起做唐人,共享這榮耀。若是妹妹願降唐。姊姊必定會給你找個好唐山男人,好讓妹妹早日嫁入唐家。唐山男人,身上的毛少,看起就文明乾淨。不像百越男人毛那麼多,又邋遢又髒。唐山人文化淵博,學識如海。不像百越男人,自古以來連本書都沒,連個字也不會寫。妹妹當好好的考慮清楚。就像姊姊,嫁入了唐家才知唐家好...」



縱是金菁娘娘傳言勸降。但飛霞娘娘對於此事,卻更是憤恨不滿。曾咬牙切齒,揚言稱說:『金菁背叛了百越祖靈,不但降唐,還與唐人茍且通婚。此背祖賤人,必然遭受百越祖靈的懲罰。而我飛霞,從此再也不認金菁是我姊姊。我飛霞,生為百越人,死為百越鬼。一生就愛粗俗無文,身上多毛又髒兮兮的百越男人。那怕是唐山男人身上沒半根毛,我也不會與唐山男人茍且。唯誓死,必將唐人驅逐出我百越族人的土地,守護我百越祖靈...』由於飛霞娘娘之冥頑不靈,且其蝙蝠洞又盤據征閩的必經山道。一女當關,萬夫莫敵。尤其每及黃昏後,飛霞娘娘化成巨大的蝙蝠,擄掠唐人村落,攫人吸血為食。這更是讓征閩主帥,時任漳州刺史的陳元光,及其麾下六輔將─輔昭將軍許天正、輔勝將軍李伯瑤、輔順將軍馬仁、輔義將軍倪聖分、輔顯將軍沈毅、輔美將軍沈彪。個個對飛霞娘娘的為惡,束手無策,頭痛不已。


『飛霞娘娘這隻蝙蝠怪,可真是讓人頭痛啊。想當年,咱久攻不下飛鵝山。但飛鵝山的金菁娘娘,好歹是個膚白似雪,貌若天仙的美人。所以李伯瑤才願受命,前往收伏金菁娘娘,還與其結為夫妻。就此化干戈為玉帛。可這飛霞娘娘可比不得金菁娘娘。聽說這飛霞娘娘,長得獐頭鼠目,豬鼻頭招風耳,一身更是皮包骨,有若一隻大蝙蝠。不但性情暴戾,還吸人血為食。你們說,這樣的女人誰敢要啊!莫說我馬仁已七老八十,活得也算夠久了。可我也絕不敢納飛霞娘娘這樣的女人為妾啊。更別說那個年輕的,甘冒性命風險,前往蝙蝠洞,收伏那蝙蝠妖孽...』老將馬仁,見多識廣,可說說到了重點。座中之人,聽得馬仁之言,無不個個點頭如搗蒜,頻頻稱是。當下,即有人應說:

『馬將軍說的是啊。要說閩南一地,何以生得如此多妖孽。還不就是地處邊疆荒山叢林,蠻獠民智未開,終日與虎狼蛇虺為伍,百姓茹毛飲血。又重山萬豁,茂林難見天日,陰晦之氣匯聚,久而久之,難免生邪祟。所以才會出現飛霞娘娘,這種專吸人血的蝙蝠怪。照我說,邪不能勝正,唯正道能剋邪祟。就像是金菁娘娘與伯瑤,結為夫妻以後。伯瑤以其一身唐人孔孟學說的正氣,日夜灌輸給金菁娘娘。於是乎,原本一身妖氣的金菁娘娘。而今卻是三從四德,溫柔婉約,相夫教子。非但原本百越女子的妖氣全脫,婦德更勝我唐人女子。由此可見,若要徹底平閩南百越蠻獠之亂,則非貫徹我唐家天下的孔孟正道不可...』


座中的輔勝將軍李伯瑤,聽得誇讚。當下忙不逸乎,直謙說:『唉呀!不敢當,不敢當。我娘子如懂得婦德婦道,三從四德,這全拜孔孟之功啊。並非是我李伯瑤,有什麼御妻的長人之處。但說到飛霞娘娘。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或可制她!』陳元光及六輔將,驟聽得李伯瑤有制飛霞娘娘的法子;頓是人人豎起耳朵,引頸齊望向李伯瑤。原本眾人還以為,李伯瑤願意挺身涉險,潛往蝙蝠洞,再次以美男計色誘;藉以收伏飛霞娘娘,將之納為妾。然而當下,卻聽得李伯瑤,續說:『大將軍,各位將軍。因飛霞娘娘擋我征閩之路,又為禍唐人村落。大家又束手無策。而我娘子金菁,與飛霞娘娘,曾為姊妹。所以我曾私下探詢我娘子,問她關於飛霞娘娘,是否有何弱點?嗯~~我娘子則告訴我。說飛霞娘娘最大的弱點,應就是當她變成一隻蝙蝠以後。則其雙目亦將有如蝙蝠般,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唯只能靠耳朵聽音辨位。且因蝙蝠的聽覺,異常敏銳。所以飛霞娘娘,變成蝙蝠以後,更害怕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持續不斷的巨大聲響,往往更會使其陷入顛狂...』


飛霞娘娘這下可真是,被自己的姊妹金菁娘娘給出賣了。畢竟夫妻床第之間,李伯瑤對金菁娘娘,耳語情話頻送。男女纏綿悱惻間,意亂情迷下,金菁娘娘全無心防,自是把飛霞娘娘的罩門,都給供了出了。確實,飛霞娘娘化成蝙蝠以後,即兩眼視茫茫,什麼都看不見。一切就像蝙蝠一樣,全得靠耳朵聽音辨位。因此飛霞娘娘的聽覺,較之常人,敏銳萬倍。就算沒化身成蝙蝠,其聽覺,亦遠勝常人百倍。舉凡數十里內發生之事,皆能聽在飛霞娘娘的耳裡。然而正因數十里,百里內的聲音,皆能入其耳。而這卻是讓飛霞娘娘,更感到痛苦之處。尤其是陳元光在閩南,廣設唐化里後。每當唐化里,所設的漢塾學堂,教導百越族的孩童,讀三字經、千字文;或是儒學的四書五經。而這些百越孩童,齊聲朗頌經文的聲音,亦因此無不傳到了飛霞娘娘的耳裡。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君子之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君子遠庖廚」「肉不正不吃,蓆不正不坐...」「唯女人小人,難養也!」百越孩童,朗頌唐人四書五經的聲響,每每傳到了飛霞娘娘的耳中,總讓其撕心裂肺,幾欲顛狂。或可說,自從陳元光在閩南百越人的土地上,廣設唐化里後。因四書五經的朗頌聲,不絕於耳。自此飛霞娘娘有如活在水深火熱的煉獄之中。終日在蝙蝠洞裡,因魔音穿腦,使得飛霞娘娘痛苦的翻滾、撞牆、淒厲的哀嚎。簡直生不如死。卻因蝙蝠畏光,又不敢出洞。

及等至黃昏後,靄靄昏暮籠罩懸崖山壁的蝙蝠洞。滿懷怒火與仇恨的飛霞娘娘,即化身蝙蝠,沖天飛出了蝙蝠洞。一心只想飛到唐人里,或唐人的村落,攫取唐人吸血;甚恣意殺戮,以洩其心頭之恨。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三回



六、意識形態是最厲害與恐怖的武器


那日。同樣因魔音穿腦,在蝙蝠洞裡痛苦的翻滾,哀嚎一日後。飛霞娘娘終等到日落黃昏。只見落日餘輝照耀的懸崖峭壁,山洞中沖天飛出了一隻巨大的蝙蝠,兩翼展開有三四丈。正是滿懷憤恨的飛霞娘娘,眼泛紅光,咬牙切齒,盤旋於天際。正欲尋找有學堂朗讀四書五經的唐人里,以宣洩其怒火。「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朗讀之聲如此巨大,直震動飛霞娘娘的耳膜,嗡嗡作響。原來是唐人,竟在距蝙蝠洞不到十里路遠的百越人山寨中,又設了一個唐化里。唐人如此侵門踏戶,使得飛霞娘娘更是怒火攻心。拍擊巨大的翅膀,見飛霞娘娘,即由半空之中,俯衝而下。直朝著那唐化里,一間發出朗讀之聲的茅草屋飛去。瞬間三四丈長的巨大蝙蝠,即由茅草屋的屋頂,俯衝而入。通常,飛霞娘娘俯衝入屋後,攫取到人,即會再沖天飛出,直飛天際;讓人既措手不及,也無法反抗。然這日,見飛霞娘娘俯衝入那茅草屋後,卻是久久未見其攫取到人,再次沖天飛出。且見那看似平常的一間茅草屋,似乎卻也並非是尋常的茅草屋。而是一座唐人設下的巨大陷井。


茅草屋中,四周皆無門可進出。剛剛,飛霞娘娘在半空中,聽到屋中四書五經的朗頌聲。可當其由屋頂,俯衝入屋中以後,卻見茅草屋內竟是四周空蕩蕩一片,連個人影也沒。當飛霞娘娘覺得事有蹊蹺,急欲再沖天飛起之時。可這時,茅草屋的屋頂,居然有個柵欄,恍若機關般的被拉蓋上。這時飛霞娘娘,才知中了唐人設下的陷井。原來,陳元光與輔將們,從李伯瑤之言,得知飛霞娘娘視茫茫的罩門之後。眾人即商議,以堅實的木頭,造了一個大鳥籠,並鋪以茅草,偽裝成茅草屋。而後在茅屋旁再蓋一間密室,並讓學童在密室中朗頌四書五經,藉以誘引飛霞娘娘入鳥籠中。果然,視茫茫的飛霞娘娘,根本無法察覺出茅屋的異狀。但聽得四書五經的朗頌聲,即憤而拍翅,衝入了鳥籠之中。巨大的蝙蝠既已飛入鳥籠,落入陷井。藏身屋外守候之人,即趕緊將屋頂的機關給拉上,讓一個柵欄將屋頂也給封死。於是乎,飛霞娘娘即成了插翅難飛的籠中鳥。


『抓到了。抓到了。抓到這蝙蝠妖怪了!』見得飛霞娘娘自投羅網,落入鳥籠陷井,屋外已是一片眾聲喧嘩。而茅屋中,驚覺受困的飛霞娘娘,則是驚惶失措的四處衝撞。額爾,蓋於鳥籠上的茅草,盡被飛霞娘娘給撞落。原本的茅草屋亦已不在,眼前只見得一個上下四方,木柵圍成的巨大鳥籠。且見鳥籠中一隻駭人的巨大蝙蝠,驚惶的,直朝著四周的柵欄衝撞,欲展翅而飛卻不能。陳元光及五輔將,率唐兵,人人手持火把,圍於鳥籠四周。眼見籠中巨大的蝙蝠怪,不斷的衝撞。老將馬仁,就怕那蝙蝠怪,會衝壞鳥籠逃脫。即命手下射箭,將那蝙蝠怪給射死。然縱是萬箭齊發,齊射向鳥籠中的飛霞娘娘。可那蝙蝠怪的皮肉,竟是如此堅韌,猶似刀槍不入。射了那麼多箭,居然卻連飛霞娘娘的些許皮毛,也傷不了。


『哼,可恨的唐蠻。你們以為用刀箭,能傷得了我飛霞的金剛不壞之身嗎?你等唐蠻入侵我百越土地,開山闢路,築霸攔水,開闢田地,毀壞我祖靈所棲的山林。更可恨的是,你等唐蠻,更用你們的經書,荼毒我百越子孫,改其漢姓。欲將我百越族人斬盡殺絕。你等唐蠻,略施小惠,欲絕我百越族人子孫萬代的生機。如此陰狠詭計,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飛霞。只要有我飛霞在的一天,我必將你等唐蠻,趕盡殺絕,逐出我百越族人的土地,以告慰我祖靈...』四方木柵圍起的巨大鳥籠之中,就見飛霞娘娘,時而呲牙裂嘴的叫罵,橫衝直撞。時而,又兩眼泛著駭人的紅光,張牙舞爪的,有如一隻蝙蝠以四爪攀爬於牢籠的欄杆。直是讓圍於牢籠四周的唐兵,驚嚇的目瞪口呆。然而卻也如飛霞娘娘所言。無論唐兵用弓箭射,用刀槍去刺,甚至用火燒,竟都無發傷到飛霞娘娘分毫。就這麼折騰了一夜,眼見在飛霞娘娘不斷的衝撞下,那木柵牢籠,竟似也開始有了搖晃鬆動的跡象。


眾將官,眼見飛霞娘娘,或將逃出牢籠,個個憂心忡忡,卻是束手無策。五更雞啼,晨曦已微明。唐化里,不知危險的學童,仍齊到漢塾學堂,朗頌四書五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四書五經的朗頌之聲,傳入了飛霞娘娘的耳內,震動其耳膜。頓見困於牢籠中的飛霞娘娘,再不呲牙裂嘴叫罵,更不張牙舞爪的攀爬。反是一臉筋肉扭曲,痛苦的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滾撕扯與淒厲哀嚎。這下,陳元光與六輔將,可都一眼看穿了飛霞娘娘的最大弱點。原來這刀槍不入的蝙蝠怪,居然如此害怕聽到學童,朗頌四書五經之聲。既然得知飛霞娘娘的罩門,陳元光即命人,將漢塾學堂中的學童,全都給帶到了牢籠之旁。且讓十來個學童,齊聲朗頌三字經、千字文與四書五經。


『啊~~可惡的唐蠻。不要再唸了,不要再唸了。啊~~我飛霞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們這些唐蠻。啊~~』牢籠中一聲聲的淒厲哀嚎,伴隨著學同朗頌四書五經之聲,但見飛霞娘娘翻滾撕扯,與有如鬼魅般的掙扎慘叫。但震耳的四書五經朗讀聲,卻仍魔因穿腦,不絕於耳,直震動飛霞娘娘的耳膜。及至飛霞娘娘的耳膜都被震裂,耳洞裡流出了鮮血。就這麼從五更天,學童一直朗頌四書五經,到了日出後。約莫兩個時辰的時間。見那鳥籠中的飛霞娘娘,已是一動也不動。即有唐兵拿長竹竿,伸進籠中去推飛霞娘娘。一推翻過身,這才知道,原來飛霞娘娘,竟已七孔流血而死。且是兩眼瞪得老大,一付死不瞑目,死狀甚淒慘。


「唔。想不到我唐人的四書五經,這麼厲害。這蝙蝠怪,刀槍不入,殺人無數。且盤據蝙蝠洞,阻我唐軍,進閩南的群山萬壑。眾將官,人人拿她沒辦法。沒想到幾個學童,朗讀四書五經,居然就置她於死。這四書五經,直比任何刀劍,千萬兵馬,都還厲害啊。太不可思議了...」破了飛霞娘娘盤據的蝙蝠洞後,唐人從此長驅直入閩南的群山萬壑。正有此領悟,征閩主帥陳元光,即在百越族人的村落與山寨,更廣設唐化里與興辦漢塾學堂。數年之間,「唐化里」遍佈閩南群山萬壑。百越族人,從漢姓,改漢名。不但放棄傳統的狩獵,更漸漸都習於唐人,從河洛中原引進的灌溉農耕。逼使得百越蠻獠首領雷萬興,只能一退再退。最後退到閩南群山萬壑,最後一隅的盤陀山。


「河洛人」「唐山人」與「唐人」來自河洛中原的大唐府兵,這些原本府兵,為區別自己與當地蠻獠,慣有的自稱;而今也再不僅是大唐府兵的自稱。因為許多漢番通婚,生下的第二代,因從小講漢語,習四書五經。因此也都驕傲的自稱,自己是「河洛人」「唐人」或「唐山人」。乃至更多的百越蠻獠,為免被河洛人岐視與看不起;甚被其稱為番,與仗勢欺凌。於是這些百越族人,即隨便弄了個河洛中原的神祖牌來拜,自此開始偷偷的,假裝自己也是河洛人。蠻獠首領雷萬興,退守到閩南最後一隅的磐陀山蜘蛛洞,見這局勢,亦知大勢已去。然其卻是心有不甘。因此,明知勢已不可為,但雷萬興與其妻,即金菁娘娘的另一個妹妹─飛絲娘娘。卻仍決定,要在盤陀山的蜘蛛洞,據其天險,與唐兵,拼死一博。...xxx



磐陀山,位於閩南與廣東潮州之交。山越族最後據點,蜘蛛洞,就藏之於蠱毒瘴氣瀰漫的叢山峻嶺,窮山惡水,叢林荒穢的一個山谷。但見那山壑,荊棘遍佈,生人難入,參天林木遮天蔽日,就連得白日也有如一個死蔭幽谷。及夜,暗澹的月影映照谷中山壁,隱然得見一道裂縫。正是蠻獠首領雷萬興,與飛絲娘娘,築巢所居的蜘蛛洞。洞口外的山谷茂林,但見點點篝火,宛如叢林間的螢蟲閃耀。正是雷萬興麾下,殘存的幾百個百越族勇士。經得九年唐化里的蠶食鯨吞。而今,唐兵已然四面八方,包圍蜘蛛洞的山谷。百越族與唐兵的最後一戰,勢難避免。這夜,蜘蛛洞的山谷,氣氛凝重。篝火處,隱然聽得低沉的蠻獠歌聲,陣陣吟詠歌唱:


「嘿呦~~咱是山越族的勇士,
守護祖靈的土地不怕死。
山是祖靈的骨,河是祖靈的血脈。
祖靈的呼吸化成吹過山林的風,
點點灑落的雨是祖靈的眼淚。


嘿呦~~咱是山越族的勇士,
死後將與祖靈在一起。
土是祖靈的皮肉,樹是祖靈的毛髮。
祖靈給咱滿山的鹿為食,
子孫有祖靈的庇蔭才能綿延萬世。


嘿呦~~咱是山越族的勇士,」
守護祖靈的土地不怕死。
咱是山越族的勇士,
死後將與祖靈在一起...」


「嘿呦~~嘿呦~~山越族的勇士不怕死...』篝火的歌聲傳來處,但見許多背負弓箭,頭綁黑布巾,身披鹿皮,袒胸露脯,胯下圍著遮陰布的男人。正是閩南百越族中,雷萬興所率的殘餘山越族勇士。蜘蛛洞的洞口外,靠著山壁處,茅草搭著一個棚子。此刻草棚下,坐在篝火之旁,一個濃眉大眼,渾身結實筋肉,兩眼炯炯,虎目生威者,正是山越族的首領雷萬興。雷萬興之旁,一個妖嬈女子,上身身穿百越族圖騰的麻布短胴衣,露肩露肚。下身圍著黑布桶裙,腰細如竹竿,屁股卻大如兩個燈籠的。正是蜘蛛洞的洞主─飛絲娘娘。據聞飛絲娘娘,為蜘蛛精所化,不但其細腰大屁股的模樣,亦如一隻蜘蛛。且飛絲娘娘,亦如蜘蛛一般,口中能吐出像是藤蔓一般粗大的蜘蛛絲,並織成遍佈山谷的蜘蛛網。一旦入山谷之人,被其蜘蛛網所纏黏住,縱有飛天鑽地的本領,亦皆難逃變成掛在蜘蛛網上一具枯骨的命運。所以雷萬興方能藏身這山谷,與唐兵,前後相抗十七年。


勇士沉渾的歌聲,一曲歌罷後。但見雷萬興,扯著喉嚨,即喊說:『山越族的勇士們。好了。大家吃吧。大口的吃鹿肉,大口的喝酒。今晚大家就盡情的吃飽喝足。待明日,咱山越族勇士,就要與唐蠻,在這磐陀山,決一最後的死戰了...』。


洞外的草棚下,此刻約有十來個頭目,圍著篝火席地而坐。篝火上則正架著一大塊鹿肉燒烤。大口喝酒後,即見雷萬興,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尖刀來,伸手割下一塊鹿肉。豪氣的說:『操~這仗都打了十七個年頭了。總歸要有個結果。大家不用擔心。祖靈會保護我們的,明天定把那些唐蠻,給殺的一個不剩...』嘴裡雖說祖靈會保佑,雷萬興滿臉,卻難掩愁眉不展。亦不止雷萬興,座中的十來個頭目,亦無不個個滿臉籠罩著愁雲慘霧。卻見雷萬興割下一塊鹿肉後,不自己吃,倒是先遞給旁邊一個,看似才十來歲的少年。語氣更滿帶慈愛的,說:『峰兒,快吃。明日只要你殺個唐蠻,那你就算是轉大人了,也算是我山越族的勇士了。只要是我山越族的勇士,那死後,咱就能跟祖靈在一起的。跟你阿爸,跟你阿母在一起...』


原來,坐在雷萬興身邊的少年,正是雷萬興與飛絲娘娘,所生的兒子。名叫雷峰,年僅十三歲。見雷峰接過父親遞來的鹿肉,兀自拿在手上,久久不吃。卻是臉色凝重,忽滿是疑惑的,開口問;『阿爸。唐蠻人那麼多,我們只剩這些人,怎麼打得過。不如趁今晚,咱趕快逃走吧...』雷峰略帶童稚的話,尚未說完。冷不及防,雷萬興早一個大巴掌,甩了雷峰一個大耳光。

"啪"那大巴掌,打得雷峰滾倒在地,直是眼前一片昏天地暗,眼冒金星。耳鳴嗡嗡作響中。陡更聽得雷萬興,破口大罵:『操~你著個膽小如鼠的渾帳。虧你還是我雷萬興的兒子。居然說出這種辱沒祖靈的話。哼~~老子在你個年紀,不知已殺了多少個人。沒想到,居然生出你這個沒帶種的東西。逃~~你想逃。那老子就先殺了你。用你的血來祭祖靈。』


雷萬興嘴裡罵著,見雷峰正要起身。雷萬興卻又是一個大腳,將其踹翻。且見雷萬興,一時上火,竟手握著尖刀,欺身向前。倘真是一副氣急敗壞,要一刀刺死自己的兒子雷峰。幸而飛絲娘娘,與在座的頭目,趕緊起身,有的拉住雷萬興,有的護在雷峰之前。一個滿頭白髮的長老,更是趕緊替雷峰,向雷萬興求情,說:『大王。不要生氣啊。小孩子不懂事。又面對這樣生死交關的大場面,難免要害怕。實話說,峰仔的年紀,真的也還小。就算是上戰場,怕也是白白送死。照我說,大王啊。不如就趁今夜,找幾個信得過的勇士,帶著峰仔逃到深山裡去。如此一來,就算咱明日不幸兵敗,也能為大王留個後。只要大王有後,那我山越族也就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那怕明日我等勇士,全都戰死戰場,至少也還能留下一脈火苗。大王,請你三思啊。』


飛絲娘娘見雷暗興要殺兒子,一邊護著兒子,一邊求情,亦早是淚眼潺潺。但雷萬興正在氣頭上,那裡聽得了族中長老,與飛絲娘娘的求情。儘管被眾人拉住,雷萬興仍是兩眼瞠目,幾要冒出火來,發狂似的滿口亂罵:『操~放開我。我要殺了那膽小如鼠的龜兒子。不但丟我雷萬興的臉,還辱沒了山越族的祖靈。我山越族的勇士,就算死,也不會逃的。更不會像白越族,水越族,還有那些沒用的部族。竟然背叛我同根連枝的百越,向唐蠻臣服。不但有的跟唐蠻婚配,有的還從了唐蠻的姓。這些丟人現眼的東西,不但穿起唐蠻的衣冠,還學起唐蠻的話。真是背祖背宗啊,真是把咱祖靈的土地,都拱手讓給唐蠻啊。操~我山越族,守護祖靈的土地不怕死。無論男女,就算死盡死絕,也絕不會向唐蠻低頭臣服的...』


確實,對山越族而言,這是一場不可能打勝的仗。因為就在山越族藏身的山壑,數十篝火點點的火光處。僅僅往北,隔著一個山頭。但見茂密的山林中,遍地裊裊炊煙,怕沒有成百上千。且見那一道道的白煙,從茂林中竄升,恰有如數百條的翻騰飛龍,盤旋昇天。而這一道道的炊煙,正是數千唐營大軍,紮營之地,埋鍋造飯。不止如此,蜘蛛洞山谷,山越族藏身的山壑,往南越過一個山頭,即是潮州的方向。茂密叢林間,同樣亦有數百道的白煙,飛龍翻騰般的裊裊升空。正是陳元光所率的唐軍,兵分兩路,一路從北往南攻。一路則先渡海到潮州,再由潮州往北包抄。欲將閩南百越之亂的禍首,一舉剷除。

簡言之,山越族藏身的山壑,這蜘蛛洞的山谷,已然被唐營的數千大軍,從南北包抄,團團包圍。其凶險局勢,恰如網中魚,籠中鳥,早已毫無逃生之路。那怕飛絲娘娘有再大的本事,能將整個山谷織成大網,恐也再無力回天。而明日一戰,恐亦將是山越族,亡族滅種之日。....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四回



一、江山變色~閩南百越最後一戰


西元686年,大唐帝國垂拱二年。地極七閩的閩南邊疆。話說山越族,僅剩的數百族人,被數千唐營大軍,圍困於磐陀山蜘蛛洞的山壑間。眼下唐軍,南北包抄,讓山越族,插翅難飛。當此危急存亡時刻,最怕的就是軍心浮動,偏偏雷萬興之子雷峰,竟語出要逃跑之言。由不得窮途末路的雷萬興,火著心狂下,一時喪失理智,竟要親手刺死他的兒子雷峰。這也無怪雷萬興,如此勃然大怒。畢竟軍心浮動之下,雷萬興就怕,這僅剩的數百山越族人,最後也要有如其他的百越族人一樣,寧願臣服唐蠻;卻在最緊要關頭,離他而去。


「將百越族的土地,拱手讓於唐蠻。甚至從漢姓,習漢語,與唐蠻通婚,而背棄百越祖宗...」這是雷萬興所無法容忍的。可雷萬興之子雷峰,也不知是年少無知,還是脾氣就像雷萬興一樣的倔強。就見雷峰,臉上漲紅著五指掌印,被雷萬興揍得,邊哭得眼淚鼻涕直流。可其卻又倔強的回嘴,直對雷萬興哭嚷說:『嗚嗚~~阿爸。人家別的百越族山寨,都設唐化里了。現在他們天天都有白米飯吃。也不必躲在叢林裡,整天擔心害怕,還要餓肚子。阿爸,為什麼我們不設唐化里?設了唐化里,咱們就能跟其他百越族一樣,都過上更好的生活了。而且也不用再跟唐蠻,拿性命去拚死拚活了。嗚~阿爸,你告訴我,為甚麼你不讓我們山越族設唐化里,讓族人過更好的生活。為什麼你寧願帶著我們族人,生活在這窮山惡水。甚至還要帶著我們族人去死?嗚嗚~~告訴我,阿爸,這到底是為什麼?』


雷峰的童稚之言,倘有如火上加油,讓雷萬興心中的怒火,更火冒三丈。只見雷萬興,兩眼怒瞪,怒火幾似要從漲紅的眼裡噴出來。然就算是有如發狂的猛獅凶獸,無奈被眾人拉住,又見飛絲娘娘護子,哭得梨花帶淚。任得雷萬興咆哮狂吼,一實還真是下不了手。而且實話說,對雷峰一連串的問。除了咆哮狂吼外,雷萬興竟也語塞,不知如何回答。『罷了,罷了。既然你們都不從我。那你們就都給我滾吧!』宛如洩氣垂死猛獸,絕望的咆哮後,陡見雷萬興,將手中的尖刀,往地上奮力一擲。爾後雷萬興,竟自垂頭喪氣,宛如喪家之犬,雙腿一軟,陡然跪倒於地。


『滾吧。滾吧。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你們這些背叛咱山越祖靈的。你們這些為了想過好日子,寧願去當唐蠻奴才的。你們都給我滾吧,滾得越遠越好...』山越族的勇士們,從未見過雷萬興,如此的喪氣。十七年來,這些山越族勇士,追隨雷萬興,為了捍衛山越族祖靈與土地;甚麼樣艱困的日子沒度過。無奈十七年來,唐軍蠶食鯨吞之下,山越族的閩南土地,幾已盡失。而今僅剩的數百山越族勇士,更被唐軍圍困於磐陀山蜘蛛洞的山谷。任誰大概也料想得到,明日與唐軍一戰,恐將也是山越族,滅族亡種之日。儘管知道明日一戰,必死無疑。但眾山越族的勇士們,見得雷萬興喪氣,一人起身後,眾人亦隨之起身。隨之,眾山越族勇士,即以手中長茅敲地,彼此應和著,齊聲唱起了山越勇士祭祖靈的歌:


「嘿呦~~咱是山越族的勇士,守護祖靈的土地不怕死。山是祖靈的骨,河是祖靈的血脈。祖靈的呼吸化成吹過山林的風,點點灑落的雨是祖靈的眼淚。嘿呦~~咱是山越族的勇士,死後將與祖靈在一起。土是祖靈的皮肉,樹是祖靈的毛髮。祖靈給咱滿山的鹿為食,子孫有祖靈的庇蔭才能綿延萬世。嘿呦~~咱是山越族的勇士,守護祖靈的土地不怕死。嘿呦~~咱是山越族的勇士,死後將與祖靈在一起...」


雷萬興見勇士們,齊聲唱起祭祖靈的歌,頓是老淚縱橫。亦明白山越的勇士們,皆願隨他而死。然而也並非所有的勇士,置死生於度外,皆願慷慨赴義。眾勇士齊聲高唱祭祖靈的歌中,就見約有一二十個勇士,臉帶羞愧,微低著頭,逐一走向雷峰的身邊。自不用說,這一二十個山越勇士,當是打算與雷峰,趁夜,一起逃往深山,以苟全性命。且見族中最有威望的長老,居然亦在其中。不過這長老,卻是開口,對雷萬興說:
『大王。並非我這糟老頭,貪生怕死,想棄大王而去。今日我離大王而去。主要是想為我山越族,及為大王,留下最後一線命脈。只要樹頭草根還在,那怕野火燒光了山林。待得春風吹來雨下過,燒成了灰燼的山林,也能枯木逢春再長出新芽,燒成死灰的土地,也會再成滿山遍野的草原。而今夜,我這糟老頭帶峰仔離開,就是要等待這春風與春雨。屆時,峰仔長大成人後,亦必能承繼大王的遺志,讓我山越族有再起之日...』。


雷萬興望了長老,又望向雷峰一眼,心中已無怒氣。只是語帶無奈,交代死前遺言般:

『峰兒。你要記得。你生是山越人,死是山越鬼。唐蠻說甚麼懷柔百越,說甚麼"讓利",給百越恩德,其實都只是假仁假義,你千萬不要被他們的花言巧語騙了。其實唐蠻就是奸巧,唐蠻給你一點甜頭吃。其實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將咱百越人唐蠻化,要將咱百越人亡族滅種。而今閩南盡設唐化里,再過不了三代,恐怕咱子孫真要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認了,也忘了自己是百越人。到時,那才真是亡族滅種啊。唉~峰兒。咱百越人,就是該火焚刀耕,就是該狩獵維生,就是該鹿皮為衣,守護祖靈的土地。你千萬別為了吃白米飯,為了過優渥的日子,而被唐蠻所誘騙。卻將咱祖先的土地,都拱手讓給唐蠻。甚至讓自已的子孫也忘了自己的祖宗。阿爸的話,就說到這。明日一戰,阿爸與山越族,或都將亡於唐蠻之手。整個閩南百越的存亡,唯寄望於你一人。從此,你就好自為之了...』。


語重心長,交代完遺言後。頓見雷萬興又怒目橫眉,朝著雷峰等人,大聲的怒斥:『滾吧。滾吧。現在就走。走得越遠越好,走得越遠越好。滾吧』。雷峰及一二十山越勇士,聽得雷萬興怒斥,即默默轉身,頭也不回。一個個的身影,漸行漸遠,自此消失於黑夜的叢林。飛絲娘娘,見兒遠去,早是哭花了臉。卻仍是留在雷萬興的身邊,打算與其夫一起赴難。...



翌日。磐陀山之戰,一如預料。唐軍兩路包抄山越族。陳元光親率數千大軍,由北路入磐陀山。另命將領李伯瑤,率千餘唐軍,先渡海到潮州。由潮州入山,以斷雷萬興去路。山越族僅剩數百族人,被數千唐軍南北包圍於磐陀山,毫無退路。然山越族的數百勇士,亦在雷萬興的率領之下,寧願戰死,堅不肯降。想當然耳,磐陀山之戰,最後變成了一場大屠殺。飛絲娘娘,化身成了一隻大蜘蛛,早在晨曦之前,已在蜘蛛洞的山谷,吐絲結網。曦微晨光照耀蜘蛛洞的山谷,只見整個山谷,蓊鬱茂林之中,早如天羅地網,遍佈蜘蛛絲。山越族的勇士,盪著蜘蛛絲,一個個宛如從天而降,殺向入谷的唐兵。殺得唐兵全無防備,措手不及。更厲害的是,這些盪著蜘蛛絲的山越族勇士,不但突然從天而降。而且衝殺幾番後,還能藉著蜘蛛絲,突然又飛昇上天;或縱跳於樹林,或攀爬於山壁。其神出鬼沒,著實比深山林內的猿猴,還敏捷。而唐軍進入蜘蛛絲滿佈的山谷,一個不慎,要不被蜘蛛網或纏住,要不被神出鬼沒的山越族勇士突擊。使得唐軍,縱是兵力遠勝山越族勇士,一入山谷,卻是如陷泥沼般,陷入苦戰。


幸而,數千唐軍,南北包抄圍殲山越族之戰。而數千唐軍之中,亦不止只有唐軍。畢竟,九年的唐化懷柔政策。閩南百越族,三十六寨,七十二洞,今已無不盡歸化為唐人。而這些歸化的百越族人,臨有戰事,亦無不接受徵召,充為大唐府兵。正是有這些唐化的百越族人,因其既有嫻熟於叢林山岳作戰。自使得唐軍,征戰閩南,更無往不利。而且這些唐化的百越族人,為証明自己也是「河洛人」「唐山人」或「唐人」。其在戰場,面對百越蠻獠的作戰,更是驍勇,與心狠手辣。畢竟為了証明自己是河洛人,這些唐化的百越族人,往往也只有將閩南的百越蠻獠,皆給斬盡殺絕。如此方能証明自己真的河洛人。


磐陀山,蜘蛛洞的山谷之戰。見山越族勇士,能飛天,能上樹,能爬山壁,如此驍勇。歸化唐人的百越族府兵,則亦有如山林的猿猴般,或敏捷的爬上樹,或有如壁虎攀爬於山壁;甚或盪起了樹藤,騰空與山越族的勇士交戰。使得原本善於叢林山岳作戰,神出鬼沒的山越族,似再佔不到上風。詭異的是,那些盪著飛絲的山越族勇士,個個都像是有神通一樣。每當刀劍即將砍至,未至其身,即先盪著飛絲騰空逃去。那怕是從其背後砍殺,亦皆無傷及這山越族勇士。是以山越族勇士雖少,卻能以一抵十,與唐兵戰個難分軒輊。


率兵親征的唐軍主帥陳元光,覺得事有蹊蹺。仔細察看,又見那些山越族勇士,所盪的飛絲,皆從山谷上方,一顆長於崖邊的千年巨木而來。再凝神而視,居然見那千年巨木茂密的枝椏間,看似有一龐然巨物,模樣像是一隻蜘蛛。而那巨大的蜘蛛,還以其八足擺動蛛絲,恰有如操控傀般的,以上百條的蛛絲,操控著上百個山越族勇士作戰。「唔。原來這些盪著飛絲的山越族人,竟是有人在背後操控。難怪能如此飛來盪去,神出鬼沒。難道那山崖巨木上,以飛絲操控這些山越族人作戰的。就是傳聞中的飛絲娘娘!」察覺了,原來是傳聞中的飛絲娘娘,以飛絲有如操控傀儡般,操控著山越族勇士與唐兵作戰。當下,陳元光自知,若不將飛絲娘娘先剷除,則就算唐兵再眾多於山越族人,恐亦難以取勝。


「擒賊需得先擒首」此話用在這裡,再適切不過。唐兵想取勝之道,似也唯有先擒住,以飛絲操控山越族勇士的飛絲娘娘。主帥陳元光,即命唐兵,攀爬上山谷,擒拿那千年巨木上的大蜘蛛。但那山壁陡峭百仞,千年巨木更有幾十丈高。一般的唐兵,如何能夠有這本事,徒手攀爬山谷而上。幸而,唐化百越府兵,挺身而出。為証明自己是真正的河洛人。這些唐化百越府兵,奮勇爭先,個個無不有如壁虎般,身手矯健,攀爬上陡峭山壁。那怕,崖上的飛絲娘娘,不時以飛絲襲擊,或是盪著飛絲的百越勇士,飛撲砍殺。但唐化百越府兵,卻是前仆後繼,有人從山壁墜落谷中,即又有人奮勇爭先,攀爬而上。背負弓箭,嘴咬大刀,如壁虎般,爬上百仞山壁的山崖後;續又如猿猴般,爬上那幾十丈高的千年巨木。繼而以弓箭、刀槍,群起圍攻飛絲娘娘。


常言道,猛虎難敵侯群。化身大蜘蛛的飛絲娘娘,縱是能以飛絲,八足操控上百山越族勇士。但距離太近,又是在枝椏繁茂的巨木上。使得飛絲娘娘的飛絲,無不纏繞巨木的枝椏,難有用武之地。而且這些唐化百越府兵,又個個不怕死,競如侯群般,手持刀劍,飛撲而上。蜘蛛最脆弱的地方,就那巨大的屁股,既笨重脆弱,又難以隱藏。化身為大蜘蛛的飛絲娘娘,亦是如此。那怕飛絲娘娘的上半身,刀槍不入,還有八隻手腳,足以應付群攻的唐兵。但那笨重又巨大的屁股,卻是罩門。一個不慎,被唐兵的箭射中屁股,即鮮血汁液狂噴。而唐兵發現了飛絲娘娘的罩門,自亦個個挺著刀劍長矛上前,朝其巨大的屁股,展開一輪又一輪的猛攻。


弓箭射入屁股,刀劍刺入屁股,長矛刺入屁股。猛虎與猴群,大戰百回合後。飛絲娘娘的巨大屁股,以然被唐兵刺得千瘡百孔。鮮血與汁液,從千年巨木之上,沿著幾十丈的樹幹,流淌到了樹根與地上。終於趁著飛絲娘娘,已然氣虛體弱之際。有唐兵手持大刀,一刀斬向飛絲娘娘,細小如竹竿的腰枝。頓將飛絲娘的巨大屁股,與其腰身,一刀斬成兩斷。可憐的飛絲娘娘,就這麼被腰斬,屁股與身體分離,從千年巨木上墜落。從懸崖上,又直墜百仞高的山谷,摔個粉身碎骨,一命歸西。


飛絲娘娘既死。上百山越族勇士,亦再不能藉著飛絲,飛天遁地,神出鬼沒。半日之間,數百山越族勇士,被數千唐兵包圍,退無可退,逃生無門之下。最後就這麼戰到一兵一卒,盡被唐軍所屠。山越族首領雷萬興,見飛絲娘娘慘死,跟隨他的山越族勇士,亦盡已被殺。大勢已去,剩得雷萬興孤身一人。負傷的雷萬興,萬念俱灰,逃回了蜘蛛洞後,即引頸自戮。至此,前後達十七年,閩南的百越蠻獠之亂,亦終在陳元光的成功經略下。終告平定這邊疆亂事。
河洛造神之開漳聖王─第四回



二、閩南漳州盡成唐家

大唐垂拱二年。自閩地百越亂事起,經歷十七年的征戰。陳元光,從年僅十三歲,即隨父陳政出征。河南光州固始縣到閩南,千里長征。經得八年困守閩南,陳政勞瘁而死後,年僅弱冠的陳元光,又肩負起領兵之責。又經得九年,在閩南推行懷柔教化政策,終使陳元光平定邊疆閩南的蠻獠之亂。而今陳元光,虎目生威,臉帶風霜,亦已是個年過三十的壯年之人。


儘管閩南亂事已平,從河南光州固縣,徵召而來的河洛府兵,亦已離鄉背井一十七年。亂事雖平,但陳元光卻並不打算,帶領這些河洛府兵,班師回鄉。因為這十七年來,當年的河洛府兵,早已皆在閩南屯田開墾,落地生根,以他鄉為故鄉。包括陳元光本身,為鼓勵漢番通婚,亦以身作則,娶了白越族的公主為妻。自此在閩南安家落戶,繁衍子嗣,傳承華夏文化。


值此之時。大唐高宗早已過世,睿宗繼位圍大唐皇帝。然因睿宗尚年幼,即由武后上朝,垂簾聽政。平定閩南百越之亂後,陳元光千里迢迢,親赴洛陽京城,向朝廷呈報戰功。武后初掌朝政,正值用人之際,見陳元光這嶺南行軍大總管,不但年輕有為;且平定閩南百越之亂,戰功彪炳。因此武后,對陳元光可謂青眼有加,欲將太平公主許配給陳元光,招其為駙馬;並留其在朝廷為官。但陳元光,十七年經略閩南,府兵弟兄皆在閩南,且已在閩南娶妻生子,安家落戶;使其心繫閩南,並無意在朝廷為官。即呈報武后,稱─

「閩地邊疆亂事雖平,然教化百越未竟其功。蠻獠若不能與我唐人同心,則亂事恐將再起。一旦邊疆不靖,恐危及朝廷,唐家天下亦無法坐穩。因之,臣呈請朝廷,應在泉潮之間的閩地另設一府,藉以開山撫番,教化百越,有效治理。臣之父與叔伯,及堂兄弟,前後皆殉身於閩地。臣唯一心願,僅願肝腦塗地,為朝廷戍守邊疆,以保我大唐天下長治久安...」。


洛陽朝廷的大好前程,高官厚祿,放著不做;卻寧願去戍守蠻荒邊疆。這可不是人人願做的事。武后,有感於陳元光的赤膽忠誠,遂允其所請,下詔在閩南泉潮之間,另設一漳浦郡;並任命陳元光為漳州刺史。自此,陳元光在閩南漳浦郡,屯墾安民,興造水利,倡建漢學堂,開科舉庠序;更廣設唐化里,歸化蠻獠,教化百越。使得邊疆蠻荒的漳浦郡,鄉里大治,日漸物阜民豐,唐家遍閩南。...



時光苒荏,轉眼已過了二十五個年頭。陳元光平定閩越三十六寨後,屯田開墾,安定邊疆。教化百越,使其懂得灌溉農耕。廣設唐化里,使蠻獠,漸懂唐人禮儀。興漢學堂,更使不識之無的百越人,崇慕中華,進而從漢姓,歸化為唐人者眾。由此,北至泉州,南至潮州,西至贛州,原本律法不至的蠻荒閩地,終入禮儀之邦;社稷安定,百姓安居。而中原氏族,移居閩南者,亦漸眾多。正是唐人移居閩南者眾,然土地耕田終是有限。使得唐人與百越族人,為爭奪土地與灌溉水源,難免又起紛爭。


唐人,雖號稱來自禮儀之邦,來自盛唐江山,卻是奸巧過人。為謀奪百越族土地,唐人往往利用百越族人,不懂大唐律法,不識漢字。由是巧立名目,或以借據,或以詐騙,或以官家恐嚇,威脅利誘,強取豪奪百越族人土地。甚是來自大唐盛世江山的唐山無賴,羅漢腳與流民,更嘯聚成黨;或潑狗血,或丟牲畜死屍,或灑穢物到百越族人的村寨。使得百越族人,因心生恐懼,而不得不遷離,將自古以來祖先的土地,憑白讓于唐人。因唐人的欺凌,時日既久,自不免引得百越族,民怨又起。


大唐睿宗景雲二年(西元711年)。磐陀山之戰,潛逃的雷萬興之子雷峰,見有機可乘,便又於潮州,嘯聚對唐人不滿的百越族人,舉事造反。亂事延燒至閩南岳山。時年已五十五歲的陳元光,出巡途中聞訊,即率領一支輕騎,迅速趕往鎮壓。怎料,山越族亂民雷峰,為報父仇,早已設下陷阱‧埋伏等待。岳山的叢山峻嶺中,陳元光輕騎涉險,不知落入陷阱。因而被埋伏的山越亂民,以弓箭射中。且因唐軍援兵,遲遲不至,終得使得陳元光,於撤退途中傷重致死。消息傳回閩南,漳浦郡黎民百姓,得知陳元光死訊,無不人人如喪考妣,為之痛哭哀號。



三、附錄陳元光歷代追諡


陳元光詩二首:


「恩銜楓陛渥,策向桂淵弘。載筆沿儒習,持弓纘祖風。
祛災剿猛虎,溥德翊飛龍。日閱書開士,星言駕勸農。
勤勞思命重,戲謔逐時空。百粵霧紛滿,諸戎澤普通。
願言加壯努,勿坐鬢霜蓬」



「泉潮天萬里,一鎮屹天中。筮宅龍鍾地,承恩燕翼宮。
環堂巍嶽秀,帶礪大江雄。輪奐雲霄望,晶華日月通。
淩煙喬木茂,獻寶介圭崇。昆俊歌常棣,民和教即戎。
盤庚遷美土,陶侃效兼庸。設醴延張老,開軒禮呂蒙。
無孤南國仰,庶補聖皇功」



大唐睿宗景雲二年(西元711年)。陳元光將軍,終年五十五歲。先葬于雲霄之大峙原。大唐開元四年(716年)徙州治于李澳州(於今漳浦縣城)。大唐貞元二年(786年),漳州府治,為祭祀之便,再遷龍溪。


由於閩南百姓,感念陳元光將軍,自未弱冠之年,即隨父率眾南征。經得十七年征戰,與懷柔教化蠻獠,終平閩南邊疆之亂。其後二十五年,陳元光更堅持戍守在閩南邊疆,興水利灌溉,屯田開墾,設唐化里,開山撫番。前後,長達四十二年的時間。可謂陳元光將其一生,皆奉獻給閩南。其間平定閩粵,創辟州縣,倡興庠序,屯墾安民,堪稱四大歷史功績。最後更因為保衛閩南平靖,而為社稷捐軀。念及陳元光將軍,仁德愛民,澤披蒼生‧閩南百姓,無不哀傷。正因感念陳元光,宣揚華夏文明,鎮守邊疆,對閩南開發,居功厥偉。因而歷代朝廷,亦無不對其的褒崇追諡。


唐朝先天元年(公元712年),唐玄宗賜贈陳元光為豹韜衛大將軍,臨漳侯,謐忠毅文惠,後又追封他為潁川侯,賜「盛德大祀之坊」。並于漳江畔之州治所在地為其建立祠廟。大唐開元四年(716年)徙州治于李澳州之後,複有詔重新於治所之西建廟,名“陳將軍祠”,俗稱西廟,並追封為潁川侯。大唐貞元二年(786年),州治再遷龍溪,複於州治之松州建廟。


大唐以來,歷代又續有封贈。五代封廣濟王。北宋神宗熙寧七年(1074年)封忠應侯。南宋建炎四年(1130年),繼於州治之城北又修一廟,俗稱北廟。除於州治所在地為其立廟崇奉外,南宋高宗紹興十三年(1143年)追封開漳主聖王。紹興十六年(1146年)又封靈著王。明初封昭烈侯。



閩南漳州人民,皆尊陳元光,為「開漳聖王」。宋朝以後,隨著大唐河洛府兵後裔,邁向海洋,展開大航海的年代。祭祀「開漳聖王」的廟宇,亦逐漸遍及閩台,及東南亞一帶。漳浦境內「聖王廟」有近百座。台灣崇祀「開漳聖王」的廟宇,約有300多座。台灣以「開漳聖王」為主神的廟宇,則約八十餘座,歷代香火鼎盛。


關於隨陳元光南征閩南,由河南光州固縣,徵召而來的大唐府兵。這些大唐府兵,雖是從此未再回到河洛中原故土。爾後千年,即使隨大航海播遷海外,然這些大唐府兵,卻始終仍以「河洛人」,或是來自大唐江山的「唐山人」自稱。華夏中原文明,及其祭祀的神明,亦隨「河洛人」,承先啟後,繼往開來。攜其祖先的神祖牌,由閩南而向海外開展。關於河洛人造神的故事,這也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