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4月 14, 2016 7:33 pm
１５
門外有一位護士找我，我沒見過此人，沒意外這個新面孔應該是新人。
「你好。」
她很大牌，我站著，她卻坐在我的電腦椅上。
「有何貴事？」
「我是實習護士，我想來這邊詢問各位意見。」
她身高大概一百六十，瘦的很好看，曲線很平想必發育不良。
意見？新人應該是找護理長才是，怎麼會是找我？
「問吧，如果我能回答的話。」
「我被分發到三區，我問護理長該做什麼她說待命，我不想沒事就問總長怎麼辦，他就請我來找你。」
澤希總長什麼不好送了一麼麻煩給我，連他都沒辦法處理的新人，我又該如何處理？或著說，澤希總長根本沒說過這種話，是她說了謊。
叫她去找羅醫師？不行，這樣就變成我是壞人了。
「拜託了，我希望能有點事做。」
間單說，她就是工作狂，不能閒下來，不然會無聊到發慌。三區實在太厲害了，專門出怪人，我以為主管已經夠可愛了，想不到護士更可愛。
「例如呢？」
「我都可以啊，別人可做的我都行，掃地也行。」
她思考了一會才回答我問題。
好有趣的工作，太好了，這個職缺很不錯。
「太棒了，有空我辦公室麻煩掃一下，總長室跟廁所也順便，好了就去休息，等護理長指示。」
「可是，這……會不會太單純了？」
不然妳想要陪艾蜜菈玩嗎？
「我怕妳太操勞會忙壞自己，並不是不讓妳做事。」
我隨便想了一個有建設性的理由，只要能讓她安分點就行了，她如果亂跑我會很難做人。
「什麼時候開始工作。」
「現在開始，沒事情就去休息吧，需要幫忙我會聯繫妳。」
「就這樣？」
欲求不滿的工作狂真是令人傻眼。
「對，不然妳就去找護理長聊天好了。」
「好、好嘛！我去，我去。」
聞言，她趕緊衝出了我房間，這就是我期望的反應。
最近新人多了，我的困擾也變多了。
＊
澤希總長不在總長室，我並不清楚他會去哪裡，但大白天他會去的地方也只有那幾個地方了。
＊
料理室已經重新開放，事情跟我想得一樣，澤希總長果然又開始手癢找事情做了……
「早安。」
「覺得怎樣？」
澤希總長轉過頭來，他臉上免族的笑容我看了就怕。
「改變不大。」
「主要是管路重整。」
澤希總長站在飯桶前面檢查機器，真得很好動。
澤希總長是料理狂，他只是想親自確認再次使用料理室的感覺吧？畢竟他２０號就要走了人了。
「裡子煥然一新了。」
我找了位置坐下，沒看到任何的便當。
「嗯，管路終於沒阻塞了！從明天起，這裡就會聘雇固定的伙食人員。」
澤希總長，你終於做對了一件事情，增加了廚師的就業率。
「大家有口福了。」
終於不用吃到全油的特製便當，好感動啊。
「沒錯，他們都很厲害的。」
之前院長會讓澤希總長在料理室實踐自己的興趣，基本上只是為了方便，現在他快離開了就不行了。
「對了，總長室為什麼都不關呢？」
「三區很小，沒有獨立的檔案室。加上三區編制小，業務並不繁忙，歷任的院長就沒投入更多的經費在三區，料理室會整修，是因為其他區的人員也會來這吃飯。為了方便，總長室開放給員工放資料，不方便關門。」
真的是太扯了，三區總長室根本只是隨便拿一間檔案庫來改建，怪不得有時候我會看到其他護士在總長室走來走去。
我覺得區三是個缺乏存在感的單位，三區沒有副總長這樣的職位，澤希總長休假是請別區的主管過來代理，這樣一來連人事成本都省了。沒辦法，這裡實質上就是精神病院嘛。
「名義上是總長室，其實主管房間兼具了檔案室的效用。我在三區也沒看過會議室，要開會恐怕也是去別區借房間吧。」
「你說對了。原本三區是不設行政主管職的，而是由他區行政主管兼任。這裡會多出這個職位，跟四年前的一位院長有關，詳細你也猜得到。」
「我聽懂什麼意思了。」
「嗯，那這件事情就別提了。」
公立醫院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會發生。
「據說杏秋楓有間古蹟，是一間保存完善的教堂。」
「教堂古蹟嗎？那要往溪光道走，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嗯。」
一會後，門口有兩位護士走進來參觀料理室。這兩人，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很強健，女的則是剛才遇到的新護士。
又是她？
不得不說，看到工作狂的瞬間我臉都綠了……
「你們認識呀？」
澤希總長靠近了我們，新護士臉色有點緊張。
「我們是今天早上認識的。」
「芹，該不會是她過去問你該做什麼吧？她已經騷擾過很多人了……」
事實與我的猜測不謀而合。
果然跟我想得一樣，又是個怪人啊！
為何三區專出怪人啊……
工作狂不敢說話，我察覺到了她懇求的目光，似乎在期待著救贖。
「沒有，單純是巧遇，算一面之緣。」
「嗯。」
澤希總長走了回去，工作狂鬆了口氣，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
「謝謝你。」
「不客氣。妳有什麼技藝專長嗎？」
「技藝專長？是指美術音樂嗎？」
工作狂有點傻眼，臉上的笑容有點呆滯。
「嗯，類似。」
「書法算嗎？」
「算。」
想不到她居然有這樣的技藝，真是令我訝異。若她真的靜不下來，乾脆向澤希總長提議，請她教導艾蜜菈寫書法好吧，一舉兩得。
我露出了勝利一般的微笑，感謝我吧──工作狂。
＊
今天的天氣有點一點悶，我覺得有點不自在，我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吹著涼風。
我喜歡與艾蜜菈在一起的時光。她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每當我看見她投入其中，內心都感到很平靜。
時間在跳舞，指針在天上翱翔，浮雲點滴輾轉而過。
房間內很安靜。鬧鈴響起，我關了鬧鐘，時間到了下午，這幾小時睡得非常舒爽。
「嗨，午安。」
我靠近了艾蜜菈。
球是昨天遺留下來的東西，當初應該是某個護士在教艾蜜菈織衣服。
喂，妳是人啊，不是貓啊！別玩得這麼有興致好不好？
「午安。」
她一開始沒反應，不久便低著頭說道。
艾蜜菈手上把玩著之前留下來的毛球，我看到後嘴巴都張大了。這個毛
「抱歉，我離開一下。」
我想洗把臉提神，所以到了顏洗室打開水龍頭。艾蜜菈的腳步聲尾隨在後，我一回頭她就馬上停下來，弄得她好像在玩１２３木頭人。
「等我一下。」
洗臉讓我覺得清爽多了，雖然還是有點頭暈。
「我們走吧。」
我牽著艾蜜菈手回到房間。
看著滿桌的書本，我坐了下來。艾蜜菈與書籍相伴多年，看書與其說是她的休閒，還不如說是她的人生。真理的背後，肯定有我所不曉得的答案。
「你在做什麼？」
艾蜜菈墊高腳尖拉我的衣袖，矮矮的看起來超可愛的。
「妳說洗臉嗎？為了讓自清醒一下。」
「我清醒嗎？」
艾蜜菈何時變得這麼多話？她到底想說些什麼，感覺很莫名奇妙。
「相信我，妳很清醒。」
她沒有選擇去看書，也沒有看著窗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跟著我。
現在的她，可能將我當成了父母的替代品。在記憶的投射中，她能夠找回對家庭的思念。我很難確定這是否是好事，就我對她背景的理解，她八成是將父親的影子投射在我身上，試圖在我的身上回味著對家人惦念。
我臉上的水還沒全乾，我坐在角落吹電風扇。
想提神還是走動一下比較好，坐著指會想睡覺。
我才剛起立，艾蜜菈就捉住了我的左腿，她表情看起來有點難過，好像在擔心我會拋棄她似的。
其實艾蜜菈好動一點比較可愛，前天晚上過來見艾蜜菈時被她嚇到，我以為有一隻被詛咒洋娃娃在看著我……
「放心，我不會走的。」
我一時無法移動，只能愣著不動，感覺很無奈。
艾蜜菈害怕父母再度離開她。現在的她，似乎是擔心我走了就不再回來，會完全忘了她。
「真的？」
艾蜜菈安靜地站在我旁邊，還沒放開雙手。
「真的。妳想跟我說些什麼？」
艾蜜菈畢竟是小孩子又是女生，總是會擔心一些奇怪的事情。
艾蜜菈的模樣忽然變得很有生氣，看到一隻人形娃娃忽然變成活人的感覺真為妙啊……
在她渴望家人的眼眸中我發現了生命的熱度，此時此刻，我就是她的家人，我幾乎沒有在艾蜜菈身上看過這麼人性化的反應。
「隨便走走，好嗎？」
「好。」
艾蜜菈能夠脫離以往的自我封閉是好事，問題是，她若對我產生了依賴性那便是症狀的變體，自閉症依然沒有太多改善。
她只是從我身上找回了被父母守護的感覺，問題是被保護並無法幫她獨立，我必須好加思量才行。
＊
我帶著她到我的辦公室，我坐在電腦椅上，艾蜜菈則坐在我的床上。我並不希望艾蜜菈跟著我，她忽然這樣形影不離，這樣反而給了我一種不好的預感。
「艾蜜菈，妳要玩電腦嗎？」
我才剛說完，艾蜜菈就搖了頭。
妳好，會走動的洋娃娃。
我打開窗戶透風，打開日光燈增加照明，現在房間通風許多，光線也很充足。
「艾蜜菈，最近有沒有一個大姐姐找過妳？」
艾蜜菈好像在思考什麼，反應遲鈍了一點。
「大姐姐是誰？」
那從那天後，我就沒有再見過西黛菈。當然，看起來艾蜜菈也沒見過西黛菈。
某程度來說，西黛菈算得上是西黛菈的義母。西黛菈心理的罪惡感一直糾纏著她，所以才對艾蜜菈避而不見，雖然我覺得她有點過度反應
「抱歉，是我記錯了。」
艾蜜菈拿起了我放在電腦桌上的書來看，她神情安定，與先前的憂傷天差地遠。
「你喜歡書嗎？」
艾蜜菈是問我喜歡看書，還是單純喜歡看到書？這兩者意思實在差很多。
「我很喜歡。」
她問我喜不喜歡，我只需回答喜歡或不喜歡，雖然這樣的應答有點敷衍。
「我也喜歡──」
「嗯，那這本書就送妳吧。」
艾蜜菈露出了微笑，接著繼續看書。
書控啊……
我們三區怎麼有這麼多種奇怪的〝控〞？
艾蜜菈從未說過謝謝跟對不起。她的言語，只有深入過她內心的人才能發現。
「艾蜜菈，妳都什麼時候洗澡。」
「很晚。」
艾蜜菈的腳在動來動去，看得我都快眼花了。
「大概幾點？」
「六點。」
艾蜜菈沉默了一會後才抬頭，這時她目光終於離開了書本。
「為什麼是六點呢？」
「姐姐會過來送便當。」
這就更難了解了，這到底關係到便當什麼事？
「艾蜜菈晚上吃飽後才洗澡嗎？」
她點頭了，很少看到她有如此明確的肢體語言。
「她們會幫妳收衣服跟送衣服嗎？」
「會。」
何其微妙的關係，照顧艾蜜菈的護士與其說是護理人員，不如說是保母。
「我懂了，我們走吧。」
我帶著艾蜜菈到外面走一圈後就送她回房間，臨別前，她站在門前躊躇地望著我。
我猜得到她想傾訴些什麼──她的神傷，我一目瞭然。
＊
在辦公室裡，我查詢了過去一些心理醫師常用的技巧。我覺得那理有很多招術對艾蜜菈都不管用，不過有一招應該有用。
我從抽屜拿出了空白紙，並準備好了一盒的彩色鉛筆。我打算讓艾蜜菈畫畫，這是很好的職能活動，也能夠讓我理解她小腦袋瓜到底裝了一些什麼。
我懷抱著期待來到艾蜜菈的房間。艾蜜菈一樣在看書，她好像看上癮似的，書本片刻不離手。
這個書控可嚴重了……如果我是一本書就好了。
「艾蜜菈，妳喜歡畫畫嗎？」
「畫畫？」
艾蜜菈有點疑惑，稍微歪了頭，好像不是很理解我的意思。
艾蜜菈歪頭的模樣很可愛，真的好想把她抱回家養。
「對啊，畫圖很好玩的。」
「你喜歡畫畫嗎？」
當我聽到艾蜜菈答非所問的反問時，我真心感到沮喪。不過，這樣的她也挺可愛的，讓我想要保護她。
「我喜歡，妳呢？」
「我也喜歡。」
艾蜜菈露出沁心的微笑，這一瞬間我的心臟溶化了，真想不到她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來，妳來畫圖，隨便畫。」
我牽著艾蜜菈的手，想盡辦法把她引導到辦公桌前坐下，這時候我拿出了秘密武器──影印紙跟一盒的彩色鉛筆。
如果能把秘密武器換成別的東西就好了──
「艾蜜菈，畫圖給我看好不好？妳真棒。」
「噢。」
我稍為離開了一下艾蜜菈。我在房間內四處閒晃，偶而會回頭看艾蜜菈有沒有在偷懶。時間大約過了三分鐘，我回到了艾蜜菈的身旁，眼前的圖像使我大吃一驚。
我凝望著圖畫的內容，有一個男人將一個長髮小女孩打倒地上──不，看男人動作，他好像是在賞人巴掌，一直對著孩子賞巴掌。
這張圖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充斥著赤裸裸的暴力？這是一個大約十歲小孩子該畫出來的繪圖嗎？實在是聳動了。
我不可思議地凝視著艾蜜菈容顏，她不論是目光還是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好像沒感覺似的。
這張圖我不管怎麼解讀，都是艾蜜拉小時候被人挨打的畫面。既然這樣，艾蜜拉又怎能這麼鎮定？很顯然，她畫的圖完全反映了澤希總長以前跟我說過的故事。
如果我的推理沒有錯，當時的情況是這個樣子。
過去，艾蜜菈的母親曾邀請專家到府輔導。有天，那個專家發了酒瘋攻擊艾蜜菈，不停地賞艾蜜菈巴掌，她感到懼怕，卻也不反抗。從今以後，艾蜜菈變得更加封閉，不相信人，只願意跟自己的媽媽說話。
艾蜜菈反映太過淡定，讓我感到很害怕。
「艾蜜菈──這張圖很特別。來，我們聊聊別的事情吧？」
我話脫口而出之後，當天就再也沒有聽到艾蜜菈說過任何一個字。不論我怎樣自言自語，過了多少時間，艾蜜菈那令人熟悉的無表情面孔依然禁錮著自我。
我懷疑，書本是艾蜜菈用來遺忘痛苦的麻醉劑。
我沒多想什麼，只是盡了可能了多看艾蜜菈。
門外有一位護士找我，我沒見過此人，沒意外這個新面孔應該是新人。
「你好。」
她很大牌，我站著，她卻坐在我的電腦椅上。
「有何貴事？」
「我是實習護士，我想來這邊詢問各位意見。」
她身高大概一百六十，瘦的很好看，曲線很平想必發育不良。
意見？新人應該是找護理長才是，怎麼會是找我？
「問吧，如果我能回答的話。」
「我被分發到三區，我問護理長該做什麼她說待命，我不想沒事就問總長怎麼辦，他就請我來找你。」
澤希總長什麼不好送了一麼麻煩給我，連他都沒辦法處理的新人，我又該如何處理？或著說，澤希總長根本沒說過這種話，是她說了謊。
叫她去找羅醫師？不行，這樣就變成我是壞人了。
「拜託了，我希望能有點事做。」
間單說，她就是工作狂，不能閒下來，不然會無聊到發慌。三區實在太厲害了，專門出怪人，我以為主管已經夠可愛了，想不到護士更可愛。
「例如呢？」
「我都可以啊，別人可做的我都行，掃地也行。」
她思考了一會才回答我問題。
好有趣的工作，太好了，這個職缺很不錯。
「太棒了，有空我辦公室麻煩掃一下，總長室跟廁所也順便，好了就去休息，等護理長指示。」
「可是，這……會不會太單純了？」
不然妳想要陪艾蜜菈玩嗎？
「我怕妳太操勞會忙壞自己，並不是不讓妳做事。」
我隨便想了一個有建設性的理由，只要能讓她安分點就行了，她如果亂跑我會很難做人。
「什麼時候開始工作。」
「現在開始，沒事情就去休息吧，需要幫忙我會聯繫妳。」
「就這樣？」
欲求不滿的工作狂真是令人傻眼。
「對，不然妳就去找護理長聊天好了。」
「好、好嘛！我去，我去。」
聞言，她趕緊衝出了我房間，這就是我期望的反應。
最近新人多了，我的困擾也變多了。
＊
澤希總長不在總長室，我並不清楚他會去哪裡，但大白天他會去的地方也只有那幾個地方了。
＊
料理室已經重新開放，事情跟我想得一樣，澤希總長果然又開始手癢找事情做了……
「早安。」
「覺得怎樣？」
澤希總長轉過頭來，他臉上免族的笑容我看了就怕。
「改變不大。」
「主要是管路重整。」
澤希總長站在飯桶前面檢查機器，真得很好動。
澤希總長是料理狂，他只是想親自確認再次使用料理室的感覺吧？畢竟他２０號就要走了人了。
「裡子煥然一新了。」
我找了位置坐下，沒看到任何的便當。
「嗯，管路終於沒阻塞了！從明天起，這裡就會聘雇固定的伙食人員。」
澤希總長，你終於做對了一件事情，增加了廚師的就業率。
「大家有口福了。」
終於不用吃到全油的特製便當，好感動啊。
「沒錯，他們都很厲害的。」
之前院長會讓澤希總長在料理室實踐自己的興趣，基本上只是為了方便，現在他快離開了就不行了。
「對了，總長室為什麼都不關呢？」
「三區很小，沒有獨立的檔案室。加上三區編制小，業務並不繁忙，歷任的院長就沒投入更多的經費在三區，料理室會整修，是因為其他區的人員也會來這吃飯。為了方便，總長室開放給員工放資料，不方便關門。」
真的是太扯了，三區總長室根本只是隨便拿一間檔案庫來改建，怪不得有時候我會看到其他護士在總長室走來走去。
我覺得區三是個缺乏存在感的單位，三區沒有副總長這樣的職位，澤希總長休假是請別區的主管過來代理，這樣一來連人事成本都省了。沒辦法，這裡實質上就是精神病院嘛。
「名義上是總長室，其實主管房間兼具了檔案室的效用。我在三區也沒看過會議室，要開會恐怕也是去別區借房間吧。」
「你說對了。原本三區是不設行政主管職的，而是由他區行政主管兼任。這裡會多出這個職位，跟四年前的一位院長有關，詳細你也猜得到。」
「我聽懂什麼意思了。」
「嗯，那這件事情就別提了。」
公立醫院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會發生。
「據說杏秋楓有間古蹟，是一間保存完善的教堂。」
「教堂古蹟嗎？那要往溪光道走，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嗯。」
一會後，門口有兩位護士走進來參觀料理室。這兩人，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很強健，女的則是剛才遇到的新護士。
又是她？
不得不說，看到工作狂的瞬間我臉都綠了……
「你們認識呀？」
澤希總長靠近了我們，新護士臉色有點緊張。
「我們是今天早上認識的。」
「芹，該不會是她過去問你該做什麼吧？她已經騷擾過很多人了……」
事實與我的猜測不謀而合。
果然跟我想得一樣，又是個怪人啊！
為何三區專出怪人啊……
工作狂不敢說話，我察覺到了她懇求的目光，似乎在期待著救贖。
「沒有，單純是巧遇，算一面之緣。」
「嗯。」
澤希總長走了回去，工作狂鬆了口氣，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
「謝謝你。」
「不客氣。妳有什麼技藝專長嗎？」
「技藝專長？是指美術音樂嗎？」
工作狂有點傻眼，臉上的笑容有點呆滯。
「嗯，類似。」
「書法算嗎？」
「算。」
想不到她居然有這樣的技藝，真是令我訝異。若她真的靜不下來，乾脆向澤希總長提議，請她教導艾蜜菈寫書法好吧，一舉兩得。
我露出了勝利一般的微笑，感謝我吧──工作狂。
＊
今天的天氣有點一點悶，我覺得有點不自在，我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吹著涼風。
我喜歡與艾蜜菈在一起的時光。她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每當我看見她投入其中，內心都感到很平靜。
時間在跳舞，指針在天上翱翔，浮雲點滴輾轉而過。
房間內很安靜。鬧鈴響起，我關了鬧鐘，時間到了下午，這幾小時睡得非常舒爽。
「嗨，午安。」
我靠近了艾蜜菈。
球是昨天遺留下來的東西，當初應該是某個護士在教艾蜜菈織衣服。
喂，妳是人啊，不是貓啊！別玩得這麼有興致好不好？
「午安。」
她一開始沒反應，不久便低著頭說道。
艾蜜菈手上把玩著之前留下來的毛球，我看到後嘴巴都張大了。這個毛
「抱歉，我離開一下。」
我想洗把臉提神，所以到了顏洗室打開水龍頭。艾蜜菈的腳步聲尾隨在後，我一回頭她就馬上停下來，弄得她好像在玩１２３木頭人。
「等我一下。」
洗臉讓我覺得清爽多了，雖然還是有點頭暈。
「我們走吧。」
我牽著艾蜜菈手回到房間。
看著滿桌的書本，我坐了下來。艾蜜菈與書籍相伴多年，看書與其說是她的休閒，還不如說是她的人生。真理的背後，肯定有我所不曉得的答案。
「你在做什麼？」
艾蜜菈墊高腳尖拉我的衣袖，矮矮的看起來超可愛的。
「妳說洗臉嗎？為了讓自清醒一下。」
「我清醒嗎？」
艾蜜菈何時變得這麼多話？她到底想說些什麼，感覺很莫名奇妙。
「相信我，妳很清醒。」
她沒有選擇去看書，也沒有看著窗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跟著我。
現在的她，可能將我當成了父母的替代品。在記憶的投射中，她能夠找回對家庭的思念。我很難確定這是否是好事，就我對她背景的理解，她八成是將父親的影子投射在我身上，試圖在我的身上回味著對家人惦念。
我臉上的水還沒全乾，我坐在角落吹電風扇。
想提神還是走動一下比較好，坐著指會想睡覺。
我才剛起立，艾蜜菈就捉住了我的左腿，她表情看起來有點難過，好像在擔心我會拋棄她似的。
其實艾蜜菈好動一點比較可愛，前天晚上過來見艾蜜菈時被她嚇到，我以為有一隻被詛咒洋娃娃在看著我……
「放心，我不會走的。」
我一時無法移動，只能愣著不動，感覺很無奈。
艾蜜菈害怕父母再度離開她。現在的她，似乎是擔心我走了就不再回來，會完全忘了她。
「真的？」
艾蜜菈安靜地站在我旁邊，還沒放開雙手。
「真的。妳想跟我說些什麼？」
艾蜜菈畢竟是小孩子又是女生，總是會擔心一些奇怪的事情。
艾蜜菈的模樣忽然變得很有生氣，看到一隻人形娃娃忽然變成活人的感覺真為妙啊……
在她渴望家人的眼眸中我發現了生命的熱度，此時此刻，我就是她的家人，我幾乎沒有在艾蜜菈身上看過這麼人性化的反應。
「隨便走走，好嗎？」
「好。」
艾蜜菈能夠脫離以往的自我封閉是好事，問題是，她若對我產生了依賴性那便是症狀的變體，自閉症依然沒有太多改善。
她只是從我身上找回了被父母守護的感覺，問題是被保護並無法幫她獨立，我必須好加思量才行。
＊
我帶著她到我的辦公室，我坐在電腦椅上，艾蜜菈則坐在我的床上。我並不希望艾蜜菈跟著我，她忽然這樣形影不離，這樣反而給了我一種不好的預感。
「艾蜜菈，妳要玩電腦嗎？」
我才剛說完，艾蜜菈就搖了頭。
妳好，會走動的洋娃娃。
我打開窗戶透風，打開日光燈增加照明，現在房間通風許多，光線也很充足。
「艾蜜菈，最近有沒有一個大姐姐找過妳？」
艾蜜菈好像在思考什麼，反應遲鈍了一點。
「大姐姐是誰？」
那從那天後，我就沒有再見過西黛菈。當然，看起來艾蜜菈也沒見過西黛菈。
某程度來說，西黛菈算得上是西黛菈的義母。西黛菈心理的罪惡感一直糾纏著她，所以才對艾蜜菈避而不見，雖然我覺得她有點過度反應
「抱歉，是我記錯了。」
艾蜜菈拿起了我放在電腦桌上的書來看，她神情安定，與先前的憂傷天差地遠。
「你喜歡書嗎？」
艾蜜菈是問我喜歡看書，還是單純喜歡看到書？這兩者意思實在差很多。
「我很喜歡。」
她問我喜不喜歡，我只需回答喜歡或不喜歡，雖然這樣的應答有點敷衍。
「我也喜歡──」
「嗯，那這本書就送妳吧。」
艾蜜菈露出了微笑，接著繼續看書。
書控啊……
我們三區怎麼有這麼多種奇怪的〝控〞？
艾蜜菈從未說過謝謝跟對不起。她的言語，只有深入過她內心的人才能發現。
「艾蜜菈，妳都什麼時候洗澡。」
「很晚。」
艾蜜菈的腳在動來動去，看得我都快眼花了。
「大概幾點？」
「六點。」
艾蜜菈沉默了一會後才抬頭，這時她目光終於離開了書本。
「為什麼是六點呢？」
「姐姐會過來送便當。」
這就更難了解了，這到底關係到便當什麼事？
「艾蜜菈晚上吃飽後才洗澡嗎？」
她點頭了，很少看到她有如此明確的肢體語言。
「她們會幫妳收衣服跟送衣服嗎？」
「會。」
何其微妙的關係，照顧艾蜜菈的護士與其說是護理人員，不如說是保母。
「我懂了，我們走吧。」
我帶著艾蜜菈到外面走一圈後就送她回房間，臨別前，她站在門前躊躇地望著我。
我猜得到她想傾訴些什麼──她的神傷，我一目瞭然。
＊
在辦公室裡，我查詢了過去一些心理醫師常用的技巧。我覺得那理有很多招術對艾蜜菈都不管用，不過有一招應該有用。
我從抽屜拿出了空白紙，並準備好了一盒的彩色鉛筆。我打算讓艾蜜菈畫畫，這是很好的職能活動，也能夠讓我理解她小腦袋瓜到底裝了一些什麼。
我懷抱著期待來到艾蜜菈的房間。艾蜜菈一樣在看書，她好像看上癮似的，書本片刻不離手。
這個書控可嚴重了……如果我是一本書就好了。
「艾蜜菈，妳喜歡畫畫嗎？」
「畫畫？」
艾蜜菈有點疑惑，稍微歪了頭，好像不是很理解我的意思。
艾蜜菈歪頭的模樣很可愛，真的好想把她抱回家養。
「對啊，畫圖很好玩的。」
「你喜歡畫畫嗎？」
當我聽到艾蜜菈答非所問的反問時，我真心感到沮喪。不過，這樣的她也挺可愛的，讓我想要保護她。
「我喜歡，妳呢？」
「我也喜歡。」
艾蜜菈露出沁心的微笑，這一瞬間我的心臟溶化了，真想不到她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來，妳來畫圖，隨便畫。」
我牽著艾蜜菈的手，想盡辦法把她引導到辦公桌前坐下，這時候我拿出了秘密武器──影印紙跟一盒的彩色鉛筆。
如果能把秘密武器換成別的東西就好了──
「艾蜜菈，畫圖給我看好不好？妳真棒。」
「噢。」
我稍為離開了一下艾蜜菈。我在房間內四處閒晃，偶而會回頭看艾蜜菈有沒有在偷懶。時間大約過了三分鐘，我回到了艾蜜菈的身旁，眼前的圖像使我大吃一驚。
我凝望著圖畫的內容，有一個男人將一個長髮小女孩打倒地上──不，看男人動作，他好像是在賞人巴掌，一直對著孩子賞巴掌。
這張圖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充斥著赤裸裸的暴力？這是一個大約十歲小孩子該畫出來的繪圖嗎？實在是聳動了。
我不可思議地凝視著艾蜜菈容顏，她不論是目光還是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好像沒感覺似的。
這張圖我不管怎麼解讀，都是艾蜜拉小時候被人挨打的畫面。既然這樣，艾蜜拉又怎能這麼鎮定？很顯然，她畫的圖完全反映了澤希總長以前跟我說過的故事。
如果我的推理沒有錯，當時的情況是這個樣子。
過去，艾蜜菈的母親曾邀請專家到府輔導。有天，那個專家發了酒瘋攻擊艾蜜菈，不停地賞艾蜜菈巴掌，她感到懼怕，卻也不反抗。從今以後，艾蜜菈變得更加封閉，不相信人，只願意跟自己的媽媽說話。
艾蜜菈反映太過淡定，讓我感到很害怕。
「艾蜜菈──這張圖很特別。來，我們聊聊別的事情吧？」
我話脫口而出之後，當天就再也沒有聽到艾蜜菈說過任何一個字。不論我怎樣自言自語，過了多少時間，艾蜜菈那令人熟悉的無表情面孔依然禁錮著自我。
我懷疑，書本是艾蜜菈用來遺忘痛苦的麻醉劑。
我沒多想什麼，只是盡了可能了多看艾蜜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