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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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在家鄉,我們擁有一片草場、一排矮松林和一口淺水湖,由於季節多變,我們不但遭受雷、電、雨、雹等的襲擊,而且危險與饑餓還常常潛伏在我們的四周,夜間餓狼的藍眼與白晝野獅的利爪此起彼伏,對我們來說,還不置於輕易丟了性命,因為我們強悍的身軀和緊密的團結心,足以將這些餓狼和瘦獅們驅逐出我們家園的地域。
我們齊聲共哞時,狼驚獅竄,就如一戲小丑,夾尾而逃。但我們最害怕的是饑餓,在草場即將成為沙漠的時候,饑餓、疾病接踵而至,潛伏的危險又緊隨左右了,所以,即使是不斷地繁殖來補充,我們家族的蕭條仍然刻不容緩地為我們的前景敲響了警鐘,面對兄弟姐妹接二連三被獅、狼的咬叼,我們除嚴陣以待地防止襲擊外,毫無辦法了。最後可以這麼說,在春草鑽出沙土之前,我們家族是在瀕臨滅絕的生死線上掙扎,在忍受了難以形容的困難之後,才與春風一齊,慢慢的恢復了往日的和煦。
在家族中,傳承精神的是一些遠古的神話,這些神話故事既增進了我們生活的勇氣,更令慮誠之心與日月山河的美麗達到了和諧。傍晚,如火的夕陽照耀在我們龐大的身軀上,滌清了我們的心智,甚至有了如詩人的抒懷。滂沱之雨過後的那份清新,更令我們心曠神怡!打盹、在草場上慢跑、戲逐,都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但我們最害怕黑夜來臨,因為黑夜是魔鬼的舞臺,對此,我們除了忍受和長捱外,別無辦法,因此又讓我輕易想到了往年冬季殘酷生存的噩夢,所以為了改變目前的狀況,為尋求一片新的發展和生存的空間,我只好另謀出路。
值得慶倖的是我成了一頭鬥牛。從鄉下來到城市,但我從家族長輩依依不捨的目光中脫身而去,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我沒有仔細想,我認為憑著我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和一身的蠻力,足足能打下一片屬於我的天地來!
忍受孤獨這又算得了什麼呢!在城市摸爬滾打時,我總這麼孤傲地想著。頓頓豐盛的食物後,我更這麼驕傲地想著。
由於我的努力和這顆鬥志昂揚的心,我參加過數不清的鬥場,逐漸成為了人們心目中既英俊又彪悍的真正鬥牛王了,這殊榮完全是那個曾經盛名在著者的鬥牛士所給的。那個經驗豐富飽經風霜中隱隱透露出昔日風華正茂時的風流倜儻氣質的鬥牛士,他過去幸福生活中燈紅酒綠的杯聲仿佛就是昨日,我想他雖然有過無比的榮耀,也有過低迷深谷的沮喪,但統統都是昨日的黃花了,因為他不堪一擊!這個鬥牛士在被抬出賽場時仍雙眼死死瞪著,仿佛不甘心什麼似的,此情此景,我至今還歷歷在目,仿佛就是昨日那般,甚至鮮花掌聲的餘雅仍然徘徊在我的耳內呢。
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被改觀了,豐衣足食,有寬敞的住所,這都是昔日在家鄉時所不敢奢想的。唯一遺憾的便是孤獨,幸好,那些遠古的神話和草場上的日月星輝已成為我最好的自慰,這些天馬行空的想像可以衝破一切阻力,抵達我所不能達到的任何一個角落。但從這些日思夜想中,我心中最渴望的那份情愫變得負重不堪了,我此時此刻最想得到的就是那勝過一切殊容的夢寐以求的自由!因為我許久沒躍過圍欄,沒作過輕鬆的奔躍了。
我做過許多次為自由而謀的行動,結果總以失敗而告終。由此我得出一個結論,要想從人類的手中掙脫,已虛無縹緲了。這一夜,我破天荒失眠了。
第二天有一場最盛大的鬥牛賽,因為主賽場是在世界聞名的鬥牛大都市,我被安排在最後一場作為了壓軸與當今最負潛力的鬥牛士角逐。憑藉我多年的賽場經驗和天生的神力,我認為在這場賽事中將會是發洩我多年以來由積怨而積成的憤怒的最好時機。當我看見我的對手是個十分年輕是小夥子,我認為是主賽場對我的蔑視,這更激發了我的怒火。因此在第一個回合當中,我便力發千鈞地想將這小子擊倒在地,但他能輕巧地躲過我的利角,卻無法避開我突揚的後蹄。當時,由於眾人難料的一蹄並未給我投來贊許或對我聰明才智的肯定,我覺得觀眾們要麼噓聲地驚呆得忘記了一切,要麼是對我歧視著,他們統統為那小子捏了一把汗。所以我憤怒地仰觀四周時,我看見的全是戒備十足的目光。
我,我告誡你多次,別小瞧,這是十分危險的傢伙!
沒想到這畜生如此狡猾。
你手臂的傷怎麼啦?不過,算你走運,否則牛蹄子踢在你身上的話,你就必死無疑!
鬥牛士從地上爬起來,對著騎在馬背上的騎手笑了笑:到最後,看誰收拾誰!
鬥牛士壓根不提他的傷勢,呵斥那位救了他的騎手:別幸災樂禍了!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呢,你趕緊告訴主賽場,準備第二回合,看我怎麼去收拾這頭笨牛!
還是小心為妙,畜生畢竟是畜生。騎手說完就高昂地離去。
在第二個回合中,我被那小子弄得暈頭轉向,明明看見並將要把牛角刺入他的身軀,卻撲了個空!我懊惱,我憤怒,我把蹄子躉得咚咚地響,然後找准個時機,打算給那小子以一命之擊的撞擊來結束這場爭鬥。突然,我清醒地認識到了,原來那小子採用的是疲勞戰法,他想慢慢拖垮我,並非立即置我於死地,我汗顏了,對於十分善用陰謀的人來說,我畢竟太幼稚了,也顯得太渺小了,我的情緒忽然變得很煩躁,我的心情似乎更憤怒了,我知道,任人宰割是遲早的事,所以,我煩躁,憤怒,但轟的一聲,將利角刺在了圍板上,而我的身軀卻完全暴露給了鬥牛士。
看臺上的人群歡笑了,歡唱著即將而來的我的犧牲。當鬥牛士握著長劍快速奔來並刺向我時,他們拭目以待,他們雖然沒有表達出內心的喜悅,但是個個臉上都掛有一副由血腥味所帶來快感的前奏,這或許就是他們觀看鬥牛的真正原因吧!
出人意料的是,我用利角扯斷了圍板,頂著幾塊破爛的板子,轉過身,對準了我的對手。沒想到那小子反應真快,撒腿就跑,而看臺中反應快的觀眾噓聲一片,反應慢的還處在了為鬥牛士安危的擔心當中。
經過兩個回合之後,那小子沒有了當初的囂張氣焰,變得小心翼翼,十分謹慎。這時我想起了過去的輝煌,想到了初入城市的好奇與忐忑,還有家鄉的草場、淺水湖邊嬉戲的歲月和當初令人生畏的狼眼、獅爪,在那段生活中,狼、獅和我們的警惕是生活的大部分內容,就像與我們嚼草、飲水、打盹一樣,屬於日復一日的不可缺少的那部分,這種淡然又平淡的生活,就像領悟神話中不可言傳的詭秘一樣,大地忽然變成了一壇安靜的水。正當我心無雜念時,我發現我的脊背上已插上了一把利劍,而且鮮血正汩汩地往外淌著。
我想到了能逃離人們禁錮的辦法,這種想法讓我對死毫無畏懼。所以我長哞一聲,但對手卻立即閃得遠遠的,他罵罵咧咧,詛咒著為什麼那一劍沒能刺中我的心臟,他還詛咒那計算精細卻刺偏的一劍一定是某個鬼魅對我的庇護,其實,這是他內心恐懼所造成的真正原因。他從助手那接過另一把鋼劍,邊擦拭著劍芒邊搜尋著另一個時機。
我有些瞧不起我的對手了,因為短短的接觸當中,我發現這個外表剛毅的小子內心裏是多麼地怯弱啊!他把生死看得太重了,把塵世裏的雜念看得太重了,這不合符一名真正鬥牛士的要求。而且還我認為,在這世界當中並不存在真正的鬥牛士,統統是裹著鬥牛士外衣的凡夫俗子,是利用鬥牛士作為謀取身價的利慾薰心的市儈。我敢斷言,我的對手將來一定是赴其他鬥牛士的悲劇後塵來作為他生命的結束,我雖然被圍欄奪取了自由,他們何不是被世俗雜念的惡魔奪去了自由。所以我不屑一顧,等待著那小子的鋼劍小心翼翼地迎來。
這一劍終於如願以償地刺入了我的心臟,正如了所有人的心願一樣,當我轟的一聲倒下,看臺上的人都歡呼雀躍地跳了起來。
日安

用牛的視角來詮釋人對動物的迫害和殘暴
彷彿受害者最真實的臨終遺言,同時也在施暴者
的身上看到這份屈辱跟恐懼的姿態。
很靈活生動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