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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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今年春天遲遲未來。四月的台北,寒意逼人。灰沉沉的天際,蓄著一團團厚暗的雲氣,彷彿給描上黑色邊框,待時不時穿透而出的午陽,撒下絢爛的金光一片,整個車廂頓時才亮了起來。

車門打開,一個男孩拉著少婦的手,急急走進來,口裡嚷著:「媽媽,我們來坐窗邊……」

少婦不慌不忙地說:「承承,慢點兒,小心坐好了。 」

少婦肌膚白皙,卻不見光澤,襯著藕紫色薄絲巾,像褪了釉彩的瓷品,透著一種淡然的神色,一頭長髮垂肩,齊整地梳攏在耳後;男孩不過四五歲大,一雙眼睛圓滾滾的,很是靈活。

上午十點多,上班人潮已過,車廂內稀稀落落,男孩一路上都很興奮,不停比畫著。

「媽媽,你快看……」

每到星期三,江曉映總要帶著孩子回淡水娘家。她心裡琢磨,文節工作忙,平日都未必有空陪伴家人,老人家雖說身體還算硬朗,但終究上了年歲,欣盼著兒孫回來。


承至一進門,脫了鞋,往阿公的面前一站,就算是報到了。

父親喊住他:「承至,給阿公看看,這幾天有沒有乖呀? 」

承至答:「有乖,有乖,媽媽說我最乖了……」 接著就一溜煙地跑向廚房,叫喚著阿媽,要吃這吃那……。

母親聽見了,得意地笑說: 「看咱們小傢伙多聰明,就知道要找阿媽才有得好吃的……」


飯後,曉映在廚房裡收拾,洗淨了碗筷,邊擦著手出來。客廳靜悄悄的,沒有電視聲,也不見父親靠坐沙發休息。她探頭看了看臥室,媽和承至都在床上,屈著身子側躺,正在睡午覺。母親那渾厚的手臂摟著承至,像護守住一個窩巢。

曉映先是感到胸口一陣緊悶,指尖發硬發酸,卻不由得加快腳步,走向走廊的盡頭,來到書房門前。她站定住,深吸了一口氣,握住門把,金屬把手沾了她一手冷汗,顯得又冰又滑。

父親的書房不大,多少年了,都沒什麼改變。背對門放著一張胡桃木書桌,撘上一把深色籐椅。左牆是一整排的櫃架,擺放他的藏書,一輩子公職生涯的文件獎章,和一些私人雜物。

米色窗簾半遮著,將些許光線透了進來。父親的身體倚著靠墊,頭微微傾向一旁,似乎是睡著了。畢竟快七十歲的人,他的皮膚乾癟,灰黑的斑點也清晰可見,一雙手垂落下來,撘著兩側扶手,如同兩只鬆脫的衣袖,佈滿了霉斑。

曉映闔上門,一步步走回客廳,眼眶逐漸濕熱起來……。
月經初來的那幾年,曉映很是困擾,不僅乏累疼痛,也從不準時,拖遲了好幾個月,卻又突然說來就來,常讓她準備不及。

高一下學期的某個午後,大家都忙著到廁所換衣褲,換球鞋,等著上體育課,只見曉映一個人趴扶在桌上。早上起來,她就覺得不太舒服,肚子悶悶漲漲的,還以為是受寒著了涼。

幾個同學圍了過來: 「怎麼了,曉映,妳還好吧?」

「沒什麼,有點累,躺一下就好……」曉映勉強答應著。

張敏華伸手摸了摸,說: 「還好呀,身體不燙,我們幫妳跟老師說一聲,妳就好好休息囉!」 又幫她披了件外套。

上課鐘聲響起,大家便匆匆散去,離開了教室。待她轉醒,已過了大半節課。她先是感到肚臍周圍繃得很緊,微血管密密麻麻,如橡皮筋糾結在一塊兒,又像有無數隻小手在摳撓搓弄著,直到她覺得體內被猛力抓扯了一把,一道腥熱的黏液才沿著大腿內側流淌下來……。

她暗想: 「糟糕,怎麼這時候來……」一面忙著翻找書包裡的盥洗袋,想起不久前袋子剛換新,她把衛生棉取出來,以為暫時不會用到,隨手一放,就沒再擱進去了。好在量還不多,曉映到廁所擦拭乾淨,疊了一堆衛生紙墊在褲底,又換穿上運動褲,看起來也並無異樣。

離下課還有十來分鐘,曉映慢慢走回教室,一進門,就看到後排的位置坐著個人,是沈靖雲。同學這半年多來,倆人除了課堂上的互動,也就是點頭之交。

「怎麼就妳一個人先回來了? 」曉映難掩詫異。

沈靖雲看著她,笑了笑,眉頭似乎輕壓了一下,才又舒展開來。她淡淡地說: 「大家跑得滿身是汗,派我來拿水和毛巾……」

曉映沒多說什麼,回到座位上,撐著頭想著:待會還是要問敏華借的,突然有人從背後輕拍她,同時遞過手來,放了一片衛生棉在她桌上。

「妳應該用得上吧! 」

曉映一時征住了,只覺得身體裡的血似乎全衝到了臉上……衛生棉用薄亮的塑套包覆著,方方整整,像極了一塊透白的小手巾。

「沈靖雲,我們的水呢?老娘我渴得要命……妳這小子,居然給我先落跑……」

教室外傳來眾人的笑罵聲,下課鐘也跟著敲響起來。


過後幾天,曉映就像個無事人似的,仍是跟敏華她們談笑。沈靖雲不算她們一夥的,她很親切,很熱心,對每個人都好,卻又都不算熟絡。 直到一個禮拜後,趁著上體育課跑操場時,曉映特意加快腳步,小跑到靖雲的身旁。

「上次真謝謝妳,妳怎麼知道我……」曉映才剛要開口,靖雲就接說: 「我也是女生,我當然知道。那天妳的臉色實在很蒼白……」

曉映細細看她,這才發現,靖雲的眉毛比一般女孩來得濃黑,眉眼的距離又近,讓她帶有幾分剛強的味道。

靖雲又說: 「冬天才剛過,妳的手腳應該常會發涼吧。 」

曉映點點頭:「嗯,我媽總是說我底子弱,氣血虛。」

「我知道學校附近有賣甜酒釀的……」

「我其實有點怕那樣的味道。」曉映怯怯地說。

靖雲笑了起來:「來嚐嚐吧!老闆娘親手做的,很不一樣。」

很快地,她們就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拿揑到位的描寫,
行文流暢,容易理解。
唯情節上的轉折卻是突然,
造成上下半部斷開成兩個獨立的故事,
結尾有種急於收場的感覺,
或可再添加兩人友情提升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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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5000字的短篇,慢慢po,靜待下期分解,謝謝!
曉映的手機在響。她接起來,是文節打來的。

「你們還在淡水嘛?」

「嗯……」

「晚上要陪客戶吃飯,你們早點休息,爸媽……梁副理,馬上就要開會囉……」

「都好,你先去忙吧!」

「……」文節匆匆掛了電話。

當天,曉映他們吃過晚飯才回家,進門都快九點了。承至瘋了一天也累了,簡單梳洗一番後,小腦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獨留曉映一人輾轉難眠。



曉映一心要讀中文系,靖雲則想朝設計或建築發展。周末一到,倆人就相約去看展覽,逛書店,聽演講,一場接一場,根本無暇理睬旁人,連先前跟曉映最要好的敏華也跑來興師問罪:「妳跟那個沈靖雲是成連體嬰啦,到哪兒都黏作一團,就不怕我吃醋哦?」

曉映笑說:「妳個大美人拆信都來不及,哪來吃我的飛醋呀!上次那個建中的……」

「書呆子一枚,情書大全,誰不會抄呀?敢情我書讀得不比你少……」她氣得牙癢癢的,又說道:「我張敏華生來就是穿套裝,坐頭等艙,跟老外同桌開會的。跟了那樣的人,怕還得賺錢養他。」。

曉映搖了搖頭:「妳這人就是:遠觀一朵花,近看一把刀,嘴巴這麼利,男人怕妳都來不及,不怕嫁不掉呀?」

「男人怕不怕我,我管不著;反正我這輩子沒打算嚇唬誰,也不準備怕任何人。」她突然正色道:「曉映,聽我一句,千萬別見色忘友,有什麼事找我商量。」

曉映微笑著,並不答腔。
等上了高二,重新分組分班,倆人不在一間教室裡上課,相處起來反而自在。除了周末假日,她們還約了下課在捷運站碰面,通常由靖雲送曉映回家,看著她走進巷子後,才彼此揮手道別。

曉映父母眼見倆人往來日漸密切,自然要請來家裡坐坐的。曉映因此拜託敏華多帶幾個朋友過來,有男有女,才讓靖雲混在其中挾帶了過關。事後,曉映對靖雲道:「我爸說了,女孩子頭髮剪這麼短,不成樣子。」

靖雲瞇起眼,咬著唇,惡狠狠地瞪著她,一面把臉逼近,一字一句慢慢說道:「誰讓我媽把我生得皮膚這麼黑,眼睛這麼大,再留一頭長髮,不就成了山地姑娘……」她作勢就要親下去,讓曉映笑推著閃躲開來。

後來,有一次看電影,靖雲的手伸了過來,輕覆在曉映的手上,那麼服貼,那麼柔軔,像隻溫熱的小兔子,曉映不禁緊緊握住了她。
自然的轉向和發展,
開初的段落裡浮現起「相遇」的伏線。
一份不被允許的感情由然產生,
來自周遭的矛盾或將擾亂兩人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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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傍晚,母親來了電話:「多久沒看到文節,在忙什麼……」

「新接的案子,上頭盯得緊。」

「還想說這兩天叫你們回來一趟。」

「媽,別張羅了,上回的滷味還沒吃完呢。」

「唉,你說男人,都是一個樣……想我當初嫁給你爸,不就是看他年紀長些,以為懂得體貼照顧人,公務員的生活又單純,誰曉得全不是這麼回事。平常吃完飯拍拍屁股,就躲到書房裡,假日就是牌局,一打通宵……」

「以前的事,就別再提了吧……」曉映有些不耐。

母親乾笑了兩聲,說道:「你瞧我,不說不說,禮拜三早點回來,我明天去買豬腳……」




學期中的寒假,靖雲去了趟美國。原來他們家早辦了移民,靖雲因為和母親的小妹特別親,這個阿姨又一直沒有結婚,就讓靖雲留下來陪伴她。

她回來後不久,就邀曉映來家裡,說是阿姨想見見她。曉映跑去找敏華幫忙圓謊:「妳最好告訴我爸,老師出了作業,讓我們去拍夜景,回來晚了不方便,會去住你家。」

敏華定眼看著她:「妳是要去沈靖雲那兒吧?」

曉映抿了抿嘴,低聲道:「嗯……」

「妳放心,讓我來跟伯父說吧。」



先是聽靖雲說,她從小跟這個阿姨就特別投緣,阿姨是學音樂的,她能乖乖坐在板凳上,一下午聽她彈琴,就讓曉映對她充滿了好奇。當天晚上,她們約在飯館,屋內光線昏暗,靖雲張望了一下,朝著一位背對她們、鬆綰著髮髻的女人走去。她一身湖玉色針織洋裝,椅背上撘著銀白毛絨披肩,待來到面前,只見她容貌清麗秀雅,哪裡像近四十歲的女人。

「小雲,妳們來囉?」

她一眼望向曉映,說道:「妳就是曉映吧,快來坐下,看要吃點什麼……」就這麼神態自若地招呼起來。




隔日,阿姨熬了一鍋米粥,喚醒她們來用早飯。餐桌上,曉映忍不住問道:「阿姨,妳還這麼美,這麼年輕,難道不想找個人來作伴嘛?」

阿姨輕嘆了一聲:「唉,真愛難尋, 就算你以為是找到了,這世上哪有不變的理,難呀……」像是自覺話說重了,又忙說道:「你們年輕人,該愛還是去愛哦。」她對曉映眨了眨眼。

「我只感謝老天爺疼我,沒讓我受太多苦,就白撿到這麼個貼心的孩子。」

靖雲把臉湊上,故意逗她說:「只怕當初妳是偷用三秒膠把我黏在椅凳上的,怎麼現在我上課,半分鐘都坐不住呀!」




午後,靖雲送曉映回去,過了民權西路站,捷運車廂由地面駛出,大片春光撒瀉進來,讓曉映不禁微瞇起眼,她發現靖雲頸側還藏閃著一道金光,伸手去摸,原來是自己的頭髮,曉映留著一頭淡色披肩長髮。

「送給妳的。」她示意讓靖雲執起髮梢的另一端,一人一手擺弄了半天,才將倆人交扣貼合的手腕結上,髮絲很細很軟,卻也緊緊繫纏著她們。



從此,當著同學的面前,敏華更是搶先護著她。有一回,靖雲調皮使壞,在曉映頸側吮咬,留下殷紅的痕印,不大不小,說是什麼都有點像。有人眼尖,叫嚷起來:「江曉映,妳偷交男朋友囉!快說,是誰給妳種草莓的?」

曉映乾坐著,不知如何應答。

敏華一口咬定說:「準是蚊子叮的。她家裡管這麼嚴,怕只有蚊子才鑽得縫去一親芳澤呀!」

連曉映也不禁笑了起來。
到了高三,父母以準備考試為由,不再放曉映隨意出門。每次見面,曉映心裡倚賴越深,卻也隱隱感到不安,揣想著阿姨所說「只怕終究得出國」的話。

上學期過去了,寒假中她們幾乎無法碰面,好不容易約了一個傍晚,在淡水河邊散步,兩人握著手,一路沒什麼說話。

闊敞的天際,懸著一顆渾圓丹紅的夕陽,看似遙遠,又迫在眼前;當妳想伸手去取,又害怕烈焰灼燒。豔黃朱紫的彤雲,一層層堆疊繚繞,滾動在江面上。

臨走前,靖雲交給曉映一封信。


母親眼眶泛紅,顯然剛才哭過:「你爸把我叫到書房裡,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說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曉映,這可怎麼是好……」

見曉映不答,她又不住搓著手,說道:「你爸說了,要讓你轉學住校……」


曉映展開揉得皺爛的信紙。

「曉映,我想牽著妳的手,一直走下去。」

「雲兒,飛吧,去追求妳的夢想,我們不能再見面了。」

半年後,曉映如願考上名校中文系,她坐晚班捷運回家。過了民權西路站,車廂穿過日光燈澀白的隧道盡頭,漸漸爬高,駛入一片漫黑之中……曉映覺得自己也跟著虛懸了起來,一個身子輕飄飄,空盪盪……。

從此,曉映沒再踏進父親的書房。
「敏華,就明天中午吧,我找了一家藥膳餐房。」

「知道了,我們貓空見。」

幾年後,曉映和敏華在校園中偶遇,原來她們讀了同一所大學,卻彼此不知道。敏華果真成了商學院校花,一位業界的金融貴公子追她追得很緊;曉映也在父親的安排下,結識他牌友的兒子、在銀行任職的文節,正在穩定交往中。直到現在,倆人都結婚了,還不時約出來吃飯。

「瞧妳一臉喜滋滋的,辦成啦?」

敏華新燙了短髮,一件鵝黃薄緞衫,繫著碧桃錦花綢領巾,襯得她一對眸子精透瑩亮。

她撇了撇嘴道:「他再不簽字,新的那個都要蹦出來了。我跟妳說,贍養費一定要一筆拿清,男人再有錢,就是會跟妳斤斤計較。瞧這才幾天,他已經在吵說,不再讓小寶補習英文……」

曉映遲疑半晌,說道:「妳娘家人沒說什麼吧?」

敏華噗哧笑了出來:「這些年下來,他們早習慣了。我爸媽感情之好,妳也是見到過的。」又悄聲加了一句:「聽說現在還手牽手睡覺。」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可我家兄弟姐妹,沒人學了好榜樣,不孝三大罪狀,一項不少:不生的不生,離婚的離婚,連同性戀都搞上。」

她飛快瞟了曉映一眼:「還記得那個沈靖雲嘛?」曉映低垂著頭,裝作沒聽到。

「聽我圈內的大姐說,人家在美國混得很好,得過幾座設計大獎,不久前還給請了回國內辦展……」曉映仍不吭聲。

敏華輕咳了一下,又說道:「現在我爸媽反正兩手一攤,嘆說:『認命吧!都是你們自個兒的事,就算燒香念佛、祖上積德也難保。』」

曉映忙開口道:「那妳今後有什麼打算?」

敏華指了指桌上的餐肴,說道:「現代人開口閉口都談養生,我也有一套情感養生學,正所謂:親情是米飯,事業是主菜,朋友是甜點,情人不過是配餐的飲料,少了渴不死你、多了還會噎死你呀!」

「小女子敢問仙姑欲飲何物?」

敏華先將倆人的陶皿沏滿,舉杯道:「咖啡太苦澀,香檳太甜膩,且讓你我同飲下這鍾蓮花茶吧。」

潤白的瓷壺裡,一朵清蓮端坐其中,菱心花襯一瓣瓣,宛若粉盈的小手掌,正恣意舒展、微笑招呼著。
過兩天就是承至的生日,母親打來電話。

「這禮拜早點回來,我們買了蛋糕慶生。」

「嗯!」

「小傢伙長得真快,才一眨眼,都這麼大了……」母親停頓了一下,才又說:「前些日子,不知從哪裡找出妳以前的相冊,翻看了老半天,才叫妳爸發現,好說歹說,才又硬讓給收了起來……」

曉映的手微微顫抖著。

「還說喜歡照片裡的媽媽,那麼愛笑……」

她感到手心滾燙,沁流著汗。

「記得妳高中那個朋友嘛……之後又來了好幾回,等在外面,說想見妳,要跟我們談談,妳爸都不讓她進門……」

母親沈默了一會兒,才又說道:「這麼久的事了,現在才敢跟妳說……那孩子聽說去了美國,倒是她那阿姨,是個明白人呀……」

曉映強忍淚水,緊咬著下唇說道:「媽,這都過去了……」

安靜了半晌,才又聽到母親的聲音說:「那就好,問承承想吃點什麼,我來準備……」
到了星期天,文節好不容易挪出半天時間,一家三口,上速食店,又上電影院,看了動畫片子,順著承至的意,幫他再過了一次生日。回到家裡,兩個大人都累癱了。曉映忙著照應承至換洗,文節回書房裡,繼續加班。

「今天是承承生日,我們特別一點哦,要來跟爸爸說晚安。」曉映幫承至換穿上小紅心圓點睡衣,牽起他的手,來到書房門前。

聽到房門被打開,文節猛地由螢幕前回頭,顯得有點驚訝。承至先是伸著手跑過來,待到文節面前,又不知如何是好,一時僵在那裡。

「爸爸晚安。」他扭著手,小聲地說。

文節也不知所措,嘴裡嚅喃著:「承承乖,承承真乖……」一邊拉起他的手,又摸摸他的頭。

「來吧,承承!我們先上床了,讓爸爸去忙!」

文節看著電腦,發呆了好一陣子。



夜裡,文節掀了棉被睡進來,曉映感到身側一股涼風,床的另一邊也給重重地壓陷下來。

過了半晌,突然聽他開口說:「曉映,妳睡了嘛?」

「睡了。」

靜默了片刻,他又說道:「真不知孩子就這麼長大……辛苦妳了。」不一會兒,就傳來他鼾沉的鼻息聲。

文節的手臂張敞著,硬梆梆杵在那裡,讓曉映翻身也不是,側臥也不是。不知過了多久,她實在睡不著,只好拿手指輕觸文節正抵在身旁的指端。文節的指節矮短厚實,如一列柱庄,曉映數著數著,逐漸鬆弛了身體,酣睡起來。




「媽媽,你快看,是妳高中照片上的那個男生。」

窗外春光朗朗,映襯著碧曉的藍天,幾朵鬆綿綿的雲兒,正輕飄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