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3月 07, 2016 6:47 pm
【二十五‧晴】
站在鏡子前打理衣服，換上帥氣的服裝。身為帥哥，年輕的時光短暫，面對喜歡的女孩，英俊風發的儀態更是短暫到可貴。
誕馨跟泓昱坐在我房間的床鋪，他們面色不太好看，我知道沒有好事情。先開口的是誕馨，每逢特殊狀況都是她主持會議。作為長輩的理性，還有理智，是我一直難以窺視的真理。
「鄉瓊打了電話到我們家。」
我眼睛完全不眨，僵硬的身軀完全動不了。
「依的爺爺在昨天仙逝了。她現在誰都不想見，給她一點時間。」
意料之外的發展突破了我所擁有的想像力，詭譎的劇情發展令人神傷。
我沒說話，我完全理解昨天依為何不告而別。不好的預感獲得了實現，悲傷的情緒早就占據了依的肉軀，面對死者的遺容，是件傷心的事情。
我緘默不語，目光沉重。
「哥哥，沒事情的！」
泓昱試圖用正面的情緒沾染陷落於地府的我，可惜的是，這招並不管用。我曉得喪親的失落與絕望，更何況依現在只剩下奶奶一人了……
失去記憶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去了至親。
「我沒事情，我會去找依。」
「鄉瓊說，依幾乎沒說什麼話。」
誕馨可能早就瞭解到了狀況的嚴重性，依是沒什麼存在感的人，也是一個缺乏自我認同的人。
希望依，不要做出什麼傻事。
「要我陪你嗎？」
泓昱面色開始出現擔憂，顯然是在擔心我會胡思亂想。可惜的是，經過上此與依相處，我認識了一個比我更會胡思亂想的人。
一大早就聽到這種消息，不是好事。慶幸的是，現在知道還不算太晚。
「不，我一人既可。」
我的腳步，不會停下。
／／／／／
時間都已經晚上了，不曉得依到底沉澱得怎麼樣？
昨天不接我的手機。她，會見我嗎？
按了門鈴，又敲門。然後，門開了，接受了無知的我。
抱持著堅定的態度來到一樓，眼前的依待在一樓的沙發前。她獨自一人，鄉瓊只負責幫我開門引導。
「我覺得要多注意依……」
鄉瓊游移的眼神顯得不妙，她向來機靈過人，非常懂得體恤他人的心思。若她會擔心，就代表真的有那麼一回是。
要不是因為鄉瓊，我也不知道依是否會鎖人不見人。
「謝謝妳，這段時間辛苦妳了。」
「嗯，加油喔。」
我們動作很少，並未揮手別離。
我就坐在依的左側，這種情況說什麼話都不對，還有可能越講越錯。由於我一時沒有頭緒，僅僅只能待在佳人的身邊保護她，以免她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為了喜愛的女孩獻殷勤，是男生的慣性行為。但我並不是這個樣子，我無法拿出那樣的果敢去療癒依受傷的心靈。
「順安。」
「嗯，我在。」
我太緊張，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
「還好，我還有奶奶相依為命。」
心傷難癒，結疤的思緒需要時間去沖淡傷疤的痛。現在的依，簡直不堪一擊，不能再承受更多的酸苦。
「還有我在這，別怕。」
這段話要撫慰依的傷口，效果有限。
「對不起，我昨天拿接電話。」
依的眼眶沒有半滴淚水，正是如此我才感到緊張。若淚流乾，她需要的是溫暖跟鼓舞；若還未流淚，她堆積的情緒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不管往哪想，都不樂觀。
「那是小事。」
「我開始能夠體會你失去母親的感覺了。」
依的口氣從頭到尾都是平的，我簡直快要混亂。
她到底是還在痛，還是已經開始痊癒？
「這是人生的必經歷程。」
「嗯。」
依面無表情，魂魄好像已經飛了一半。
「妳，還有我啊。」
依華美而幽嫻，安靜下來就像文靜的白雪公主。她不說話，有時候真的會以為她是玩偶，感覺有點可怕。
依沒有答覆，我希望她能夠有點反應。
「對啊，我還有你。」
秋日的憂傷，儼然已經淹沒了依心理的希望。瞬刻的醒悟，得來的是難過的憂容。
我看得很難過，卻也感到慶幸──至少，依總算展露出人應有的情緒了。
「就算奶奶之後又走了，我還有你！」
依露出欣慰的淚眼，然後開始脫起衣服。神奇的發展太過意外，我看得怵目驚心，懷疑依是不是已經神智不清了。
「等等！」
我立刻站起來阻止依，並將她身上的衣物拉回去。依不明所以，露出無辜的眼神看著我，好像在期待著什麼東西。
「你不喜歡我嗎？」
一句話，驚心動魄。我完全傻眼，不曉得該怎麼解讀依的行為。
「你剛剛不是說……我還有你嗎？」
依的表情有點失望又有點擔心。人因為過多的擔憂而亂錯，心理的瘋癲間接改變了觀念與行為，我覺得有點歡喜，又覺得有點可怕。
情慾就像食慾，需要發洩的出口，可是跟空有軀殼的布娃娃性愛能有什麼意思？
「對，妳還有我，我也有你。我們有話可以慢慢說，別想太多。」
「嗯……我知道。」
淚滴滾滾落下，依的神情平白無辜，好似清白受到了委屈與質疑。
「我希望你別走，不行嗎？我擔心你會不見……」
心口的創傷，並不是純粹的妄想，而是不甘寂寞的無助。依的奶奶年事也大了，近來終有辭世的一天，現在的依一無所有，就只剩下眼前的承諾過會娶她的小男人。
在這個世界上，孤苦無依的女孩子除了能廝守終生的男人，又還剩下什麼？我是男人，所以不理解依的苦難──
原來是這個樣子，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不行嗎？」
三個字的斷句異常清晰，完全震懾了我。
一時的猶疑，又讓我傷害了依。
「對不起，我錯了。就算天塌了下來，我也會在妳身旁保護妳。所以，不要害怕。」
眼前能夠有一個能夠依賴的人，能夠撒嬌的人，或許就是依最需要的東西。
「真的？」
那些苦難的片段，讓人忽然感覺自己很渺小。人生的短暫，人性的脆弱，我們所經歷的，不論是幸福或苦難，都需要虔誠去感受。
「是的！」
若陽光還撒在臉上，那就露出笑容。
永不怨人，才能成長，這是身為男人的責任──即使這個重擔真的沉重。
人的性格會因為重大事件而改變，人的表現也能夠經由掩飾而佯裝。依做的事情就像我一樣，努力將自己表現得很強忍又獨立，事實上內心相當地空乏。
摯愛的偉大，有時在於擁有能夠共享痛苦的夥伴，用彼此的勇氣依偎對方，走出每個心碎的橋段。
「我弄個音樂給妳聽。」
陪伴到最後的人，給予最珍貴的禮物就是自己有限時間。
「好。」
「吶，這給妳。」
拿出藏在口袋中的寶藏，愛人就是我最值得珍惜的寶貝。
乾淨而清澈的音樂盒樂聲傳入依的耳朵，她睜大眼睛，然後雙手護住潔白的盒子。
重回輝煌時代，聽著音樂盒的歌莫名深思含淚。好的音樂，是擁有靈魂的舞蹈──樸實無華，簡單而充滿韻味，雋永長久。
「這個是──」
依忽然蹲下來，眼眶泛淚。
「順安，我房間的櫃子也放了一個同樣的音樂盒。」
樂聲響繞在四周，像感情深淵般無盡深入，來到靈魂的盡頭。
「一個一模樣的盒子。」
我眨著眼睛，瞧著面前的摯愛。
「它已經壞掉了，早就被以前的我轉到不會動了。」
潔白的音樂盒，明顯是我們以前留下的信物，只是我們彼此都忘了它們。
仰望星空，撥開雲霧見到希望，視界就此擴展為星際銀河。我們曾經有多麼美好的夢想，腳踏實地，回首自己付出的種種，自己又何曾後悔過。
原來，被拯救的人不是只有依──被拯救的人還有我。
「這個送給妳。如果沒聲音，我會自己哼給你聽。」
初愛的是青春灑脫的奔放，我追求初愛的情懷從未結束。
「好呀。」
依的春風一笑，令我永生難忘。
／／／／／
夜晚有繁星為伴，一點也不孤單。
騎著單車，順著滿是樹蔭的下坡路，沿著河岸，享受路上的風景。
多想帶妳回家。在蒼山之間，溪水源頭，那裡的景是許多人夢想的那樣。那裡有眼神澄澈，秀美如山泉的女兒；那兒有肩背挺立，堅定如剛玉一樣的男子。我只想帶妳去做普通人，不比他們中任何一個優秀。然後我們就永遠匍匐在小山腳下，虔誠地相愛，安然地不與命運作任何爭執。
「好美。」
「有妳的地方最美。」
騎著單車滑過每個小巷，觀望著中華祭後的人海與餘韻。
「哈，真會說話。」
「跟妳學來的。」
衷情於內心，歸於平淡，卻飽滿成熟，簡單的人生有澎湃與瀟灑的能量。行雲流水般的意境隔絕了所有的外在紛擾，此時我暪確實擁有了彼此。
「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
腳底板踩著踏板，只想來到有妳的山腳下。若回家，則在日記前陪伴妳回味我們過去的記憶。
「我也同樣！」
超越了天涯海角，現在就是永恆。
我帶妳出去兜風，明天只為了妳而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