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第8章 挖寶是會累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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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要不要和叔叔一起去挖寶呀?」

聽到眼前這臉色蒼白的青年男子用怪叔叔拐騙小男孩的猥褻語氣說出這話,要不是他的手裡沒拿著棒棒糖,要不是看到一旁的細川舞子直翻白眼,要不是早知道這人應該就是細川龍馬,謝子言一定會立刻大喊警察叔叔救命呀這裡有壞人。不過,既然知道他是細川龍馬,所以謝子言稍楞一下之後,就眨著眼睛給出了一個讓周遭所有人差點昏倒的答案。

「好呀!但是,本錢你出,挖到的寶藏我要分三分之二!」

謝子言的答覆顯然大出細川龍馬的意料之外,所以他在呆滯了幾秒鐘後,用意常嚴肅的語氣問:「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這個問題很嚴肅,所以謝子言也很認真地板著手指頭回答:「我家人都是樂善好施的好人,卻都不怎麼會賺錢,我怕我爸媽老了以後會沒錢用。我怎麼看都不覺得我姐姐長大後會是個美女,她的個性又鈍鈍的,如果沒有個有錢的娘家,結婚以後恐怕會被婆家欺負。我想要出國讀書,那應該得花很多錢。我覺得台灣有很多人生活過的很慘,我想幫他們改善生活,……你說我分三分之二有沒有道理?」

除了細川龍馬和細川舞子兄妹外,在場所有人都被謝子言理直氣壯的貪心弄的哭笑不得。而細川龍馬聞言後卻是先看了細川舞子一眼,這才哈哈大笑說:「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接著他又伸出右手做打勾勾狀,說:「那就這樣一言為定了,我們一起去挖寶,挖到後你分三分之二,我拿三分之一!」

謝子言很開心,當下即和細川龍馬打了勾勾,笑著說:「龍馬叔叔……。」

「等等!」

細川龍馬打斷謝子言的話,一副很受傷的樣子說:「你該叫我龍馬哥哥。」

這下子細川舞子不高興了,插嘴說道:「阿言叫我阿姨,你卻要他叫你叔叔,這是什麼道理!」

細川龍馬聽到妹妹的抱怨,卻是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那是因為你總是老氣橫秋地像個老女人……。」

謝子言看看這對鬥嘴嘴鬥的不亦樂乎的兄妹,再看看大家都是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便知這兩兄妹大概是找到機會就要拌嘴的。這讓他覺得很有趣,卻也隱隱有點憂慮。因為像細川龍馬這樣有趣的人,是讓人一見難忘的;如果他前世的記憶中沒有細川龍馬的身影,那應該就是細川龍馬出了什麼事,以致於他根本沒見過這個人。

……………

一行十幾個人分別搭上四輛計程車,直奔細川舞子事先幫他們訂好的國賓飯店。謝子言搭的這輛車上還有細川家兄妹、細川龍馬的妻子鶴田遙和阿容,一上車後阿容就鬧著要聽故事,細川家三人卻是低聲用日語交談,不時還轉頭看看謝子言和阿容。謝子言多少懂一些日語,聽的出來他們是在說自己與阿容的事。他倒也坦然,從家人聽到細川龍馬要來台灣時的反應,他清楚這人應該是與謝家有很深的淵源,不會害他的。

這年頭台北的國際級飯店,只有圓山和國賓兩間。歷史較久的圓山飯店在歐美還蠻出名的,除了政府招待的國賓外,主要都是歐美客人。位在中山北路二段的國賓飯店開幕沒幾年,又在林森北路六條通附近,是日本觀光客的首選,所以細川舞子為大家訂這裡的房間。只是可能松井家連松井陽子在內六個人太多,訂不到能把這一大家子都塞進去的房間,所以松井家是分了三間住的。細川龍馬夫婦以及跟細川龍馬來的泉月出版社宮本明、黑木麻美和一個叫武田雅彥的律師,分別住了一間。都是高樓層的房間,大概都不是這時代一般台灣人住得起的。

現在才下午一點多,過了午餐時間,晚餐則是安排到謝家的餐廳的,所以各自進了房間便是休息時間了。不過細川家三人似乎不想放過謝子言,叫客房服務送來一堆蛋糕給謝子卿和阿容,又把帶來的禮物給了她們,再等細川舞子為謝子言倒了一杯他喜歡喝的烏龍茶,細川龍馬才一臉親切的說:「阿言,聽說你做了一個很奇特的夢,能說給我聽聽嗎?」

謝子言早知道細川龍馬必有此問,他卻是想藉機弄清楚心中一個疑惑。

「當然可以,不過你能先告訴我,你們家究竟和我家有什麼關係嗎?嗯,這很重要的,因為我怕被滅口,也怕你們被滅口。」

細川龍馬夫婦齊齊楞了一下,然後先是狐疑地看了謝子言一眼,接著又用同樣的眼神望向細川舞子。

細川舞子搖了搖頭說:「我沒有告訴他我們家與他家的事,至於他說的什麼滅口的,聽他說就知道了。」

細川龍馬沉吟一下,這才對謝子言說:「謝桑沒有讓你知道當年的事,嗯,好像他也沒讓你父親知道多少,想來謝桑不是很願意提起那些事。不過,我得讓你知道。嗯,該怎麼說呢……算了,我從頭說起,那是謝桑年輕時去東京讀書的事了……。」

隨著細川龍馬一一述說兩家數十年的恩義,謝子言的眼睛也越張越大。他前世只知祖父曾被日本憲兵隊請去蹲了一陣子,卻不知原來是細川重原救了他。不過,這下子他終於是搞清楚細川舞子為什麼這樣護著他了。

等細川龍馬好不容易說完了,謝子言也下了決定,要將除了重生這件匪夷所思的事外所有的事和盤托出。而且,他還要求把他所「夢見」的未來全記錄下來。

讓謝子言有點意外的是,細川龍馬夫妻不但會講國語和台語,而且顯然中文的造詣還不錯。他們兩個加上不時要抽身去看一下謝子卿和阿容的細川舞子,三人很認真地紀錄著謝子言所講的一切。只是從他們臉上不時出現的驚訝駭異表情來看,他們被嚇得夠慘的。

這也不能怪他們少見多怪,實在是謝子言對未來半世紀台灣、中國、日本、美國乃至整個世界的演變,每一件事對以後世局的影響,都說的太詳細。歷史上的大預言家不少,可從來沒人像謝子言這般把世事的變化預言的這麼清晰,許多關鍵事件人事時地物都一清二楚,猶如在做現場實況報導。

謝子言這一說就是兩個多鐘頭,這還是他盡挑重要的來說,否則半世紀的世事滄桑就算說個一日一夜也說不完。但縱然如此,連細川舞子都聽的暗暗心驚。在此之前謝子言只是與她談起台灣未來的困境,可沒說到因為美國聯中導致蘇聯強硬派上台,又因此有了蘇聯與阿富汗間的十年戰爭;而美國在阿富汗戰爭中培養出來的賓拉登,又在波斯灣戰戰後舉起了反西方的大旗,最終導致伊斯蘭國這個極端恐怖組織的出現。而中國在用損己又害人的方式發展經濟的同時,也已經濟力與武力對周邊區域進行侵略,使第三次世界大戰一觸即發。如果謝子言所說的未來都會成真,那也難怪要怕被人滅口了。

謝子言說完後猛喝了一大杯茶水,這才稍解胸中鬱悶之氣。他環視眾人,希望他們能說點什麼。

「這個……失禮了,我可以叫你阿言嗎?阿言,你確定你說的這些事都會發生?」

謝子言有點詫異地看了鶴田遙一眼,卻見其他兩人都對鶴田遙搶先問話不以為忤,這才搖頭說:「不能保證,誰敢說夢見的事情一定會發生呢。但是,我一直覺得有個聲音告訴我這些都是真的,而且以色列真的佔領了迦薩……呀!對了,今天是一九六七年八月九日對不對?我記得夢中聽到過就在今天早上,就在北京,蒙古駐中國大使的座車被紅衛兵燒掉了。」

細川家三人聽了都是一驚,細川龍馬立即說:「我打電話回日本問問。」

細川舞子看到謝子言有點不解的神色,低聲解釋:「龍馬有個好朋友在《朝日新聞》工作,是負責處理國際通訊的編輯。」

謝子言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心想這果然是個確認消息真假的好管道,看來這個龍馬叔叔腦筋很靈光的。

沒一會兒細川龍馬就回來了,用一種像看怪物又像看寶貝的眼神打量了謝子言幾秒鐘,這才輕輕說道:「和田嘉樹說他們兩個小時前剛收到這個消息,還問我怎麼台灣這邊這麼快就知道了。」

鶴田遙楞了一下後,眼神複雜地看了謝子言一眼,幽幽說道:「真不該聽這些事的,現在我真的怕會被滅口了。」說完她卻又向謝子言眨了眨眼。

謝子言真是無語了,看來這個鶴田阿姨也是個愛促掐別人的個性,這倒是與細川龍馬蠻配的。只是這麼一來,看來這個細川家比較靠譜的也只有細川舞子了。

一臉嚴肅的細川龍馬卻不管老婆的胡鬧,蹙著眉頭似在想些什麼。謝子言忽然發現,細川龍馬這時候的樣子很像《大搜查線》裡柳葉敏郎演的那個室井慎次,於是……。

「阿言,在高興什麼,笑的這麼開心?」

「呀?舞子阿姨,沒什麼啦,只是想到夢裡面一些好玩的事而已……」

細川舞子和謝子言的對答似乎給了細川龍馬靈感,只見他眼睛一亮,對謝子言說:「阿言,你的那個夢裡面有沒有扭轉這一切發展的方法?」

謝子言點點頭說:「有呀,有沒有聽過蝴蝶效應?呀!沒聽過呀……嗯,這個是說……」他約略解釋了何謂蝴蝶效應,繼續說:「所以,只要在關鍵事件上加以施力,讓事情的未來發展走上新的方向,以後的發展就會完全不同了。」

這時候如果有不知情的人在場,一定會覺得這房間內的三大一小腦袋都有點問題。否則怎會一個小小孩滿臉大人樣地像是再大學講台上講課的教授,而三個大人的神情卻像是認真聽課的學生呢。然而此刻細川家三人真的是忘了謝子言還只是一個未滿三足歲的小小孩,因為從謝子言嘴中出現的理論太新奇,乍聽之下頗讓人匪夷所思,可是細思之後卻又頗有道理。

謝子言說完後,細川家三人又陷入沉思中,過了一會兒細川舞子才打破沉默說:「聽起來很有道理,以我自己為例,本來這次我打算最多在台灣待到明年初的,可是因為忽然多了阿容這件事,可能就得多待上一陣子了。不過,阿言,我們得先確定哪些事是關鍵事件才行呀!」

細川龍馬聞言看了妹妹一眼,用右手托著下巴說:「這應該不難吧,反正我們關注的只有台灣和日本的未來,以台灣為主軸去思考就對了。阿言,你應該也是這樣想吧。」

謝子言點了點頭後卻又有點遲疑地搖搖頭,說:「龍馬叔叔,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又想到,如果美國與台灣斷交是因為利益考量,那就必須讓美國認為與台灣維持正式外交關係是有好處的,這就把事情變得很麻煩了。還有,在我的夢裡面,中國收回香港這件事會對台灣影響很大的。還有,以後台灣許多有錢人會逼政府向中國投降的,大多數的台灣人雖然反對,卻因為日子過的不好根本沒有多少反對的能力。還有……唉呀!太多了啦!」

細川家三人都笑了起來,這可是今天他們第一次看到謝子言顯露出一個小孩子的樣子。

細川龍馬笑完後,又一本正經地說:「這些事我們可以慢慢談,反正這次我打算待到月底,時間有的是。對了,阿言,舞子說你告訴美國人越共會攻擊西貢美國大使館,還有你給了一個姓周的人幾份資料,那是怎麼一回事?」

等謝子言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之後,細川龍馬憂心地說:「阿言,西貢的事你做的太魯莽了,如果我沒料錯的話,只要這件事真的發生,之後美國政府一定會找上門的……。」

他說到這裡,見謝子言也是面帶愁容,便安慰道:「別擔心,這幾日我們再商量個應對方法,我不會讓你和你的家人受到傷害的。還有,如果那幾份資料很有價值,你為什麼不留著自己用呢。」

謝子言翻了個白眼,很大人樣地說:「龍馬叔叔,做人不能太貪心呀,反正立春叔也很照顧我,讓他賺錢不是很好嗎?」

謝子言這話說的漂亮,細川家三人都點點頭認可,覺得這孩子就像他的祖父一樣不貪心還頂為朋友著想的。不過,謝子言接下來的話可就露餡了。

只見他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那些東西應該很賺錢,可是做那些東西得有錢有人才行呀!我要跟我爺爺說讓他拿錢給我做那些東西,不挨上一頓揍才怪!」

細川家三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

鶴田遙笑完之後,又眨著眼對謝子言說:「阿言,錢我們只有一些,可能不夠你用。不過人才嘛,嘻嘻,也許我們可以幫得上忙喔。」

謝子言不懂鶴田遙的意思,也學她的樣子眨了眨眼,靜待她的下文。但細川舞子卻像是想到了什麼,驚說:「遙,妳是說明日世界會?」

鶴田遙點點頭說:「沒錯!舞子,上個月明日世界會聚會時,北川雅美和夏目彩說她們辭職了,聽我們說要來台灣,還要我們幫她們注意一下這裡是否有適合她們的工作。還有黑田直樹,這傢伙說是在索尼待的很不愉快,鬧著想辭職呢……。」

謝子言聽不下去了,插嘴問道:「鶴田阿姨,什麼是明日世界會,怎麼聽起來像個邪教。你們該不會是在搞邪教吧……唉呀!舞子阿姨,妳怎麼敲我頭呀,妳不知道這樣會變笨的嗎?」

鶴田遙掩嘴笑了笑,略帶責備地說:「什麼邪教,別胡說八道!明日世界會是龍馬發起的一個社團,參加的人都是灣生,也就是在台灣出生的日本人。像我們這些灣生其實都把台灣當成自己家鄉,有的人甚至還認為自己是台灣人而不是日本人。如果台灣需要他們,他們一定會很樂意為家鄉盡力的。龍馬,你說是不是……嗯?龍馬,怎麼啦?」

謝子言和細川舞子這才注意到,細川龍馬眼望著窗外似在出神,但從他眼中閃動的光芒來看,又像是在斟酌一件大事。

細川龍馬像是被鶴田遙的話驚醒一樣,先對眾人歉意一笑,這才說:「遙說的對,我們可以把北川雅美她們找來台灣……對了,舞子,妳說把我們以前的家買回來了,那庭院裡那兩棵樹還在嗎?」

細川龍馬像是鬆了一口氣地說:「還在就好。舞子,妳打個電話給謝家,請他們找人去買兩把挖土的剷子和一輛推車,我晚上要用,對了,告訴謝桑,晚上吃完飯後,我要借一下安京與安洲。」

……………

一行人再殺到謝家在建成圓環的料理店時已是傍晚六點左右,謝家全家人連兩個已出嫁的女兒和女婿都已等了一陣子了。他們沒想到的是松井一家人一見面就來了個九十度的大鞠躬。

「唉呀!松井桑,你們怎麼這樣子呀!失禮了,我今日沒去機場接機真是失禮了!」

見到松井家行如此慎重的禮,謝文堂還真楞了一下。他已經聽細川舞子說過,松井陽子把謝子言講的故事寫成日文寄回日本,結果松井泉一郎用這故事畫成漫畫被細川家的出版社錄用了,這次一大群人來台灣主要就是和謝子言簽約的。在謝文堂的心裡,他的寶貝孫子這麼厲害讓他很高興,可這不也就是小孩子隨口講的故事嗎,有必要這麼隆重對待嗎?所以此時見松井一家行此大禮,他真是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扯著家人們鞠躬回禮,同時口中辭不達意地表示對未能親去接機的歉意。

松井一夫才剛要直起腰,見謝家鞠躬回禮,他趕緊又彎腰鞠躬,用日語恭謹地說:「謝桑,我的台語說的不好,請容許我用日語向您表達我們一家對您的感謝。細川重原先生向我說過,如果不是當年您送給他的那筆鉅款,他也沒能力助我松井家度過難關。所以,謝桑您是我松井家的大恩人!」

謝文堂夫婦聞言恍然大悟,原來還是因為當年送去日本的那筆錢。既然細川重原將之歸功於謝家,謝文堂夫婦也不再多言,只是殷勤邀請眾人快快入席。

松井一夫卻是婉拒了謝家的邀宴,因為來台灣前已與林滿足的娘家聯絡過,等來謝家謝恩後就會過去林家。

謝文堂聽了原委之後也不再留人,幫松井家向熟悉的車行叫了兩輛計程車,又搶著為他們預付車資之後,也就讓松井一家先走了。

眾人才剛入席,店門口卻傳來爭吵聲。謝文堂示意謝安京去看是怎麼一回事。沒一回兒謝安京就臭著臉回來說是周立春的親戚,好像是欠了人家錢被債主逼債,卻跑來這裡鬧了。

大家一聽都面面相覷,周立春只能算是謝家的街坊鄰居,他的親戚欠債卻帶著債主來這裡鬧,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性子急的謝淑雅第一個站起來衝去了店門口罵人,謝文堂見這個女兒一副圍事流氓的氣勢,當下臉就拉下來了。坐他對面的細川舞子一看情況不對,趕緊站起身來跟了出去。細川舞子怎麼樣都算是客人,她既然跟了謝淑雅出去,謝家的人不能不跟上去。不過,卻有一個人例外。

「姑丈,你怎麼還坐在這裡?」

謝子言正用力把要跟去看熱鬧的阿容拉住,卻見他的大姑丈陳金楠正好整以暇地邊喝茶邊與宮本明等人交談。這讓他很不滿,覺得陳金楠對大姑太寡情了,難怪自己前世對這個當廚師的大姑丈沒什麼深刻記憶。

陳金楠聽到謝子言的話,轉頭往店門口望了一下,這才笑著對謝子言說:「放心啦!阿雅很兇的,不會吃虧的。」說完他就轉頭繼續招呼客人去了。

謝子言完全無語了,也不知是該說大姑丈薄情,還是說他對自己的老婆有信心。不過謝子言卻是知道,前世時陳金楠一生都是活在謝淑雅剽悍的光環下,而他自己似乎還頗樂在其中。聽說他們當年還是私奔結婚的,差點沒把謝文堂夫婦給氣死。想來這兩人根本是周瑜打黃蓋,天生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絕配。

不過謝子言知道陳金楠說的沒錯,大姑謝淑雅雖然個性不精細,卻一輩子沒吃過虧。既然店門口的場面不會失控,他也就放心地和阿容及姐姐謝子卿溜到店門口看熱鬧去。

小孩子人矮好處多,在人群的空隙中很輕易地就看到紛擾的中心點。那是一個戴黑框眼鏡手上抱著一個紙箱的青年男子,以及一個看來年紀較大的中年人,那年輕人直嚷著要周立春快拿錢來替他還債,而那中年人像是怕那年輕人跑了樣地拼命扯著他不放。

看來是周立春的朋友欠了人家錢來找周立春借錢還債,可是他跑到這裡來找周立春那是什麼道理?而且,不管謝淑雅怎麼罵他們要他們離開,還是細川舞子好聲好氣地勸他們不妨進店裡坐下再說,那兩人似乎都是充耳未聞,就是站在謝家的餐廳門口自顧自的吶喊撕扯,一副就是要在這裡鬧事的樣子。

不過,這裡可是建成圓環,這年代的建成圓環旁邊可就有一個台北市警局的建成分局。所以,沒十分鐘波麗士大人就出現了。這年頭的波麗士大人還是很有威嚴的,他一出場那鬧事的兩人就啞火了,不過那中年人還是扯著那年輕人不放。

波麗士大人正打算要把那兩人帶回分局處理時,林文定的電話卻來了。原來謝文堂一聽鬧事的人認識周立春,立即藥店裡的快腿伙計布袋跑去找周立春過來。前兩日細川舞子搬了新家後,當日林文定就與周立春搬到細川舞子的原住處,只是細川舞子搬家時連電話都移機了,現在那裡沒電話。布袋人年輕跑得快,沒幾分鐘就到了,不過周立春去了圖書館,只有林文定在家。林文定聽布袋對鬧事兩人的描述,覺得其中一人像是周立春的堂弟周啟年,就趕緊找了公共電話打電話過來。

那鬧事的年輕人果然是周啟年,既然是周立春的親戚,就不好讓他進警局了。沒奈何下,謝文堂只得請波麗士大人把那兩人帶進謝家的店裡面問話。這年頭的警察還是很講江湖道義的,只要拿了好處絕對會辦事的。而那兩人也不敢再鬧騰,乖乖地站在波麗士大人面前接受審問。

事情原委其實很簡單,周啟年起了個互助會籌錢開電器行。不過他把電器行經營到倒閉了,而且還倒了會跑路。只是他的運氣不好,在彰化火車站買票時被一個剛好經過的互助會腳看到。當場被活逮的周啟年辯稱他是北上找周立春借錢還債,還拿出前幾日林文定寫給他的信為證。林文定的信是遊說周啟年北上的,說有一個可以賺大錢的機器等著他來做;又他和周立春要開補習班,近日會搬到新地方,周啟年若北上可去建成圓環謝家的店,請謝家的人幫他帶路。債主看了林文定的信後卻是不敢輕信,但又知這可能是要回欠債的唯一機會,也就自掏腰包買了張車票跟周啟年一起北上。然而途中周啟年一度想偷跑,惹的債主只能一路緊扯著他,根本不敢讓他離開視線範圍內。

不過,以上都是債主的說法,周啟年自己的說法是,他之所以會倒會,是因為他需要錢去研究兩個很厲害的機器,為了造那兩台機器他前後花了不少錢,資金週轉不靈才會倒會。他也不是要偷溜離開彰化,玵是要帶那兩台機器到台北找周立春,周立春在台大工作,一定能幫他把機器賣掉還債。

這聽起來就是賴債者的標準說詞,這年頭倒會的事可不多見,所以大家聽了周啟年的話都是嗤之以鼻。但謝子言卻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想看看那究竟是什麼神奇機器,反正看看又不花錢。

於是,謝子言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打開那個周啟年進店後就放在腳邊的紙箱。他才探頭一看,頓覺心臟跳動開始加快,因為那裡面的東西雖然做工粗糙難看,卻明顯是兩台不該出現在這時代的機器。不過,他還來不及進一步細看,就被人粗暴地推開了。

「不要碰我的東西!碰壞了你賠不起!」

周啟年一邊怒喝一邊用力推開謝子言,箱子裡面的東西可是他的心血結晶,就算是跑路他都是帶這兩台機器而不是家人,怎容得一個小孩子去碰它?

只是,他很快就知道這個小孩不是他惹得起的,惹了這個小孩的下場會很慘。

「唉呀!妳們怎麼打……唉呀!好痛!」

就在謝安京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他的寶貝兒子時,周啟年也發出痛苦的哀嚎聲。謝淑雅見他竟敢這樣粗暴對待謝子言,起腳就踢向他的右小腿。而大約也在同一時間,細川舞子的高跟鞋鞋跟也重重落在周啟年的左腳掌上。更令人想不到的是,那個姓張的波麗士大人竟也一躍而起,一巴掌就狠狠打在周啟年的臉頰上。警民完美的聯手出擊,頓時把周啟年打的七葷八素,也讓旁邊的人全傻了眼。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謝淑雅和細川舞子出手還有道理可說,那個姓張的警察出手可就在大家的意料之外。不過,沒幾秒鐘腦袋活泛些的人都恍然大悟了。

「竟敢當著我的面對謝議員的孫子又推又罵的,你這小子是不想活了嗎?」

那姓張的警察一手抓著周啟年的衣領,口沫橫飛地破口大罵。只是從他不時側頭用諂媚的眼神看向謝文堂,分明就是在討好謝文堂。不過知道內情的人也不感到奇怪,雖然謝文堂擔任議員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但對地方警察的事務還是很關心的。或者說,謝文堂現在身為一個做生意的人,對這時代被視為正常的警察各種法外收入從不小氣。而所有分局的警察都知道,謝子言可是謝文堂的寶貝金孫。

林文定的適時出現,把周啟年從波麗士大人的如來神掌中解救出來。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林文定與周啟年身上時,謝子言輕輕掙開父親的手,跑到還坐在席上陪日本同僚的細川龍馬身邊,示意細川龍馬把頭低下來,這才在他耳邊輕說:「龍馬叔叔,如果我沒看錯,那箱子裡的東西應該是卡式收錄音機和隨身聽,我在夢裡面見過的東西。叔叔,這東西應該要好幾年後才出現的……。」

細川龍馬眼中異芒閃動,略微思索一下後,就起身走到細川舞子身邊,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細川舞子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點頭。

這時周啟年已經拉著林文定,要他先借點錢好打發債主。可是林文定一聽完他欠下的金額,當場臉都黑了。正不知怎麼向周啟年說他哪有這麼多錢時,細川舞子先說話了。

「我可以借你錢,甚至是為你還債。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帶來的是不是卡式收錄音機和隨身聽?」

周啟年楞了一下,這才說:「是卡式收錄音機沒錯……等等!」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臉色大變,不敢置信地說:「妳怎麼知道我把那機器叫做卡式收錄音機?還有,那個可以帶著走的小卡式留聲機叫隨身聽?不對!難道你們台北已經有個東西了嗎?」

這時細川龍馬好心地提醒周啟年:「這位是我妹妹細川舞子,我是細川龍馬,我們是日本人。嗯,不過你說的也不算錯,台北確實有人知道這東西,隨身聽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周啟年如遭雷擊,臉色都白了,喃喃自語道:「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做出來的人,原來早就有人做出來了……。」

細川舞子才不管周啟年怎麼想,冷冷地提醒他說:「你要不要向我借錢?快點做決定,不要耽誤我們吃飯。」

周啟年垂頭喪氣地低聲說:「好吧,我跟妳借錢就是了……」

細川龍馬趕緊提醒他:「先說好了,你得替我們工作,這是借錢給你還債的條件。」

周啟年有氣無力地揮了一下手說:「隨便啦,反正我現在也不能回鹿港。」

一旁的林文定見狀想說些什麼,但他看了細川舞子一眼後,決定還是不要惹禍上身。

細川舞子見周啟年屈服,像隻驕傲的鳳凰一樣揚起下巴,問那個被波麗士大人鎮壓的不敢吭聲的債主:「他欠你多少錢?」

那個債主一看可以拿到錢了,眉開眼笑地回說:「七千五百塊,還有,他說會幫我出從彰化到台北的來回火車票錢。」

細川舞子有點不耐煩地說:「八千塊夠了吧,不過你得寫張收據,順便請這位警官做個見證人。」

這年頭可沒自動提款機,所以向來花錢大手大腳的細川舞子都會在皮包裡放個三四千元以備急用。謝家餐廳開門做生意,每天準備的流動資金也有七八千元。兩邊湊一湊還是能立即拿出八千元的。那個姓王的債主見細川舞子隨隨便便從手提包裡一掏就是三十張百元鈔,不免有點後悔剛剛沒把路上買便當的錢也加上去。但看了一眼儼然是幫偏架的警察,他立即打消了心中的貪念。

收據的事很快就處理好了,那個債主走出門口後卻又走了回來,猶疑一下後向細川舞子說:「這位小姐,我不知道妳為什麼幫阿年,不過阿年欠的錢很多,一定還會有人來找他要錢的。」

周啟年究竟欠了多少錢這個問題,很快就在林文定的幫忙下弄清楚了。只是聽到這數目時,連細川舞子都大吃一驚。

周啟年竟然欠了三十幾萬的債!要知這時候台北市建成圓環與西門町這些繁華之地的純住屋屋價,一般也只是一坪六千元到八千元左右而已。而雖然他辯稱他的電器行裡還有一些貨物,但想必他跑路之後那些東西也走被人搬光了。更誇張的是,這傢伙落跑時竟然沒給家中的父母妻兒留點錢,根本就是一個薄情寡義的混蛋。

大家都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周啟年,卻只有細川龍馬和謝子言笑呵呵地像撿到了寶。細川舞子很不解哥哥的想法,但還是依照他的吩咐,讓林文定先帶周啟年回去安置。林文定聞言心裡叫苦,知道自己成了周啟年的保人。周啟年若是又跑了,細川舞子鐵定饒不了他。

把周啟年的事搞定後,謝文堂趁人不注意塞了五百元在那姓張的警察手中。這個出勤費有點超出常情了,但張警官知道這是他打周啟年那一巴掌的報酬。大概是想到周啟年的事可能還有後續,臨走時他主動提起有個哥哥在彰化刑警隊,至於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要是台灣人都能明白。

等眾人終於能入席時已經是快七點了,但這頓飯卻也只是到九點就結束了。本來謝家接待的主客就是細川龍馬夫婦,而今日席上細川龍馬似有心事總是心不在焉,大家看在眼裡也自覺地有所收斂。

散席之後細川龍馬卻不想就回飯店,要宮本明和武田雅彥先走之後,他才說要去老家看看,還問謝家是否把挖土的剷子和推車準備好?

所有人都不知道細川龍馬想幹什麼,但謝文堂還是吩咐兩個兒子去幫忙。至於謝子卿和謝子言這兩個孫子,細川舞子先前就說過希望這幾日兩個小孩能與她在一起,便也一併帶走了。

細川舞子現在的家離建成圓環很近,一行人走沒幾分鐘就到了。拿著剷子、十字鎬還推著推車活像個挖路工人的謝安京兄弟,幾次問細川龍馬這是要幹嘛,細川龍馬卻是沉默以對。待到了目的地後,細川龍馬在庭院裡轉了一圈,這才站在一棵樹旁,對謝安京兄弟說:「就是這裡,你們開始挖吧!」

謝安京忍不住了,皺眉說:「沒事要我們晚上來這裡挖洞,龍馬你是腦袋有問題嗎?想挖洞你不會自己來呀!」

細川龍馬聞言翻了個大白眼說:「挖寶是會累死人的,你忍心讓我這個病人動手嗎?」
寶藏顯得相當神奇,期待挖到寶藏後的劇情變化。
卡式收錄音機和隨身聽
大概又成了阿言生財的好工具
累積財富才能逐步帶來改變
蝴蝶效應繼而產生
當中所涉及的人和事實在太多
關係千絲萬縷
說不定這小說能發展成大長篇

ocoh說
ocoh說這故事說不定能發展成大長篇
確實,吸血老鬼的構想是寫到二十世紀末,預定220萬字的超大篇幅。順便說一下,我最早構思的書名就叫「我的二十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