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2月 22, 2017 9:57 pm
細川舞子很沮喪，不過她的腦筋動得很快，立刻就想到這會兒還在安撫幾個小魔鬼的松井陽子及谷村信子。
鶴田遙已經說了，等一月份松井陽子回學校交完論文取得學位後，泉月就會聘她當編輯，負責處理謝子言的書以及與台灣誠品之間的合作事宜。細川舞子相信，鶴田遙應該不會拒絕她這個小姑的請求，把松井陽子派到台灣去吧！至於從小就服侍細川舞子的谷村信子嘛，細川舞子自信可以說服谷村家讓谷村信子跟她去台灣。
細川舞子還在想著呢，卻聽細川龍馬又改用台語說：「我和文堂叔說好了，過兩年就把阿卿、阿言送去美國讀書，我想妳和阿容最好也一起去。現在正宏與久美子的孩子先去台灣，以後讓他們也去美國。」
這下子細川舞子的臉垮的更厲害了，但她的好哥哥卻不管她的情緒繼續說道：「明天我和遙、田島都得回東京一趟，我可能得到二十八日才能回熊本。這幾天有幾件事得妳多操點心，第一件是父親公司的事，那是我們父母的心血，絕不能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落到外人手裡。」
細川龍馬看了一眼還在生悶氣的妹妹，暗自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妳是公司的大股東，得由妳領頭帶大家把公司奪回來。我已經和總一朗說好了，晚上七點時會把公司的幾個老人約到醫院去，到時候就由妳和這些叔叔伯伯們來談了。」
一聽到正事，細川舞子的臉色也嚴肅起來。她想了一下後問：「哥哥，龍的問題怎麼辦？」
細川龍馬皺眉說道：「先前我和龍說過了，不論父親那份遺書真假為何，我都會讓他一個人繼承父親的遺產。不過，我也跟他講了，在他成年之前，手上的股票一張都不能移轉給別人，所以必須先交付信託。至於他的母親，可以在公司裡擔任取締役。除此之外，在龍成年有能力自行處理那些股權前，我會每個月給他和他的母親一百五十萬圓生活費，這是我身為家裡長子的責任。對於我的提議，龍說他完全能接受，他甚至還主動提議，說以後他若迫不得已必須出售父親留給他的股權時，他希望能優先賣給我或妳。所以，龍本人是沒什麼問題的，現在麻煩的是他的母親。」
細川舞子聞言默然，心裡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雪乃夫人在知道了大山輝的供詞內容後，大概是因為對娘家策劃謀殺丈夫的不滿，竟是進入一種拒絕與外界溝通的自閉狀態中。細川龍馬請九州大學醫學院附設醫院的精神科醫師去診治，醫師說狀況有點麻煩，恐怕得花上很長的時間才能讓她願意走出來。
因為雪乃夫人精神狀態出了問題，現在那間大房子裡當家的是才十五歲的細川龍。讓大家都很訝異的是，細川龍當家後做的第一件事，是辭退所有她母親新聘的管家和傭人，然後把谷村四朗那些老人全找了回去。
細川龍這個舉動把他的外祖父大山雄平氣得半死，卻讓細川龍馬省了不少麻煩。也是因為這樣，原本因為對雪乃夫人不滿而遷怒細川龍的細川舞子，現在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溫柔起來了。
只聽細川龍馬又說：「後天東京那邊就會把那本雜誌運到九州，那天田島的弟弟也會帶人來熊本幫妳。舞子，妳和護熙得幫谷村管家趕緊將食用油品公司成立起來。這是我們反擊大山家的重要武器，也是我們身為細川藩後人對藩民的責任。」
「什麼對藩民的責任，明明就是要順便幫護熙那笨蛋，幹嘛要講的這麼義正辭嚴……。」細川舞子心裡嘀咕著，忍不住又轉頭瞪了一眼眉飛色舞的細川護熙。
細川護熙之所以這麼樂，是因為細川家本家沒出一毛錢，卻能在這家公司裡佔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認為這是細川龍馬對本家忠誠的表現，更何況如果真如細川龍馬之前告訴他的，這家公司將和農戶簽訂契約收購米糠，再將用先進方法生產出的米糠油以低廉的價格賣給小市民，那這家以熊本細川為名的公司必能深受市民喜歡。如此一來，當他這個細川藩下任家主要出馬競選時，也必然能讀到選民的支持。
細川護熙不知道的是，細川龍馬與田島京在規劃這家公司時，依據的是謝子言預言的一九六八年初九州將發生大規模米糠油中毒事件，禍首就是大山家的卡耐米倉庫株式會社。這是從根本上擊潰大山家的最好時機，當然得好好把握。
更何況，在仔細調查後，他們已經意識到所掌握的高溫蒸氣脫臭新生產方法的經濟價值。只要是盛產稻米的國家，收入較低的市民階級就會傾向以成本低廉售價較低的米糠油為主要食用油。以現在的日本為例，就有高達半數以上的家庭仍使用米糠油。同樣的，像台灣、東南亞、南亞、非洲、中南美洲，也都是大量使用米糠油。如果在擊潰大山家之時，能使世人認識到新生產方法的價值，到時候單是專利授權或販賣整套生產設備，能賺到的至少就是幾百萬美元了。
現在，委託東京工業大學設計的生產設備已經下單訂製，公司申請也已完成，唯一的變數就是細川俊作被刺重傷，迫使細川龍馬不得不改以老管家谷村四朗為公司負責人。無論是人脈、人望或能力，谷村四朗都至少落後細川俊作十幾條街，這也是細川龍馬必須給宗家百分之二十的股權把宗家拉上同一條船的原因。否則依照細川龍馬原先的想法，他是只打算給宗家百分之二股權的。
細川護熙不知道細川龍馬原來的打算，所以他自以為是的認為是自己的魅力及宗家的號召力，讓細川龍馬甘願把這家資本額三千萬圓的公司的五分之一股權上貢給宗家。只是，他沾沾自喜了沒幾秒鐘，就聽細川龍馬又說：「對了，護熙，我忘了告訴你，國彥要回日本了。」
「什麼！」細川護熙像是被子彈打到屁股一樣跳起來，臉色蒼白地問道：「你說的國彥是那隻無禮的野熊嗎？」
這下子細川舞子不滿意了，哼了一聲後說：「喂！護熙，好歹國彥也是你的堂哥，你怎麼能這樣說他呢？」
細川護熙瞪著細川舞子，心裡恨得牙養癢的，卻是不敢再惹細川舞子，只能咬著牙問細川龍馬：「龍馬，該不會是你把那傢伙找回來的吧？我跟你有仇嗎？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也難怪細川護熙會這個樣子，因為他可是被那個堂兄揍長大的。對他而言很不幸的是，細川國彥明明是與宗家血緣較近，卻偏偏對血緣較遠的細川舞子溺愛的不像話，只要細川舞子一嚷嚷被他欺負，細川國彥通常是連事實真相也不問就先揍他這個細川藩下任家主一頓再說。他之所以會這麼怕細川舞子，十有八九還是為了細川舞子有細川國彥這個靠山。
細川護熙被細川國彥揍了十幾年，好不容易那個長的像隻大熊的傢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跑去國外流浪去了。現在那傢伙忽然要回日本來，這讓細川護熙覺得怎麼看都是個針對他的陰謀。
面對細川護熙的質問，細川龍馬倒是坦然，點點頭說：「前一陣子我去美國時在洛杉磯遇見國彥，我和他說了我與田島的幾個構想，他很有興趣，就說聖誕節左右會回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見細川護熙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樣子，就又說道：「護熙，你不要想太多，國彥雖然長的有點嚇人，卻是個講道理的人。」
「你當我是傻瓜啊？」細川護熙嘀咕一句，只覺得自己又被細川龍馬給賣了。
細川護熙不知道的是，細川國彥確實是對細川龍馬所說的事有興趣，這才決定回到東方來。更精確的說法是，離開日本十年已經在美國定居的細川國彥之所以想回來，是被謝子言「預知夢」所吸引了。
細川國彥算是細川家的奇葩，也是整個日本都少有的異類。他的體型高大壯碩，腦袋卻極聰明，早稻田大學畢業後就進入野村綜合研究所，並以優異的表現而一再獲得拔擢。但他在二十九歲那年卻毅然辭掉前程看好的工作跑去環遊世界，還是用雙腳走路的那一種。
細川國彥花了七年的時間走過五大洲，除了那些不允許他入境的共產國家外，他幾乎走過了世界每一個國家。他的語言天賦極強，觀察力遠逾常人，因而每到一地總能對當地的政治經濟社會人文狀況有深入而獨到的見解。他學習新知識新技能的能力十分強大，在這些年裡他學會了騎馬、駕駛各類船隻與飛機，也學會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技能。更重要的是，他在這次環球旅行中培養出了非比尋常的見識與大局觀。也因如此，三年前他結束環球之旅後，立即受埃彼穆勒-快桅集團這家傳奇海運公司的邀請，擔任其美西的負責人。
細川龍馬夫婦去洛杉磯見細川國彥，除了敘舊之外，重要的是讓他看一些關於謝子言「夢中見聞」的紀錄──事實上是未來半世紀世界政治經濟社會與科技變遷的紀錄，以及一些新奇的產業發展構想。以細川國彥的見識當然能看出這份資料的珍貴，所以他立即就答應細川龍馬的請求，回東方籌備主持一個類似野村綜合研究所的組織，也應允會動用他這些年來累積下來的人脈，協助細川龍馬實現他的夢想。
其實細川國彥應該可以早點回來的，但他說要給細川龍馬夫婦與細川舞子一份值得紀念的聖誕禮物，得到聖誕節左右才能回日本。讓細川龍馬無奈的是，細川國彥還堅持要開自己的遊艇回東方，於是到現在他根本就不知道細川國彥人到了哪裡。只是想來他應該會回熊本看看，這才告訴細川護熙讓他注意一下，卻沒想到細川護熙的反應會這麼大。
不過，就算事先知道細川護熙會反彈，細川龍馬仍是會邀請細川國彥回來的。現在他鋪的局面太大，已經讓他感到有點因應不過來了。只有細川國彥這種超卓的奇人，才有能力好好運用謝子言那個夢。
……………
在台北的謝子言還不知道，他的小翅膀已經搧動了細川國彥這尊大神；但他知道，他正在目睹許遠東這尊未來大神的崛起。
十二月二十五日這天早上，許遠東帶著八信的幾個主管來到謝家，向江寶蓮匯報幾天來八信營運的狀況。雖說謝家對八信採取的是絕不干預許遠東職權的態度，但八信復業這幾天經歷了一波驚人的擠兌潮，無論如何許遠東還是得讓謝家瞭解情況的。
其實，八信復業的第一天，江寶蓮就帶著謝安洲守在八信的辦公室裡。這倒不是對許遠東的不信任，而是怕事先準備的一億元因應不了擠兌，所以江寶蓮帶著空白支票簿守在那裡，一旦有超乎意料之外的大額提現出現，她就會出面與對方商議，以台銀、勸業和花旗的支票換取對方手上的支票。
之所以會搞成這樣，還是舊八信的放款不但超過存款甚多，而且原先的經營者還以八信的名義開出近七千萬的支票。當初謝家事概括承受八信，等於也承受了這些爛污。雖說現在八信已經向原經營者提出告訴，但大家都知道台灣的司法是怎麼一回事，根本對追回這筆鉅款不抱希望。而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這總數近七千萬的支票已經換回三分之一左右，但如果那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擠在這幾天來提現，那鐵定會出大亂子的。
多慮無壞處，八信復業當日下午三點左右，就有一名官夫人要求與許遠東單獨談話，拿出了二十一張共一千八百萬元的支票要求提現。只要是地球人都會知道這些支票來路絕不乾淨，偏偏對方還囂張的很，不但頤指氣使地把許遠東當家裡的傭人罵，還對出面與她商議換支票的江寶蓮大小聲。最後江寶蓮接受許遠東的建議讓那官夫人提領現金，但條件是她必須乖乖排隊照順序來，且因為舊八信發生淘空舞弊，如此大額的提現必須登記提款人資料移送主管機關備查。
這後面一項條件當然是許遠東掰出來的，可是那官夫人不知道呀，她臉色鐵青了好一會兒後，才忿忿地與江寶蓮換了支票，走時還不忘揚言要讓八信倒掉。
說來也奇怪，那個官夫人鬧完走後就再沒人拿大額支票來提現，而且從第二天早上開始，忽然有許多人拿錢來存。這其中固然有不少舊客戶，卻也有許多新開戶的人。更奇怪的是，這些新客戶竟然大多是公務員的家屬及一些松山在地的頭面人物，而前者又有許多根本不住松山。這年頭金融管制超嚴苛，信用合作社不經主管機關特許，是不能到其規定的營業地理區域之外設分行的。這年頭也沒提款機，更沒跨行提款這回事。八信的法定營業區域是松山區，那些不住松山的公務員家屬大老遠地跑來八信開戶，搞的許遠東和八信的員工都一頭霧水。
當然，許遠東不敢排除這些人是衝著八信的免保低利率急難救助貸款來的，但這些人開戶後卻都是立刻走人沒有一個提出貸款要求，看來都不像是來借錢的。本來許遠東還以為是謝家暗中使力，可他今天向江寶蓮提起此事，江寶蓮卻也是一臉詫異，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都不知道，其實那天那個官夫人離開八信後，她搭的黑頭轎車沒駛出一百公尺就被沈之岳下令攔查驗明身份。蔣經國交代了，要趁機看看有沒有官員貪瀆收賄，那官夫人根本是自投羅網。這一幕在八信內的江寶蓮許遠東沒看到，在八信外排隊等著提款的人與值勤的警察卻都看到了，各種流言就不脛而走了。這其中各種說法都有，但多數人卻是認為八信有政府高層撐腰。至於是哪一個高層，從八信左右佈滿調查員來看，嗯嗯，大家都應知道的。
或許是因流言影響使人對八信有了信心，或許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八信背後的高層，也或許是受復業當日那一系列別出心裁的服務所感動，雖然\八信在這幾日的擠兌中被提領了近八千萬元，卻也收到了近一千三百萬元的存款，算是撐過了第一波的危機。
江寶蓮對許遠東的表現很滿意，當下就表示月底時謝家會以大股東的名義包給八信員工一個大紅包－－每個人一個半月的薪水。以八信現在的狀況，今年制度內的年終獎金能有半個月就謝天謝地了，所以江寶蓮才以謝家自己的名義送這個紅包，算是感謝八信全體員工的辛勞。
在一旁看熱鬧的謝子言也對許遠東的表現很滿意，只是他滿意的是八信幫忙做的廣告很成功。因為預料到復業這幾日的人潮會很多，所以謝家準備了八千份的月曆、日曆和暖暖包，讓八信順便分送給客戶。月曆是國聯明星的人物月曆，日曆上搭的是謝家幾個產業的廣告，暖暖包則是林振志拿日本買回來的暖暖包做樣本製造的。月曆、日曆的廣告效果怎樣還難說，但暖暖包顯然大受好評。林振志和他的同學鄭志偉合夥做了十萬個暖暖包，一個賣五元，賣了一個月只賣出五百多個，生意慘澹得很；但八信發送暖暖包後，之後兩天打電話來訂購的總量就有九萬個，後市一片大好，林振志他們為此還特地包了兩千元紅包給謝子言。
今年的冬天真的是特別濕冷，所以當謝子言午睡睡到一半被老媽拉起來時，實在是很想對罪魁禍首的兩個港生破口大罵。只是他是個有教養的小孩，或者更明確地說，因為隨兩個港生來的幾個人中有一個漂亮的女生，所以謝子言才硬生生地將抱怨吞回肚子裡。
黎楠他們是拿漫畫作品來的，只是這兩個傢伙絲毫沒有當客人
的風範，沒有和謝子言打招呼就帶了三個朋友來。還好不請自來的客人們很有自覺，帶了一盒雞蛋糕當禮物，明明就是路邊攤買的東西，也不知他們從哪裡弄來了一個蛋糕盒裝著，也算是有誠意了。
謝子言右手收下雞蛋糕，左手就把它上貢給老媽和姐姐。最近外頭濕冷的厲害，林貴子不許孩子去外頭玩，連帶著阿容及來作客的阮金紅、關家慧也只能待在室內。四個小女孩中只有阮金紅與乖巧文靜有緣，其他三個都是靜不下來的個性，不能出去玩就想著法子折騰謝子言，反正只要不把謝子言整死整殘，謝家的大人是不會管的。好在這些傢伙都是饞鬼，用一盒雞蛋糕換半天的平安也算是值得。
拿人的手短，收了禮就得辦事，所以謝子言縱有百般的不爽，還是打著哈欠看起黎楠帶來的作品。
黎楠是把漫畫畫在一本筆記本上，怎麼看都像是上課時偷畫以打發時間的那一種。繪畫技巧有點像二十年後才出道的蕭言中，但黎楠的漫畫卻充滿濃厚的時代特色－－刻板、無趣與教條。聽說這傢伙小時候家境很一般，他的老爹為了省學費，把他送去調景嶺的免費教會小學讀書。那年頭調景嶺是個啥樣子，從黎楠畫裡不斷出現的熱血愛國場景就可略窺一二。總之是一句話－－無趣得很。
無趣的漫畫會讓人看了想打瞌睡，所以謝子言翻了十幾頁後就開始猛打哈欠。好不容易看完之後，他意興闌珊地對一臉企盼的黎楠說：「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噗哧！你這小孩講話怎麼這麼好玩？」
說話的是那個叫李如琳的漂亮女生，據陳德凱說是他台大中文系的同學，新加坡僑生。人長的漂亮就是有好處，至少謝子言不會對她擺臉色。所以他笑嘻嘻地瞥了一眼李如琳後，就又轉頭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黎楠。
黎楠有點被謝子言這奇怪的問題問倒了，吶那說：「阿言，你就不要耍我了……，好吧！真話假話我都想聽！」
「假話嘛，就是畫得很好。」
果然一如謝子言所料，黎楠一聽臉就垮下來了，而他的幾個同伴卻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眼神。而謝子言也不管他們的反應，繼續說道：「真話嘛，就是畫得不錯。」
黎楠一愣，臉上露出笑容，心想這才對嘛！
但他顯然高興的太早了，因為謝子言話鋒一轉又說：「不過我們家不出版政令宣導品，你乾去找正中或幼獅才對。」
顯然有人不愛聽謝子言這話，和黎楠同來的一個個頭高瘦標準路人甲長相的男生不滿地說：「政令宣導不好嗎？」
謝子言瞥了那個叫張南生的傢伙一眼，心裡嘟嚷著：「這傢伙一看就知道是情治機關的線人，陳德凱他們怎麼跟這人混在一起？」不過他隨即醒悟過來，以陳德凱黎楠他們的閱歷，大概還還分辨不出一般人與心有歹念的線人吧！
不過，既然有這樣的人在場，說起話來就得小心點了。所以謝子言吐了吐舌頭說：「當然不好啊！我家舞子阿姨說過了，出版無趣的書會賠錢的；如果出版社賠了錢，那以後我留學的錢和姐姐的嫁妝就沒有了。」
除了張南生之外其他幾個人都笑了，只是黎楠笑的有點勉強。其實以前也有人說他畫的東西無趣，只是他沒怎麼當真，可現在連一個三歲小孩都這樣說了，他能不尷尬嗎？
陳德凱看了一眼黎楠，又轉頭對謝子言說：「阿言，我聽文定學長講，松井小姐的哥哥畫的那個多啦A夢其實是你給的故事腳本，你能不能也幫一下阿楠？你寫的那些故事，我看就不錯。」
謝子言這下終於明白這個傢伙是在算計什麼，他沒好氣地回說：「我可是和泉一郎叔叔簽了約的，多啦A夢的稿費和以後的影像及週邊產品收入，我都可以抽百分之十五的。」
黎楠有點猶豫，陳德凱又搶著說：「阿言，你就幫幫黎楠吧！他現在真的很缺錢，如果你的故事能幫到他，讓你抽百分之十五也是應該的。」
謝子言又看了一眼黎楠，見他不反對陳德凱的話，心知陳德凱是與黎楠商量好的。他又拿起黎楠的筆記本翻了翻，覺得他的技巧雖庾蕭言中類似，但以他這種熱血沸騰的內容，應該是畫不出蕭言中那種風格的漫畫。看來得拿一個充滿正義感的熱血故事給他才行……。
現在是一九六七年，那些一九八〇年代才出現的故事恐怕是太超前了。這個時代最令人熱血沸騰的動畫故事，應該是超人力霸王、無敵鐵金剛和科學小飛俠吧！超人力霸王是去年開始在日本連載的，其他兩個應該還沒出現，而以經濟效益來看，無敵鐵金剛無疑是更高的。這個故事雖然也是很教條的，但打擊怪獸總比嚷著要反攻大陸有趣的多。
主意既定後，謝子言就趕緊把前幾天畫的一張無敵鐵金剛找出來，遞給黎楠後說：「諾，就這個。」
黎楠一看，滿臉黑線地說：「無敵鐵定當？這什麼東西啊？」
「呃！這是前幾天為了嘲笑翁大銘才這樣寫的，應該是無敵鐵金剛啦！」謝子言邊說著邊拿筆把「定當」兩字劃掉改成「金剛」，這才解釋說：「鈦合金製造的巨型機器人，內有一具光子動力反應爐……。」
等謝子言把他的進化版無敵鐵金剛故事大略說了一下，幾個大人都是張口結舌，然後又是那個令人討厭的張南生跳出來唱反調說：「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故事啊！一點正面的意義都沒有！」
這下子謝子言也不爽了，不客氣地回說：「你這人很奇怪耶！是黎楠叔叔跟我要故事，黎楠叔叔都沒說無敵鐵金剛的故事不好，你在囉唆什麼？哼！我又不認識你，也沒請你來我家，你厚著臉皮不請自來，還在這裡講東講西，莫名其妙！」
被謝子言這小孩夾槍帶棒地一罵，張南生對時惱怒起來，可他還沒做出反應時，黎楠就已滿臉不好意思地對謝子言說：「阿言，都是我不好，沒事先跟你講。我們幾個喜歡漫畫的僑生常聚在一起交換意見，他們都知道你很厲害的。今天早上我和德凱回宿舍拿東西時，在校門口碰見阿琳，她聽說是要來找你就說要跟著過來。沒事先跟你講，對不起啦！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黎楠一開口，陳德凱、李如琳也趕緊跟著鞠躬作揖道歉，這倒是讓謝子言不好再說什麼。但他的眼角一瞥到臉色不善的張南生，立刻心想不對，指著張南生問黎楠：「黎叔叔，他應該不是僑生吧？」
張南生講的國語帶著江西口音，怎麼看都不像是僑生，倒像是眷村的小孩。果然，只聽黎楠尷尬地說：「南生不是僑生，不過他也在文定學長那裡教書，早上我要離開文定學長那裡時碰到他，所以……。」
謝子言毫不掩飾地翻了個大白眼，心想林文定這人看人的眼光真是有問題，弄一個抓爬仔去家教班教書，他是想殘害國家幼苗嗎？
不過，現在林文定那家周林家教班可是已經變成謝家的了，再怎麼說現在張南生也勉強算是謝家的員工了，所以謝子言哼了一聲後決定暫時當這傢伙是空氣，逕自對黎楠說：「黎叔叔，你不是想靠畫漫畫賺錢嗎？台灣的市場太小了，出版社能給的錢很少的。這真要想多賺一點，就必須在日本發表。要想讓日本的出版社願意登你的漫畫，你的畫功不能比日本人差，故事要能讓日本人想看。」
黎楠想到謝子言的多啦A夢和小魔女琪琪，遲疑地問：「阿言，你是說日本人喜歡這種偏離現實的題材？」
「怎麼能說是偏離現實，那叫幻想叫夢想！是反映了人類內心對科技的恐懼與期待！」謝子言不客氣地糾正了黎楠的說法，振振有詞地說：「現代人類最引以為傲的是什麼？那就是科技！現代人類最害怕的是什麼？那也是科技！二十世紀初當人類開始探索原子核的組成結構時，人們以為他們掌握了造物主創造生命的力量；可是等原子彈被製作出來後，人們就開始恐懼會被這種力量所毀滅。但人類已經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除非像老子講的棄聖絕智，讓人類集體失憶忘掉五百年來的科技發展，重新回到中古世紀，否則我們就只能想著如何去善用科技克服濫用科技產生的問題。」
「知道為什麼日本人要拍大恐龍哥吉拉的電影嗎？因為日本是唯一被原子彈轟炸過的國家，日本人比其他國家的人更瞭解這股科技力量的可怕，也比其他國家的人更恐懼這股科技力量。而哥吉拉這隻遠古留下來的恐龍之所以會出現，就是因為被核爆驚醒又受到了核子污染。所以對日本人來說，哥吉拉就是核子武器的象徵，哥吉拉攻擊日本也象徵著日本受到核子武器的攻擊。」
「日本人是對付不了哥吉拉的，因為飛機大砲的威力是比不上原子彈的。可是我創造的機器人就不同了，因為它使用的是光子的力量，太陽的能量有多大，我的機器人力量就有多大。而我的機器人是由人類操控的，這和人工智慧能自主思考的原子小金剛不同，因為人類製造出原子小金剛後就很難再操控他了，他就可能和哥吉拉一樣反過來危害人類；但是我的機器人是完全由人類操控的，我們可以操控它來對抗那些由壞人濫用科技製造出來的怪獸！」
這年頭可沒人會探討大恐龍是否反映了日本人內心深處對核子武器的恐懼，更不會有人探討機器人有沒有人工智慧所代表的意義，所以幾個大人根本沒意識到謝子言這些話所隱含的嚴肅課題。事實上，他們都覺得謝子言的表現活像是在發羊癲瘋。要不是黎楠與陳德凱知道謝子言三不五時就會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們鐵定以為這小孩是中邪了。
不過，聽不懂沒關係，重要的是弄清楚日本的雜誌會不會登，給的稿費高不高。只聽李如琳有點狐疑地問：「你是說日本人會喜歡這個拯救世界的無敵鐵定當？」
「不是無敵鐵定當，是無敵鐵金剛啦！」謝子言氣急敗壞地糾正後，這才又說：「要日本的雜誌願意登，必須畫功不差，故事內容吸引人，還有，對白必須是日文。」
還得用日文？這下子黎楠幾個人又都傻眼了，因為他們根本不會日文啊！
「誰希罕用日本鬼子的話啊……。」張南生低聲嘀咕，但他才一說完立即就引來四雙不懷好意的白眼，逼的他不敢再吭聲。
謝子言見三個僑生一臉為難，好心建議說道：「台灣會日文的人很多，可以花點小錢請人翻譯嘛！其實最重要的是先把主角設定做好，擬出故事大綱，再畫個三五回合的篇幅。這樣子到時候才能拿給泉月的編輯看，如果他們中意了事情就好辦了。只要獲得刊出，那就可以找一個固定的日文翻譯，這樣翻譯的品質也會比較穩定。」
「還得先花錢找人翻譯呀……。「黎楠一臉肉痛地嘟嚷著，他現在就是缺錢，哪還能有這種餘錢。
這時只見李如琳眼睛眨了眨，笑嘻嘻地說：「我可以先出這個錢，不過到時候我和梁寶傑他們也要投稿，翻譯的錢我們一起分攤。」
「等一下！」謝子言急喊，訝異問道：「怎麼聽起來你們是很多人要投稿的樣子？」
「抱歉，阿言，忘了跟你講了，」陳德凱一臉歉意地解釋：「我們幾個經常聚會的僑生都喜歡看漫畫，也都喜歡自己畫漫畫。早上我們碰到阿琳時跟她說了要找你幫忙的事，阿琳就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都去投稿，所以……。」
謝子言忽然覺得有點被利用的感覺，悶悶地問：「那其他人都畫什麼內容？」
謝子言是真鬱悶，弄了半天他大概只能賺到黎楠的那一份錢──這還得黎楠畫出來的東西被錄用才行。
「嘻嘻！」李如琳被謝子言這一副沮喪的樣子逗樂了，皺了皺秀氣的鼻子說：「下次可以給你看囉！不過，我是一定不會畫那個莫名其妙的鐵定當。哼哼，只有小矮子日本人才會喜歡那種東西。」
……………
「天啊！這個人怎麼長的這麼高壯，還真的像頭熊一樣！」
當李如琳對謝子言說日本人是小矮子時，謝子言的爺爺與爸爸卻被眼前那個身高近兩公尺壯的像頭大熊的傢伙給嚇到了。
細川龍馬也被眼前那人給嚇了一跳，但他旋即轉驚為喜，衝上前伸手搥了一下那個比他高了三十公分的傢伙的肚子，哈哈大笑說：「國彥，我還以為你會先回熊本呢！你不知道，當我告訴護熙說你要回來時，他都嚇成什麼樣子了！」
這時泉月出版社那個顯然被嚇壞了的接待小姐終於逮到機會，畏畏縮縮地跟細川龍馬說：「會長，這位先生說要找你，他說他是……呃，他說……」說到這裡她卻怎樣也說不下去了。
細川龍馬一看就知道是什麼一回事了，對細川國彥不滿地說：「國彥，你又抓弄人了吧！飯岡小姐可是我們公司最引以為傲的大美女，你看都被你嚇成什麼樣子了。」
滿臉鬍鬚的細川國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聳聳肩說道：「哈哈！龍馬，我跟這個飯岡小姐說要找你，她問我的姓名職業和來由，我就告訴他我是太平洋上最大的海盜，要來綁走你去做一樁大買賣的。我說的沒錯啊！她幹嘛嚇成這樣？」
知道細川國彥底細的細川龍馬夫婦和田島京都是一臉黑線，心想敢情這頭大熊還在懷念他那短暫的海盜生涯啊！
鶴田遙無奈地搖了搖頭，把被嚇得花容失色的飯岡小姐拉到一旁安撫去了。細川國彥見狀，又露出那口嚇死人的大白牙笑著對細川龍馬說：「龍馬，你娶了一個好妻子啊！」
細川龍馬翻了個白眼，轉移話題問說：「國彥，你什麼時候到的？你太太和小孩呢？」
「昨天深夜就到了橫濱，因為還帶了幾個朋友，所以我讓珍妮和那些朋友留在飯店，我自己先過來看你。」細川國彥說畢，看了一眼謝文堂與謝安京，然後頓細川龍馬說：「龍馬，這兩位是？」
細川龍馬這才發現把謝文堂父子忽略了，趕緊介紹說道：「國彥，這是來自台灣的謝桑父子，我家就是得到謝桑的幫忙才能度過戰後的困難。」
「啊！是重原叔叔的恩人呀！」細川國彥大喜，走上前伸出大手與謝文堂父子握了握，然後大笑說：「謝桑，我聽龍馬說你有一個不得了的天才孫子，難得的是連龍馬都想把事業交給他繼承。謝桑，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把你那個孫子交給我，我要帶他去征服七海，把全世界的寶藏都挖出來！」
謝文堂與謝安京聽的臉都綠了，現在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細川龍馬會有到處挖洞找寶藏的惡習了。
鶴田遙已經說了，等一月份松井陽子回學校交完論文取得學位後，泉月就會聘她當編輯，負責處理謝子言的書以及與台灣誠品之間的合作事宜。細川舞子相信，鶴田遙應該不會拒絕她這個小姑的請求，把松井陽子派到台灣去吧！至於從小就服侍細川舞子的谷村信子嘛，細川舞子自信可以說服谷村家讓谷村信子跟她去台灣。
細川舞子還在想著呢，卻聽細川龍馬又改用台語說：「我和文堂叔說好了，過兩年就把阿卿、阿言送去美國讀書，我想妳和阿容最好也一起去。現在正宏與久美子的孩子先去台灣，以後讓他們也去美國。」
這下子細川舞子的臉垮的更厲害了，但她的好哥哥卻不管她的情緒繼續說道：「明天我和遙、田島都得回東京一趟，我可能得到二十八日才能回熊本。這幾天有幾件事得妳多操點心，第一件是父親公司的事，那是我們父母的心血，絕不能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落到外人手裡。」
細川龍馬看了一眼還在生悶氣的妹妹，暗自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妳是公司的大股東，得由妳領頭帶大家把公司奪回來。我已經和總一朗說好了，晚上七點時會把公司的幾個老人約到醫院去，到時候就由妳和這些叔叔伯伯們來談了。」
一聽到正事，細川舞子的臉色也嚴肅起來。她想了一下後問：「哥哥，龍的問題怎麼辦？」
細川龍馬皺眉說道：「先前我和龍說過了，不論父親那份遺書真假為何，我都會讓他一個人繼承父親的遺產。不過，我也跟他講了，在他成年之前，手上的股票一張都不能移轉給別人，所以必須先交付信託。至於他的母親，可以在公司裡擔任取締役。除此之外，在龍成年有能力自行處理那些股權前，我會每個月給他和他的母親一百五十萬圓生活費，這是我身為家裡長子的責任。對於我的提議，龍說他完全能接受，他甚至還主動提議，說以後他若迫不得已必須出售父親留給他的股權時，他希望能優先賣給我或妳。所以，龍本人是沒什麼問題的，現在麻煩的是他的母親。」
細川舞子聞言默然，心裡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雪乃夫人在知道了大山輝的供詞內容後，大概是因為對娘家策劃謀殺丈夫的不滿，竟是進入一種拒絕與外界溝通的自閉狀態中。細川龍馬請九州大學醫學院附設醫院的精神科醫師去診治，醫師說狀況有點麻煩，恐怕得花上很長的時間才能讓她願意走出來。
因為雪乃夫人精神狀態出了問題，現在那間大房子裡當家的是才十五歲的細川龍。讓大家都很訝異的是，細川龍當家後做的第一件事，是辭退所有她母親新聘的管家和傭人，然後把谷村四朗那些老人全找了回去。
細川龍這個舉動把他的外祖父大山雄平氣得半死，卻讓細川龍馬省了不少麻煩。也是因為這樣，原本因為對雪乃夫人不滿而遷怒細川龍的細川舞子，現在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溫柔起來了。
只聽細川龍馬又說：「後天東京那邊就會把那本雜誌運到九州，那天田島的弟弟也會帶人來熊本幫妳。舞子，妳和護熙得幫谷村管家趕緊將食用油品公司成立起來。這是我們反擊大山家的重要武器，也是我們身為細川藩後人對藩民的責任。」
「什麼對藩民的責任，明明就是要順便幫護熙那笨蛋，幹嘛要講的這麼義正辭嚴……。」細川舞子心裡嘀咕著，忍不住又轉頭瞪了一眼眉飛色舞的細川護熙。
細川護熙之所以這麼樂，是因為細川家本家沒出一毛錢，卻能在這家公司裡佔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認為這是細川龍馬對本家忠誠的表現，更何況如果真如細川龍馬之前告訴他的，這家公司將和農戶簽訂契約收購米糠，再將用先進方法生產出的米糠油以低廉的價格賣給小市民，那這家以熊本細川為名的公司必能深受市民喜歡。如此一來，當他這個細川藩下任家主要出馬競選時，也必然能讀到選民的支持。
細川護熙不知道的是，細川龍馬與田島京在規劃這家公司時，依據的是謝子言預言的一九六八年初九州將發生大規模米糠油中毒事件，禍首就是大山家的卡耐米倉庫株式會社。這是從根本上擊潰大山家的最好時機，當然得好好把握。
更何況，在仔細調查後，他們已經意識到所掌握的高溫蒸氣脫臭新生產方法的經濟價值。只要是盛產稻米的國家，收入較低的市民階級就會傾向以成本低廉售價較低的米糠油為主要食用油。以現在的日本為例，就有高達半數以上的家庭仍使用米糠油。同樣的，像台灣、東南亞、南亞、非洲、中南美洲，也都是大量使用米糠油。如果在擊潰大山家之時，能使世人認識到新生產方法的價值，到時候單是專利授權或販賣整套生產設備，能賺到的至少就是幾百萬美元了。
現在，委託東京工業大學設計的生產設備已經下單訂製，公司申請也已完成，唯一的變數就是細川俊作被刺重傷，迫使細川龍馬不得不改以老管家谷村四朗為公司負責人。無論是人脈、人望或能力，谷村四朗都至少落後細川俊作十幾條街，這也是細川龍馬必須給宗家百分之二十的股權把宗家拉上同一條船的原因。否則依照細川龍馬原先的想法，他是只打算給宗家百分之二股權的。
細川護熙不知道細川龍馬原來的打算，所以他自以為是的認為是自己的魅力及宗家的號召力，讓細川龍馬甘願把這家資本額三千萬圓的公司的五分之一股權上貢給宗家。只是，他沾沾自喜了沒幾秒鐘，就聽細川龍馬又說：「對了，護熙，我忘了告訴你，國彥要回日本了。」
「什麼！」細川護熙像是被子彈打到屁股一樣跳起來，臉色蒼白地問道：「你說的國彥是那隻無禮的野熊嗎？」
這下子細川舞子不滿意了，哼了一聲後說：「喂！護熙，好歹國彥也是你的堂哥，你怎麼能這樣說他呢？」
細川護熙瞪著細川舞子，心裡恨得牙養癢的，卻是不敢再惹細川舞子，只能咬著牙問細川龍馬：「龍馬，該不會是你把那傢伙找回來的吧？我跟你有仇嗎？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也難怪細川護熙會這個樣子，因為他可是被那個堂兄揍長大的。對他而言很不幸的是，細川國彥明明是與宗家血緣較近，卻偏偏對血緣較遠的細川舞子溺愛的不像話，只要細川舞子一嚷嚷被他欺負，細川國彥通常是連事實真相也不問就先揍他這個細川藩下任家主一頓再說。他之所以會這麼怕細川舞子，十有八九還是為了細川舞子有細川國彥這個靠山。
細川護熙被細川國彥揍了十幾年，好不容易那個長的像隻大熊的傢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跑去國外流浪去了。現在那傢伙忽然要回日本來，這讓細川護熙覺得怎麼看都是個針對他的陰謀。
面對細川護熙的質問，細川龍馬倒是坦然，點點頭說：「前一陣子我去美國時在洛杉磯遇見國彥，我和他說了我與田島的幾個構想，他很有興趣，就說聖誕節左右會回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見細川護熙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樣子，就又說道：「護熙，你不要想太多，國彥雖然長的有點嚇人，卻是個講道理的人。」
「你當我是傻瓜啊？」細川護熙嘀咕一句，只覺得自己又被細川龍馬給賣了。
細川護熙不知道的是，細川國彥確實是對細川龍馬所說的事有興趣，這才決定回到東方來。更精確的說法是，離開日本十年已經在美國定居的細川國彥之所以想回來，是被謝子言「預知夢」所吸引了。
細川國彥算是細川家的奇葩，也是整個日本都少有的異類。他的體型高大壯碩，腦袋卻極聰明，早稻田大學畢業後就進入野村綜合研究所，並以優異的表現而一再獲得拔擢。但他在二十九歲那年卻毅然辭掉前程看好的工作跑去環遊世界，還是用雙腳走路的那一種。
細川國彥花了七年的時間走過五大洲，除了那些不允許他入境的共產國家外，他幾乎走過了世界每一個國家。他的語言天賦極強，觀察力遠逾常人，因而每到一地總能對當地的政治經濟社會人文狀況有深入而獨到的見解。他學習新知識新技能的能力十分強大，在這些年裡他學會了騎馬、駕駛各類船隻與飛機，也學會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技能。更重要的是，他在這次環球旅行中培養出了非比尋常的見識與大局觀。也因如此，三年前他結束環球之旅後，立即受埃彼穆勒-快桅集團這家傳奇海運公司的邀請，擔任其美西的負責人。
細川龍馬夫婦去洛杉磯見細川國彥，除了敘舊之外，重要的是讓他看一些關於謝子言「夢中見聞」的紀錄──事實上是未來半世紀世界政治經濟社會與科技變遷的紀錄，以及一些新奇的產業發展構想。以細川國彥的見識當然能看出這份資料的珍貴，所以他立即就答應細川龍馬的請求，回東方籌備主持一個類似野村綜合研究所的組織，也應允會動用他這些年來累積下來的人脈，協助細川龍馬實現他的夢想。
其實細川國彥應該可以早點回來的，但他說要給細川龍馬夫婦與細川舞子一份值得紀念的聖誕禮物，得到聖誕節左右才能回日本。讓細川龍馬無奈的是，細川國彥還堅持要開自己的遊艇回東方，於是到現在他根本就不知道細川國彥人到了哪裡。只是想來他應該會回熊本看看，這才告訴細川護熙讓他注意一下，卻沒想到細川護熙的反應會這麼大。
不過，就算事先知道細川護熙會反彈，細川龍馬仍是會邀請細川國彥回來的。現在他鋪的局面太大，已經讓他感到有點因應不過來了。只有細川國彥這種超卓的奇人，才有能力好好運用謝子言那個夢。
……………
在台北的謝子言還不知道，他的小翅膀已經搧動了細川國彥這尊大神；但他知道，他正在目睹許遠東這尊未來大神的崛起。
十二月二十五日這天早上，許遠東帶著八信的幾個主管來到謝家，向江寶蓮匯報幾天來八信營運的狀況。雖說謝家對八信採取的是絕不干預許遠東職權的態度，但八信復業這幾天經歷了一波驚人的擠兌潮，無論如何許遠東還是得讓謝家瞭解情況的。
其實，八信復業的第一天，江寶蓮就帶著謝安洲守在八信的辦公室裡。這倒不是對許遠東的不信任，而是怕事先準備的一億元因應不了擠兌，所以江寶蓮帶著空白支票簿守在那裡，一旦有超乎意料之外的大額提現出現，她就會出面與對方商議，以台銀、勸業和花旗的支票換取對方手上的支票。
之所以會搞成這樣，還是舊八信的放款不但超過存款甚多，而且原先的經營者還以八信的名義開出近七千萬的支票。當初謝家事概括承受八信，等於也承受了這些爛污。雖說現在八信已經向原經營者提出告訴，但大家都知道台灣的司法是怎麼一回事，根本對追回這筆鉅款不抱希望。而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這總數近七千萬的支票已經換回三分之一左右，但如果那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擠在這幾天來提現，那鐵定會出大亂子的。
多慮無壞處，八信復業當日下午三點左右，就有一名官夫人要求與許遠東單獨談話，拿出了二十一張共一千八百萬元的支票要求提現。只要是地球人都會知道這些支票來路絕不乾淨，偏偏對方還囂張的很，不但頤指氣使地把許遠東當家裡的傭人罵，還對出面與她商議換支票的江寶蓮大小聲。最後江寶蓮接受許遠東的建議讓那官夫人提領現金，但條件是她必須乖乖排隊照順序來，且因為舊八信發生淘空舞弊，如此大額的提現必須登記提款人資料移送主管機關備查。
這後面一項條件當然是許遠東掰出來的，可是那官夫人不知道呀，她臉色鐵青了好一會兒後，才忿忿地與江寶蓮換了支票，走時還不忘揚言要讓八信倒掉。
說來也奇怪，那個官夫人鬧完走後就再沒人拿大額支票來提現，而且從第二天早上開始，忽然有許多人拿錢來存。這其中固然有不少舊客戶，卻也有許多新開戶的人。更奇怪的是，這些新客戶竟然大多是公務員的家屬及一些松山在地的頭面人物，而前者又有許多根本不住松山。這年頭金融管制超嚴苛，信用合作社不經主管機關特許，是不能到其規定的營業地理區域之外設分行的。這年頭也沒提款機，更沒跨行提款這回事。八信的法定營業區域是松山區，那些不住松山的公務員家屬大老遠地跑來八信開戶，搞的許遠東和八信的員工都一頭霧水。
當然，許遠東不敢排除這些人是衝著八信的免保低利率急難救助貸款來的，但這些人開戶後卻都是立刻走人沒有一個提出貸款要求，看來都不像是來借錢的。本來許遠東還以為是謝家暗中使力，可他今天向江寶蓮提起此事，江寶蓮卻也是一臉詫異，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都不知道，其實那天那個官夫人離開八信後，她搭的黑頭轎車沒駛出一百公尺就被沈之岳下令攔查驗明身份。蔣經國交代了，要趁機看看有沒有官員貪瀆收賄，那官夫人根本是自投羅網。這一幕在八信內的江寶蓮許遠東沒看到，在八信外排隊等著提款的人與值勤的警察卻都看到了，各種流言就不脛而走了。這其中各種說法都有，但多數人卻是認為八信有政府高層撐腰。至於是哪一個高層，從八信左右佈滿調查員來看，嗯嗯，大家都應知道的。
或許是因流言影響使人對八信有了信心，或許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八信背後的高層，也或許是受復業當日那一系列別出心裁的服務所感動，雖然\八信在這幾日的擠兌中被提領了近八千萬元，卻也收到了近一千三百萬元的存款，算是撐過了第一波的危機。
江寶蓮對許遠東的表現很滿意，當下就表示月底時謝家會以大股東的名義包給八信員工一個大紅包－－每個人一個半月的薪水。以八信現在的狀況，今年制度內的年終獎金能有半個月就謝天謝地了，所以江寶蓮才以謝家自己的名義送這個紅包，算是感謝八信全體員工的辛勞。
在一旁看熱鬧的謝子言也對許遠東的表現很滿意，只是他滿意的是八信幫忙做的廣告很成功。因為預料到復業這幾日的人潮會很多，所以謝家準備了八千份的月曆、日曆和暖暖包，讓八信順便分送給客戶。月曆是國聯明星的人物月曆，日曆上搭的是謝家幾個產業的廣告，暖暖包則是林振志拿日本買回來的暖暖包做樣本製造的。月曆、日曆的廣告效果怎樣還難說，但暖暖包顯然大受好評。林振志和他的同學鄭志偉合夥做了十萬個暖暖包，一個賣五元，賣了一個月只賣出五百多個，生意慘澹得很；但八信發送暖暖包後，之後兩天打電話來訂購的總量就有九萬個，後市一片大好，林振志他們為此還特地包了兩千元紅包給謝子言。
今年的冬天真的是特別濕冷，所以當謝子言午睡睡到一半被老媽拉起來時，實在是很想對罪魁禍首的兩個港生破口大罵。只是他是個有教養的小孩，或者更明確地說，因為隨兩個港生來的幾個人中有一個漂亮的女生，所以謝子言才硬生生地將抱怨吞回肚子裡。
黎楠他們是拿漫畫作品來的，只是這兩個傢伙絲毫沒有當客人
的風範，沒有和謝子言打招呼就帶了三個朋友來。還好不請自來的客人們很有自覺，帶了一盒雞蛋糕當禮物，明明就是路邊攤買的東西，也不知他們從哪裡弄來了一個蛋糕盒裝著，也算是有誠意了。
謝子言右手收下雞蛋糕，左手就把它上貢給老媽和姐姐。最近外頭濕冷的厲害，林貴子不許孩子去外頭玩，連帶著阿容及來作客的阮金紅、關家慧也只能待在室內。四個小女孩中只有阮金紅與乖巧文靜有緣，其他三個都是靜不下來的個性，不能出去玩就想著法子折騰謝子言，反正只要不把謝子言整死整殘，謝家的大人是不會管的。好在這些傢伙都是饞鬼，用一盒雞蛋糕換半天的平安也算是值得。
拿人的手短，收了禮就得辦事，所以謝子言縱有百般的不爽，還是打著哈欠看起黎楠帶來的作品。
黎楠是把漫畫畫在一本筆記本上，怎麼看都像是上課時偷畫以打發時間的那一種。繪畫技巧有點像二十年後才出道的蕭言中，但黎楠的漫畫卻充滿濃厚的時代特色－－刻板、無趣與教條。聽說這傢伙小時候家境很一般，他的老爹為了省學費，把他送去調景嶺的免費教會小學讀書。那年頭調景嶺是個啥樣子，從黎楠畫裡不斷出現的熱血愛國場景就可略窺一二。總之是一句話－－無趣得很。
無趣的漫畫會讓人看了想打瞌睡，所以謝子言翻了十幾頁後就開始猛打哈欠。好不容易看完之後，他意興闌珊地對一臉企盼的黎楠說：「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噗哧！你這小孩講話怎麼這麼好玩？」
說話的是那個叫李如琳的漂亮女生，據陳德凱說是他台大中文系的同學，新加坡僑生。人長的漂亮就是有好處，至少謝子言不會對她擺臉色。所以他笑嘻嘻地瞥了一眼李如琳後，就又轉頭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黎楠。
黎楠有點被謝子言這奇怪的問題問倒了，吶那說：「阿言，你就不要耍我了……，好吧！真話假話我都想聽！」
「假話嘛，就是畫得很好。」
果然一如謝子言所料，黎楠一聽臉就垮下來了，而他的幾個同伴卻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眼神。而謝子言也不管他們的反應，繼續說道：「真話嘛，就是畫得不錯。」
黎楠一愣，臉上露出笑容，心想這才對嘛！
但他顯然高興的太早了，因為謝子言話鋒一轉又說：「不過我們家不出版政令宣導品，你乾去找正中或幼獅才對。」
顯然有人不愛聽謝子言這話，和黎楠同來的一個個頭高瘦標準路人甲長相的男生不滿地說：「政令宣導不好嗎？」
謝子言瞥了那個叫張南生的傢伙一眼，心裡嘟嚷著：「這傢伙一看就知道是情治機關的線人，陳德凱他們怎麼跟這人混在一起？」不過他隨即醒悟過來，以陳德凱黎楠他們的閱歷，大概還還分辨不出一般人與心有歹念的線人吧！
不過，既然有這樣的人在場，說起話來就得小心點了。所以謝子言吐了吐舌頭說：「當然不好啊！我家舞子阿姨說過了，出版無趣的書會賠錢的；如果出版社賠了錢，那以後我留學的錢和姐姐的嫁妝就沒有了。」
除了張南生之外其他幾個人都笑了，只是黎楠笑的有點勉強。其實以前也有人說他畫的東西無趣，只是他沒怎麼當真，可現在連一個三歲小孩都這樣說了，他能不尷尬嗎？
陳德凱看了一眼黎楠，又轉頭對謝子言說：「阿言，我聽文定學長講，松井小姐的哥哥畫的那個多啦A夢其實是你給的故事腳本，你能不能也幫一下阿楠？你寫的那些故事，我看就不錯。」
謝子言這下終於明白這個傢伙是在算計什麼，他沒好氣地回說：「我可是和泉一郎叔叔簽了約的，多啦A夢的稿費和以後的影像及週邊產品收入，我都可以抽百分之十五的。」
黎楠有點猶豫，陳德凱又搶著說：「阿言，你就幫幫黎楠吧！他現在真的很缺錢，如果你的故事能幫到他，讓你抽百分之十五也是應該的。」
謝子言又看了一眼黎楠，見他不反對陳德凱的話，心知陳德凱是與黎楠商量好的。他又拿起黎楠的筆記本翻了翻，覺得他的技巧雖庾蕭言中類似，但以他這種熱血沸騰的內容，應該是畫不出蕭言中那種風格的漫畫。看來得拿一個充滿正義感的熱血故事給他才行……。
現在是一九六七年，那些一九八〇年代才出現的故事恐怕是太超前了。這個時代最令人熱血沸騰的動畫故事，應該是超人力霸王、無敵鐵金剛和科學小飛俠吧！超人力霸王是去年開始在日本連載的，其他兩個應該還沒出現，而以經濟效益來看，無敵鐵金剛無疑是更高的。這個故事雖然也是很教條的，但打擊怪獸總比嚷著要反攻大陸有趣的多。
主意既定後，謝子言就趕緊把前幾天畫的一張無敵鐵金剛找出來，遞給黎楠後說：「諾，就這個。」
黎楠一看，滿臉黑線地說：「無敵鐵定當？這什麼東西啊？」
「呃！這是前幾天為了嘲笑翁大銘才這樣寫的，應該是無敵鐵金剛啦！」謝子言邊說著邊拿筆把「定當」兩字劃掉改成「金剛」，這才解釋說：「鈦合金製造的巨型機器人，內有一具光子動力反應爐……。」
等謝子言把他的進化版無敵鐵金剛故事大略說了一下，幾個大人都是張口結舌，然後又是那個令人討厭的張南生跳出來唱反調說：「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故事啊！一點正面的意義都沒有！」
這下子謝子言也不爽了，不客氣地回說：「你這人很奇怪耶！是黎楠叔叔跟我要故事，黎楠叔叔都沒說無敵鐵金剛的故事不好，你在囉唆什麼？哼！我又不認識你，也沒請你來我家，你厚著臉皮不請自來，還在這裡講東講西，莫名其妙！」
被謝子言這小孩夾槍帶棒地一罵，張南生對時惱怒起來，可他還沒做出反應時，黎楠就已滿臉不好意思地對謝子言說：「阿言，都是我不好，沒事先跟你講。我們幾個喜歡漫畫的僑生常聚在一起交換意見，他們都知道你很厲害的。今天早上我和德凱回宿舍拿東西時，在校門口碰見阿琳，她聽說是要來找你就說要跟著過來。沒事先跟你講，對不起啦！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黎楠一開口，陳德凱、李如琳也趕緊跟著鞠躬作揖道歉，這倒是讓謝子言不好再說什麼。但他的眼角一瞥到臉色不善的張南生，立刻心想不對，指著張南生問黎楠：「黎叔叔，他應該不是僑生吧？」
張南生講的國語帶著江西口音，怎麼看都不像是僑生，倒像是眷村的小孩。果然，只聽黎楠尷尬地說：「南生不是僑生，不過他也在文定學長那裡教書，早上我要離開文定學長那裡時碰到他，所以……。」
謝子言毫不掩飾地翻了個大白眼，心想林文定這人看人的眼光真是有問題，弄一個抓爬仔去家教班教書，他是想殘害國家幼苗嗎？
不過，現在林文定那家周林家教班可是已經變成謝家的了，再怎麼說現在張南生也勉強算是謝家的員工了，所以謝子言哼了一聲後決定暫時當這傢伙是空氣，逕自對黎楠說：「黎叔叔，你不是想靠畫漫畫賺錢嗎？台灣的市場太小了，出版社能給的錢很少的。這真要想多賺一點，就必須在日本發表。要想讓日本的出版社願意登你的漫畫，你的畫功不能比日本人差，故事要能讓日本人想看。」
黎楠想到謝子言的多啦A夢和小魔女琪琪，遲疑地問：「阿言，你是說日本人喜歡這種偏離現實的題材？」
「怎麼能說是偏離現實，那叫幻想叫夢想！是反映了人類內心對科技的恐懼與期待！」謝子言不客氣地糾正了黎楠的說法，振振有詞地說：「現代人類最引以為傲的是什麼？那就是科技！現代人類最害怕的是什麼？那也是科技！二十世紀初當人類開始探索原子核的組成結構時，人們以為他們掌握了造物主創造生命的力量；可是等原子彈被製作出來後，人們就開始恐懼會被這種力量所毀滅。但人類已經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除非像老子講的棄聖絕智，讓人類集體失憶忘掉五百年來的科技發展，重新回到中古世紀，否則我們就只能想著如何去善用科技克服濫用科技產生的問題。」
「知道為什麼日本人要拍大恐龍哥吉拉的電影嗎？因為日本是唯一被原子彈轟炸過的國家，日本人比其他國家的人更瞭解這股科技力量的可怕，也比其他國家的人更恐懼這股科技力量。而哥吉拉這隻遠古留下來的恐龍之所以會出現，就是因為被核爆驚醒又受到了核子污染。所以對日本人來說，哥吉拉就是核子武器的象徵，哥吉拉攻擊日本也象徵著日本受到核子武器的攻擊。」
「日本人是對付不了哥吉拉的，因為飛機大砲的威力是比不上原子彈的。可是我創造的機器人就不同了，因為它使用的是光子的力量，太陽的能量有多大，我的機器人力量就有多大。而我的機器人是由人類操控的，這和人工智慧能自主思考的原子小金剛不同，因為人類製造出原子小金剛後就很難再操控他了，他就可能和哥吉拉一樣反過來危害人類；但是我的機器人是完全由人類操控的，我們可以操控它來對抗那些由壞人濫用科技製造出來的怪獸！」
這年頭可沒人會探討大恐龍是否反映了日本人內心深處對核子武器的恐懼，更不會有人探討機器人有沒有人工智慧所代表的意義，所以幾個大人根本沒意識到謝子言這些話所隱含的嚴肅課題。事實上，他們都覺得謝子言的表現活像是在發羊癲瘋。要不是黎楠與陳德凱知道謝子言三不五時就會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們鐵定以為這小孩是中邪了。
不過，聽不懂沒關係，重要的是弄清楚日本的雜誌會不會登，給的稿費高不高。只聽李如琳有點狐疑地問：「你是說日本人會喜歡這個拯救世界的無敵鐵定當？」
「不是無敵鐵定當，是無敵鐵金剛啦！」謝子言氣急敗壞地糾正後，這才又說：「要日本的雜誌願意登，必須畫功不差，故事內容吸引人，還有，對白必須是日文。」
還得用日文？這下子黎楠幾個人又都傻眼了，因為他們根本不會日文啊！
「誰希罕用日本鬼子的話啊……。」張南生低聲嘀咕，但他才一說完立即就引來四雙不懷好意的白眼，逼的他不敢再吭聲。
謝子言見三個僑生一臉為難，好心建議說道：「台灣會日文的人很多，可以花點小錢請人翻譯嘛！其實最重要的是先把主角設定做好，擬出故事大綱，再畫個三五回合的篇幅。這樣子到時候才能拿給泉月的編輯看，如果他們中意了事情就好辦了。只要獲得刊出，那就可以找一個固定的日文翻譯，這樣翻譯的品質也會比較穩定。」
「還得先花錢找人翻譯呀……。「黎楠一臉肉痛地嘟嚷著，他現在就是缺錢，哪還能有這種餘錢。
這時只見李如琳眼睛眨了眨，笑嘻嘻地說：「我可以先出這個錢，不過到時候我和梁寶傑他們也要投稿，翻譯的錢我們一起分攤。」
「等一下！」謝子言急喊，訝異問道：「怎麼聽起來你們是很多人要投稿的樣子？」
「抱歉，阿言，忘了跟你講了，」陳德凱一臉歉意地解釋：「我們幾個經常聚會的僑生都喜歡看漫畫，也都喜歡自己畫漫畫。早上我們碰到阿琳時跟她說了要找你幫忙的事，阿琳就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都去投稿，所以……。」
謝子言忽然覺得有點被利用的感覺，悶悶地問：「那其他人都畫什麼內容？」
謝子言是真鬱悶，弄了半天他大概只能賺到黎楠的那一份錢──這還得黎楠畫出來的東西被錄用才行。
「嘻嘻！」李如琳被謝子言這一副沮喪的樣子逗樂了，皺了皺秀氣的鼻子說：「下次可以給你看囉！不過，我是一定不會畫那個莫名其妙的鐵定當。哼哼，只有小矮子日本人才會喜歡那種東西。」
……………
「天啊！這個人怎麼長的這麼高壯，還真的像頭熊一樣！」
當李如琳對謝子言說日本人是小矮子時，謝子言的爺爺與爸爸卻被眼前那個身高近兩公尺壯的像頭大熊的傢伙給嚇到了。
細川龍馬也被眼前那人給嚇了一跳，但他旋即轉驚為喜，衝上前伸手搥了一下那個比他高了三十公分的傢伙的肚子，哈哈大笑說：「國彥，我還以為你會先回熊本呢！你不知道，當我告訴護熙說你要回來時，他都嚇成什麼樣子了！」
這時泉月出版社那個顯然被嚇壞了的接待小姐終於逮到機會，畏畏縮縮地跟細川龍馬說：「會長，這位先生說要找你，他說他是……呃，他說……」說到這裡她卻怎樣也說不下去了。
細川龍馬一看就知道是什麼一回事了，對細川國彥不滿地說：「國彥，你又抓弄人了吧！飯岡小姐可是我們公司最引以為傲的大美女，你看都被你嚇成什麼樣子了。」
滿臉鬍鬚的細川國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聳聳肩說道：「哈哈！龍馬，我跟這個飯岡小姐說要找你，她問我的姓名職業和來由，我就告訴他我是太平洋上最大的海盜，要來綁走你去做一樁大買賣的。我說的沒錯啊！她幹嘛嚇成這樣？」
知道細川國彥底細的細川龍馬夫婦和田島京都是一臉黑線，心想敢情這頭大熊還在懷念他那短暫的海盜生涯啊！
鶴田遙無奈地搖了搖頭，把被嚇得花容失色的飯岡小姐拉到一旁安撫去了。細川國彥見狀，又露出那口嚇死人的大白牙笑著對細川龍馬說：「龍馬，你娶了一個好妻子啊！」
細川龍馬翻了個白眼，轉移話題問說：「國彥，你什麼時候到的？你太太和小孩呢？」
「昨天深夜就到了橫濱，因為還帶了幾個朋友，所以我讓珍妮和那些朋友留在飯店，我自己先過來看你。」細川國彥說畢，看了一眼謝文堂與謝安京，然後頓細川龍馬說：「龍馬，這兩位是？」
細川龍馬這才發現把謝文堂父子忽略了，趕緊介紹說道：「國彥，這是來自台灣的謝桑父子，我家就是得到謝桑的幫忙才能度過戰後的困難。」
「啊！是重原叔叔的恩人呀！」細川國彥大喜，走上前伸出大手與謝文堂父子握了握，然後大笑說：「謝桑，我聽龍馬說你有一個不得了的天才孫子，難得的是連龍馬都想把事業交給他繼承。謝桑，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把你那個孫子交給我，我要帶他去征服七海，把全世界的寶藏都挖出來！」
謝文堂與謝安京聽的臉都綠了，現在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細川龍馬會有到處挖洞找寶藏的惡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