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７




朦朧的日光迴繞著人聲不停地回蕩。我喜歡白晝的清輝，它總是給我種溫暖且光明的感覺。




＊




澤希總長坐在艾蜜菈旁邊看書。我昨天與澤希總長有約，我想去溪光道一趟，他對這比較熟，希望他有機會替我帶路。




「你們好。」




「哈，那我們走吧！」




澤希總長渾厚的男聲充滿了號召力，令人感到振奮。




「好。」




今天三區有管路工程在施工，澤希總長需要留下來監工，所以他只有送我跟艾蜜菈到溪光道起點而已。




＊




中央庭園是個清淨的好地方，我外出散步幾乎都是來這居多。




我牽著艾蜜菈的小手走動，澤希總長則走在前方帶路。




澤希總長忽然停了下來，我發生了一場車禍，我停得太快所以艾蜜菈撞到了我腰。




「啊！不好意思。」




澤希總長尷尬地看著我們。




澤希總長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人事命一生效就會變相轉調，跟他相處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最近他有點心神不寧，很可能是受到了人事調動的影響。




「沒關係，小事罷了。不好意思，艾蜜菈。」




我轉身看艾蜜菈，她稍微閉上眼睛，眼神乾淨毫無雜質。




據說中央庭園的水池中央曾放過人形石像，它是杏秋楓過去的知名的景點。那對石像已經被移除了，原因據說是石像龜裂，現在只有噴泉還留著。




「往那邊一直走就能到溪光道。那裡風景很美，不過別碰古蹟。」




澤希總長將食指移往北方，表情相當地平靜。




中央庭園北方的盡頭有一條狹窄的長道，兩旁有護欄，不曉得會通往何方。




「謝謝你。」




「那先我走了。」




澤希總長對一下手表後往三區的方向回去。




艾蜜菈拉了我的袖子一下。




不宜耽誤行程，早點走完這趟旅程吧。




＊




穿過長道，一路筆直的前進，我忘了自己在這邊走了多久。




越深入這條林道，景緻就越是突出。




此地看起來像原生森林，景色重覆缺乏識別度，旅者一沒注意位置就會失去方向感。楓葉林的山路可以直通後還山，往上仰望是藍與白的結合，往後看去則是俊麗的後環山，美景高聳而壯觀。




可能是因為這裡是森林的緣故，很多鳥類棲息在這裡，四處都能聽到清脆的鳥鳴。偶而也會看到幾隻鳥類停留在地面，我們一靠過來鳥群就迅速往外散開。




這區域的氣流不太穩定，在這的風沒有固定的風向，偶而會有大風呼嘯而過，只要風大一點我就必須停下來。




溪光道是個一塵不染的世界，原生楓葉林風景遼闊，這裡唯一的文明的足跡就是人工建造的石道。




「漂亮嗎？」




聽著，艾蜜菈點了頭，但她精神不是很好，一臉沒睡飽的模樣。




艾蜜菈的夜貓子習慣許久不改，她一直以來都沒有早睡過，這點並不是好習慣。我曾經留下紙條寫著早點睡覺，可是她並沒有理會我。




艾蜜菈抬一下頭，然後又無精打采地看地面，這舉動難免使我覺得她想睡覺。




「艾蜜菈，以後少熬夜，對身體不好喔。」




我觀察了一下，艾蜜菈確實感到有點疲憊。




＊




正前有一株大樹，它看起來是個活了百多年楓木。遠方看去是教堂古蹟，它是外觀有一點老舊的古風建築，給人一種身處異地的感受。




我帶了艾蜜菈移動到楓樹旁邊休息坐下。




「休息一下吧。」




在這邊乘涼休息很舒暢，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一秒又一秒，這裡環境讓我失去了時間概念。




「妳要繼續走嗎？」




我轉頭看著艾蜜菈，她神智還很清醒。她依靠著我肩膀，將我當成了自己的家人並回味著家庭的溫暖。




艾蜜菈究竟是在逃避現實，還在是面對現實，我心中完全沒底。




「你會走嗎？」




艾蜜菈的話讓我的心忽然涼了下來。她害怕自己再次被遺棄，回到孤身一人的時光。艾蜜菈只是習慣了寂寞，但這並不代表她喜歡孤獨。




艾蜜菈的找不到寄託的對象，只求一個可以相互依畏的人相陪，若我能替代她的父母，諒這缺憾就能夠得到填補。




我不希望艾蜜菈心碎，除了配合她也只能配合她。




「我不會走的。」




我沒有動，只盼望此時的永恆能喚醒她內心中的希望，這是我這階段該做的事情。




「真的？」




「當然。」




「哥哥看過爸爸跟媽媽？」




一時的猶豫喚醒了沉睡在我腦海中的真相。在艾蜜菈徬徨的眼眸中，我看到了她對家人的企盼。




諸多不忍之下，我止住了嘴唇，不願輕易撒謊。




「若哥哥看到了，告訴爸他們我想他們。」




艾蜜菈這輩子只求父母健在，這只是一個卑微的夢想，只可惜這夢想不會得到上天的成全。




因為，她的父母早就回到了星星國。




「我會的。」




強忍著感傷的情緒，艾蜜菈的童言童語我聽得眼眶泛紅。




「我媽媽畫圖很棒。」




「真好。」




「我爸爸文字很美。」




「嗯，真棒。」




「就像哥哥你一樣。」




我轉頭看樹幹不願意直視艾蜜菈的臉孔。




淚水在我的眼眶中打滾，我的心房再也容不下更多的謊言。




「哥哥是我的好朋友嗎？」




艾蜜菈的音調稍微上揚，引起了我的注目。




「是。」




「我也希望爸爸跟媽媽可以當我的好朋友。」




家人是一輩子的朋友，也是唯一對孩子不棄不離的永遠。




「他們在做好事，他們會回來接妳的。」




忍著淚水撒謊已經變成了我的專長。




「很快嗎？」




「是的，很快。」




這裡是楓葉的世界，許多紅葉四處灑落，飄零的葉子好像在哭泣。




我身體是冰的，早就被謊言給凍結。




一聲殘響，緊縮瞳孔──我伸出的雙手想要掌握一切，卻抓不回來倒下的艾蜜菈。




艾蜜拉躺在溪光道中葉海，一陣烈風送來的了不詳。




我搖不醒她，怎麼搖都醒不了。




＊




下午，我與澤希總長待在２號房看護艾蜜菈。環境因素造成的眩光導致了艾蜜菈昏眩，這雖然不是很嚴重的問題，卻有著難以預料的風險。




艾蜜菈對光線敏感，光線在群海中動來動去造成使她昏倒。部分羊間症患者會對光的變化特別敏感，剛好艾蜜菈就是屬於這種的人。




４小時後，艾蜜菈終於省了過來。她根本不曉得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情，甚至自己去過哪裡也不曉得。




我待在艾蜜菈的身側，她一直看著窗外。




「我生病了嗎？」




艾蜜菈說話不太太大聲，我聽得很清楚。澤希總長站在艾蜜菈的側邊，我很確定她有看見澤希總長。




「沒有，妳沒生病。」




時光靜止，艾蜜菈變得越來越寂寞。




「芹，好好待在她旁邊。我先離開了。」




澤希總長是第一次親自聽到艾蜜菈說話，他沒有什麼反應，就只有關查艾蜜菈的狀態是否好轉。




「是的，前輩。」




「這不是你的問題，我也料不到艾蜜菈會這樣。」




澤希總長沒有打算將責任歸咎到任何人身上。




「謝謝你。」




「不客氣──艾蜜菈需要你。」




一聲輕言細語，揭開了事件的尾聲。澤希總長給予了我面對艾蜜菈的勇氣，我已經能夠依靠自己的意志去克服撒謊的罪惡感。




「我生病了。」




艾蜜菈又說話了。




「為什麼妳覺得自己生病了？」




「我不快樂。」




越簡單的答案往往越有說服力，這句話對艾蜜拉特別管用。




「從什麼時候開始？」




「爸爸媽媽不在了以後。」




名為不快樂的病，就是艾蜜菈４年以來最嚴重的心病。




艾蜜菈的表情又回到了以往的空寂。似曾相似的景場，猶如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莫名的陌生，很沒真實感。




我像個啞巴一樣啞口無言，只想要逃避謊言。




「為什麼……只有你在這？」




艾蜜菈這次的疑問句異常清晰。




靜默，我無法呼吸，忘了怎麼講話。




「在他們回來前，還有我陪妳。」




聞言，艾蜜菈疑惑地看著我。




「嗯。」




艾蜜菈無神的眼眸讓我心臟一陣跳動。我很清楚，我無法取代她的家人，更無法讓她跨出失親的傷痛。




「還沒回來……」




４年了，艾蜜菈依然還在等，縱使她永遠等不到那一天。




我沒說話，直到艾蜜菈睡著為止，我才黯然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