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3月 06, 2016 10:52 am
[作者小語]
家裡的情勢險峻，近日我沒有時間更新，下次更新得週三或週四了。
…………………………
郭大誠是個很受歡迎的創作型歌手，他創作與演唱的歌曲動輒銷售數十萬張，其中像〈墓仔埔也敢去〉、〈內山姑娘要出嫁〉到半個世紀後還傳唱不歇。可是，郭大誠也像這時代其他的歌手一樣，唱片賣的再多賺的錢也不歸他的，日子過得並不寬裕。
所以，他一聽到希望音樂的制度就心動了。更何況，他的父親本來就是謝文堂的好朋友，而他的太太也姓謝，雖與謝文堂不是親戚，卻也都是叫謝文堂叔叔的。
郭大誠不但願意加盟希望音樂，還推薦了他的學生葉啟田。這個年頭出道才三年的葉啟田聲名還不顯著，但謝文堂信任郭大誠的眼光，要他幫忙與葉啟田約個時間。
相較於郭大誠，是歌曲創作者也是唱片公司老闆的林福裕對些文堂的邀請就很冷淡了，甚至還有點排斥。這也不能怪林福裕，這一兩年他的幸福唱片公司發展的很順利，而希望音樂給歌手的優渥待遇又會威脅到他的唱片公司。
林福裕的反應是人之常情，但他卻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質疑謝文堂這家聽都沒聽過的希望音樂是找不到好的創作者與歌手，這才想用銀子砸人併吞他的唱片公司。
這下子就把小心眼的細川舞子惹毛了，只見她眉毛一挑轉頭問威廉．衛斯理：「衛斯理先生，女覺得我們的公司缺好的歌曲嗎？」
面對大股東的提問，威廉．衛斯理不敢輕忽，很鄭重地回答：「據我所知，希望音樂不但不缺好的歌曲，而且在目前的台灣，不會有哪一家唱片公司能比希望音樂擁有更多的好歌曲。」
林福映聽了只是冷笑，現在台灣的歌曲創作者他大都認識，才不相信威廉．衛斯理的鬼話。
「舞子，不要這麼沒禮貌。」細川龍馬出言制止眼看就要暴走的妹妹，轉頭對林福裕說：「林先生，我為舞子的無禮向你道歉。我聽說中國有一句話叫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就不要爭論好了嗎？」
稍頓，他繼續說：「其實就我個人而言，今天來見林先生的目的是向你請益。謝桑告訴我，林先生受過有系統的音樂訓練，對音樂的鑑賞力很高。我這裡有一些歌譜，想請林先生幫我看看，鑑定一下這些歌的好壞。」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福裕哼了一聲，有點不屑地接過那一疊厚厚的歌譜，勉強裝作很認真地看。只是他才見到上面的歌詞曲譜，瞳孔就不自覺地一縮。
他是台北師範學校音樂科畢業的，對歌曲好壞的鑑定能力著實不低，一眼就看出這首〈心肝寶貝〉不但詞好，連曲調都比現在台灣大多數的歌曲好。他趕緊再翻看下面的歌譜，〈隱形的翅膀〉、〈晚安曲〉、〈追夢人〉、〈祈禱〉、〈月亮代表我的心〉、〈幾度夕陽紅〉、〈向前走〉、〈下午的一齣戲〉、〈唐山過台灣〉、〈寄語白雲〉、〈花心〉、〈走出孤獨〉、〈張三的歌〉、〈明天會更好〉、〈快樂天堂〉、〈魯冰花〉……他連看了十幾張歌譜，只覺得心跳急速加快，雙手顫抖，竟是不敢再看下去。
他看得出來，這些曲調各異的歌無一不是難得的好歌。如果手上這一疊歌譜都是這種質量，那這個希望音樂公司確實有吸引好歌手的籌碼。更何況從他們招攬郭大誠的條件來看，他們的資金應該很豐厚。這麼一來，包括他的幸福唱片在內，台灣所有的唱片公司都會面臨嚴重的生存危機。
林福裕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後，聲音乾啞地向細川龍馬說：「這些歌都很好……」
細川龍馬看林福裕的圓臉上滿是汗水，知道他被嚇得不輕，心中暗暗好笑，嘴上卻是淡淡地說：「能得到林先生的肯定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們就能安心展開後續的建立錄音室和唱片工廠的事了。」
林福裕一愣說：「你們還要開唱片工廠？」
他的驚訝不是沒原因的，一家唱片製造工廠至少也要投入幾十萬，在這個唱片公司的資本通常只有三五萬元，是不會自己設工廠的。
小心眼的細川舞子逮到機會了，搶著回答：「我們已經向美國哥倫比亞唱片買了一個全新的國際級錄音室和一條五萬張產能的唱片生產線，另外我們還正在向日本那邊買一個錄音室和一條更大的生產線。最晚到年底，我們的錄音室和生產線就會開始運作了。」
林福裕臉上的汗冒的更多了，謝家這不但是要讓其他唱片公司活不下去，也是要讓台灣的唱片製作工廠都活不下去呀！
這時謝文堂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瞪了細川家兄妹一眼後，向林福裕說：「福裕，你先擦擦汗，聽我慢慢說……」
謝文堂真的是好意，他知道林福裕這幾年致力於整理與推廣台灣民謠，但在國民黨政府「推行國語運動」的壓力下，他的幸福唱片也受到極大的壓力，但如果幸福唱片與希望音樂合併，那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現在希望音樂名義上的外資超過四成五，總經理還是一個在美軍電台工作的阿多仔，國民黨不會敢輕易禁希望音樂出的唱片的。
現在台灣的唱片製作技術太落後，生產出來的唱片質量比不上美日生產的唱片。現在台灣沒人願意引進國外的唱片生產設備的原因，是先進的唱片生產設備太貴了，而現在的台灣消費者又只重價格不重品質。然而，在面臨國民黨政府越來越嚴厲的管制下，台灣的歌手與唱片業者遲早得以日本與東南亞市場為主要市場。東南亞也就算了，但日本消費者不太可能接受現在台灣唱片的品質。在這種情況下，砸大錢引進先進的錄音室與唱片製造設備就有必要了。
為了讓林福映不吃虧，謝文堂提出了以謝家的百分之五希望音樂股份再加三百萬完，做為希望音樂併購幸福唱片的條件。希望音樂預定的資本額是一百五十萬美元，亦即六千萬元新台幣，所以這個條件就是新台幣六百萬元了。這是個對林福映過度優渥的條件，讓一旁的威廉．衛斯理聽的直皺眉頭。
然而，林福映還是拒絕了。理由無他，現在他是幸福唱片的老闆，如果兩家合併，他就只能擔任謝文堂承諾的唱片部經理。
兩個老美都無法理解林福映的決定，因為這明顯是個不理智的決定。
謝文堂覺得很遺憾，因為他是真的想支持林福映推廣台語歌曲的行動。
細川家兄妹卻都是暗暗高興，他們可不認為希望音樂非要有林福映不可。讓他進了希望音樂還當了唱片部經理，那謝淑美會有點難做事的。
鶴田遙聽到這裡，終於明白為什麼細川龍馬的心情會高興了。他們細川家的人可都是護短的性格，林福映對謝文堂的無禮，可是犯了細川家的大忌呢。
就在這時，細川龍馬洗完澡出來了，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對鶴田遙說：「遙，妳去香港時記得挑個地方當希望音樂的香港辦公室，比爾那傢伙和哥倫比亞唱片簽的代理權合約對我們不太有利，我們得開始在香港、新加坡和馬尼拉佈點了。還有，妳在香港和日本如果看到有才華的歌手，不妨詢問一下加盟的意願。至於希望音樂香港辦公室的負責人嘛……妳問一下陳知秋，看他有沒有認識什麼合適的人。如果沒有，就讓比爾頭痛去。」
還貓在沙發上的細川舞子適時提醒說：「新加坡那裡的動作得快一點，那裡的華人多，希望音樂自己的唱片在那裡會有銷路的。」
細川龍馬側頭想了一下後說：「新加坡現在加入大英國協了，最好能從香港找人過去……遙，妳在香港見到陳知秋時，叫他一併找看看有沒有人願意去新加坡和馬尼拉。我明天叫田島聯絡日本那邊派人去新加坡和馬尼拉，看能不能先買個夠大的辦公室，以後新世紀電子也得在那邊設辦公室的。」
鶴田遙點點頭，忽然想起謝子言晚上寫的那份清單，趕緊拿出來給細川龍馬和細川舞子看，笑說：「阿言那個小鬼很貪心呢，我得幫他買下小半個香港了。」
細川家兄妹聞言眉毛都是一揚，待看完後卻是面面相覷，有點不敢置信看到的是真的。
「明年英軍會以每平方呎約六十港元的價格，將淺水灣道的豪宅出售給南洋華人？英國政府是缺錢缺瘋了嗎……」細川舞子喃喃自語，她可是看過大江拓哉蒐集的香港地產資料，知道淺水灣豪宅的市價有多貴。
細川龍馬深呼吸一口氣後，告訴鶴田遙：「遙，妳打電話去飯店，叫田島、木村和大江立刻過來。告訴他們我們先前對英國人處境的評估有誤差。這一次，我們或許真能買下小半個香港。」
……………
一九六七年十月十八日，星期五。
愛迪生．史東和同行的五個英國人，在早上十一點左右就飛抵了松山機場。這五個英國人中有一個是港府財政司的官員，他是奉港督指示來進一步確認謝家財力及監督開戶過程的。匯豐和渣打兩家英資銀行各派了兩個人過來，帶隊的都是這兩家銀行的第三號人物。這個陣容著實浩大，但因他們都是以私人商務的理由向中華民國駐港單位申請入境的，所以台灣官方倒也一無所知。
他們出了機場後立即去了圓山飯店，入住細川龍馬事先幫他們訂好的房間。當史東律師在電話裡告知細川龍馬來者的身份時，細川龍馬立即決定由謝家幫這五個英國人在台北的花費買單。當時史東律師還道這是超級富豪的待客之道，畢竟他一家現在住圓山飯店的食宿都是細川龍馬招待的。他不知道的是，細川龍馬從香港方面對謝家與細川家開戶之事的慎重，看出了英國人現在的窘境。他很清楚現在表現的越有錢越大方，就能從港府及匯豐渣打兩家銀行身上挖出越多的好處。
雙方是約下午一點半在勸業銀行台北分行碰面的，因為開戶後勸業銀行須依約將四千二百萬美元匯去香港，所以勸業銀行台北分行的中村經理會是這次開戶的見證人。此外，為了讓英國人更願意配合，細川龍馬還準備帶香港來客參觀一下那批黃金和珠寶。
細川龍馬對人性的掌握確實精確，當那五個英國人進了特別保管室後，立即就被那如小山一樣的黃金閃花了眼，根本沒注意到細川龍馬扯著愛迪生．史東出去竊竊私語。為了為細川龍馬爭取時間，得到細川龍馬授意的田島京還宣布，謝家將贈送每位貴客一顆寶石，請他們自己挑選想要的寶石。這招果然厲害，半小時之後，當這五個英國人在史東律師的百般催促下走入會議室時，對謝文堂比對英國女王還殷勤。
辦理開戶的過程沒花多少時間，之後代表香港財政司的羅傑．龐德卻要求與謝文堂在進行一次進行一次會談。問題是這位龐德先生雖會說一點中國話，卻是只會粵語。謝文堂不喜歡透過翻譯與人說話，所以就擺擺手說讓細川龍馬代表他。他這個甩手掌櫃忙得很，還得去工地看看。
謝文堂一走，除了跟在細川舞子身邊的謝子言外，所有謝家的人都跟著走了，這讓龐德先生有點不滿。
「史東律師，這個台灣人怎能如此無禮？」羅傑．龐德向愛迪生．史東低聲抱怨著，他可是香港財政司的第三號人物，在香港沒有華人敢對他這麼無禮的。
羅傑．龐德在向愛迪生．史東抱怨時，雖說已放低音量，但他卻又刻意使音量不會低到讓其他人聽不見。所以細川龍馬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也都皺起了眉頭，小心眼的細川舞子更是眉毛一揚就要出口教訓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英國人。不過，不用她出口，已經有人先說話了。
只聽已經篤定成為新世界集團副總裁的愛迪生．史東，很有敵我意識地魏謝文堂辯護：「不不！龐德先生，謝先生這是在做與他身份相符的行為。我想若是戴麟趾爵士在這裡，謝先生會很樂意留下來的。何況，我認為細川先生足以代表謝先生做任何決定。」
愛迪生．史東這是在告訴羅傑．龐德，你的身份地位還不足以與一位擁有數億美元資產的超級富豪平起平坐。人家派細川龍馬與你談，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被人這樣打臉，羅傑．龐德很鬱悶，卻是無可奈何。先不說愛迪生．史東可是他頂頭上司的好朋友，就說現在香港的處境，還真是得把謝家當上帝來拜，還真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有人跳出來扮黑臉，這時細川龍馬自然得扮白臉了，只聽他接著說：「龐德先生，我想你會認為謝先生對你無禮，那是你不瞭解謝家的情況才有的誤會。我想你應該知道台灣現在的政治狀況，謝家的人是無法輕易離開台灣的，所以謝先生早就將他的事業做了分工。基本上謝家會對在這個島上的事業做直接的管理，但在其他國家的事業，便交給其他人來管理，而我和我的妹妹就是為謝家管理台灣以外事業的人。謝先生認為，一個良好的現代企業體系必須有清楚的分工，所以他才會將與你們會晤的事交給我。」
說到這裡，他拍了拍謝子言的小肩膀繼續說：「更何況，謝先生把他家族的繼承人留在這裡了，這就足以證明他對你們的重視。」
羅傑．龐德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那個小男孩，卻見他正朝這邊做鬼臉。羅傑．龐德決定還是回到主題，畢竟他是有任務在身的。於是，他用所能裝出最誠懇的語氣說：「美麗的淑女、高貴的紳士們……還有這位小紳士，我為我剛剛的話致歉。我實在是不瞭解台灣的情況，不瞭解謝先生行事的風格……。」
「看來香港政府真的是急了呀……」細川龍馬心裡嘟嚷著，嘴上卻淡淡說：「我接受你的道歉，也代表謝先生原諒你。那麼，龐德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要和我們說？」
羅傑．龐德看了一下同行的四個英國人，這才對細川龍馬說：「細川先生，對於史東先生代表謝家提出的要求，香港政府已經答應了。不過，我們需要貴方的保證，保證絕不妨礙香港政府對香港的統治。」
細川龍馬點點頭說：「龐德先生，我想史東先生應該有告訴貴方這批黃金珠寶的來歷，以及為什麼是放在日資的勸業銀行而非本地的銀行。我們不信任國民黨，我們更不信任共產黨，而謝家是台灣人，從來也沒想過要去香港發展。事實上，若分史東先生大力邀請，我們是不會考慮去香港投資的。香港的基礎建設不夠完備，電力與用水供應都不太夠……。」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後才說：「謝家絕不會妨礙英國政府對香港的統治；相反地，我們希望能和香港政府站在一起，協助香港政府好好發展香港。」
羅傑．龐德得到了保證，雖然只是口頭上的保證，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是口頭保證也比沒有保證好。所以他點點頭後，從小公事包裡拿出一疊紙推到細川龍馬面前，然後說：「這是香港政府希望貴方能買下的部分……這是第一批，後面還有。」
細川龍馬大致看了一下，發現大多數是房地產，還有少數的股票。他知道這應該是香港政府要幫那些急於離開香港的英國人解決問題，所以他把資料拿給大江拓哉和木村由伸，對他們說：「看看吧！說說你們的判斷。」
木村由伸的動作很快，沒幾秒鐘就做出判斷：「這十一家公司的狀況都還可以，我們把這些股票買下來是沒問題。不過，對方要求以一九六六年二月二十八日的價格為收購價，這不合理。那天可是這兩年來恆生指數的最高點。鑑於目前香港股市仍處於不斷下跌狀態中，我建議以今日收盤價為收購價格。這樣子我們雖然還是吃虧，但好歹不會虧損太大。」
接著大江拓哉也說：「四十七處房產，看來座落的地段都不錯，但真實狀況得看了才知道。我認為可以買，不過我和木村的意見一樣，必須以今日香港的市價為收購價。」
細川龍馬點點頭，大江拓哉、木村由伸再加上明天早上會飛到香港的若林俊彌，就是這次香港行動的核心行動小組了，他自然得尊重他們的判斷。於是他言簡意賅地對五個英國人說：「我們答應買了，但必須以今日的價格為基準。」
「搶劫！」剛剛一直沒說話的渣打銀行經理亞伯特．伍德，一聽到細川龍馬開出的價格就有點抓狂了，憤恨說：「細川先生，你們這是搶劫！」這份清單裡就有他的三棟房子，如果依照細川龍馬的價格標準，他的損失可大了。
細川龍馬聞言詫異說：「這怎麼會是搶劫呢？現在香港的房市股市還在下跌，我們以今天的市價為收購基準，已經是冒著很大的風險了。如果真如貴方要求的以一九六六年二月二十八日的價格為基準，那才是搶劫，是貴方搶劫謝家！」
亞伯特．伍德噎了一下，正不知該怎麼接話時，匯豐銀行的經理巴奈特．福克斯忍不住說：「如果以今日的市價為基準，我們損失太大，我們相信其他買主出的價格一定會比貴方高。」
細川龍馬嘆了一口氣，很認真地對巴奈特．福克斯說：「福克斯先生，我們之所以會在這種不適當的時機去香港投資，是因為愛迪生．史東律師的請求。我們之所以願意用較高的價格承接你們的產業，也是因為我們顧慮到史東律師這個朋友的立場，也想和各位交朋友。朋友，應該是互利的。如果貴方不能認識到這一點，堅持要我方蒙受不能承受的損失，那我們寧願放棄和你們當朋友的機會。」
細川龍馬這是用不去香港投資當威脅了，他一使出這個大殺器，幾個英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而愛迪生．史東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事先不知道香港方面要價這麼高，這顯然不合理。何況現在他是新世界集團的股東了，無法忍受港方價格讓新世界集團的損失。既然細川龍馬都把他拉出來了，他就又跳出來捍衛謝家和自己的利益。
「龐德先生、福克斯先生、伍德先生，我想我們的目的不應在追求不可能達成的最大利潤，而在於如何減少我們的損失以及如何確保英國政府的統治權威。」
史東律師這是在提醒幾個英國人，除非是願意將這些產業交給那些對英國人並不友善的香港人，不然謝家就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謝家在香港發展得再興旺，終歸不是本地人，不會被向來排外的香港人所接受，只能緊緊依賴香港政府的支持。事實上，這也是香港政府和匯豐渣打兩家英資銀行願意與謝家合作的重要原因。
幾個香港來客都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後，羅傑．龐德才有點沮喪地說：「好吧，就以今日的價格為依據吧。至於後續的交易，若屆時市價已經回漲，自然以新的市價為準，不然就仍以今日的價格為準。」
田島京接話話頭說：「必須有個收購的期限日，就九月八日如何？在九月八日之前，我們會盡可能地收購香港政府希望我們收購的產業，而且是依照龐德先生剛剛說的價格。九月八日之後，我們就得對每一件收購案都進行詳細的評估了。」
這聽起來是個合理的要求，所以羅傑．龐德不假思索地就搭應了。然後他又看了一下匯豐與渣打的人，見他們都點頭後，才提出這趟台北之行最主要的目的：「細川先生，我們誠摯邀請貴方能把黃金都存放在匯豐渣打兩家銀行裡。」
這個要求在細川龍馬的意料之中，更何況他還有愛迪生．史東這個內線。所以他只是微笑著說：「龐德先生，這裡的政府可不會允許我們把黃金運出去。我想史東先生應該有告訴你們，我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讓日本政府同意勸業銀行幫我們兌換一部份黃金並將之匯出境。」
這時愛迪生．史東插話說：「細川先生，對不起要打斷你的話。我只是依照謝先生和你的授權，讓他們看了謝家的財力證明。至於謝家與勸業銀行的交易，我必須保密。」
細川龍馬對於愛迪生．史東的謹守秘密很滿意，向他點頭示意後，就向五個香港來客說：「既然史東先生並未讓你們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吧！勸業銀行答應讓我們大量兌換黃金並將美元匯出境的條件，是每盎司黃金只能兌換三十三美元！各位，為了把四千二百萬美元匯進香港，我們可是損失了幾百萬美元。」
羅傑．龐德等人一聽，都是大為失望，但就在這時，卻聽細川龍馬話鋒一轉說：「既然我們對史東先生有承諾，如果史東先生認為我們應再匯一筆錢或轉移等值的黃金到香港，那或許我們可以考慮……。」
愛迪生．史東很有眼色地立即補上一句：「細川先生，香港現在真的很需要外來的資金，我代表戴麟趾爵士向謝家提出請求，請謝家無論如何能再移轉一筆資金去香港。」
愛迪生．史東說完就拼命向羅傑．龐德等人使眼色，好在這幾個英國人也不算太笨，趕緊附和愛迪生．史東的說法。
細川龍馬笑了笑說：「那好，不過有幾點要先說好。首先，不論是黃金還是等值的美元，要從這個國家移轉出去是很困難的。我們需要時間，快則要年底，慢則恐怕要到明年三月。而且，這次我們移轉資金的動作太大，已經引起這裡政府的關注。接下來我們能移轉出去的資金恐怕也就是兩千萬美元左右了。」
幾個英國人一聽都有點失望，他們可是從愛迪生．史東帶去香港的資料中，推估謝家至少有二億五千萬美元的資產。不過，鑑於現在香港的資金其實已經所剩無幾了，就算是兩千萬美元也是助益甚大，所以他們也紛紛表示欣喜之意。
卻聽細川龍馬又說：「不過，鑑於我們的損失太大，我們希望貴方能表現出誠意。」
羅傑．龐德看了一眼匯豐和渣打兩家銀行的代表，這才對細川龍馬說：「我想匯豐與渣打都願意用較高的利率吸收這筆存款。」
細川龍馬似笑非笑地看了羅傑．龐德一眼，淡淡地說：「龐德先生，你覺得我們會在乎那些利息嗎？」
羅傑．龐德有點窘，他也知相對於幾百萬美元的匯兌損失，匯豐和渣打能給的利息實在是少的可憐。但除此之外，他不知還能拿出什麼給謝家。
這時卻見細川龍馬向田島京做了個手勢，後者點點頭後，從公事包裡拿出幾份文件遞到羅傑．龐德面前。
「龐德先生，這是我們的條件。」田島京露出怪叔叔要拐騙小女孩去看金魚般的笑容說：「第一，我們希望能以令人滿意的價格收購這些地產和股票。第二，我們希望香港政府能慎重地考慮我們的開發計畫。」
羅傑．龐德先翻開第一份文件，這是一份以港島、九龍為主的土地清單，總數有一百八十幾萬平方呎。每一筆土地的位置、大小和所有者都寫的清清楚楚，基本上都是屬於港府與英資集團的土地。令他怵目驚心的是，這每一筆土地資料的後面，還註明了每平方呎的估價，而這卻是個足以讓土地擁有者跳樓的價格。
眉頭深鎖的羅傑．龐德將第一份資料遞給坐右手邊的巴奈特．福克斯後，又打開第二份資料。
第二份資料是一份房產清單，總數只有二十來筆，卻都是山頂區和淺水灣一帶的豪宅。同樣地每一筆資料都寫清楚了佔地與建築物大小、建築樣式、興建年代、附屬設施及所有權者。當然，也有估價。讓他看的眼角直抽筋的是，其中淺水灣道十二號那處屬於駐港英軍的豪宅，估價竟只有九十五萬元港元！
羅傑．龐德把第二份資料遞給坐左手邊的亞伯特．伍德時，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微微顫抖。他深呼吸一口氣後，繼續打開第三份資料。這是一份股票清單，羅列了十幾家公司的清單，會德豐、太古、怡和、牛奶國際等英資集團都赫然在列。
到這時候，羅傑．龐德已經不想再看最後一份資料了，他抬起頭對細川龍馬說：「細川先生，你們太貪心了！」
細川龍馬搖頭說：「貪心？不，龐德先生，你應該把最後一份資料看完再說。」
羅傑．龐德忍住氣打開第四份資料，旋即驚呼：「海水淡化廠？你們竟想蓋喊水淡化廠！」
其他幾個英國人聞聲都探頭過來，等幾人將這份初步企劃書看完後，都是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涼氣。因為這份企劃書裡提到在未來二十年內，新世界集團將投資設立三座八到十萬公噸規模的海水淡化廠，並且在香港及九龍打造十二處超大型社區。興建大型社區已是香港發展的必然趨勢，但興建海水淡化廠以解決香港嚴重的水荒，卻是迄今香港政府與所有財團都不曾想過的。
這絕對是一項前所未有的城市發展工程，一旦成功，將會徹底改變香港的面貌。問題是，這也可能改變香港的權力結構……。
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幾個臉色陰晴不定的英國人內心的疑慮，所以田島京適時說：「各位，你們不知道謝先生這個人的想法。他自己有一家營造公司，他的理想是要蓋舒適美觀的房子給大眾居住，而他認為現在香港大多數人的居住品質太差。謝先生認為，讓香港人可以住進價錢合理的好房子，那謝家去香港的投資才有意義。基於同樣的理由，我們認為香港惡劣的供水狀況嚴重影響了香港的生活品質，這是謝先生所無法容忍的。當然，我們也考慮到由一個華人家族控制香港重要的用水確有不妥，所以我們是希望籌組一個供水公司，其中至少半數的股權由英國人掌控，並由英國人管理這家公司。」
聽了田島京的解釋後，幾個英國人都鬆了一口氣。只要謝家不會與英國人爭奪對香港的影響力，他們是不介意對謝家作點讓步的。
……………
細川舞子帶著謝子言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還不等謝子言仔細研究下午剛敲定購買的那些香港房產，馬克斯．史密特就來了。今天本來是該黛安娜．史東來為謝子言上課的，但史東律師晚上又得飛去香港了，為了讓史東一家多點相聚時間，善心的馬克斯．史密特就又被抓來代課了。
馬克斯．史密特的情商很高，前幾日才被嚇過，今天卻恍若沒事的坐在那裡任阿容凌虐。大概是感覺這幾天被大人們冷落了，阿容完全是被這個德國大個子當成大玩偶，含拼命去扯馬克斯．史密特的鬍鬚。好脾氣的他卻也沒生氣，只是皺著眉頭轉頭閃避。還是細川舞子看阿容實在鬧的不像話，硬是把她帶回房間去了，不然德國漢斯就要變成一隻被扯光鬍子的老山羊了。
好不容易才開始上課，電話鈴聲卻又響起。沒幾秒鐘細川舞子就喊著要謝子言去接電話，說是謝淑美打來的。
「阿姑，是不是我阿爸阿母回來了？」
謝子言好幾天沒見到老爸老媽了，聽說他們要明天才能回台北。不過，這是昨天的消息，或許他們今天提前回來也說不定。只是，電話那頭的謝淑美卻否定了他的期望。
「不是，他們明天才會回來啦！阿言，有個客人聽到我唱你的歌，說想見你，我帶她去見你好不好？」
一聽到老爸老媽還沒回來，謝子言就有點意興闌珊了，向謝淑美抱怨：「阿姑，那個什麼客人我又不認識。」
電話那頭的謝淑美卻是很熱心地解釋：「我認識呀，她在歌廳唱歌，我常去聽的。鄧麗君她的歌唱的很好聽的……。」
謝子言卻是有點心不在焉，隨口回道：「什麼鄧麗君，沒聽過！我正在上……等一下！」
這時謝子言才意識到剛剛謝淑美說了什麼，趕緊問：「阿姑，妳剛剛是不是說那個客人叫鄧麗君？」
等電話掛斷之後，謝子言還有點恍惚。細川舞子見他神情不對，關心問道：「阿言，是什麼事？」
謝子言猛吞了一口口水，又深呼吸一口氣後，這才對細川舞子說：「舞子阿姨，我二姑說有個客人聽到她唱的歌，想要來找我……阿姨，我在夢裡面有夢到這個人的事。她以後是真正的超級巨星，連日本和歐美都承認的超級巨星！她的歌聲會傳入中國，無數的中國人會因為聽了她的歌而嚮往外面的世界……阿姨，我們把她騙來我們公司好不好？」
家裡的情勢險峻，近日我沒有時間更新，下次更新得週三或週四了。
…………………………
郭大誠是個很受歡迎的創作型歌手，他創作與演唱的歌曲動輒銷售數十萬張，其中像〈墓仔埔也敢去〉、〈內山姑娘要出嫁〉到半個世紀後還傳唱不歇。可是，郭大誠也像這時代其他的歌手一樣，唱片賣的再多賺的錢也不歸他的，日子過得並不寬裕。
所以，他一聽到希望音樂的制度就心動了。更何況，他的父親本來就是謝文堂的好朋友，而他的太太也姓謝，雖與謝文堂不是親戚，卻也都是叫謝文堂叔叔的。
郭大誠不但願意加盟希望音樂，還推薦了他的學生葉啟田。這個年頭出道才三年的葉啟田聲名還不顯著，但謝文堂信任郭大誠的眼光，要他幫忙與葉啟田約個時間。
相較於郭大誠，是歌曲創作者也是唱片公司老闆的林福裕對些文堂的邀請就很冷淡了，甚至還有點排斥。這也不能怪林福裕，這一兩年他的幸福唱片公司發展的很順利，而希望音樂給歌手的優渥待遇又會威脅到他的唱片公司。
林福裕的反應是人之常情，但他卻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質疑謝文堂這家聽都沒聽過的希望音樂是找不到好的創作者與歌手，這才想用銀子砸人併吞他的唱片公司。
這下子就把小心眼的細川舞子惹毛了，只見她眉毛一挑轉頭問威廉．衛斯理：「衛斯理先生，女覺得我們的公司缺好的歌曲嗎？」
面對大股東的提問，威廉．衛斯理不敢輕忽，很鄭重地回答：「據我所知，希望音樂不但不缺好的歌曲，而且在目前的台灣，不會有哪一家唱片公司能比希望音樂擁有更多的好歌曲。」
林福映聽了只是冷笑，現在台灣的歌曲創作者他大都認識，才不相信威廉．衛斯理的鬼話。
「舞子，不要這麼沒禮貌。」細川龍馬出言制止眼看就要暴走的妹妹，轉頭對林福裕說：「林先生，我為舞子的無禮向你道歉。我聽說中國有一句話叫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就不要爭論好了嗎？」
稍頓，他繼續說：「其實就我個人而言，今天來見林先生的目的是向你請益。謝桑告訴我，林先生受過有系統的音樂訓練，對音樂的鑑賞力很高。我這裡有一些歌譜，想請林先生幫我看看，鑑定一下這些歌的好壞。」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福裕哼了一聲，有點不屑地接過那一疊厚厚的歌譜，勉強裝作很認真地看。只是他才見到上面的歌詞曲譜，瞳孔就不自覺地一縮。
他是台北師範學校音樂科畢業的，對歌曲好壞的鑑定能力著實不低，一眼就看出這首〈心肝寶貝〉不但詞好，連曲調都比現在台灣大多數的歌曲好。他趕緊再翻看下面的歌譜，〈隱形的翅膀〉、〈晚安曲〉、〈追夢人〉、〈祈禱〉、〈月亮代表我的心〉、〈幾度夕陽紅〉、〈向前走〉、〈下午的一齣戲〉、〈唐山過台灣〉、〈寄語白雲〉、〈花心〉、〈走出孤獨〉、〈張三的歌〉、〈明天會更好〉、〈快樂天堂〉、〈魯冰花〉……他連看了十幾張歌譜，只覺得心跳急速加快，雙手顫抖，竟是不敢再看下去。
他看得出來，這些曲調各異的歌無一不是難得的好歌。如果手上這一疊歌譜都是這種質量，那這個希望音樂公司確實有吸引好歌手的籌碼。更何況從他們招攬郭大誠的條件來看，他們的資金應該很豐厚。這麼一來，包括他的幸福唱片在內，台灣所有的唱片公司都會面臨嚴重的生存危機。
林福裕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後，聲音乾啞地向細川龍馬說：「這些歌都很好……」
細川龍馬看林福裕的圓臉上滿是汗水，知道他被嚇得不輕，心中暗暗好笑，嘴上卻是淡淡地說：「能得到林先生的肯定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們就能安心展開後續的建立錄音室和唱片工廠的事了。」
林福裕一愣說：「你們還要開唱片工廠？」
他的驚訝不是沒原因的，一家唱片製造工廠至少也要投入幾十萬，在這個唱片公司的資本通常只有三五萬元，是不會自己設工廠的。
小心眼的細川舞子逮到機會了，搶著回答：「我們已經向美國哥倫比亞唱片買了一個全新的國際級錄音室和一條五萬張產能的唱片生產線，另外我們還正在向日本那邊買一個錄音室和一條更大的生產線。最晚到年底，我們的錄音室和生產線就會開始運作了。」
林福裕臉上的汗冒的更多了，謝家這不但是要讓其他唱片公司活不下去，也是要讓台灣的唱片製作工廠都活不下去呀！
這時謝文堂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瞪了細川家兄妹一眼後，向林福裕說：「福裕，你先擦擦汗，聽我慢慢說……」
謝文堂真的是好意，他知道林福裕這幾年致力於整理與推廣台灣民謠，但在國民黨政府「推行國語運動」的壓力下，他的幸福唱片也受到極大的壓力，但如果幸福唱片與希望音樂合併，那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現在希望音樂名義上的外資超過四成五，總經理還是一個在美軍電台工作的阿多仔，國民黨不會敢輕易禁希望音樂出的唱片的。
現在台灣的唱片製作技術太落後，生產出來的唱片質量比不上美日生產的唱片。現在台灣沒人願意引進國外的唱片生產設備的原因，是先進的唱片生產設備太貴了，而現在的台灣消費者又只重價格不重品質。然而，在面臨國民黨政府越來越嚴厲的管制下，台灣的歌手與唱片業者遲早得以日本與東南亞市場為主要市場。東南亞也就算了，但日本消費者不太可能接受現在台灣唱片的品質。在這種情況下，砸大錢引進先進的錄音室與唱片製造設備就有必要了。
為了讓林福映不吃虧，謝文堂提出了以謝家的百分之五希望音樂股份再加三百萬完，做為希望音樂併購幸福唱片的條件。希望音樂預定的資本額是一百五十萬美元，亦即六千萬元新台幣，所以這個條件就是新台幣六百萬元了。這是個對林福映過度優渥的條件，讓一旁的威廉．衛斯理聽的直皺眉頭。
然而，林福映還是拒絕了。理由無他，現在他是幸福唱片的老闆，如果兩家合併，他就只能擔任謝文堂承諾的唱片部經理。
兩個老美都無法理解林福映的決定，因為這明顯是個不理智的決定。
謝文堂覺得很遺憾，因為他是真的想支持林福映推廣台語歌曲的行動。
細川家兄妹卻都是暗暗高興，他們可不認為希望音樂非要有林福映不可。讓他進了希望音樂還當了唱片部經理，那謝淑美會有點難做事的。
鶴田遙聽到這裡，終於明白為什麼細川龍馬的心情會高興了。他們細川家的人可都是護短的性格，林福映對謝文堂的無禮，可是犯了細川家的大忌呢。
就在這時，細川龍馬洗完澡出來了，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對鶴田遙說：「遙，妳去香港時記得挑個地方當希望音樂的香港辦公室，比爾那傢伙和哥倫比亞唱片簽的代理權合約對我們不太有利，我們得開始在香港、新加坡和馬尼拉佈點了。還有，妳在香港和日本如果看到有才華的歌手，不妨詢問一下加盟的意願。至於希望音樂香港辦公室的負責人嘛……妳問一下陳知秋，看他有沒有認識什麼合適的人。如果沒有，就讓比爾頭痛去。」
還貓在沙發上的細川舞子適時提醒說：「新加坡那裡的動作得快一點，那裡的華人多，希望音樂自己的唱片在那裡會有銷路的。」
細川龍馬側頭想了一下後說：「新加坡現在加入大英國協了，最好能從香港找人過去……遙，妳在香港見到陳知秋時，叫他一併找看看有沒有人願意去新加坡和馬尼拉。我明天叫田島聯絡日本那邊派人去新加坡和馬尼拉，看能不能先買個夠大的辦公室，以後新世紀電子也得在那邊設辦公室的。」
鶴田遙點點頭，忽然想起謝子言晚上寫的那份清單，趕緊拿出來給細川龍馬和細川舞子看，笑說：「阿言那個小鬼很貪心呢，我得幫他買下小半個香港了。」
細川家兄妹聞言眉毛都是一揚，待看完後卻是面面相覷，有點不敢置信看到的是真的。
「明年英軍會以每平方呎約六十港元的價格，將淺水灣道的豪宅出售給南洋華人？英國政府是缺錢缺瘋了嗎……」細川舞子喃喃自語，她可是看過大江拓哉蒐集的香港地產資料，知道淺水灣豪宅的市價有多貴。
細川龍馬深呼吸一口氣後，告訴鶴田遙：「遙，妳打電話去飯店，叫田島、木村和大江立刻過來。告訴他們我們先前對英國人處境的評估有誤差。這一次，我們或許真能買下小半個香港。」
……………
一九六七年十月十八日，星期五。
愛迪生．史東和同行的五個英國人，在早上十一點左右就飛抵了松山機場。這五個英國人中有一個是港府財政司的官員，他是奉港督指示來進一步確認謝家財力及監督開戶過程的。匯豐和渣打兩家英資銀行各派了兩個人過來，帶隊的都是這兩家銀行的第三號人物。這個陣容著實浩大，但因他們都是以私人商務的理由向中華民國駐港單位申請入境的，所以台灣官方倒也一無所知。
他們出了機場後立即去了圓山飯店，入住細川龍馬事先幫他們訂好的房間。當史東律師在電話裡告知細川龍馬來者的身份時，細川龍馬立即決定由謝家幫這五個英國人在台北的花費買單。當時史東律師還道這是超級富豪的待客之道，畢竟他一家現在住圓山飯店的食宿都是細川龍馬招待的。他不知道的是，細川龍馬從香港方面對謝家與細川家開戶之事的慎重，看出了英國人現在的窘境。他很清楚現在表現的越有錢越大方，就能從港府及匯豐渣打兩家銀行身上挖出越多的好處。
雙方是約下午一點半在勸業銀行台北分行碰面的，因為開戶後勸業銀行須依約將四千二百萬美元匯去香港，所以勸業銀行台北分行的中村經理會是這次開戶的見證人。此外，為了讓英國人更願意配合，細川龍馬還準備帶香港來客參觀一下那批黃金和珠寶。
細川龍馬對人性的掌握確實精確，當那五個英國人進了特別保管室後，立即就被那如小山一樣的黃金閃花了眼，根本沒注意到細川龍馬扯著愛迪生．史東出去竊竊私語。為了為細川龍馬爭取時間，得到細川龍馬授意的田島京還宣布，謝家將贈送每位貴客一顆寶石，請他們自己挑選想要的寶石。這招果然厲害，半小時之後，當這五個英國人在史東律師的百般催促下走入會議室時，對謝文堂比對英國女王還殷勤。
辦理開戶的過程沒花多少時間，之後代表香港財政司的羅傑．龐德卻要求與謝文堂在進行一次進行一次會談。問題是這位龐德先生雖會說一點中國話，卻是只會粵語。謝文堂不喜歡透過翻譯與人說話，所以就擺擺手說讓細川龍馬代表他。他這個甩手掌櫃忙得很，還得去工地看看。
謝文堂一走，除了跟在細川舞子身邊的謝子言外，所有謝家的人都跟著走了，這讓龐德先生有點不滿。
「史東律師，這個台灣人怎能如此無禮？」羅傑．龐德向愛迪生．史東低聲抱怨著，他可是香港財政司的第三號人物，在香港沒有華人敢對他這麼無禮的。
羅傑．龐德在向愛迪生．史東抱怨時，雖說已放低音量，但他卻又刻意使音量不會低到讓其他人聽不見。所以細川龍馬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也都皺起了眉頭，小心眼的細川舞子更是眉毛一揚就要出口教訓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英國人。不過，不用她出口，已經有人先說話了。
只聽已經篤定成為新世界集團副總裁的愛迪生．史東，很有敵我意識地魏謝文堂辯護：「不不！龐德先生，謝先生這是在做與他身份相符的行為。我想若是戴麟趾爵士在這裡，謝先生會很樂意留下來的。何況，我認為細川先生足以代表謝先生做任何決定。」
愛迪生．史東這是在告訴羅傑．龐德，你的身份地位還不足以與一位擁有數億美元資產的超級富豪平起平坐。人家派細川龍馬與你談，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被人這樣打臉，羅傑．龐德很鬱悶，卻是無可奈何。先不說愛迪生．史東可是他頂頭上司的好朋友，就說現在香港的處境，還真是得把謝家當上帝來拜，還真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有人跳出來扮黑臉，這時細川龍馬自然得扮白臉了，只聽他接著說：「龐德先生，我想你會認為謝先生對你無禮，那是你不瞭解謝家的情況才有的誤會。我想你應該知道台灣現在的政治狀況，謝家的人是無法輕易離開台灣的，所以謝先生早就將他的事業做了分工。基本上謝家會對在這個島上的事業做直接的管理，但在其他國家的事業，便交給其他人來管理，而我和我的妹妹就是為謝家管理台灣以外事業的人。謝先生認為，一個良好的現代企業體系必須有清楚的分工，所以他才會將與你們會晤的事交給我。」
說到這裡，他拍了拍謝子言的小肩膀繼續說：「更何況，謝先生把他家族的繼承人留在這裡了，這就足以證明他對你們的重視。」
羅傑．龐德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那個小男孩，卻見他正朝這邊做鬼臉。羅傑．龐德決定還是回到主題，畢竟他是有任務在身的。於是，他用所能裝出最誠懇的語氣說：「美麗的淑女、高貴的紳士們……還有這位小紳士，我為我剛剛的話致歉。我實在是不瞭解台灣的情況，不瞭解謝先生行事的風格……。」
「看來香港政府真的是急了呀……」細川龍馬心裡嘟嚷著，嘴上卻淡淡說：「我接受你的道歉，也代表謝先生原諒你。那麼，龐德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要和我們說？」
羅傑．龐德看了一下同行的四個英國人，這才對細川龍馬說：「細川先生，對於史東先生代表謝家提出的要求，香港政府已經答應了。不過，我們需要貴方的保證，保證絕不妨礙香港政府對香港的統治。」
細川龍馬點點頭說：「龐德先生，我想史東先生應該有告訴貴方這批黃金珠寶的來歷，以及為什麼是放在日資的勸業銀行而非本地的銀行。我們不信任國民黨，我們更不信任共產黨，而謝家是台灣人，從來也沒想過要去香港發展。事實上，若分史東先生大力邀請，我們是不會考慮去香港投資的。香港的基礎建設不夠完備，電力與用水供應都不太夠……。」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後才說：「謝家絕不會妨礙英國政府對香港的統治；相反地，我們希望能和香港政府站在一起，協助香港政府好好發展香港。」
羅傑．龐德得到了保證，雖然只是口頭上的保證，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是口頭保證也比沒有保證好。所以他點點頭後，從小公事包裡拿出一疊紙推到細川龍馬面前，然後說：「這是香港政府希望貴方能買下的部分……這是第一批，後面還有。」
細川龍馬大致看了一下，發現大多數是房地產，還有少數的股票。他知道這應該是香港政府要幫那些急於離開香港的英國人解決問題，所以他把資料拿給大江拓哉和木村由伸，對他們說：「看看吧！說說你們的判斷。」
木村由伸的動作很快，沒幾秒鐘就做出判斷：「這十一家公司的狀況都還可以，我們把這些股票買下來是沒問題。不過，對方要求以一九六六年二月二十八日的價格為收購價，這不合理。那天可是這兩年來恆生指數的最高點。鑑於目前香港股市仍處於不斷下跌狀態中，我建議以今日收盤價為收購價格。這樣子我們雖然還是吃虧，但好歹不會虧損太大。」
接著大江拓哉也說：「四十七處房產，看來座落的地段都不錯，但真實狀況得看了才知道。我認為可以買，不過我和木村的意見一樣，必須以今日香港的市價為收購價。」
細川龍馬點點頭，大江拓哉、木村由伸再加上明天早上會飛到香港的若林俊彌，就是這次香港行動的核心行動小組了，他自然得尊重他們的判斷。於是他言簡意賅地對五個英國人說：「我們答應買了，但必須以今日的價格為基準。」
「搶劫！」剛剛一直沒說話的渣打銀行經理亞伯特．伍德，一聽到細川龍馬開出的價格就有點抓狂了，憤恨說：「細川先生，你們這是搶劫！」這份清單裡就有他的三棟房子，如果依照細川龍馬的價格標準，他的損失可大了。
細川龍馬聞言詫異說：「這怎麼會是搶劫呢？現在香港的房市股市還在下跌，我們以今天的市價為收購基準，已經是冒著很大的風險了。如果真如貴方要求的以一九六六年二月二十八日的價格為基準，那才是搶劫，是貴方搶劫謝家！」
亞伯特．伍德噎了一下，正不知該怎麼接話時，匯豐銀行的經理巴奈特．福克斯忍不住說：「如果以今日的市價為基準，我們損失太大，我們相信其他買主出的價格一定會比貴方高。」
細川龍馬嘆了一口氣，很認真地對巴奈特．福克斯說：「福克斯先生，我們之所以會在這種不適當的時機去香港投資，是因為愛迪生．史東律師的請求。我們之所以願意用較高的價格承接你們的產業，也是因為我們顧慮到史東律師這個朋友的立場，也想和各位交朋友。朋友，應該是互利的。如果貴方不能認識到這一點，堅持要我方蒙受不能承受的損失，那我們寧願放棄和你們當朋友的機會。」
細川龍馬這是用不去香港投資當威脅了，他一使出這個大殺器，幾個英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而愛迪生．史東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事先不知道香港方面要價這麼高，這顯然不合理。何況現在他是新世界集團的股東了，無法忍受港方價格讓新世界集團的損失。既然細川龍馬都把他拉出來了，他就又跳出來捍衛謝家和自己的利益。
「龐德先生、福克斯先生、伍德先生，我想我們的目的不應在追求不可能達成的最大利潤，而在於如何減少我們的損失以及如何確保英國政府的統治權威。」
史東律師這是在提醒幾個英國人，除非是願意將這些產業交給那些對英國人並不友善的香港人，不然謝家就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謝家在香港發展得再興旺，終歸不是本地人，不會被向來排外的香港人所接受，只能緊緊依賴香港政府的支持。事實上，這也是香港政府和匯豐渣打兩家英資銀行願意與謝家合作的重要原因。
幾個香港來客都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後，羅傑．龐德才有點沮喪地說：「好吧，就以今日的價格為依據吧。至於後續的交易，若屆時市價已經回漲，自然以新的市價為準，不然就仍以今日的價格為準。」
田島京接話話頭說：「必須有個收購的期限日，就九月八日如何？在九月八日之前，我們會盡可能地收購香港政府希望我們收購的產業，而且是依照龐德先生剛剛說的價格。九月八日之後，我們就得對每一件收購案都進行詳細的評估了。」
這聽起來是個合理的要求，所以羅傑．龐德不假思索地就搭應了。然後他又看了一下匯豐與渣打的人，見他們都點頭後，才提出這趟台北之行最主要的目的：「細川先生，我們誠摯邀請貴方能把黃金都存放在匯豐渣打兩家銀行裡。」
這個要求在細川龍馬的意料之中，更何況他還有愛迪生．史東這個內線。所以他只是微笑著說：「龐德先生，這裡的政府可不會允許我們把黃金運出去。我想史東先生應該有告訴你們，我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讓日本政府同意勸業銀行幫我們兌換一部份黃金並將之匯出境。」
這時愛迪生．史東插話說：「細川先生，對不起要打斷你的話。我只是依照謝先生和你的授權，讓他們看了謝家的財力證明。至於謝家與勸業銀行的交易，我必須保密。」
細川龍馬對於愛迪生．史東的謹守秘密很滿意，向他點頭示意後，就向五個香港來客說：「既然史東先生並未讓你們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吧！勸業銀行答應讓我們大量兌換黃金並將美元匯出境的條件，是每盎司黃金只能兌換三十三美元！各位，為了把四千二百萬美元匯進香港，我們可是損失了幾百萬美元。」
羅傑．龐德等人一聽，都是大為失望，但就在這時，卻聽細川龍馬話鋒一轉說：「既然我們對史東先生有承諾，如果史東先生認為我們應再匯一筆錢或轉移等值的黃金到香港，那或許我們可以考慮……。」
愛迪生．史東很有眼色地立即補上一句：「細川先生，香港現在真的很需要外來的資金，我代表戴麟趾爵士向謝家提出請求，請謝家無論如何能再移轉一筆資金去香港。」
愛迪生．史東說完就拼命向羅傑．龐德等人使眼色，好在這幾個英國人也不算太笨，趕緊附和愛迪生．史東的說法。
細川龍馬笑了笑說：「那好，不過有幾點要先說好。首先，不論是黃金還是等值的美元，要從這個國家移轉出去是很困難的。我們需要時間，快則要年底，慢則恐怕要到明年三月。而且，這次我們移轉資金的動作太大，已經引起這裡政府的關注。接下來我們能移轉出去的資金恐怕也就是兩千萬美元左右了。」
幾個英國人一聽都有點失望，他們可是從愛迪生．史東帶去香港的資料中，推估謝家至少有二億五千萬美元的資產。不過，鑑於現在香港的資金其實已經所剩無幾了，就算是兩千萬美元也是助益甚大，所以他們也紛紛表示欣喜之意。
卻聽細川龍馬又說：「不過，鑑於我們的損失太大，我們希望貴方能表現出誠意。」
羅傑．龐德看了一眼匯豐和渣打兩家銀行的代表，這才對細川龍馬說：「我想匯豐與渣打都願意用較高的利率吸收這筆存款。」
細川龍馬似笑非笑地看了羅傑．龐德一眼，淡淡地說：「龐德先生，你覺得我們會在乎那些利息嗎？」
羅傑．龐德有點窘，他也知相對於幾百萬美元的匯兌損失，匯豐和渣打能給的利息實在是少的可憐。但除此之外，他不知還能拿出什麼給謝家。
這時卻見細川龍馬向田島京做了個手勢，後者點點頭後，從公事包裡拿出幾份文件遞到羅傑．龐德面前。
「龐德先生，這是我們的條件。」田島京露出怪叔叔要拐騙小女孩去看金魚般的笑容說：「第一，我們希望能以令人滿意的價格收購這些地產和股票。第二，我們希望香港政府能慎重地考慮我們的開發計畫。」
羅傑．龐德先翻開第一份文件，這是一份以港島、九龍為主的土地清單，總數有一百八十幾萬平方呎。每一筆土地的位置、大小和所有者都寫的清清楚楚，基本上都是屬於港府與英資集團的土地。令他怵目驚心的是，這每一筆土地資料的後面，還註明了每平方呎的估價，而這卻是個足以讓土地擁有者跳樓的價格。
眉頭深鎖的羅傑．龐德將第一份資料遞給坐右手邊的巴奈特．福克斯後，又打開第二份資料。
第二份資料是一份房產清單，總數只有二十來筆，卻都是山頂區和淺水灣一帶的豪宅。同樣地每一筆資料都寫清楚了佔地與建築物大小、建築樣式、興建年代、附屬設施及所有權者。當然，也有估價。讓他看的眼角直抽筋的是，其中淺水灣道十二號那處屬於駐港英軍的豪宅，估價竟只有九十五萬元港元！
羅傑．龐德把第二份資料遞給坐左手邊的亞伯特．伍德時，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微微顫抖。他深呼吸一口氣後，繼續打開第三份資料。這是一份股票清單，羅列了十幾家公司的清單，會德豐、太古、怡和、牛奶國際等英資集團都赫然在列。
到這時候，羅傑．龐德已經不想再看最後一份資料了，他抬起頭對細川龍馬說：「細川先生，你們太貪心了！」
細川龍馬搖頭說：「貪心？不，龐德先生，你應該把最後一份資料看完再說。」
羅傑．龐德忍住氣打開第四份資料，旋即驚呼：「海水淡化廠？你們竟想蓋喊水淡化廠！」
其他幾個英國人聞聲都探頭過來，等幾人將這份初步企劃書看完後，都是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涼氣。因為這份企劃書裡提到在未來二十年內，新世界集團將投資設立三座八到十萬公噸規模的海水淡化廠，並且在香港及九龍打造十二處超大型社區。興建大型社區已是香港發展的必然趨勢，但興建海水淡化廠以解決香港嚴重的水荒，卻是迄今香港政府與所有財團都不曾想過的。
這絕對是一項前所未有的城市發展工程，一旦成功，將會徹底改變香港的面貌。問題是，這也可能改變香港的權力結構……。
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幾個臉色陰晴不定的英國人內心的疑慮，所以田島京適時說：「各位，你們不知道謝先生這個人的想法。他自己有一家營造公司，他的理想是要蓋舒適美觀的房子給大眾居住，而他認為現在香港大多數人的居住品質太差。謝先生認為，讓香港人可以住進價錢合理的好房子，那謝家去香港的投資才有意義。基於同樣的理由，我們認為香港惡劣的供水狀況嚴重影響了香港的生活品質，這是謝先生所無法容忍的。當然，我們也考慮到由一個華人家族控制香港重要的用水確有不妥，所以我們是希望籌組一個供水公司，其中至少半數的股權由英國人掌控，並由英國人管理這家公司。」
聽了田島京的解釋後，幾個英國人都鬆了一口氣。只要謝家不會與英國人爭奪對香港的影響力，他們是不介意對謝家作點讓步的。
……………
細川舞子帶著謝子言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還不等謝子言仔細研究下午剛敲定購買的那些香港房產，馬克斯．史密特就來了。今天本來是該黛安娜．史東來為謝子言上課的，但史東律師晚上又得飛去香港了，為了讓史東一家多點相聚時間，善心的馬克斯．史密特就又被抓來代課了。
馬克斯．史密特的情商很高，前幾日才被嚇過，今天卻恍若沒事的坐在那裡任阿容凌虐。大概是感覺這幾天被大人們冷落了，阿容完全是被這個德國大個子當成大玩偶，含拼命去扯馬克斯．史密特的鬍鬚。好脾氣的他卻也沒生氣，只是皺著眉頭轉頭閃避。還是細川舞子看阿容實在鬧的不像話，硬是把她帶回房間去了，不然德國漢斯就要變成一隻被扯光鬍子的老山羊了。
好不容易才開始上課，電話鈴聲卻又響起。沒幾秒鐘細川舞子就喊著要謝子言去接電話，說是謝淑美打來的。
「阿姑，是不是我阿爸阿母回來了？」
謝子言好幾天沒見到老爸老媽了，聽說他們要明天才能回台北。不過，這是昨天的消息，或許他們今天提前回來也說不定。只是，電話那頭的謝淑美卻否定了他的期望。
「不是，他們明天才會回來啦！阿言，有個客人聽到我唱你的歌，說想見你，我帶她去見你好不好？」
一聽到老爸老媽還沒回來，謝子言就有點意興闌珊了，向謝淑美抱怨：「阿姑，那個什麼客人我又不認識。」
電話那頭的謝淑美卻是很熱心地解釋：「我認識呀，她在歌廳唱歌，我常去聽的。鄧麗君她的歌唱的很好聽的……。」
謝子言卻是有點心不在焉，隨口回道：「什麼鄧麗君，沒聽過！我正在上……等一下！」
這時謝子言才意識到剛剛謝淑美說了什麼，趕緊問：「阿姑，妳剛剛是不是說那個客人叫鄧麗君？」
等電話掛斷之後，謝子言還有點恍惚。細川舞子見他神情不對，關心問道：「阿言，是什麼事？」
謝子言猛吞了一口口水，又深呼吸一口氣後，這才對細川舞子說：「舞子阿姨，我二姑說有個客人聽到她唱的歌，想要來找我……阿姨，我在夢裡面有夢到這個人的事。她以後是真正的超級巨星，連日本和歐美都承認的超級巨星！她的歌聲會傳入中國，無數的中國人會因為聽了她的歌而嚮往外面的世界……阿姨，我們把她騙來我們公司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