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2月 14, 2016 3:43 pm
「黃金一萬四千四百六十塊，每塊重四百四十盎司；寶石一百二十七箱，七十四箱的首飾。」
江慶堂拿著紙的手在劇烈顫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串數字是真的。可是桌子上那三箱閃閃發亮的黃金、寶石和首飾，卻又告訴自己這應該是真的。
江慶堂只覺得頭昏眼花，胸中血氣翻騰，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他才能讓自己喘過氣來，用苦澀的聲音說：「姊夫，這家銀樓有你一半的股份，你應該知道我們吃不下這麼多的……。」
「又沒說要我們都吃下！」謝文堂沒好氣地看了妻弟一眼，照才又說：「我只是問你有什麼管道可以變現。」
江慶堂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問：「姊夫，能先讓我知道這些是怎麼來的嗎？」
謝文堂點點頭，將昨晚商量好的說辭搬出來：「慶堂，你知道我的阿公姓黃，我們黃家來台灣也有快三百年了。大概是距現在兩百多年前的時候，我們黃家的祖先發現一個小金礦。當時不敢聲張，幾房祖先都是把挖出來的金子各自藏起來，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這一房的藏金。別房的情況我不知道，我這一房在我阿公的時候開始在大稻埕做生意，慢慢用這些金子向英國人換了些南洋的首飾和寶石。本來是要開珠寶行的，但是那時台灣不平靜，就擱下來了。後來阿本仔來了，更不敢拿出來，就一直埋在地下。」
說到這裡，他喝了一口茶才又說：「我們家這個秘密向來是傳子不傳女，而且都是在快死的時候才會告訴兒子的。那一年我被日本憲兵隊抓進去時，本來以為出不來了，那時日本憲兵隊不許家人探視，我沒有辦法之下只好賭一賭，把這個秘密告訴細川重原，答應分他一半，請他把這件事告訴你姐姐。後來的事你也知道，細川先生把我救出來了。」
江慶堂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他對這個說辭不是沒有懷疑，但這不重要，他要的只是一個對外界的說法。
江慶堂伸出右手食指在桌上輕輕敲著，左思右想了近十分鐘後，他才開口說：「姊夫，數量太大，不管是弄出國或在國內變現都有困難，如果量少的話我倒是有一些方法。」
謝文堂臉上波瀾不驚，江慶堂的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見他點點頭說：「慶堂，沒關係，你只要把想到的都說出來就好。」
江慶堂板著手指說：「這第一個方法自然是走銀樓的管道了，首飾只能由我們自己處理慢慢賣，黃金和寶石除了自己處理外，我還能聯絡幾個同業吃下一點。不過，這個量都不會太大，一來是珠寶首飾的市場不大，二來是一次出貨的量太大，必然會引人注意。而且，姊夫，你知道的，做我們這一行賺的是工錢，單賣黃金寶石我們很吃虧的。」
謝文堂點點頭表示知道，他好歹也是江福銀樓的大股東，知道這一行真正賺的是首飾，把做為原料的金銀珠寶拿來賣根本是划不來。
江慶堂又板起第二根手指說：「第二個管道是迪化街那邊，那些人姊夫你比我還熟的。不過問題還是一樣，一次換的量不能太多，一來大家沒那麼多現金，二來就算換了大量的現金還是得放入行庫，數目大了想不引如注意都難。如果是想弄出國……。」
他看了細川龍馬一眼，為難地說：「迪化街那幾個是不會幫忙運黃金的，最多就是用黃金跟他們換美金，讓他們直接從國外匯入日本。不過，這樣兌價一定比較差，也許他們還會抽一些手續費。最重要的是，我們的黃金數量太多，整個迪化街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那麼多美金。」
謝文堂再點點頭，示意江慶堂繼續。
江慶堂又板起兩根手指說：「第三個方法是乾脆光明正大跟政府換，不過我擔心政府會指定錢的用途，搞到最後這筆錢等於是被國民黨吃掉。至於第四個方法比較慢卻安全，就是把這大金塊重鑄成小金條和小金塊。日常生活上用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拿去買房買地，只要我們願意吃點虧一定很好用。到時候只要把這些土地房屋脫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換回現金了。」
謝文堂與細川龍馬互視一眼，他們昨夜商議許久，卻是沒想到把黃金重鑄再拿去買房買地這一條。不過這確實是可行的，台灣人愛黃金，何況現在金融管制嚴格，市面上黃金流通量不多，市面上金價其實是比政府公告的牌價更高。用黃金代替現金付款，一定會大受賣主歡迎。
謝文堂想了一下後對江慶堂說：「慶堂，如果要重鑄，你覺得這樣的一塊黃金可以怎麼重鑄？還有，如果銀樓那裡找個理由先休息一陣子，你一天能重鑄幾塊？」
江慶堂掏出一支筆在紙上塗塗寫寫，一會兒後才說：「姊夫，這要拿來買賣用的話，最好有大有小。這一塊黃金重四百四十盎司，也就是二十七點九台斤，可以重鑄成十五根一台斤重的金條，十塊八台兩重的金塊和六塊二兩重的小金塊。剩下的半兩多我可以湊一湊還能再鑄出幾塊小的。至於時間……這事不能讓店裡面的人碰，如果安洲可以幫忙，我一天處理個二十來塊應該沒問題。」
謝文堂想了一下後說：「一台斤重的十根，八兩重的十五塊，二兩重的二十塊。剩下的也別湊了，都算你的工錢。我再給你一箱寶石，也算是工錢。你回去準備一下，從星期六起先關門十天，就說是準備擴大營業，讓店員師傅都回去休息，工錢我們照給。星期六我讓安京安洲待金子過去，每天重鑄三箱十八塊就可以了。」
江慶堂楞了一下後說：「姊夫，擴大營業這個藉口不好，到時候人家看一切依舊會懷疑的。」
謝文堂點點頭承認這是個問題，又想了一下後說：「這樣好了，乾脆休息一個月，這段時間你去找一個大一點的店面，我另外給你三百塊黃金和首飾寶石各十箱當本錢，我們把店開大一點。這樣你也可以把育彬叫回來，以後這家店還是你一半的股份，不過你得好好經營。對了，現在的店面不要處理掉，也許以後我們還有用。」
江慶堂有點暈糊糊了，先不說這動動手就能賺上一筆鉅款，謝文堂這所謂的擴大店面可是意味著把江福銀樓轉型為珠寶行。這是江慶堂多年來的願望，所以他才將自己的大兒子江育彬送到日本去學珠寶設計。不過台灣的寶石不多，目前珠寶首飾的市場也不大，所以他也沒想過有夢想成真的一天。
等到江慶堂帶著兩塊當樣本的金塊離開後，謝文堂才嘆了口氣，對細川龍馬等人說：「龍馬，看來還是得你找美軍和勸業銀行才行呀！對了，舞子，這幾天妳去問問左右鄰居，看能不能把他們的房子買下來。」
細川舞子點點頭應允，這左右鄰居都是兩層樓高的樓房，雖然向著細川舞子家的這面牆都沒窗戶，但畢竟讓人難安心。這院子底下埋著黃金也是件苦惱事，現在都不知等松井陽子回來後要怎麼說。
細川龍馬又想了一下，對謝文堂說：「阿叔，我覺得還是讓安京把市政府的工作辭了吧！下禮拜我讓日本那邊發個聘他當經理的文件過來，這樣他就能申請護照和簽證出去了。我認為謝家還是在日本和香港的銀行都開個戶頭比較好，這事得他去辦。」
謝文堂聞言大訝：「為什麼是香港，那裡不是很亂嗎？」
細川龍馬點頭說：「前一陣子確實很亂，不過我一個在外務省的朋友告訴我，英國政府應該準備插手了。香港匯豐渣打這兩家英資銀行很穩的，香港的金融管制又比日本寬鬆，錢放在那裡要轉去其他地方也方便。」
謝文堂想了一想後說：「那好吧，等安京能出國，我就讓他去日本和香港走一趟。不過，龍馬，這幾天你得好好想想如何使用和處理這批黃金。」
……………
這天晚上用完餐後，謝子言正與細川龍馬聊他理想中的房子長怎麼樣，黛安娜．史東來了電話。
她是請假來著，本來明天星期五該是她幫謝子言上音樂課的時間，可是據說她的家人來了台灣，所以得由馬克斯．史密特來代課。最近馬克斯．史密特又要忙論文又要唱歌的，已經很少和謝子言碰面了，所以謝子言聽了也高興。
謝子言把這件事告訴細川舞子，上課的地方是在她家，必須先讓她知道的。
一旁的細川龍馬被這事提醒了，問細川舞子：「舞子，阿言的那些歌曲版權怎麼處理？」他今天才知道，謝子言「創作」的中英文歌竟然已近百首，雖然曲譜都是別人幫忙錄下的，卻也是一筆可觀的智慧財產權。
窩在沙發上看著客廳那頭謝子卿和阿容玩耍的細川舞子懶懶地回說：「英文歌已經請了希望之鴿的經紀人威廉．衛斯理代為處理，也聘了一個美籍律師。那個衛斯理先生很盡心的，我看可以放心……對了，這個禮拜六早上他們請阿言去聽他們練唱，你不妨也去聽聽，他們唱的不錯的。至於中文歌，我還沒想過呢。對了，阿言，你有什麼想法呀？」
謝子言一談起這事就有點發愁：「二姑幫我問過了，現在台灣的歌曲版權都是賣斷的，一首歌賣不了多少錢。那些開唱片公司的人很可惡呢，聽說唱歌的人出唱片也是要賣斷，也拿不到多少錢。」
鶴田遙聽謝子言說的像財迷上身一樣就好笑，伸手拍了下謝子言的頭說：「小阿言，外面那堆黃金可有三分之一是你的呢，那麼愛錢幹什麼？」
謝子言發現最近好像每個人都喜歡拍他的頭，他很不喜歡這樣子，卻也只能苦著臉說：「鶴田阿姨，頭拍多了會變笨的耶……我又沒說我計較那些歌能賺多少錢，我只是討厭被唱片公司老闆欺負。」
鶴田遙卻是不理他的抗議，笑嘻嘻地又輕拍了一下他的頭說：「那你以後不會自己開一家唱片公司，反正你有的是錢。」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謝子言與細川龍馬兩人都是眼睛一亮。齊聲說：「沒錯！」
細川舞子瞪了這一對活寶一眼，沒好氣地說：「先說好了，我沒空管這事。而且台灣現在是什麼情況，開唱片公司可是很容易惹禍上身的。」
細川龍馬不管，瞇著眼睛邊想邊說：「如果這家唱片公司是外國人開的，國民黨還敢找麻煩嗎……嗯，不能單純的日資公司，國民黨裡面還是有一些反日派的。可是要找誰呢……舞子，那個希望之鴿情況怎樣？」
細川舞子見哥哥較真了，楞了一下後，也習慣性地思考起來，但沒幾秒鐘她就搖頭說：「不可能！這幾個人雖然不像是窮學生，但也不像錢多到能開音樂公司的人。而且，他們在台灣待不久的。」
細川龍馬覺得這個素來聰明的妹妹怎麼鑽了牛角尖呢，笑著說：「哪需要他們出很多錢呀，我只是需要他們的名義。至於公司的經營，嗯……對了，我記得淑美很喜歡唱歌，讓她來管這個公司，再找幾個專業經理人幫忙就行。反正我只是要讓阿言的歌版權留在自己手上，公司賺不賺錢也無所謂……對！就是這樣，過幾日我就與阿叔講講看。」
細川舞子和鶴田遙都翻了個大白眼，對細川龍馬這樣寵溺謝子言很不以為然。至於當事人謝子言嘛，正眼睛發亮雙手握拳在心裡吶喊：「哈哈！當代第一流行音樂創作大宗師就要出現了，哼哼！鐵定叫劉家昌沒得混！」
……………
第二天，一九六七年八月十一日星期五，松井泉五郎、謝子言和泉月的簽約日。
其實在謝家看來，這個約簽不簽都一樣，細川龍馬算是半個謝家的人，自己人談簽約什麼的多傷和氣。不過細川龍馬卻很堅持，他覺得這是公司制度，馬虎不得。更何況，謝家不急簽約，松井泉一郎可急得很。
松井泉一郎和泉月的約是與謝子言綁在一起的，這紙合約中載明了謝子言是機器貓小叮噹（日文名字多啦Ａ夢）這個人物及系列故事的創造者，松井泉一郎是將這系列故事繪製成漫畫的創作者，如果謝子言不簽約，泉月是不會單獨與松井泉一郎簽約的。
因為細川龍馬很慎重，所以謝家也不得不慎重其事地處理。謝子言和姐姐一早就被媽媽帶回家打扮，換了一身新衣服後，才被大人們領去建成圓環附近的一間律師事務所。那是謝文堂的好友陳文雄律師的事務所，謝家法律上的事情都是找他處理的。這次細川龍馬帶了一個叫武田雅彥的律師，謝文堂則找了陳律師，簽約的地方就在陳律師那裡。
簽約的過程很順利，內容是昨日就談過的，反正以謝子言現在的年紀，所有的合約都還得謝安京簽字才算數。倒是謝安京因為從小被細川龍馬騙著挖寶的次數多了，拿著合約左看又看仔細斟酌老半天，惹來一大堆白眼。
簽約完一大群人擠在陳律師的辦公室內照了張相片，結束後細川龍馬卻不急著走，和陳律師攀談起歌曲版權的事來。陳律師倒是很盡心地給了不少意見，像是可以先把歌曲詞譜集結出版，不過終歸是認為除非自己有唱片公司，否則版權很難不賣斷。
一旁的謝文堂聽出細川龍馬的意思，一出律師事務所就問細川龍馬是否是想開唱片公司，細川龍馬就把昨晚的想法說了。謝文堂聽完沒說話，這事影響太大，他還得想想。
一行人在律師事務所門口分道揚鑣，松井一家及宮本明、黑木麻美都要回國賓飯店，細川龍馬夫婦和武田雅彥要去勸業銀行，謝文堂夫婦要去迪化街，謝安京趕著回去上班，剩下的全被林景子和細川舞子帶著去逛街。
其實這個時間沒多少商店好逛，主要還是逛賣進口化妝品和服裝的貨行，而且都是細川舞子在買。林景子向來節儉不買進口貨的，謝淑雅素來不愛裝扮，謝淑美卻是怕刺激家境不好的老公不願穿的太華麗。倒是謝子卿和阿容樂的很，似乎是很有志於學習未來如何禍害老公的荷包。
陪公主們逛街的謝子言只覺得自己可憐，也終於弄清楚了為何前世明明是很討厭逛街的自己，會有那麼大的耐心陪姐姐、女同學、女朋友在街上一逛就是七八個小時。人家都說興趣要打小培養，看來被虐的習慣也是從小就培養起的。
「呀！阿言，你怎麼會在這裡？」
正當謝子言無聊地站在店門口看著天上的白雲發呆時，忽然有人叫他。他茫然地往聲音的方向望去，卻是住院時那聽了他故事說要給錢的男孩阮金隆，他身邊還站著他妹妹阮金紅和一個以前沒見過的年輕人。
謝子言對這對家教甚好的兄妹有好感，所以也笑著回答：「是金隆呀，我媽媽和姑姑阿姨都在裡面買東西呢……。」
說到這裡，他卻見阮金隆的神色有點不對，腦筋一轉便知緣故。他住院時見都是阮金隆在醫院照顧妹妹，曾問為何他的家人不來。當時阮金隆說過他爸爸要開店，他媽媽已經死了。想來剛剛話裡提到媽媽，讓阮金隆響起了自己的母親。
不過，謝子言知道這時最好還是裝天真地轉移話題比較好，所以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說：「你妹妹什麼時候出院的？對了，你們住這附近嗎？」
阮金隆果然被新話題帶開注意力，點點頭高興地說：「阿紅七月中就出院了，不過醫生說她要多曬太陽多運動才行，所以我叔叔才帶我們出來曬太陽的。我爸爸的餐廳就在那裡……。」
他指了指街尾的方向，又說：「對了，我妹妹很喜歡你講的故事和唱的歌，以後還能聽你講故事嗎？」
謝子言覺得這不是什麼難事，反正他現在天天得講故事給姐姐和阿容聽，一隻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所以他點點頭，要阮金隆隆等一下，跑進店裡去向店員借了紙筆寫下家裡和細川舞子家的電話給阮金隆。至於阮家的電話號碼，他懶得抄，記在腦袋裡便是。
謝子言跑進店裡借紙筆的動作幾個大人都注意到了，便也都跟了出來。幾個人見到阮金隆都有點意外，不過她們對阮金隆的印象都還不錯。只是等阮金隆三人走遠後，細川舞子卻嘀咕起來了。
「奇怪，那姓阮的孩子看起來人很好，可是我怎麼覺得他的叔叔有點陰森森的？」
謝子言聞言在一旁偷偷翻了個白眼，什麼叫陰森森的，如果沒猜錯的話，阮金隆他叔叔一定是軍人，還是那種殺過好幾個人的軍人。他前世認識一個特種部隊退下來的老美，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戰場上都殺過人，他身上就是那種氣場。
只是，現在越戰正是高潮，南越政府怎麼會讓這樣的人離開部隊？
……………
下午細川龍馬回來時顯然心情很好，還帶回來一些禮物給三個小孩。謝子言得了一支口琴和一具小鼓，這讓他很高興，立即就敲著鼓唱起《男兒當自強》來。
細川舞子送上茶水給笑吟吟聽謝子言獻寶的兄嫂後，拿著這兩日謝子言寫的東西給細川龍馬，輕聲說：「龍馬，這些東西你最好看一看。還有，下午北川雅美打電話來，她明天下午會到台灣。」
細川龍馬拿起細川舞子遞過來的紙看了一眼，隨即眼睛發亮說：「環保手電筒，手壓充電……哈哈！這個設計真好，我得找人試做看看，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得幫他申請專利。」
他笑著翻看第二張紙，一看到上面的字和圖案，他的眼睛不自覺地瞇了起來，雙眼發出銳利的光芒直瞪著手上的紙。
「單槍三束電子槍架構的彩色電視機映像管？遙，上次我們和北川雅美吃飯時，她說的不就是這個嗎？」
鶴田遙接過那張又畫又寫幾乎沒有空白的紙，邊看邊回想上個月明日世界會聚會時北川雅美說的話，過了一會兒後才點頭說：「沒錯！當時雅美說的應該是這東西，她就是因為夏普不接受她這個構想才離職的。」
細川龍馬夫婦不約而同地轉頭看了一下正玩著樂器的謝子言，都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覺。北川雅美絕對是個傑出的天才，否則也不可能進入夏普的核心研發團隊。而夏普之所以不接受北川雅美的企劃，據說是因為評估這項提案實現可能性不高。如果謝子言這張紙上的東西真是可行的，那豈非說他一個人就打敗了整個夏普。
細川龍馬夫婦不知道的是，其實索尼也正集中了研發菁英在研究此項技術。明年四月，索尼將會開發出這項技術，再經半年後開始量產。從此一直到液晶電視問世之前，索尼憑著這項技術橫掃世界彩色電視市場，其產值達到十幾億美元之多。
細川龍馬收回目光，低頭再看最後一張紙。這上面寫的字不多，他眼睛一掃而過，喃喃自語道：「白光發光二極體，這有什麼用途？」
他抬頭看向細川舞子，但細川舞子卻也搖頭表示不知。這東西專業性太強，謝子言既未標明用途，她也就不知道。
細川龍馬又看了一眼玩得正樂的謝子言，嘴唇蠕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不問這事。反正明天來的人裡面有一個材料專家，她應該會知道。
……………
這天晚餐還是在謝家的餐廳，細川龍馬作東慶賀簽約成功，這次松井一家連林滿足的娘家人都到了，還特別邀了陳律師。
飯後細川龍馬又請大家去國賓飯店聽歌，這是武田雅彥推薦的。剛到台灣那晚他拉著宮本明去六條通喝酒，卻遭急著看稿的宮本明拒絕，感到無趣之下就去了飯店的酒吧。結果發現那裡有個女孩子歌唱得還不錯，今日就大力推薦。也不知他是否別有用心，讓細川龍馬為他出泡妞錢。
謝家的人都愛聽歌，但都是去歌廳不去酒吧的，所以只有謝文堂去了。謝子言其實是很想跟的，但他年紀太小，酒吧那種地方是禁區，而且八點時馬克斯．史密特要來上課，只能留在細川舞子家。
馬克斯．史密特還是西方人的習慣，到別人家都會帶些小禮物。他最近好像賺了不少錢，以前都是買雞蛋糕、紅豆餅的，今天卻是送了一盒明星咖啡店的小蛋糕。只是最近松井陽子在謝子言的提點下，都已經把提拉米蘇和馬卡龍作出來了，前幾日還正興沖沖地攻關白巧克力，所以現在的謝子言實在是對明星咖啡店的蛋糕興趣缺缺。
看得出來馬克斯．史密特最近應該很累，人都瘦了一圈。他本來就有點瘦，現在看起來真有點像是剛從集中營被放出來的樣子。只有那一雙藍眼睛還是散發著溫和、親切的目光。而且，也還是很台客口味地喜歡喝涼茶。
阿容看到馬克斯．史密特來了，立刻就撲了上來。她似乎很喜歡這個老外，總喜歡在他身上爬上爬下，而馬克斯．史密特也不生氣，總是笑嘻嘻地任阿容折騰。謝子言每看到這一幕時都會想到《兒子的大玩偶》，不知怎地心都會酸酸的。
有阿容在，今天的課就變成只是個過場，馬克斯．史密特得在阿容的要求下不斷地彈吉他。他的吉他彈的很棒的，至少比謝子言前世那個曾是大學吉他社社長的乾姐彈的好。謝子言是一直想跟他學吉他和小提琴的，可是台灣找不到適合現在謝子言身材的小號吉他和小提琴，就只能擱著。
九點時馬克斯．史密特就告辭了，他一走玩了一天的阿容也累癱了，說是要聽故事，沒兩分鐘就呼呼大睡了。
謝子言把阿容丟給還在看童書的姐姐，一到客廳就看到細川舞子正放下電話。
「周啟年想見我？我又沒錢借他，他找我幹嘛呀？」
電話是周立春打來的，現在周啟年簽了賣身契，周立春和林文定怕他跑掉無法交代，這兩日都緊緊看著他。不過這傢伙在看到謝子言那一些關於家庭錄放影機和錄影帶的資料後，好像也不想跑路了，卻是鬧著要見謝子言。
問題是謝子言不想見他，細川舞子也不想讓謝子言和那個丟下家人跑路的傢伙見面，就幫謝子言拒絕了。她倒是告訴周立春，下禮拜會有人去彰化為周啟年解決債務，到時候周立春得幫著把周啟年押回彰化，讓他跑了這債務問題就不好處理了。
反正這不關謝子言的事，所以他趕緊回房間去寫東西。現在他可是細川龍馬那家泉月出版社的專屬作家，條件優渥的讓前世辛苦爬格子賺錢的他感動的想哭，只覺得腦中文思泉湧，抄襲別人的故事時下筆如飛。
細川舞子進了謝子言的房間時，看到桌上已有幾張寫好的稿紙，拿起來一看，見篇頭寫著外星人三個字。她略略翻看一下就放下了，對謝子言說：「阿言，你今天吃晚飯時怎麼臭著一張臉？你媽媽要我和你好好談談你的態度。」
謝子言放下筆，一臉鬱悶地說：「舞子阿姨，妳難道不覺得圓環的公廁又濕又暗還老是有臭味？還有，我今天又看到隔壁店的小孩就在店門旁邊大便。妳說看到這種情況後我還吃得下嗎？」
細川舞子聽了臉色也有點發白，她以前就不敢在圓環上洗手間，寧願過馬路到認識的快安西藥房借廁所。她想了一下搖頭說：「我聽你祖母說過，是有人提議說要改建公廁，但這錢市政府不肯出，要所有店家均攤，很多人不願意的。」
謝子言撇嘴說：「哼！反正圓環的生意也快完蛋了，搞得又髒又亂的提早完蛋也一樣。」
細川舞子聞言揚起秀眉說：「阿言，什麼完蛋了，你是不是夢到什麼？」圓環可是現在台北最繁華的地方，以這裡為中心點有近千家店，養活了至少十萬人。如果圓環沒落了，那影響可不是一般的大。
謝子言右手食指按著眉心，拼命回想前世關於這一段的記憶，好一會兒才說：「如果夢裡的事真會發生，那再過五六年火車站到圓環這一段的馬路會被打通，上面所有的棚屋都會被拆掉。馬路打通之後，就不太有人會來陷在車陣中又髒又亂的圓環吃東西了。然後，這一帶的生意都會變得很差，大多數的店都會收起來。」
細川舞子一聽有點急了，這圓環的店她熟悉的可不只是謝家的店，圓環附近也有很多和她相熟的店家。她想了一會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就問謝子言：「阿言，你有沒有夢到什麼挽救的方法？」
這真是個大哉問，建成圓環的沒落是台北都市發展的必然結果。除非是現在就開始轉型，不然數十年後曾盛極一時的圓環夜市就會只剩下寧夏路那一小段。問題是，要現在賺錢賺得正瘋的店家們接受轉型，可能嗎？
過了三四分鐘後，謝子言才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阿姨，我們現在應該很有錢了，那為什麼不由我們出錢先改建圓環的廁所？我們還可以先把自己的店重新裝潢，讓店面變得乾淨明亮。這樣子我們的生意會變得比現在好，那一定就有人會想學習。至少，我們可以幫我們那幾家親戚的店面重新裝潢。然後，我們可以把逢來國小旁邊後面的店面買下來，開一些看起來高級一點的店。現在那邊有兩家戲院，如果那裡的生意能做起來，以後等重慶北路打通了，現在那一段的店都被拆了，還有逢來國小那一塊會吸引人潮。如果這樣的話，或許圓環的生意多少還有救。」
細川舞子在腦中回想建成圓環附近的地形，如果重慶北路拓寬了，這一段被稱為長環的店家都不見了，那由重慶北路、南京西路、承德路、民生西路圍起來的這一個區塊內，如果連寧夏路的國聲戲院算在內，事實上是有國聲、遠東、大中華三家戲院。加上建成圓環、寧夏路及這一段重慶北路上的繁華夜市，平日聚集的人潮當真不少。如果善加規劃，確實有可能彌補長環的露店拆除後損失的商機。
想清楚後的細川舞子立即去打電話給細川龍馬，但細川龍馬房間沒人接電話，顯然還混在酒吧內。她想了一下，決定回房間拿台北市地圖。謝子言的預知夢太厲害了，她決定好好問一下台北未來可能的發展，也許可以做些先期性的投資。
……………
在國賓飯店的酒吧內，此時細川龍馬已說服了謝文堂，讓謝家出資開出版社與唱片公司，而這一切還得歸功於武田雅彥說的那個歌唱的不錯的女孩子。
細川龍馬他們到酒吧時，那個女孩正在唱歌。她的歌確實唱的不錯，但濃妝豔抹卻掩不住臉上的稚嫩。不用細川龍馬問，心思有點不正的武田雅彥就把他早已打聽到的情況倒了出來。
那女孩才十七歲，據說還是一所很好的初中畢業的。因為家境不好，要幫著撫養兩個弟弟，這才到飯店唱歌賺錢的。
謝文堂不知這個說法中灌了多少水，但謝家的餐廳常有演藝人員光顧，他確實聽過許多類似的事，這不免引起他一陣唏噓。
細川龍馬察言觀色，知道這個心慈的阿叔又心軟了。他揮手招來服務生，先塞給他十元美金，又取出一張紙和幾張美金，說：「我想請那位小姐唱一首新歌。」
同桌的人都有些訝異，不知細川龍馬這是要做什麼。細川龍馬笑了一笑，繼續他的遊說工作。
「阿叔，你不知道阿言腦袋裡的那些東西多有價值，剛剛我給他的就是阿言作的歌，待會兒你聽一聽就知道了。而且，我想開的唱片公司不只是出唱片，事實上我是想推廣錄音帶。那個周啟年做的機器絕對會風靡全世界，我們開工廠來生產，再開一家唱片公司生產錄音帶。我相信，不只是台灣，像香港、東南亞甚至是日本歐美的市場，我們都會佔有一席之地的。」
稍頓，他又接著說：「阿叔，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我的想法是我們找幾個美國人和歐洲人來合夥，他們可以不必出多少錢，我們送他們乾股都可以。有了這幾個股東，我想國民黨多少會有些忌憚。」
謝文堂還是不接話，不過細川龍馬看得出他是有些心動了，趕緊再添一把柴火。
「阿叔，你向來喜歡做善事，其實開這公司也是做善事。你看那個女孩子年紀輕輕就得出來賺錢養家，如果我們的唱片公司給她不錯的待遇，讓她既可以賺錢養家又能好好把書讀完，豈不是一件功德？何況開了公司後能幫忙的就不止這一個女孩了，我們能幫很多人的。」
這時台上的樂隊與歌手經過一陣小磨合，已經開始要演唱細川龍馬給的那首《幾度夕陽紅》。謝文堂做了個手勢要大家先不要講話，他要聽他寶貝孫子作的歌。
如果謝子言在這裡，一定會抓著那唱歌的女孩抱怨：「妳們家三姊弟不是都很會唱歌嗎，怎麼把這首歌唱成這樣？」不過，這時候這裡沒有穿越者，所以這首歌的宇宙第一次公開發表獲得了如雷的掌聲。
謝文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雖不喜歡國語歌，卻也能聽出這首歌必然是會大紅大紫的。他楞了一會兒之後，才轉頭問細川龍馬：「這真的是阿言作的歌？」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謝文堂又沉默了幾分鐘，這才說：「好！龍馬，我們可以開唱片公司，不過我有幾個條件……。」
江慶堂拿著紙的手在劇烈顫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串數字是真的。可是桌子上那三箱閃閃發亮的黃金、寶石和首飾，卻又告訴自己這應該是真的。
江慶堂只覺得頭昏眼花，胸中血氣翻騰，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他才能讓自己喘過氣來，用苦澀的聲音說：「姊夫，這家銀樓有你一半的股份，你應該知道我們吃不下這麼多的……。」
「又沒說要我們都吃下！」謝文堂沒好氣地看了妻弟一眼，照才又說：「我只是問你有什麼管道可以變現。」
江慶堂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問：「姊夫，能先讓我知道這些是怎麼來的嗎？」
謝文堂點點頭，將昨晚商量好的說辭搬出來：「慶堂，你知道我的阿公姓黃，我們黃家來台灣也有快三百年了。大概是距現在兩百多年前的時候，我們黃家的祖先發現一個小金礦。當時不敢聲張，幾房祖先都是把挖出來的金子各自藏起來，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這一房的藏金。別房的情況我不知道，我這一房在我阿公的時候開始在大稻埕做生意，慢慢用這些金子向英國人換了些南洋的首飾和寶石。本來是要開珠寶行的，但是那時台灣不平靜，就擱下來了。後來阿本仔來了，更不敢拿出來，就一直埋在地下。」
說到這裡，他喝了一口茶才又說：「我們家這個秘密向來是傳子不傳女，而且都是在快死的時候才會告訴兒子的。那一年我被日本憲兵隊抓進去時，本來以為出不來了，那時日本憲兵隊不許家人探視，我沒有辦法之下只好賭一賭，把這個秘密告訴細川重原，答應分他一半，請他把這件事告訴你姐姐。後來的事你也知道，細川先生把我救出來了。」
江慶堂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他對這個說辭不是沒有懷疑，但這不重要，他要的只是一個對外界的說法。
江慶堂伸出右手食指在桌上輕輕敲著，左思右想了近十分鐘後，他才開口說：「姊夫，數量太大，不管是弄出國或在國內變現都有困難，如果量少的話我倒是有一些方法。」
謝文堂臉上波瀾不驚，江慶堂的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見他點點頭說：「慶堂，沒關係，你只要把想到的都說出來就好。」
江慶堂板著手指說：「這第一個方法自然是走銀樓的管道了，首飾只能由我們自己處理慢慢賣，黃金和寶石除了自己處理外，我還能聯絡幾個同業吃下一點。不過，這個量都不會太大，一來是珠寶首飾的市場不大，二來是一次出貨的量太大，必然會引人注意。而且，姊夫，你知道的，做我們這一行賺的是工錢，單賣黃金寶石我們很吃虧的。」
謝文堂點點頭表示知道，他好歹也是江福銀樓的大股東，知道這一行真正賺的是首飾，把做為原料的金銀珠寶拿來賣根本是划不來。
江慶堂又板起第二根手指說：「第二個管道是迪化街那邊，那些人姊夫你比我還熟的。不過問題還是一樣，一次換的量不能太多，一來大家沒那麼多現金，二來就算換了大量的現金還是得放入行庫，數目大了想不引如注意都難。如果是想弄出國……。」
他看了細川龍馬一眼，為難地說：「迪化街那幾個是不會幫忙運黃金的，最多就是用黃金跟他們換美金，讓他們直接從國外匯入日本。不過，這樣兌價一定比較差，也許他們還會抽一些手續費。最重要的是，我們的黃金數量太多，整個迪化街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那麼多美金。」
謝文堂再點點頭，示意江慶堂繼續。
江慶堂又板起兩根手指說：「第三個方法是乾脆光明正大跟政府換，不過我擔心政府會指定錢的用途，搞到最後這筆錢等於是被國民黨吃掉。至於第四個方法比較慢卻安全，就是把這大金塊重鑄成小金條和小金塊。日常生活上用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拿去買房買地，只要我們願意吃點虧一定很好用。到時候只要把這些土地房屋脫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換回現金了。」
謝文堂與細川龍馬互視一眼，他們昨夜商議許久，卻是沒想到把黃金重鑄再拿去買房買地這一條。不過這確實是可行的，台灣人愛黃金，何況現在金融管制嚴格，市面上黃金流通量不多，市面上金價其實是比政府公告的牌價更高。用黃金代替現金付款，一定會大受賣主歡迎。
謝文堂想了一下後對江慶堂說：「慶堂，如果要重鑄，你覺得這樣的一塊黃金可以怎麼重鑄？還有，如果銀樓那裡找個理由先休息一陣子，你一天能重鑄幾塊？」
江慶堂掏出一支筆在紙上塗塗寫寫，一會兒後才說：「姊夫，這要拿來買賣用的話，最好有大有小。這一塊黃金重四百四十盎司，也就是二十七點九台斤，可以重鑄成十五根一台斤重的金條，十塊八台兩重的金塊和六塊二兩重的小金塊。剩下的半兩多我可以湊一湊還能再鑄出幾塊小的。至於時間……這事不能讓店裡面的人碰，如果安洲可以幫忙，我一天處理個二十來塊應該沒問題。」
謝文堂想了一下後說：「一台斤重的十根，八兩重的十五塊，二兩重的二十塊。剩下的也別湊了，都算你的工錢。我再給你一箱寶石，也算是工錢。你回去準備一下，從星期六起先關門十天，就說是準備擴大營業，讓店員師傅都回去休息，工錢我們照給。星期六我讓安京安洲待金子過去，每天重鑄三箱十八塊就可以了。」
江慶堂楞了一下後說：「姊夫，擴大營業這個藉口不好，到時候人家看一切依舊會懷疑的。」
謝文堂點點頭承認這是個問題，又想了一下後說：「這樣好了，乾脆休息一個月，這段時間你去找一個大一點的店面，我另外給你三百塊黃金和首飾寶石各十箱當本錢，我們把店開大一點。這樣你也可以把育彬叫回來，以後這家店還是你一半的股份，不過你得好好經營。對了，現在的店面不要處理掉，也許以後我們還有用。」
江慶堂有點暈糊糊了，先不說這動動手就能賺上一筆鉅款，謝文堂這所謂的擴大店面可是意味著把江福銀樓轉型為珠寶行。這是江慶堂多年來的願望，所以他才將自己的大兒子江育彬送到日本去學珠寶設計。不過台灣的寶石不多，目前珠寶首飾的市場也不大，所以他也沒想過有夢想成真的一天。
等到江慶堂帶著兩塊當樣本的金塊離開後，謝文堂才嘆了口氣，對細川龍馬等人說：「龍馬，看來還是得你找美軍和勸業銀行才行呀！對了，舞子，這幾天妳去問問左右鄰居，看能不能把他們的房子買下來。」
細川舞子點點頭應允，這左右鄰居都是兩層樓高的樓房，雖然向著細川舞子家的這面牆都沒窗戶，但畢竟讓人難安心。這院子底下埋著黃金也是件苦惱事，現在都不知等松井陽子回來後要怎麼說。
細川龍馬又想了一下，對謝文堂說：「阿叔，我覺得還是讓安京把市政府的工作辭了吧！下禮拜我讓日本那邊發個聘他當經理的文件過來，這樣他就能申請護照和簽證出去了。我認為謝家還是在日本和香港的銀行都開個戶頭比較好，這事得他去辦。」
謝文堂聞言大訝：「為什麼是香港，那裡不是很亂嗎？」
細川龍馬點頭說：「前一陣子確實很亂，不過我一個在外務省的朋友告訴我，英國政府應該準備插手了。香港匯豐渣打這兩家英資銀行很穩的，香港的金融管制又比日本寬鬆，錢放在那裡要轉去其他地方也方便。」
謝文堂想了一想後說：「那好吧，等安京能出國，我就讓他去日本和香港走一趟。不過，龍馬，這幾天你得好好想想如何使用和處理這批黃金。」
……………
這天晚上用完餐後，謝子言正與細川龍馬聊他理想中的房子長怎麼樣，黛安娜．史東來了電話。
她是請假來著，本來明天星期五該是她幫謝子言上音樂課的時間，可是據說她的家人來了台灣，所以得由馬克斯．史密特來代課。最近馬克斯．史密特又要忙論文又要唱歌的，已經很少和謝子言碰面了，所以謝子言聽了也高興。
謝子言把這件事告訴細川舞子，上課的地方是在她家，必須先讓她知道的。
一旁的細川龍馬被這事提醒了，問細川舞子：「舞子，阿言的那些歌曲版權怎麼處理？」他今天才知道，謝子言「創作」的中英文歌竟然已近百首，雖然曲譜都是別人幫忙錄下的，卻也是一筆可觀的智慧財產權。
窩在沙發上看著客廳那頭謝子卿和阿容玩耍的細川舞子懶懶地回說：「英文歌已經請了希望之鴿的經紀人威廉．衛斯理代為處理，也聘了一個美籍律師。那個衛斯理先生很盡心的，我看可以放心……對了，這個禮拜六早上他們請阿言去聽他們練唱，你不妨也去聽聽，他們唱的不錯的。至於中文歌，我還沒想過呢。對了，阿言，你有什麼想法呀？」
謝子言一談起這事就有點發愁：「二姑幫我問過了，現在台灣的歌曲版權都是賣斷的，一首歌賣不了多少錢。那些開唱片公司的人很可惡呢，聽說唱歌的人出唱片也是要賣斷，也拿不到多少錢。」
鶴田遙聽謝子言說的像財迷上身一樣就好笑，伸手拍了下謝子言的頭說：「小阿言，外面那堆黃金可有三分之一是你的呢，那麼愛錢幹什麼？」
謝子言發現最近好像每個人都喜歡拍他的頭，他很不喜歡這樣子，卻也只能苦著臉說：「鶴田阿姨，頭拍多了會變笨的耶……我又沒說我計較那些歌能賺多少錢，我只是討厭被唱片公司老闆欺負。」
鶴田遙卻是不理他的抗議，笑嘻嘻地又輕拍了一下他的頭說：「那你以後不會自己開一家唱片公司，反正你有的是錢。」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謝子言與細川龍馬兩人都是眼睛一亮。齊聲說：「沒錯！」
細川舞子瞪了這一對活寶一眼，沒好氣地說：「先說好了，我沒空管這事。而且台灣現在是什麼情況，開唱片公司可是很容易惹禍上身的。」
細川龍馬不管，瞇著眼睛邊想邊說：「如果這家唱片公司是外國人開的，國民黨還敢找麻煩嗎……嗯，不能單純的日資公司，國民黨裡面還是有一些反日派的。可是要找誰呢……舞子，那個希望之鴿情況怎樣？」
細川舞子見哥哥較真了，楞了一下後，也習慣性地思考起來，但沒幾秒鐘她就搖頭說：「不可能！這幾個人雖然不像是窮學生，但也不像錢多到能開音樂公司的人。而且，他們在台灣待不久的。」
細川龍馬覺得這個素來聰明的妹妹怎麼鑽了牛角尖呢，笑著說：「哪需要他們出很多錢呀，我只是需要他們的名義。至於公司的經營，嗯……對了，我記得淑美很喜歡唱歌，讓她來管這個公司，再找幾個專業經理人幫忙就行。反正我只是要讓阿言的歌版權留在自己手上，公司賺不賺錢也無所謂……對！就是這樣，過幾日我就與阿叔講講看。」
細川舞子和鶴田遙都翻了個大白眼，對細川龍馬這樣寵溺謝子言很不以為然。至於當事人謝子言嘛，正眼睛發亮雙手握拳在心裡吶喊：「哈哈！當代第一流行音樂創作大宗師就要出現了，哼哼！鐵定叫劉家昌沒得混！」
……………
第二天，一九六七年八月十一日星期五，松井泉五郎、謝子言和泉月的簽約日。
其實在謝家看來，這個約簽不簽都一樣，細川龍馬算是半個謝家的人，自己人談簽約什麼的多傷和氣。不過細川龍馬卻很堅持，他覺得這是公司制度，馬虎不得。更何況，謝家不急簽約，松井泉一郎可急得很。
松井泉一郎和泉月的約是與謝子言綁在一起的，這紙合約中載明了謝子言是機器貓小叮噹（日文名字多啦Ａ夢）這個人物及系列故事的創造者，松井泉一郎是將這系列故事繪製成漫畫的創作者，如果謝子言不簽約，泉月是不會單獨與松井泉一郎簽約的。
因為細川龍馬很慎重，所以謝家也不得不慎重其事地處理。謝子言和姐姐一早就被媽媽帶回家打扮，換了一身新衣服後，才被大人們領去建成圓環附近的一間律師事務所。那是謝文堂的好友陳文雄律師的事務所，謝家法律上的事情都是找他處理的。這次細川龍馬帶了一個叫武田雅彥的律師，謝文堂則找了陳律師，簽約的地方就在陳律師那裡。
簽約的過程很順利，內容是昨日就談過的，反正以謝子言現在的年紀，所有的合約都還得謝安京簽字才算數。倒是謝安京因為從小被細川龍馬騙著挖寶的次數多了，拿著合約左看又看仔細斟酌老半天，惹來一大堆白眼。
簽約完一大群人擠在陳律師的辦公室內照了張相片，結束後細川龍馬卻不急著走，和陳律師攀談起歌曲版權的事來。陳律師倒是很盡心地給了不少意見，像是可以先把歌曲詞譜集結出版，不過終歸是認為除非自己有唱片公司，否則版權很難不賣斷。
一旁的謝文堂聽出細川龍馬的意思，一出律師事務所就問細川龍馬是否是想開唱片公司，細川龍馬就把昨晚的想法說了。謝文堂聽完沒說話，這事影響太大，他還得想想。
一行人在律師事務所門口分道揚鑣，松井一家及宮本明、黑木麻美都要回國賓飯店，細川龍馬夫婦和武田雅彥要去勸業銀行，謝文堂夫婦要去迪化街，謝安京趕著回去上班，剩下的全被林景子和細川舞子帶著去逛街。
其實這個時間沒多少商店好逛，主要還是逛賣進口化妝品和服裝的貨行，而且都是細川舞子在買。林景子向來節儉不買進口貨的，謝淑雅素來不愛裝扮，謝淑美卻是怕刺激家境不好的老公不願穿的太華麗。倒是謝子卿和阿容樂的很，似乎是很有志於學習未來如何禍害老公的荷包。
陪公主們逛街的謝子言只覺得自己可憐，也終於弄清楚了為何前世明明是很討厭逛街的自己，會有那麼大的耐心陪姐姐、女同學、女朋友在街上一逛就是七八個小時。人家都說興趣要打小培養，看來被虐的習慣也是從小就培養起的。
「呀！阿言，你怎麼會在這裡？」
正當謝子言無聊地站在店門口看著天上的白雲發呆時，忽然有人叫他。他茫然地往聲音的方向望去，卻是住院時那聽了他故事說要給錢的男孩阮金隆，他身邊還站著他妹妹阮金紅和一個以前沒見過的年輕人。
謝子言對這對家教甚好的兄妹有好感，所以也笑著回答：「是金隆呀，我媽媽和姑姑阿姨都在裡面買東西呢……。」
說到這裡，他卻見阮金隆的神色有點不對，腦筋一轉便知緣故。他住院時見都是阮金隆在醫院照顧妹妹，曾問為何他的家人不來。當時阮金隆說過他爸爸要開店，他媽媽已經死了。想來剛剛話裡提到媽媽，讓阮金隆響起了自己的母親。
不過，謝子言知道這時最好還是裝天真地轉移話題比較好，所以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說：「你妹妹什麼時候出院的？對了，你們住這附近嗎？」
阮金隆果然被新話題帶開注意力，點點頭高興地說：「阿紅七月中就出院了，不過醫生說她要多曬太陽多運動才行，所以我叔叔才帶我們出來曬太陽的。我爸爸的餐廳就在那裡……。」
他指了指街尾的方向，又說：「對了，我妹妹很喜歡你講的故事和唱的歌，以後還能聽你講故事嗎？」
謝子言覺得這不是什麼難事，反正他現在天天得講故事給姐姐和阿容聽，一隻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所以他點點頭，要阮金隆隆等一下，跑進店裡去向店員借了紙筆寫下家裡和細川舞子家的電話給阮金隆。至於阮家的電話號碼，他懶得抄，記在腦袋裡便是。
謝子言跑進店裡借紙筆的動作幾個大人都注意到了，便也都跟了出來。幾個人見到阮金隆都有點意外，不過她們對阮金隆的印象都還不錯。只是等阮金隆三人走遠後，細川舞子卻嘀咕起來了。
「奇怪，那姓阮的孩子看起來人很好，可是我怎麼覺得他的叔叔有點陰森森的？」
謝子言聞言在一旁偷偷翻了個白眼，什麼叫陰森森的，如果沒猜錯的話，阮金隆他叔叔一定是軍人，還是那種殺過好幾個人的軍人。他前世認識一個特種部隊退下來的老美，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戰場上都殺過人，他身上就是那種氣場。
只是，現在越戰正是高潮，南越政府怎麼會讓這樣的人離開部隊？
……………
下午細川龍馬回來時顯然心情很好，還帶回來一些禮物給三個小孩。謝子言得了一支口琴和一具小鼓，這讓他很高興，立即就敲著鼓唱起《男兒當自強》來。
細川舞子送上茶水給笑吟吟聽謝子言獻寶的兄嫂後，拿著這兩日謝子言寫的東西給細川龍馬，輕聲說：「龍馬，這些東西你最好看一看。還有，下午北川雅美打電話來，她明天下午會到台灣。」
細川龍馬拿起細川舞子遞過來的紙看了一眼，隨即眼睛發亮說：「環保手電筒，手壓充電……哈哈！這個設計真好，我得找人試做看看，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得幫他申請專利。」
他笑著翻看第二張紙，一看到上面的字和圖案，他的眼睛不自覺地瞇了起來，雙眼發出銳利的光芒直瞪著手上的紙。
「單槍三束電子槍架構的彩色電視機映像管？遙，上次我們和北川雅美吃飯時，她說的不就是這個嗎？」
鶴田遙接過那張又畫又寫幾乎沒有空白的紙，邊看邊回想上個月明日世界會聚會時北川雅美說的話，過了一會兒後才點頭說：「沒錯！當時雅美說的應該是這東西，她就是因為夏普不接受她這個構想才離職的。」
細川龍馬夫婦不約而同地轉頭看了一下正玩著樂器的謝子言，都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覺。北川雅美絕對是個傑出的天才，否則也不可能進入夏普的核心研發團隊。而夏普之所以不接受北川雅美的企劃，據說是因為評估這項提案實現可能性不高。如果謝子言這張紙上的東西真是可行的，那豈非說他一個人就打敗了整個夏普。
細川龍馬夫婦不知道的是，其實索尼也正集中了研發菁英在研究此項技術。明年四月，索尼將會開發出這項技術，再經半年後開始量產。從此一直到液晶電視問世之前，索尼憑著這項技術橫掃世界彩色電視市場，其產值達到十幾億美元之多。
細川龍馬收回目光，低頭再看最後一張紙。這上面寫的字不多，他眼睛一掃而過，喃喃自語道：「白光發光二極體，這有什麼用途？」
他抬頭看向細川舞子，但細川舞子卻也搖頭表示不知。這東西專業性太強，謝子言既未標明用途，她也就不知道。
細川龍馬又看了一眼玩得正樂的謝子言，嘴唇蠕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不問這事。反正明天來的人裡面有一個材料專家，她應該會知道。
……………
這天晚餐還是在謝家的餐廳，細川龍馬作東慶賀簽約成功，這次松井一家連林滿足的娘家人都到了，還特別邀了陳律師。
飯後細川龍馬又請大家去國賓飯店聽歌，這是武田雅彥推薦的。剛到台灣那晚他拉著宮本明去六條通喝酒，卻遭急著看稿的宮本明拒絕，感到無趣之下就去了飯店的酒吧。結果發現那裡有個女孩子歌唱得還不錯，今日就大力推薦。也不知他是否別有用心，讓細川龍馬為他出泡妞錢。
謝家的人都愛聽歌，但都是去歌廳不去酒吧的，所以只有謝文堂去了。謝子言其實是很想跟的，但他年紀太小，酒吧那種地方是禁區，而且八點時馬克斯．史密特要來上課，只能留在細川舞子家。
馬克斯．史密特還是西方人的習慣，到別人家都會帶些小禮物。他最近好像賺了不少錢，以前都是買雞蛋糕、紅豆餅的，今天卻是送了一盒明星咖啡店的小蛋糕。只是最近松井陽子在謝子言的提點下，都已經把提拉米蘇和馬卡龍作出來了，前幾日還正興沖沖地攻關白巧克力，所以現在的謝子言實在是對明星咖啡店的蛋糕興趣缺缺。
看得出來馬克斯．史密特最近應該很累，人都瘦了一圈。他本來就有點瘦，現在看起來真有點像是剛從集中營被放出來的樣子。只有那一雙藍眼睛還是散發著溫和、親切的目光。而且，也還是很台客口味地喜歡喝涼茶。
阿容看到馬克斯．史密特來了，立刻就撲了上來。她似乎很喜歡這個老外，總喜歡在他身上爬上爬下，而馬克斯．史密特也不生氣，總是笑嘻嘻地任阿容折騰。謝子言每看到這一幕時都會想到《兒子的大玩偶》，不知怎地心都會酸酸的。
有阿容在，今天的課就變成只是個過場，馬克斯．史密特得在阿容的要求下不斷地彈吉他。他的吉他彈的很棒的，至少比謝子言前世那個曾是大學吉他社社長的乾姐彈的好。謝子言是一直想跟他學吉他和小提琴的，可是台灣找不到適合現在謝子言身材的小號吉他和小提琴，就只能擱著。
九點時馬克斯．史密特就告辭了，他一走玩了一天的阿容也累癱了，說是要聽故事，沒兩分鐘就呼呼大睡了。
謝子言把阿容丟給還在看童書的姐姐，一到客廳就看到細川舞子正放下電話。
「周啟年想見我？我又沒錢借他，他找我幹嘛呀？」
電話是周立春打來的，現在周啟年簽了賣身契，周立春和林文定怕他跑掉無法交代，這兩日都緊緊看著他。不過這傢伙在看到謝子言那一些關於家庭錄放影機和錄影帶的資料後，好像也不想跑路了，卻是鬧著要見謝子言。
問題是謝子言不想見他，細川舞子也不想讓謝子言和那個丟下家人跑路的傢伙見面，就幫謝子言拒絕了。她倒是告訴周立春，下禮拜會有人去彰化為周啟年解決債務，到時候周立春得幫著把周啟年押回彰化，讓他跑了這債務問題就不好處理了。
反正這不關謝子言的事，所以他趕緊回房間去寫東西。現在他可是細川龍馬那家泉月出版社的專屬作家，條件優渥的讓前世辛苦爬格子賺錢的他感動的想哭，只覺得腦中文思泉湧，抄襲別人的故事時下筆如飛。
細川舞子進了謝子言的房間時，看到桌上已有幾張寫好的稿紙，拿起來一看，見篇頭寫著外星人三個字。她略略翻看一下就放下了，對謝子言說：「阿言，你今天吃晚飯時怎麼臭著一張臉？你媽媽要我和你好好談談你的態度。」
謝子言放下筆，一臉鬱悶地說：「舞子阿姨，妳難道不覺得圓環的公廁又濕又暗還老是有臭味？還有，我今天又看到隔壁店的小孩就在店門旁邊大便。妳說看到這種情況後我還吃得下嗎？」
細川舞子聽了臉色也有點發白，她以前就不敢在圓環上洗手間，寧願過馬路到認識的快安西藥房借廁所。她想了一下搖頭說：「我聽你祖母說過，是有人提議說要改建公廁，但這錢市政府不肯出，要所有店家均攤，很多人不願意的。」
謝子言撇嘴說：「哼！反正圓環的生意也快完蛋了，搞得又髒又亂的提早完蛋也一樣。」
細川舞子聞言揚起秀眉說：「阿言，什麼完蛋了，你是不是夢到什麼？」圓環可是現在台北最繁華的地方，以這裡為中心點有近千家店，養活了至少十萬人。如果圓環沒落了，那影響可不是一般的大。
謝子言右手食指按著眉心，拼命回想前世關於這一段的記憶，好一會兒才說：「如果夢裡的事真會發生，那再過五六年火車站到圓環這一段的馬路會被打通，上面所有的棚屋都會被拆掉。馬路打通之後，就不太有人會來陷在車陣中又髒又亂的圓環吃東西了。然後，這一帶的生意都會變得很差，大多數的店都會收起來。」
細川舞子一聽有點急了，這圓環的店她熟悉的可不只是謝家的店，圓環附近也有很多和她相熟的店家。她想了一會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就問謝子言：「阿言，你有沒有夢到什麼挽救的方法？」
這真是個大哉問，建成圓環的沒落是台北都市發展的必然結果。除非是現在就開始轉型，不然數十年後曾盛極一時的圓環夜市就會只剩下寧夏路那一小段。問題是，要現在賺錢賺得正瘋的店家們接受轉型，可能嗎？
過了三四分鐘後，謝子言才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阿姨，我們現在應該很有錢了，那為什麼不由我們出錢先改建圓環的廁所？我們還可以先把自己的店重新裝潢，讓店面變得乾淨明亮。這樣子我們的生意會變得比現在好，那一定就有人會想學習。至少，我們可以幫我們那幾家親戚的店面重新裝潢。然後，我們可以把逢來國小旁邊後面的店面買下來，開一些看起來高級一點的店。現在那邊有兩家戲院，如果那裡的生意能做起來，以後等重慶北路打通了，現在那一段的店都被拆了，還有逢來國小那一塊會吸引人潮。如果這樣的話，或許圓環的生意多少還有救。」
細川舞子在腦中回想建成圓環附近的地形，如果重慶北路拓寬了，這一段被稱為長環的店家都不見了，那由重慶北路、南京西路、承德路、民生西路圍起來的這一個區塊內，如果連寧夏路的國聲戲院算在內，事實上是有國聲、遠東、大中華三家戲院。加上建成圓環、寧夏路及這一段重慶北路上的繁華夜市，平日聚集的人潮當真不少。如果善加規劃，確實有可能彌補長環的露店拆除後損失的商機。
想清楚後的細川舞子立即去打電話給細川龍馬，但細川龍馬房間沒人接電話，顯然還混在酒吧內。她想了一下，決定回房間拿台北市地圖。謝子言的預知夢太厲害了，她決定好好問一下台北未來可能的發展，也許可以做些先期性的投資。
……………
在國賓飯店的酒吧內，此時細川龍馬已說服了謝文堂，讓謝家出資開出版社與唱片公司，而這一切還得歸功於武田雅彥說的那個歌唱的不錯的女孩子。
細川龍馬他們到酒吧時，那個女孩正在唱歌。她的歌確實唱的不錯，但濃妝豔抹卻掩不住臉上的稚嫩。不用細川龍馬問，心思有點不正的武田雅彥就把他早已打聽到的情況倒了出來。
那女孩才十七歲，據說還是一所很好的初中畢業的。因為家境不好，要幫著撫養兩個弟弟，這才到飯店唱歌賺錢的。
謝文堂不知這個說法中灌了多少水，但謝家的餐廳常有演藝人員光顧，他確實聽過許多類似的事，這不免引起他一陣唏噓。
細川龍馬察言觀色，知道這個心慈的阿叔又心軟了。他揮手招來服務生，先塞給他十元美金，又取出一張紙和幾張美金，說：「我想請那位小姐唱一首新歌。」
同桌的人都有些訝異，不知細川龍馬這是要做什麼。細川龍馬笑了一笑，繼續他的遊說工作。
「阿叔，你不知道阿言腦袋裡的那些東西多有價值，剛剛我給他的就是阿言作的歌，待會兒你聽一聽就知道了。而且，我想開的唱片公司不只是出唱片，事實上我是想推廣錄音帶。那個周啟年做的機器絕對會風靡全世界，我們開工廠來生產，再開一家唱片公司生產錄音帶。我相信，不只是台灣，像香港、東南亞甚至是日本歐美的市場，我們都會佔有一席之地的。」
稍頓，他又接著說：「阿叔，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我的想法是我們找幾個美國人和歐洲人來合夥，他們可以不必出多少錢，我們送他們乾股都可以。有了這幾個股東，我想國民黨多少會有些忌憚。」
謝文堂還是不接話，不過細川龍馬看得出他是有些心動了，趕緊再添一把柴火。
「阿叔，你向來喜歡做善事，其實開這公司也是做善事。你看那個女孩子年紀輕輕就得出來賺錢養家，如果我們的唱片公司給她不錯的待遇，讓她既可以賺錢養家又能好好把書讀完，豈不是一件功德？何況開了公司後能幫忙的就不止這一個女孩了，我們能幫很多人的。」
這時台上的樂隊與歌手經過一陣小磨合，已經開始要演唱細川龍馬給的那首《幾度夕陽紅》。謝文堂做了個手勢要大家先不要講話，他要聽他寶貝孫子作的歌。
如果謝子言在這裡，一定會抓著那唱歌的女孩抱怨：「妳們家三姊弟不是都很會唱歌嗎，怎麼把這首歌唱成這樣？」不過，這時候這裡沒有穿越者，所以這首歌的宇宙第一次公開發表獲得了如雷的掌聲。
謝文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雖不喜歡國語歌，卻也能聽出這首歌必然是會大紅大紫的。他楞了一會兒之後，才轉頭問細川龍馬：「這真的是阿言作的歌？」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謝文堂又沉默了幾分鐘，這才說：「好！龍馬，我們可以開唱片公司，不過我有幾個條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