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5月 25, 2016 4:56 pm
[吸血鬼小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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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俗卻有力的土豪救市大戲。
…………………………
羅傑‧龐德所透露的消息是寶貴的，因為這讓新世界集團幾個人瞭解到，港府與匯豐渣打兩家銀行對新世界集團資金的需求遠超過他們的評估。這也解釋了丹尼爾‧博伊爾為何敢說可以放出與港府先前政策不合的消息，逼迫邱德根賣掉遠東銀行的多數股權。而既然知道港府與匯豐渣打兩家銀行有求於新世界集團，鶴田遙她們自然能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除此之外，既然知道英鎊近期必然大幅貶值，那若不從中大賺一筆就是白癡了。此時木村由伸、若林俊彌和愛迪生‧史東的心中都已迅速浮現一套計畫。當然，這還得等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後才能進行。
鶴田遙想了一下之後，微笑對羅傑‧龐德三人說：「三位先生，在這一波風暴過去後，我們公司將召開董事局會議，任命幾位新董事與高級主管。若三位不覺委屈，我們很樂意與你們共事。」
三個港府官員互看一眼，毫不遲疑地都欣然點頭應允。而見兩位同事都已遞上投名狀，湯姆‧克雷格也很乖覺地說：「我過去的業務範圍與工商業有關，不知是否能幫上什麼忙？」
鶴田遙對於湯姆‧克雷格的自覺很是滿意，先看了一眼愛迪生‧史東，見他做了一個沒有話要說的手勢，才示意若林俊彌由他來說。
若林俊彌點點頭，對湯姆‧克雷格說：「我們收購了不少公司工廠和商店，大多數是製造業、航運業和百貨業，規模大都不大，因此整併是必要的。此外，這些公司工廠商店都或多或少有工潮問題，我們希望能迅速恢復生產，又不希望與工人發生正面衝突。克雷格先生，不知你能否給我們一些建議？」
湯姆‧克雷格想了一下，苦笑說：「這問題很棘手，因為工人之所以響應罷工的號召，除了是受人煽動想否定英國的統治地位外，更重要的是香港工人的薪資福利及工作環境確實不如人意。」
湯姆‧克雷格沒有繼續往下說，以他的立場是必然要維護英國對香港的統治；而要改善工人的薪資福利與工作環境，就意味著得降低經營者的利潤，這他也不好說話。
若林俊彌聞言看了一眼緊蹙著眉的愛迪生‧史東，後者嘆口氣說：「戴麟趾爵士並不反對給華人更多的政治權利，但他有疑慮。事實上，在一九四六年八月時，當時的總督楊慕琦爵士就曾發表一份政治改革方案，計畫建立由全體香港公民直接選舉產生的議會。然而，這個計畫受到中國共產黨的反對，當時他們的重要領導人周恩來宣稱，若英國不停止在香港進行民主化的計畫，他們就將進攻香港。加上下議院許多議員反對，這個計畫就胎死腹中了。現在中國政府的不理性遠勝於前，戴麟趾爵士擔心若給予香港華人更多的政治權利，中國就算不會真的進攻香港，也會以切斷供水之類的手段癱瘓香港。」
「恕我直言，戴麟趾爵士的想法並不正確。」木村由伸搖著頭說出一個結論，這才繼續說明他這樣講的理由。
一九四六年時楊慕琦爵士的香港民主化計畫之所以夭折，首先就是中共的反對。當時國共內戰已經全面開打，中共在宣傳上不斷控訴國民黨的獨裁與貪腐，強調中共是民主與清廉的。這個訴求很有效，不僅擄獲了許多中國人的心，也使以美國為主的西方國家厭惡國民黨，不願再給國民政府援助。然而，中共所謂的民主，其實是列寧發明的民主集中制──人民是國家的主人，但政治決定權須集中在共產黨手裡由共產黨代替人民做決定。這種制度在二十世紀末已被普遍認為是種獨裁制度，但在當時從未實施過民主的中國，可是有許多人都相信這是民主。而如果英國在香港進行民主化，那有了對照體之後，還會有多少中國人相信中共那一套是民主呢？
當然，楊慕琦爵士可以不管中共的反對堅持推行他的香港民主化計畫；但不幸的是，不僅英國下議院反對這個計畫的聲音很大，就連香港華人也不買單。英國下議院的態度是可理解的，那群還活在十九世紀大英帝國榮光中的約翰牛，還在作著如何維繫日不落帝國霸權的美夢，根本就不願讓殖民地人民有翻身做主人的機會。他們憂懼一旦給香港華人政治權利，香港就會加入當時方興未艾的殖民地獨立風潮中。
至於香港華人對楊慕琦爵士的計畫不感興趣，那說來就可悲了。從滿清統治到英國統治，香港華人的低下身份一直沒改變。英國統治港近百年，多多少少讓香港華人接受了現代法治的觀念，卻從未讓香港華人知道什麼是現代民主。只是這也不能說英國人不對，因為就算是在英國，也是到一戰後現代民主政治才逐漸成形。英國人自己都還在學習摸索現代民主政治，自然不可能教導殖民地人民什麼是民主。於是，當楊慕琦爵士希望在香港推行民主時，香港華人竟然是不願也不敢接受。
導致楊慕琦計畫失敗的最後一個因素，就是當時東亞混亂的局勢。那時不但中國國共內戰已經全面開打，越共與法國越南殖民政府之間的戰爭也已開始。整個東亞亂成一鍋粥，而二戰前在亞洲舉足輕重的英國軍事力量卻已撤出東亞。香港若真發生大規模動亂，當時的港府根本無力因應。沒有足以穩定局勢的武力做依靠，楊慕琦爵士的計畫要順利施行的可能性實在太低。
然而，到了一九六七年，雖然強烈反對香港民主化的中共已統治了中國，雖然中南半島已是烽火連天，雖然英國在東亞的軍事力量已經降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整個情勢早已發生根本性的變化。韓戰後美國在東亞建立防堵共產主義的第一島鍊防線，也不惜消耗國力投入中南半島戰爭中，以美國的立場，絕不會允許具重要戰略地位的香港赤化。而在戰後成長的一代香港華人，也逐漸有了當家作主的慾望。正因如此，骨子裡盡想著要成為世界霸權大國的中國才不敢再叫囂武力收回香港，而是用秘密黨員及鬥委會當工具來逼英國人自行撤出香港。
不只東亞情勢有了變化，現在英國國內的情況也大異於前。國勢持續衰落下，殖民地紛紛獨立，現在的英國人早就不敢夢想恢復大英帝國的榮光，而是更務實地尋求能與殖民地人民和諧相處，讓僅存不多的殖民地心甘情願地留在英國。因此，只要不會危及英國在香港最核心的經濟利益，現在的英國工黨政府是不會排斥給香港華人政治權利的。
聽木村由伸說罷，愛迪生‧史東眼中閃著異芒說：「木村先生，你的意思是應該重新推行楊慕琦爵士的計畫？」
木村由伸點頭說：「是的，港府可以宣布將賦予香港公民更多政治權利，並且定下一個明確的目標。比如在一九六九年年底前至少任命多少名華人高級行政官員，比如至遲在一九七三年成立由全體公民選舉產生的議會。不管怎麼樣，這個時程表都不能拖太久。然後，港府還必須宣布推動進一步建設香港的計畫，比如提供小學免費教育、大型海水淡化廠之類的。如此一來，香港華人既會覺得將能擁有政治權利，又會覺得現在的港府是真心想要建設香港，那人心就會慢慢穩定下來。」
這時羅傑‧龐德一聽木村由伸提到海水淡化廠，忍不住提醒說：「木村先生，你的看法很有建設性，但據我所知，目前香港政府的財政狀況十分惡劣，恐怕是無法提供免費小學教育。而且，興建海水淡化廠似乎是新世界集團對港府的承諾……。」
木村由伸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說：「我們不會撕毀承諾的，事實上如果有必要，我們甚至會對外公開這個計畫。但是，香港政府為什麼不能把這件事當成強化民心的工具呢？而且，我覺得不論是免費的小學教育還是海水淡化廠，都不是今天說了明天就能實現。港府可以訂一個時間，只要有確實的計畫，人們就會相信的。」
羅傑‧龐德搖搖頭說：「沒這麼容易，如果財政能力不足，總督和財政司是不能貿然做此宣布的。」
木村由伸知道羅傑‧龐德說的沒錯，香港政府沒有權力用發行公債的方式來籌措經費，也不太可能在財政無法保證下去推動一項政策，更別說像免費小學教育這種會成為經常性支出的政策。不過，他的目的本來就不在此，所以他眼睛眨都不眨地就說：「這簡單，港府可以把計畫分成幾階段，第一個階段是鼓勵私人興辦免費教育和投資海水淡化廠。」
三個財政司官員都是眉毛一揚，想聽木村由伸詳細說明。誰知木村由伸卻是望向鶴田遙，還做了個禮讓的手勢。
鶴田遙搖了搖頭，對木村由伸這種態度很不以為然，但她還是對羅傑‧龐德三人說：「我們得到的授權裡有一項是可以動用一定比例的公關預算，如果要提供一些免費小學教育名額是沒問題的。不過，我們必須讓這筆支出達到最大效益……嗯，我們其實有個計畫，只是史東大律師認為，必須在我們能獲取最大利益的前提下才能公開這計畫。」
羅傑‧龐德三人聞言都是好奇心大起，但看鶴田遙的樣子似是無意透露，不免又大為失望。好在就在此時，木村由伸接過話對鶴田遙與愛迪生‧史東說：「雖然港督那邊仍未完全答應我們的請求，但我們這個計畫早晚都得進行。既然如此，何妨就讓我們未來的新同事們瞭解我們的想法呢？或許，他們能提出一些建議，讓我們的計畫更完善。」
愛迪生‧史東首先就贊成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香港，所以他內心是希望羅傑‧龐德能成為他的得力助手來保障他的利益，如此自然不希望羅傑‧龐德生出不被他信任的想法。而鶴田遙見愛迪生‧史東贊成，自也不會否定木村由伸的建議。而且，她還乾脆把球踢回給木村由伸，要他向三個財政司官員說明。
等木村由伸有條不紊地說完後，三個官員都是倒抽一口氣，而湯姆‧克雷格感嘆正說出了三人共同的心聲──「上帝呀！你們會成為香港所有資本家的敵人！」
……………
「李伯伯，你幹嘛這麼高興呀？」
「呵呵，俺只是覺得兩個小小姐都很懂事很可愛。」
「懂事？可愛？我的媽呀！你也太沒節操了吧……」謝子言腹謗不已，很是鄙夷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ˋ大叔，心想前世那些幫他立廟把他當神拜的傻蛋們如果見到他這個樣子，會不會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唾棄完未來的大盜後，謝子言轉身去看前面那兩個正在禍害店家的大小惡魔，不由得呻吟道：「天呀！太丟臉了……」說真的，他現在就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今天謝家圓環的店開始關門整修，謝文堂放了員工一個月大假，還加發了兩個月薪水，讓他們過完中秋再回來。餐廳不營業，細川舞子立刻就把林景子和謝淑美拉出來逛街，加上松井陽子和三個小孩，還有一併被細川舞子拎出來見世面的周家姊妹和王妙英，浩浩蕩蕩地去禍害可憐的店家們。
說是禍害一點也不誇張，因為謝子卿和阿容到人家店裡是看到什麼都想摸一把，活像小狗撒尿般要用她們的掌印宣告主權。好在圓環附近的店家大都認識謝家的人，加上貨物若真被兩個小魔頭糟蹋了，財大氣粗的細川舞子都是眼都不眨一下就掏錢買下，店家們倒都是不計較。
店家們不計較，謝子言卻是快抓狂了。他可是個有道德有理想的國家未來棟梁，實在是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可以無視於阿容她們的野蠻行為。可是有一堆大人罩著那兩個傢伙，他那能阻止那兩個傢伙的胡作非為？更何況，他相信以阿容的惡劣個性，你不說她還好，一說了她，她是鐵定要變本加厲的。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大人都縱容阿容她們，至少謝子言就看到林景子的眉頭皺了幾下，顯然是對細川舞子的教育方式不以為然。但這也是謝子言最不爽的地方，因為這意味著回家後他得陪姐姐一起受罰了。
謝家的人都很呵護細川家兄妹，連林景子這個媳婦也不例外。現在細川舞子包庇兩個小女孩亂來，林景子不會當面糾正謝子卿讓細川舞子難堪，回去後卻一定會教訓女兒。依照林景子的邏輯，年紀較大的謝子卿沒勸阻阿容還跟著她一起禍害店家，那是不教訓不行的。
問題是，除了年紀大的必須教導年紀小的之外，林景子還有一個教育原則──比較聰明的必須負起較多的責任。依照謝子言前世的經驗，當他的弟妹犯錯時，林景子會依照她的教育第一原則讓謝子言陪弟妹受罰；而當謝子卿犯錯時，依照林景子的教育第二原則，謝子言還是得跟著受罰。所以現在謝子言看到老媽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也要賠著笨姐姐挨罵兼罰站了。
「早知道，那時候就該想辦法讓那兩個警總的混蛋把這禍害帶走……老天爺，都說好人不長命，你就打個雷劈死我吧！」謝子言低聲嘟嚷著，很後悔不該亂搧翅膀，否則阿容這個麻煩製造機也不會被搧到細川舞子家了。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所以謝子言只能滿腔悲憤地看著惡魔繼續危害人間了。
「轟隆！──」
謝子言被忽來的雷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往站最近的李師科身邊靠，同時嘴裡喃喃唸著：「我的媽呀！我發個牢騷而已，你還當真啦？」
或許是受雷聲影響，李師科似乎未聽清楚謝子言在說什麼，有些詫異地說道：「小謝少爺，你在說啥……呀！你怕雷聲，不要怕，這雷只會劈壞人的！」
謝子言很是無語，心想你這是叫老天爺快點把你劈死，免得以後你幹出殺警奪槍搶銀行的蠢事嗎？話說回來，他現在還真怕老天爺真打算把李師科劈了──要劈，也得等李師科把手上提的東西放下後走遠一點再劈。
這時在轟隆不斷的雷聲中大雨傾盆而下，由騎樓裡望出去，並不寬敞的寧夏路頓時變得昏暝起來，加上不時閃亮的青白色光芒，怎麼看都像是恐怖電影的場景。這景象實在有點駭人，不由得令謝子言擔心雷公是不是真要給李師科來上一錘？
「得離這傢伙遠一點才行呀……」謝子言心裡咕叨著，轉頭望了一眼那間被一群大小女人擠得滿滿的大同服務站，略略遲疑了一下，這才咬牙決定進門去。他的祖父謝文堂和大同董事長林挺生是老朋友，他家又是大同的股東，這裡的員工幾乎都認識他，他實在是不想和那兩個小魔頭一起在這裡丟臉。只是這時外頭實在嚇人，也顧不得丟人了。
這年代的電器公司門市其實是只能用陽春簡陋來形容，店裡面擠滿了電視冰箱洗衣機，當然也有大同那號稱耐操耐摔的電鍋和鐵製的電風扇。細川舞子和林景子兩人正與店長坐在一張辦公桌邊低頭說些什麼，周家姊妹和王妙英正擠在一台洗衣機旁邊指指點點，謝淑美和松井陽子還有一名男店員卻是緊緊盯著兩個小魔頭。那兩個禍害手裡各拿著一個塑膠製的大同寶寶，正爭先恐後地想往一台冰箱裡擠呢。
這時林景子看到謝子言終於肯進門了，招招手要他到身邊來。謝子言乖乖地走到母親身旁，還很有禮貌地向母親、阿姨還有那大同的店長問好。裝乖賣萌的小孩是很討人喜歡的，所以謝子言的手裡立刻就多了一個大同寶寶。這讓謝子言樂得很，他可是知道現在的大同寶寶到幾十年後一個都值好幾萬。
騙到一個大同寶寶後，謝子言就乖乖坐在母親身旁聽她們的談話。在父母身邊永遠閉嘴當乖小孩，是他前世今生不變的習慣。所以林景子對謝子言的沉默倒也不以為意，只是寵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髮，就繼續聽那大同的店長說話。
大概是近來細川舞子揮舞金條四處購屋的名聲已經傳開了，但聽那店長鼓起如簧之舌，拼命鼓吹細川舞子為新購的房子添置電器。這是一個不錯的策略，因為只要拉到這個大客戶，業績應該可以一下子增加幾十萬元甚至是百萬元。然而，謝子言卻知道那店長注定要失望的，因為那店長推銷冰箱洗衣機也就算了，他不該提電視音響的。如果新世紀電子廠建廠順利的話，明年上半年就會推出自己的音響和電視機了，細川舞子怎麼可能在這時大量向大同買類似的產品呢？
不過，那大同的店長倒也非一無所獲。或許是看在那幾個大同寶寶的份上，細川舞子還是給了大同一份訂單──音樂公司的宿舍和電子公司的臨時外籍員工宿舍的全部家電。當然，具體上每間宿舍電器的機型都得等到現場看了才能決定，但加起來幾十萬的生意是一定有的。
雨還在下，雖然小了很多，但要穿過馬路還是會被淋濕的。好在同一騎樓隔幾間就是家冰果室，一群人就又殺進冰果室去。這年頭冰品的花樣少，飲料只有可樂、汽水和牛奶，再來就是可以自己選料的剉冰。謝子言本想叫個紅豆牛奶冰加布丁，但當看到了在那些冰料附近飛舞的幾隻蒼蠅後，不要說是他不敢吃冰了，就算他想吃，林景子也不許他吃。到最後，除了那個傻呵呵的李師科外，大家都點了飲料。
飲料還沒上來時，謝子卿嚷著要上洗手間，被林景子帶到店家的洗手間去了。這時細川舞子忽然把謝子言叫到身邊，低聲說：「你剛剛在大同店裡面好像有話想說？」
謝子言聞言一愣，沒想到這個日本阿姨眼睛這麼利，自己都閉嘴裝乖了還被她看出來。不過他不覺得現在是談這事的時候，就點點頭說：「我剛剛想到一些事，還沒想清楚，等我想清楚再告訴妳好不好？」
細川舞子笑了笑，輕輕捏了下謝子言的臉頰，示意他快去喝牛奶。她知道謝子言這小鬼心眼多，既然現在不想說，問了也沒用。
謝子言三兩下就把一瓶鮮奶喝完了，接著就跑到靠門口的桌子去找李師科。這人很有自覺，進門後就找了靠門口的桌子坐下。這會兒他趁點的冰還沒上來，正點了根煙邊抽邊望著街上，也不知在想什麼。
謝子言跑到李師科身邊，看到桌上擺著一包煙和一盒火柴，不由得好奇問道：「李伯伯，你怎麼不用打火機點煙？」
李師科轉頭一看是謝子言，趕緊把抽到一半的煙丟道地上踩熄，笑著說：「小謝少爺，俺可買不起打火機。」
謝子言聞言一愣，這才想起現在似乎還沒人發明拋棄式打火機，像他爺爺、爸爸和姑丈都是用要反覆充灌瓦斯氣的打火機，而更多的人是用便宜的火柴。電光火石間，他就想到何不乾脆把拋棄式打火機發明出來？這小東西技術門檻低，售價也低，每一個的利潤是很少沒錯，可是單單在東亞及東南亞一年賣出上億個不是問題呀！
無意之間又發現一個生財利器，這讓謝子言很高興。現在他看李師科這個傻里傻氣的未來大盜是越來越順眼了，所以，他決定問這傢伙一個讓他疑惑了好幾天的問題。
「李伯伯，我跟你說，你以後不要叫我小謝少爺了，你叫我阿言就好。不然我爺爺聽到後會不高興的，我可不想因此被罵。」謝子言先糾正了李師科對他的稱呼後，繼續說道：「李伯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李師科搔了搔頭，有點為難地說：「可是俺覺得叫你阿言怪怪的……」說到這裡他見謝子言嘟著嘴很不高興的樣子，趕緊說：「好、好，俺記住了，以後會叫你阿言的……那，阿言少爺，你要問俺什麼事？」
謝子言翻了個白眼，再度糾正李師科說：「是阿言，不是阿言少爺啦！」說畢，他看了看有點無所適從只會傻笑的李師科，決定先不管這問題，問道：「李伯伯，我以前鍵過幾個山東人，他們都很討厭日本人。李伯伯，你不也是山東人嗎，你怎麼會願意幫舞子阿姨開車？」
李師科又搔了搔頭，有點迷惑地說：「可是俺覺得細川小姐是好人耶，以前她搭俺的車都給很多的小費的……而且，阿容小小姐很可愛的……。」
謝子言撇了撇嘴，很是鄙夷李師科對阿容的評價。不過，對照他前世看過的關於李師科的記述，這下謝子言終於搞清楚這傢伙為什麼願意來當細川舞子家的司機了。
李師科確實是在青少年時就加入游擊隊對日作戰，可是他從軍的原因應該就是與當時絕大多數的軍人一樣，要嘛是密名奇妙被抓壯丁強徵入伍的，要嘛就只是為討一口飯吃。他識字不多，人又實誠，只要誰對他好他就掏心掏肺。何況細川舞子給李師科的待遇很好，三千五百元的月薪加三節獎金，還提供食宿，這待遇足以讓那些沒有外快和灰色收入的公務員抓狂。幾十年來都在社會底層掙扎求生的李師科遇到這樣的好機會，當然會高高興興地幫細川舞子這個日本鬼子做事。
而且，從謝子言前世看過的資料來看，李師科是個非常喜歡小孩的人。阿容這傢伙雖然性情惡劣，但至少外表看起來確實是冰雪可愛，絕對可迷惑一大票叔伯姨姑，李師科這個傻蛋被騙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李師科既然來了細川舞子家當司機，那他以後還會幹出殺警奪槍搶銀行的壯舉嗎？如果不會，想來王迎先也不用冤死了。可是，若無王迎先案，刑事警察局那群所謂的科學辦案菁英，是否仍會用各種刑求手段來辦案呢？
這一瞬間，謝子言開始對他改變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
……………
黃昏時細川舞子回到家，就見到細川龍馬和田島京坐在客廳，兩人都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見細川舞子回來都只是點頭示意卻不說話。
細川舞子見狀心裡一沉，細川龍馬和田島京今天是以謝家顧問的身份，陪謝文堂去財政部敲定兌金的細節。現在看他們這樣子似乎是出了什麼意外，這讓細川舞子不由得要擔心起來。
擔心歸擔心，細川舞子還是請松井陽子幫著把已經累得睡著了的阿容帶進房間，這才坐在細川龍馬對面問：「事情不順利嗎？」
細川龍馬點點頭，卻是問道：「阿言回家了嗎？」
細川舞子覺得有些好笑，揚眉說道：「怎麼，捨不得他回家？你還真把他當自己的孩子呀！」
細川龍馬瞥了妹妹一眼，淡淡地說：「我只是想跟他聊聊今天發生的事。」
細川舞子聞言笑笑，又問道：「你還沒說今天怎麼了。」
細川龍馬嘆口氣，有點無奈地說：「文件都簽了，明天我會陪阿叔去勸業銀行把黃金提出來送去台灣銀行，點交後錢會同時匯進阿叔在台銀和合庫的戶頭。不過，國民黨那邊提了幾個新條件──不許開珠寶行，國民黨要投資寶特瓶工廠，還有希望我們把電子計算機的相關知識技術給台灣軍方。」
細川舞子的臉色立即變得很難看，這新加的條件中只有珠寶行可以說純粹是謝家的事，其他的兩個條件擺明就是拿謝家當人質來要脅細川龍馬了。
這時田島京也語帶諷刺地說：「還有呢，他們那邊一個說是代表國民黨的人還說他們現在沒錢，要求謝先生幫國民黨出投資寶特瓶工廠的錢……哼！這世界上還真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細川舞子氣極而笑，冷笑兩聲後說：「那你們就這樣答應啦？真是懦弱！」
細川龍馬和田島京齊齊翻了個大白眼，實在是不想理細川舞子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
細川舞子見他們那副神情，卻是不依不饒地說：「怎麼，我說的難道有錯嗎？」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或許是為了不想跟妹妹撕扯，細川龍馬一聽到電話鈴響就一躍而起，快步去接電話。細川舞子見哥哥這模樣暗暗好笑，旋即又把目光定在田島京身上。
田島京很不滿地瞪了細川龍馬的背影一眼，喃喃說道：「明明我只是個配角，怎麼倒楣的都是我呀……哦！舞子妳別這樣看我，我怕妳好不好……好啦！別瞪了，我告訴妳行不行？」
雖然國民黨還是沒完全搞清楚細川家兄妹和謝家的關係，但他們確實抓到了細川龍馬的罩門，所以對於國民黨的條件細川龍馬是無法拒絕的。不過，細川龍馬和田島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他倆一陣嘀咕之後也提出幾個反制要求。
寶特瓶的專利是否能順利申請到尚未可知，就算能申請到各國專利，也不可能在台灣生產供應世界各國需求的空寶特瓶。因此細川龍馬只承諾若能拿到各國專利，會在台灣設立一家專門供應台灣市場需求的工廠，到時候會以謝家代為出資的形式讓國民黨擁有工廠的百分之二十股權。不過，國民黨不能以任何形式介入工廠的經營。
至於電子計算機方面，台灣現在是什麼都缺什麼都想要，但細川龍馬這邊也是空心大老倌，除了謝子言寫的那些東西外什麼也給不了。為了安撫蔣經國，細川龍馬答應設法從歐美日本買一套最新的大型電子計算機送給國科會。當然，前提是其他國家願意給出口許可。
就算有了一部大型電子計算機，台灣在相關的領域還是像個新生嬰兒一樣，所以細川龍馬希望台灣政府能協助謝家成立一所工商專科學校，在這所學校中設立電子記酸機相關科系與研究中心。只要學校成立了，細川龍馬會盡力邀請外國專家來台任教與研究。這事公立學校做起來不容易，畢竟公立學校可以給的待遇就是那樣；但只要台灣政府不反對，謝家的這所學校盡可以用比歐美更高的薪水誘使那些外籍專家願意來台。
只要有了這批專家學者，後面的事就好解決了。你蔣經國不是希望台灣軍方擁有這方面的先進技術嗎？那你就派軍官來這所學校就讀呀！不然，這所學校也可以和包括軍校在內的其他大專院校建立合作關係嘛！你還可以把在這所學校畢業的優秀學生送出國留學，等他們回國後台灣政府就會有自己的一批高階人才了。
為了讓蔣經國安心，細川龍馬還提出邀請吳大猷、李國鼎出任這所學校的董事，以及請吳大猷推薦校長──謝家就只是出錢的冤大頭，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細川舞子聽完後還是很不開心，皺著眉頭說：「這得花多少錢呀！而且，阿叔一定很不高興的。」
田島京苦笑不語，細川舞子說的沒錯，謝文堂確實很不高興。
就在這時細川龍馬講完電話走回來了，不等細川舞子發問他就說：「護熙來的電話，他說報社只給他兩天假，他想回熊本一趟，若無必要就不來台灣了。」
細川舞子對細川護熙來不來台灣根本不在乎，隨口問道：「那你還跟他聊這麼久幹嘛？」
細川龍馬聳聳肩，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說：「其實也沒說什麼，我就只是告訴他，若他當真想當政治家的話最好來台灣一趟，因為這裡有個日本首相養成計畫。」
……………
一九六七年八月三十日，星期三，香港啟德機場。
愛迪生‧史東剛送走他的太太愛麗絲．麥克葛文和一對子女，現在正與黛安娜‧史東及威廉‧衛斯理在機場的餐廳吃午餐。一個小時以後，他的大女兒與臨時的護花使者就要搭機回台灣了，他想多與女兒聊聊，請她幫著勸說母親。
史東大律師的家人是在週一下午到香港的，一家人相聚兩日後就得暫時分離。史東大律師的太太愛麗絲．麥克葛文是小學老師，而彼得‧史東和夏綠蒂‧史東也得回學校去了，不回英國不行。愛麗絲．麥克葛文對於史東大律師不能和家人一起離開香港充滿遺憾，事實上是非常不滿。史東大律師倒是想與家人一起回去，可是他不能放棄在香港的大好機會。他甚至都在計畫要與倫敦的合夥人商量，打算將事業重心移到東方。這是愛麗絲．麥克葛文不能同意的，所以夫妻倆這兩日有點小衝突。愛迪生‧史東無法說服太太，就只能期望女兒來當說客。
愛麗絲．麥克葛文的堅持是有原因的，畢竟現在的香港太可怕了。在她們抵達香港的那一天，左派份子在九龍新界交界的獅子山英軍營區放置炸帶炸死一名英軍，這讓愛麗絲．麥克葛文意識到現在的香港有多危險。這兩日她們一家人待在半島酒店內哪裡也不敢去，這種形同自我軟禁的生活實在是不好受，她又怎麼肯答應史東大律師的瘋狂主張？
因此，現在的愛迪生‧史東實在是很鬱悶，尤其是當他發現他的大女兒也對他的想法不置可否時。
就在愛迪生‧史東正思考著是否應改變策略先爭取威廉‧衛斯理的認同，再由這個令人有好感的年輕人出面遊說他的家人時，餐廳侍者帶著一個年輕人走過來。愛迪生‧史東見狀眉頭一蹙，他認得那個年輕人，因為那年輕人正是他親自雇用的員工海威爾‧摩根。
海威爾‧摩根先向三人微微鞠躬致歉，等侍者走開後，他才低聲說：「史東先生，辦公室有急事。」
愛迪生‧史東的眉頭皺得更緊，招手示意海威爾‧摩根靠近點說話。後者先看了一眼黛安娜‧史東和威廉‧衛斯理，這才附在愛迪生‧史東的耳朵旁邊輕聲說：「戴麟趾爵士的辦公室來了電話，說戴麟趾爵士希望能立即和你見一面。」
愛迪生‧史東聞言一愣，有點狐疑地說：「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海威爾‧摩根繼續彎著腰在愛迪生‧史東的耳朵邊小聲說：「戴麟趾爵士的秘書不肯透露，但我們問了羅傑．龐德。他說一個多小時前，匯豐、渣打、和記國際、會德豐和怡和洋行又遭到炸彈攻擊，之後交易所那邊也發生爆炸。羅傑．龐德說，戴麟趾爵士應該是同意我們的計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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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俗卻有力的土豪救市大戲。
…………………………
羅傑‧龐德所透露的消息是寶貴的，因為這讓新世界集團幾個人瞭解到，港府與匯豐渣打兩家銀行對新世界集團資金的需求遠超過他們的評估。這也解釋了丹尼爾‧博伊爾為何敢說可以放出與港府先前政策不合的消息，逼迫邱德根賣掉遠東銀行的多數股權。而既然知道港府與匯豐渣打兩家銀行有求於新世界集團，鶴田遙她們自然能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除此之外，既然知道英鎊近期必然大幅貶值，那若不從中大賺一筆就是白癡了。此時木村由伸、若林俊彌和愛迪生‧史東的心中都已迅速浮現一套計畫。當然，這還得等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後才能進行。
鶴田遙想了一下之後，微笑對羅傑‧龐德三人說：「三位先生，在這一波風暴過去後，我們公司將召開董事局會議，任命幾位新董事與高級主管。若三位不覺委屈，我們很樂意與你們共事。」
三個港府官員互看一眼，毫不遲疑地都欣然點頭應允。而見兩位同事都已遞上投名狀，湯姆‧克雷格也很乖覺地說：「我過去的業務範圍與工商業有關，不知是否能幫上什麼忙？」
鶴田遙對於湯姆‧克雷格的自覺很是滿意，先看了一眼愛迪生‧史東，見他做了一個沒有話要說的手勢，才示意若林俊彌由他來說。
若林俊彌點點頭，對湯姆‧克雷格說：「我們收購了不少公司工廠和商店，大多數是製造業、航運業和百貨業，規模大都不大，因此整併是必要的。此外，這些公司工廠商店都或多或少有工潮問題，我們希望能迅速恢復生產，又不希望與工人發生正面衝突。克雷格先生，不知你能否給我們一些建議？」
湯姆‧克雷格想了一下，苦笑說：「這問題很棘手，因為工人之所以響應罷工的號召，除了是受人煽動想否定英國的統治地位外，更重要的是香港工人的薪資福利及工作環境確實不如人意。」
湯姆‧克雷格沒有繼續往下說，以他的立場是必然要維護英國對香港的統治；而要改善工人的薪資福利與工作環境，就意味著得降低經營者的利潤，這他也不好說話。
若林俊彌聞言看了一眼緊蹙著眉的愛迪生‧史東，後者嘆口氣說：「戴麟趾爵士並不反對給華人更多的政治權利，但他有疑慮。事實上，在一九四六年八月時，當時的總督楊慕琦爵士就曾發表一份政治改革方案，計畫建立由全體香港公民直接選舉產生的議會。然而，這個計畫受到中國共產黨的反對，當時他們的重要領導人周恩來宣稱，若英國不停止在香港進行民主化的計畫，他們就將進攻香港。加上下議院許多議員反對，這個計畫就胎死腹中了。現在中國政府的不理性遠勝於前，戴麟趾爵士擔心若給予香港華人更多的政治權利，中國就算不會真的進攻香港，也會以切斷供水之類的手段癱瘓香港。」
「恕我直言，戴麟趾爵士的想法並不正確。」木村由伸搖著頭說出一個結論，這才繼續說明他這樣講的理由。
一九四六年時楊慕琦爵士的香港民主化計畫之所以夭折，首先就是中共的反對。當時國共內戰已經全面開打，中共在宣傳上不斷控訴國民黨的獨裁與貪腐，強調中共是民主與清廉的。這個訴求很有效，不僅擄獲了許多中國人的心，也使以美國為主的西方國家厭惡國民黨，不願再給國民政府援助。然而，中共所謂的民主，其實是列寧發明的民主集中制──人民是國家的主人，但政治決定權須集中在共產黨手裡由共產黨代替人民做決定。這種制度在二十世紀末已被普遍認為是種獨裁制度，但在當時從未實施過民主的中國，可是有許多人都相信這是民主。而如果英國在香港進行民主化，那有了對照體之後，還會有多少中國人相信中共那一套是民主呢？
當然，楊慕琦爵士可以不管中共的反對堅持推行他的香港民主化計畫；但不幸的是，不僅英國下議院反對這個計畫的聲音很大，就連香港華人也不買單。英國下議院的態度是可理解的，那群還活在十九世紀大英帝國榮光中的約翰牛，還在作著如何維繫日不落帝國霸權的美夢，根本就不願讓殖民地人民有翻身做主人的機會。他們憂懼一旦給香港華人政治權利，香港就會加入當時方興未艾的殖民地獨立風潮中。
至於香港華人對楊慕琦爵士的計畫不感興趣，那說來就可悲了。從滿清統治到英國統治，香港華人的低下身份一直沒改變。英國統治港近百年，多多少少讓香港華人接受了現代法治的觀念，卻從未讓香港華人知道什麼是現代民主。只是這也不能說英國人不對，因為就算是在英國，也是到一戰後現代民主政治才逐漸成形。英國人自己都還在學習摸索現代民主政治，自然不可能教導殖民地人民什麼是民主。於是，當楊慕琦爵士希望在香港推行民主時，香港華人竟然是不願也不敢接受。
導致楊慕琦計畫失敗的最後一個因素，就是當時東亞混亂的局勢。那時不但中國國共內戰已經全面開打，越共與法國越南殖民政府之間的戰爭也已開始。整個東亞亂成一鍋粥，而二戰前在亞洲舉足輕重的英國軍事力量卻已撤出東亞。香港若真發生大規模動亂，當時的港府根本無力因應。沒有足以穩定局勢的武力做依靠，楊慕琦爵士的計畫要順利施行的可能性實在太低。
然而，到了一九六七年，雖然強烈反對香港民主化的中共已統治了中國，雖然中南半島已是烽火連天，雖然英國在東亞的軍事力量已經降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整個情勢早已發生根本性的變化。韓戰後美國在東亞建立防堵共產主義的第一島鍊防線，也不惜消耗國力投入中南半島戰爭中，以美國的立場，絕不會允許具重要戰略地位的香港赤化。而在戰後成長的一代香港華人，也逐漸有了當家作主的慾望。正因如此，骨子裡盡想著要成為世界霸權大國的中國才不敢再叫囂武力收回香港，而是用秘密黨員及鬥委會當工具來逼英國人自行撤出香港。
不只東亞情勢有了變化，現在英國國內的情況也大異於前。國勢持續衰落下，殖民地紛紛獨立，現在的英國人早就不敢夢想恢復大英帝國的榮光，而是更務實地尋求能與殖民地人民和諧相處，讓僅存不多的殖民地心甘情願地留在英國。因此，只要不會危及英國在香港最核心的經濟利益，現在的英國工黨政府是不會排斥給香港華人政治權利的。
聽木村由伸說罷，愛迪生‧史東眼中閃著異芒說：「木村先生，你的意思是應該重新推行楊慕琦爵士的計畫？」
木村由伸點頭說：「是的，港府可以宣布將賦予香港公民更多政治權利，並且定下一個明確的目標。比如在一九六九年年底前至少任命多少名華人高級行政官員，比如至遲在一九七三年成立由全體公民選舉產生的議會。不管怎麼樣，這個時程表都不能拖太久。然後，港府還必須宣布推動進一步建設香港的計畫，比如提供小學免費教育、大型海水淡化廠之類的。如此一來，香港華人既會覺得將能擁有政治權利，又會覺得現在的港府是真心想要建設香港，那人心就會慢慢穩定下來。」
這時羅傑‧龐德一聽木村由伸提到海水淡化廠，忍不住提醒說：「木村先生，你的看法很有建設性，但據我所知，目前香港政府的財政狀況十分惡劣，恐怕是無法提供免費小學教育。而且，興建海水淡化廠似乎是新世界集團對港府的承諾……。」
木村由伸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說：「我們不會撕毀承諾的，事實上如果有必要，我們甚至會對外公開這個計畫。但是，香港政府為什麼不能把這件事當成強化民心的工具呢？而且，我覺得不論是免費的小學教育還是海水淡化廠，都不是今天說了明天就能實現。港府可以訂一個時間，只要有確實的計畫，人們就會相信的。」
羅傑‧龐德搖搖頭說：「沒這麼容易，如果財政能力不足，總督和財政司是不能貿然做此宣布的。」
木村由伸知道羅傑‧龐德說的沒錯，香港政府沒有權力用發行公債的方式來籌措經費，也不太可能在財政無法保證下去推動一項政策，更別說像免費小學教育這種會成為經常性支出的政策。不過，他的目的本來就不在此，所以他眼睛眨都不眨地就說：「這簡單，港府可以把計畫分成幾階段，第一個階段是鼓勵私人興辦免費教育和投資海水淡化廠。」
三個財政司官員都是眉毛一揚，想聽木村由伸詳細說明。誰知木村由伸卻是望向鶴田遙，還做了個禮讓的手勢。
鶴田遙搖了搖頭，對木村由伸這種態度很不以為然，但她還是對羅傑‧龐德三人說：「我們得到的授權裡有一項是可以動用一定比例的公關預算，如果要提供一些免費小學教育名額是沒問題的。不過，我們必須讓這筆支出達到最大效益……嗯，我們其實有個計畫，只是史東大律師認為，必須在我們能獲取最大利益的前提下才能公開這計畫。」
羅傑‧龐德三人聞言都是好奇心大起，但看鶴田遙的樣子似是無意透露，不免又大為失望。好在就在此時，木村由伸接過話對鶴田遙與愛迪生‧史東說：「雖然港督那邊仍未完全答應我們的請求，但我們這個計畫早晚都得進行。既然如此，何妨就讓我們未來的新同事們瞭解我們的想法呢？或許，他們能提出一些建議，讓我們的計畫更完善。」
愛迪生‧史東首先就贊成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香港，所以他內心是希望羅傑‧龐德能成為他的得力助手來保障他的利益，如此自然不希望羅傑‧龐德生出不被他信任的想法。而鶴田遙見愛迪生‧史東贊成，自也不會否定木村由伸的建議。而且，她還乾脆把球踢回給木村由伸，要他向三個財政司官員說明。
等木村由伸有條不紊地說完後，三個官員都是倒抽一口氣，而湯姆‧克雷格感嘆正說出了三人共同的心聲──「上帝呀！你們會成為香港所有資本家的敵人！」
……………
「李伯伯，你幹嘛這麼高興呀？」
「呵呵，俺只是覺得兩個小小姐都很懂事很可愛。」
「懂事？可愛？我的媽呀！你也太沒節操了吧……」謝子言腹謗不已，很是鄙夷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ˋ大叔，心想前世那些幫他立廟把他當神拜的傻蛋們如果見到他這個樣子，會不會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唾棄完未來的大盜後，謝子言轉身去看前面那兩個正在禍害店家的大小惡魔，不由得呻吟道：「天呀！太丟臉了……」說真的，他現在就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今天謝家圓環的店開始關門整修，謝文堂放了員工一個月大假，還加發了兩個月薪水，讓他們過完中秋再回來。餐廳不營業，細川舞子立刻就把林景子和謝淑美拉出來逛街，加上松井陽子和三個小孩，還有一併被細川舞子拎出來見世面的周家姊妹和王妙英，浩浩蕩蕩地去禍害可憐的店家們。
說是禍害一點也不誇張，因為謝子卿和阿容到人家店裡是看到什麼都想摸一把，活像小狗撒尿般要用她們的掌印宣告主權。好在圓環附近的店家大都認識謝家的人，加上貨物若真被兩個小魔頭糟蹋了，財大氣粗的細川舞子都是眼都不眨一下就掏錢買下，店家們倒都是不計較。
店家們不計較，謝子言卻是快抓狂了。他可是個有道德有理想的國家未來棟梁，實在是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可以無視於阿容她們的野蠻行為。可是有一堆大人罩著那兩個傢伙，他那能阻止那兩個傢伙的胡作非為？更何況，他相信以阿容的惡劣個性，你不說她還好，一說了她，她是鐵定要變本加厲的。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大人都縱容阿容她們，至少謝子言就看到林景子的眉頭皺了幾下，顯然是對細川舞子的教育方式不以為然。但這也是謝子言最不爽的地方，因為這意味著回家後他得陪姐姐一起受罰了。
謝家的人都很呵護細川家兄妹，連林景子這個媳婦也不例外。現在細川舞子包庇兩個小女孩亂來，林景子不會當面糾正謝子卿讓細川舞子難堪，回去後卻一定會教訓女兒。依照林景子的邏輯，年紀較大的謝子卿沒勸阻阿容還跟著她一起禍害店家，那是不教訓不行的。
問題是，除了年紀大的必須教導年紀小的之外，林景子還有一個教育原則──比較聰明的必須負起較多的責任。依照謝子言前世的經驗，當他的弟妹犯錯時，林景子會依照她的教育第一原則讓謝子言陪弟妹受罰；而當謝子卿犯錯時，依照林景子的教育第二原則，謝子言還是得跟著受罰。所以現在謝子言看到老媽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也要賠著笨姐姐挨罵兼罰站了。
「早知道，那時候就該想辦法讓那兩個警總的混蛋把這禍害帶走……老天爺，都說好人不長命，你就打個雷劈死我吧！」謝子言低聲嘟嚷著，很後悔不該亂搧翅膀，否則阿容這個麻煩製造機也不會被搧到細川舞子家了。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所以謝子言只能滿腔悲憤地看著惡魔繼續危害人間了。
「轟隆！──」
謝子言被忽來的雷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往站最近的李師科身邊靠，同時嘴裡喃喃唸著：「我的媽呀！我發個牢騷而已，你還當真啦？」
或許是受雷聲影響，李師科似乎未聽清楚謝子言在說什麼，有些詫異地說道：「小謝少爺，你在說啥……呀！你怕雷聲，不要怕，這雷只會劈壞人的！」
謝子言很是無語，心想你這是叫老天爺快點把你劈死，免得以後你幹出殺警奪槍搶銀行的蠢事嗎？話說回來，他現在還真怕老天爺真打算把李師科劈了──要劈，也得等李師科把手上提的東西放下後走遠一點再劈。
這時在轟隆不斷的雷聲中大雨傾盆而下，由騎樓裡望出去，並不寬敞的寧夏路頓時變得昏暝起來，加上不時閃亮的青白色光芒，怎麼看都像是恐怖電影的場景。這景象實在有點駭人，不由得令謝子言擔心雷公是不是真要給李師科來上一錘？
「得離這傢伙遠一點才行呀……」謝子言心裡咕叨著，轉頭望了一眼那間被一群大小女人擠得滿滿的大同服務站，略略遲疑了一下，這才咬牙決定進門去。他的祖父謝文堂和大同董事長林挺生是老朋友，他家又是大同的股東，這裡的員工幾乎都認識他，他實在是不想和那兩個小魔頭一起在這裡丟臉。只是這時外頭實在嚇人，也顧不得丟人了。
這年代的電器公司門市其實是只能用陽春簡陋來形容，店裡面擠滿了電視冰箱洗衣機，當然也有大同那號稱耐操耐摔的電鍋和鐵製的電風扇。細川舞子和林景子兩人正與店長坐在一張辦公桌邊低頭說些什麼，周家姊妹和王妙英正擠在一台洗衣機旁邊指指點點，謝淑美和松井陽子還有一名男店員卻是緊緊盯著兩個小魔頭。那兩個禍害手裡各拿著一個塑膠製的大同寶寶，正爭先恐後地想往一台冰箱裡擠呢。
這時林景子看到謝子言終於肯進門了，招招手要他到身邊來。謝子言乖乖地走到母親身旁，還很有禮貌地向母親、阿姨還有那大同的店長問好。裝乖賣萌的小孩是很討人喜歡的，所以謝子言的手裡立刻就多了一個大同寶寶。這讓謝子言樂得很，他可是知道現在的大同寶寶到幾十年後一個都值好幾萬。
騙到一個大同寶寶後，謝子言就乖乖坐在母親身旁聽她們的談話。在父母身邊永遠閉嘴當乖小孩，是他前世今生不變的習慣。所以林景子對謝子言的沉默倒也不以為意，只是寵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髮，就繼續聽那大同的店長說話。
大概是近來細川舞子揮舞金條四處購屋的名聲已經傳開了，但聽那店長鼓起如簧之舌，拼命鼓吹細川舞子為新購的房子添置電器。這是一個不錯的策略，因為只要拉到這個大客戶，業績應該可以一下子增加幾十萬元甚至是百萬元。然而，謝子言卻知道那店長注定要失望的，因為那店長推銷冰箱洗衣機也就算了，他不該提電視音響的。如果新世紀電子廠建廠順利的話，明年上半年就會推出自己的音響和電視機了，細川舞子怎麼可能在這時大量向大同買類似的產品呢？
不過，那大同的店長倒也非一無所獲。或許是看在那幾個大同寶寶的份上，細川舞子還是給了大同一份訂單──音樂公司的宿舍和電子公司的臨時外籍員工宿舍的全部家電。當然，具體上每間宿舍電器的機型都得等到現場看了才能決定，但加起來幾十萬的生意是一定有的。
雨還在下，雖然小了很多，但要穿過馬路還是會被淋濕的。好在同一騎樓隔幾間就是家冰果室，一群人就又殺進冰果室去。這年頭冰品的花樣少，飲料只有可樂、汽水和牛奶，再來就是可以自己選料的剉冰。謝子言本想叫個紅豆牛奶冰加布丁，但當看到了在那些冰料附近飛舞的幾隻蒼蠅後，不要說是他不敢吃冰了，就算他想吃，林景子也不許他吃。到最後，除了那個傻呵呵的李師科外，大家都點了飲料。
飲料還沒上來時，謝子卿嚷著要上洗手間，被林景子帶到店家的洗手間去了。這時細川舞子忽然把謝子言叫到身邊，低聲說：「你剛剛在大同店裡面好像有話想說？」
謝子言聞言一愣，沒想到這個日本阿姨眼睛這麼利，自己都閉嘴裝乖了還被她看出來。不過他不覺得現在是談這事的時候，就點點頭說：「我剛剛想到一些事，還沒想清楚，等我想清楚再告訴妳好不好？」
細川舞子笑了笑，輕輕捏了下謝子言的臉頰，示意他快去喝牛奶。她知道謝子言這小鬼心眼多，既然現在不想說，問了也沒用。
謝子言三兩下就把一瓶鮮奶喝完了，接著就跑到靠門口的桌子去找李師科。這人很有自覺，進門後就找了靠門口的桌子坐下。這會兒他趁點的冰還沒上來，正點了根煙邊抽邊望著街上，也不知在想什麼。
謝子言跑到李師科身邊，看到桌上擺著一包煙和一盒火柴，不由得好奇問道：「李伯伯，你怎麼不用打火機點煙？」
李師科轉頭一看是謝子言，趕緊把抽到一半的煙丟道地上踩熄，笑著說：「小謝少爺，俺可買不起打火機。」
謝子言聞言一愣，這才想起現在似乎還沒人發明拋棄式打火機，像他爺爺、爸爸和姑丈都是用要反覆充灌瓦斯氣的打火機，而更多的人是用便宜的火柴。電光火石間，他就想到何不乾脆把拋棄式打火機發明出來？這小東西技術門檻低，售價也低，每一個的利潤是很少沒錯，可是單單在東亞及東南亞一年賣出上億個不是問題呀！
無意之間又發現一個生財利器，這讓謝子言很高興。現在他看李師科這個傻里傻氣的未來大盜是越來越順眼了，所以，他決定問這傢伙一個讓他疑惑了好幾天的問題。
「李伯伯，我跟你說，你以後不要叫我小謝少爺了，你叫我阿言就好。不然我爺爺聽到後會不高興的，我可不想因此被罵。」謝子言先糾正了李師科對他的稱呼後，繼續說道：「李伯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李師科搔了搔頭，有點為難地說：「可是俺覺得叫你阿言怪怪的……」說到這裡他見謝子言嘟著嘴很不高興的樣子，趕緊說：「好、好，俺記住了，以後會叫你阿言的……那，阿言少爺，你要問俺什麼事？」
謝子言翻了個白眼，再度糾正李師科說：「是阿言，不是阿言少爺啦！」說畢，他看了看有點無所適從只會傻笑的李師科，決定先不管這問題，問道：「李伯伯，我以前鍵過幾個山東人，他們都很討厭日本人。李伯伯，你不也是山東人嗎，你怎麼會願意幫舞子阿姨開車？」
李師科又搔了搔頭，有點迷惑地說：「可是俺覺得細川小姐是好人耶，以前她搭俺的車都給很多的小費的……而且，阿容小小姐很可愛的……。」
謝子言撇了撇嘴，很是鄙夷李師科對阿容的評價。不過，對照他前世看過的關於李師科的記述，這下謝子言終於搞清楚這傢伙為什麼願意來當細川舞子家的司機了。
李師科確實是在青少年時就加入游擊隊對日作戰，可是他從軍的原因應該就是與當時絕大多數的軍人一樣，要嘛是密名奇妙被抓壯丁強徵入伍的，要嘛就只是為討一口飯吃。他識字不多，人又實誠，只要誰對他好他就掏心掏肺。何況細川舞子給李師科的待遇很好，三千五百元的月薪加三節獎金，還提供食宿，這待遇足以讓那些沒有外快和灰色收入的公務員抓狂。幾十年來都在社會底層掙扎求生的李師科遇到這樣的好機會，當然會高高興興地幫細川舞子這個日本鬼子做事。
而且，從謝子言前世看過的資料來看，李師科是個非常喜歡小孩的人。阿容這傢伙雖然性情惡劣，但至少外表看起來確實是冰雪可愛，絕對可迷惑一大票叔伯姨姑，李師科這個傻蛋被騙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李師科既然來了細川舞子家當司機，那他以後還會幹出殺警奪槍搶銀行的壯舉嗎？如果不會，想來王迎先也不用冤死了。可是，若無王迎先案，刑事警察局那群所謂的科學辦案菁英，是否仍會用各種刑求手段來辦案呢？
這一瞬間，謝子言開始對他改變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
……………
黃昏時細川舞子回到家，就見到細川龍馬和田島京坐在客廳，兩人都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見細川舞子回來都只是點頭示意卻不說話。
細川舞子見狀心裡一沉，細川龍馬和田島京今天是以謝家顧問的身份，陪謝文堂去財政部敲定兌金的細節。現在看他們這樣子似乎是出了什麼意外，這讓細川舞子不由得要擔心起來。
擔心歸擔心，細川舞子還是請松井陽子幫著把已經累得睡著了的阿容帶進房間，這才坐在細川龍馬對面問：「事情不順利嗎？」
細川龍馬點點頭，卻是問道：「阿言回家了嗎？」
細川舞子覺得有些好笑，揚眉說道：「怎麼，捨不得他回家？你還真把他當自己的孩子呀！」
細川龍馬瞥了妹妹一眼，淡淡地說：「我只是想跟他聊聊今天發生的事。」
細川舞子聞言笑笑，又問道：「你還沒說今天怎麼了。」
細川龍馬嘆口氣，有點無奈地說：「文件都簽了，明天我會陪阿叔去勸業銀行把黃金提出來送去台灣銀行，點交後錢會同時匯進阿叔在台銀和合庫的戶頭。不過，國民黨那邊提了幾個新條件──不許開珠寶行，國民黨要投資寶特瓶工廠，還有希望我們把電子計算機的相關知識技術給台灣軍方。」
細川舞子的臉色立即變得很難看，這新加的條件中只有珠寶行可以說純粹是謝家的事，其他的兩個條件擺明就是拿謝家當人質來要脅細川龍馬了。
這時田島京也語帶諷刺地說：「還有呢，他們那邊一個說是代表國民黨的人還說他們現在沒錢，要求謝先生幫國民黨出投資寶特瓶工廠的錢……哼！這世界上還真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細川舞子氣極而笑，冷笑兩聲後說：「那你們就這樣答應啦？真是懦弱！」
細川龍馬和田島京齊齊翻了個大白眼，實在是不想理細川舞子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
細川舞子見他們那副神情，卻是不依不饒地說：「怎麼，我說的難道有錯嗎？」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或許是為了不想跟妹妹撕扯，細川龍馬一聽到電話鈴響就一躍而起，快步去接電話。細川舞子見哥哥這模樣暗暗好笑，旋即又把目光定在田島京身上。
田島京很不滿地瞪了細川龍馬的背影一眼，喃喃說道：「明明我只是個配角，怎麼倒楣的都是我呀……哦！舞子妳別這樣看我，我怕妳好不好……好啦！別瞪了，我告訴妳行不行？」
雖然國民黨還是沒完全搞清楚細川家兄妹和謝家的關係，但他們確實抓到了細川龍馬的罩門，所以對於國民黨的條件細川龍馬是無法拒絕的。不過，細川龍馬和田島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他倆一陣嘀咕之後也提出幾個反制要求。
寶特瓶的專利是否能順利申請到尚未可知，就算能申請到各國專利，也不可能在台灣生產供應世界各國需求的空寶特瓶。因此細川龍馬只承諾若能拿到各國專利，會在台灣設立一家專門供應台灣市場需求的工廠，到時候會以謝家代為出資的形式讓國民黨擁有工廠的百分之二十股權。不過，國民黨不能以任何形式介入工廠的經營。
至於電子計算機方面，台灣現在是什麼都缺什麼都想要，但細川龍馬這邊也是空心大老倌，除了謝子言寫的那些東西外什麼也給不了。為了安撫蔣經國，細川龍馬答應設法從歐美日本買一套最新的大型電子計算機送給國科會。當然，前提是其他國家願意給出口許可。
就算有了一部大型電子計算機，台灣在相關的領域還是像個新生嬰兒一樣，所以細川龍馬希望台灣政府能協助謝家成立一所工商專科學校，在這所學校中設立電子記酸機相關科系與研究中心。只要學校成立了，細川龍馬會盡力邀請外國專家來台任教與研究。這事公立學校做起來不容易，畢竟公立學校可以給的待遇就是那樣；但只要台灣政府不反對，謝家的這所學校盡可以用比歐美更高的薪水誘使那些外籍專家願意來台。
只要有了這批專家學者，後面的事就好解決了。你蔣經國不是希望台灣軍方擁有這方面的先進技術嗎？那你就派軍官來這所學校就讀呀！不然，這所學校也可以和包括軍校在內的其他大專院校建立合作關係嘛！你還可以把在這所學校畢業的優秀學生送出國留學，等他們回國後台灣政府就會有自己的一批高階人才了。
為了讓蔣經國安心，細川龍馬還提出邀請吳大猷、李國鼎出任這所學校的董事，以及請吳大猷推薦校長──謝家就只是出錢的冤大頭，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細川舞子聽完後還是很不開心，皺著眉頭說：「這得花多少錢呀！而且，阿叔一定很不高興的。」
田島京苦笑不語，細川舞子說的沒錯，謝文堂確實很不高興。
就在這時細川龍馬講完電話走回來了，不等細川舞子發問他就說：「護熙來的電話，他說報社只給他兩天假，他想回熊本一趟，若無必要就不來台灣了。」
細川舞子對細川護熙來不來台灣根本不在乎，隨口問道：「那你還跟他聊這麼久幹嘛？」
細川龍馬聳聳肩，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說：「其實也沒說什麼，我就只是告訴他，若他當真想當政治家的話最好來台灣一趟，因為這裡有個日本首相養成計畫。」
……………
一九六七年八月三十日，星期三，香港啟德機場。
愛迪生‧史東剛送走他的太太愛麗絲．麥克葛文和一對子女，現在正與黛安娜‧史東及威廉‧衛斯理在機場的餐廳吃午餐。一個小時以後，他的大女兒與臨時的護花使者就要搭機回台灣了，他想多與女兒聊聊，請她幫著勸說母親。
史東大律師的家人是在週一下午到香港的，一家人相聚兩日後就得暫時分離。史東大律師的太太愛麗絲．麥克葛文是小學老師，而彼得‧史東和夏綠蒂‧史東也得回學校去了，不回英國不行。愛麗絲．麥克葛文對於史東大律師不能和家人一起離開香港充滿遺憾，事實上是非常不滿。史東大律師倒是想與家人一起回去，可是他不能放棄在香港的大好機會。他甚至都在計畫要與倫敦的合夥人商量，打算將事業重心移到東方。這是愛麗絲．麥克葛文不能同意的，所以夫妻倆這兩日有點小衝突。愛迪生‧史東無法說服太太，就只能期望女兒來當說客。
愛麗絲．麥克葛文的堅持是有原因的，畢竟現在的香港太可怕了。在她們抵達香港的那一天，左派份子在九龍新界交界的獅子山英軍營區放置炸帶炸死一名英軍，這讓愛麗絲．麥克葛文意識到現在的香港有多危險。這兩日她們一家人待在半島酒店內哪裡也不敢去，這種形同自我軟禁的生活實在是不好受，她又怎麼肯答應史東大律師的瘋狂主張？
因此，現在的愛迪生‧史東實在是很鬱悶，尤其是當他發現他的大女兒也對他的想法不置可否時。
就在愛迪生‧史東正思考著是否應改變策略先爭取威廉‧衛斯理的認同，再由這個令人有好感的年輕人出面遊說他的家人時，餐廳侍者帶著一個年輕人走過來。愛迪生‧史東見狀眉頭一蹙，他認得那個年輕人，因為那年輕人正是他親自雇用的員工海威爾‧摩根。
海威爾‧摩根先向三人微微鞠躬致歉，等侍者走開後，他才低聲說：「史東先生，辦公室有急事。」
愛迪生‧史東的眉頭皺得更緊，招手示意海威爾‧摩根靠近點說話。後者先看了一眼黛安娜‧史東和威廉‧衛斯理，這才附在愛迪生‧史東的耳朵旁邊輕聲說：「戴麟趾爵士的辦公室來了電話，說戴麟趾爵士希望能立即和你見一面。」
愛迪生‧史東聞言一愣，有點狐疑地說：「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海威爾‧摩根繼續彎著腰在愛迪生‧史東的耳朵邊小聲說：「戴麟趾爵士的秘書不肯透露，但我們問了羅傑．龐德。他說一個多小時前，匯豐、渣打、和記國際、會德豐和怡和洋行又遭到炸彈攻擊，之後交易所那邊也發生爆炸。羅傑．龐德說，戴麟趾爵士應該是同意我們的計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