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晴】




日曬炎熱，空氣乾爽。




脫下的襯衫，讓皮膚更加透氣。我喜歡柔軟的布衣，我的衣櫃都是布衣。剛才那件襯衫，是我媽以前買給我的。那時我參加高中的頒獎，穿著襯衫與西裝褲，我是校內吉他比賽的優勝。




我不彈吉他了，因為我媽弄壞了吉他，要我讀書。




不過，我不恨她，已經不恨她了。




我買了幾盒礦泉水，這是我到燁森澆水的辦法。泓昱與鄉瓊都要陪我去燁森，希望這趟旅途能有所發現。




我與泓昱坐在炎熱的地板上揮扇子，希望能夠趕走炎熱。我們待在鄉瓊的家前等待，卻一直沒有消息，即使在她家前打電話都過了快五分鐘。




「鄉瓊出來了！」




泓昱興奮地跳了起來，看起來就像一隻好動的孩子。但是當我們正眼對上鄉瓊的瞬間，時空忽然暫停了。凍結的的石光聚焦在鄉瓊身上，烈日映射出了她身上服裝的光耀。




「久等了！」




鄉瓊穿了一席淺藍的中華風格洋裝。充滿力道的水墨圖騰渲染出華麗且帶有動滿的衣紋，三層重疊的裙尾飄逸，頭上藍白色的水墨渲染髮帶隨著移動搖晃，上臂圍著一圈圓環紗巾，合身的長衣袖顯現出鄉瓊纖細的上肢線條。




「今天應該不是外拍日吧？我們沒帶相機耶。」




面目麻木的泓昱說著自以為幽默的笑話，事實上我也確實想笑……




「妳是想到嗎？」




我的眉尖不時跳動著，完全不想承認自己被鄉瓊迷得神魂顛倒。平時那麼地不正經，現在卻把自己弄得像童話故事中的公主，現在的她令我感到迷惑。




「好看吧！」




迷醉的鄉瓊臉頰羞紅，看起來十分害羞，雖然她依舊在偷偷嬉笑。




「對啊，好好看！」




泓昱瞬間移動到鄉瓊面前露出發光的潔白牙齒，透氣的臉龐相當紅潤。




你何時面對女孩子氣色那麼好了？




「千伶鎮下個星期要舉行中華祭喔！」




鄉瓊伸長食指對著泓昱，這時鄉瓊發出了錯愕的氣音。




「真的假的？中華祭明明早就停辦十年了。」




我攤開雙手，然後拍醒了當機的泓昱。




中華祭是千伶鎮民整天穿著中華風格漢服的節慶，早年是用來祭拜中華傳統特舒日子。在那一天，大家都穿著漢服，晚上都會點亮燈籠，或是放煙火、放水燈，甚至面對星空祭祀先祖的在天之靈。總而言之，這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也是少數我沒有遺忘的事情。




為何停辦中華祭，原因不停，據說有政治因素在內……




「那不重要啦！找依一起出去吧？」




泓昱表情僵直，皮笑肉不笑的很恐怖。




「對了，我們去找依，如何？」




「好。」




沒有一的提醒，我還真的不知道可以依出去。由於依有記憶上面的問題，弄得我找她玩總覺得有點尷尬，但是大家一起外出就不同了，這可以讓我找到更我多機會了解依的變化。




這個三人組的出遊團是我帶頭，鄉瓊躲在泓昱的背後嬉鬧，兩個人不知道在講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話題。他們逼人的視線弄得我像隻實驗室中待宰的小動物，隨時隨地都繪出事，令我背脊竄起一陣惡寒。




／／／／／




陽光很大，地上的石路與氣流飄昇出炙熱的陽炎。我一路走到依的家，這段期間泓昱與鄉瓊不時耍著怪異的小動作，嚇得我放慢速度監察眼前的搗蛋二人組。




「終於到了。」




泓昱衝到依的門前停了下來。




「依！妳好嗎，我們來找妳玩囉！」




鄉瓊來到門前就是敲門又按門鈴，完全不會不好意思。




依下樓梯開門已經是一分鐘後的事情，她的反應毫不怕生，將門拉到最開，示意要我們進去。兩隻青蛙的共鳴弄得我身心俱疲，雖然活潑是好事，但過頭就變成了好動。




我把眼睛張得大大的，眼前的畫面美得如詩如畫──依溫婉的笑容中了治療心神不寧的我，她身上灰色連身洋裝再度加深了我的印象，一切就好像回到了過去。




「好漂亮！」




「哪有，妳穿成這樣才美麗好不好！」




鄉瓊突然抱住依，依被嚇得跳起來，驚慌失措的模樣十分有趣。




「依，妳好可愛喔。」




鄉瓊開始無下限惡搞，雙手不停地拉著依的裙子，好替我們兩隻熱血男兒謀福利。




鄉瓊，妳到底是公的還是母的？妳說話恐怕比泓昱還皮。




「啊！住手、住手！」




鄉瓊嗅著依脖子間的香氣，我與泓昱則在台下擠著吐息，希望把裙子吹起來。




「這個不錯……噢──」




我與泓昱不知道為何紅起臉來勾肩搭背，興奮的目光像在開手電筒一樣，把依照得睜不開眼睛。




「我們在蹲下面點……」




「對喔。」




魂飛的我受騙於小傢伙的惡魔呢喃，一邊傻笑一邊摸著自己下巴。




「你們這些渾蛋！」




依推開鄉瓊，伸展身體拉開衣袖，準備大開殺戒。




「我是後害者啊……」




泓昱跑在依的背後要哭不哭，實際上卻露出了邪惡的詭笑，那一瞬間的時速超越了身體的極限。




喂！你不要一回頭就背叛我啊！這跟剛剛說好的不一樣呀！




我還來不及解釋就被轟得滿頭包。在依收捨好我以後，泓昱拉著我的屍身來到客廳。天旋地轉結束後，我站了起來向依賠罪，死命地跪在她的腿下請求原諒。




「你這隻好色鬼！」




「我錯了，饒我一命。」




「舔我腳趾就原諒你。」




我眼前的ＳＭ女王臉黑去大半邊，手上好像拿著兇悍的虐人神鞭──我這輩子從來不曾見過這個樣子的依。




「不好吧，這有傷妳的形象。」




鄉瓊擅自替我求情，這時依好像想通了什麼一樣，表情變得嬌羞起來。




「我開玩笑的啦，敢舔我就打你……」




依的背影幻化成了公主特有的粉紅色泡沫，文不對題的場景讓我哭笑不得。




就算要傲嬌耍蒙也別說些奇怪的話啊！跟背景完全不符啊！




／／／／／




兩男兩女來到戶外踏青，青翠的田野遼闊了我們的眼界。鄉瓊與泓昱故意拋棄我，讓我跟依走在一起。他們兩人畫多得不得了，我跟依卻只有一些簡單又乏味的談話。




「我以前喜歡在田間散步。」




「那我呢？」




話題的引導作用很重要，依已經中了我甜美的陷阱。




「跟我一樣。」




「你騙我！騙人的吧？」




依瞬間到退兩步，一臉驚恐，表現得好像我是一隻會傳染重大疾病的害蟲。




我內心嚴重受創，欲哭無淚。




「噢──你又嚇壞了依，色鬼。」




泓昱與鄉瓊快速縮退，兩人擋在依的前面將我阻隔開來，他們不削的表情令我非常傷心。




鬧劇過後，我們在公車站牌的對面停下腳步。泛黃的夕陽很漂亮，正在緩緩地落下地平線，天空的遠景呈現出美麗的落暮，色澤就好像金黃色的飽滿稻穗。




依收起手偷偷看著天空，太願意跟我看同一顆太陽。被人討厭是正常的，畢竟我確實把自己的形象完全毀滅，現在依眼中的我就只是一個糟糕的死色鬼。




「對不起，我總是在重要的時候弄壞形象。」




我沒有磕頭求饒，卻用著難聽的話語傷害自己的靈魂。




「青春期……男生好色不是很正常的嗎？」




依雙手抱胸撇頭，把可愛的臉蛋染得一身紅──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嘴巴上說不要，身體到是挺誠實的嘛？




我靠──我怎麼不知道妳好這味？是我還沒睡醒，還是妳頭殼燒壞了？那妳怎麼不乾脆成全我算了？




「妳是說我可以夜襲妳的意思？」




不知怎麼樣地，話就說出了口。依怒眉升高，生氣的模樣帶點兇悍，但我卻覺得非常可愛。




「你敢，我就打死你。」




「我今晚就去！來，快打死我吧。」




我像是耶穌一樣敞開身體，為了原罪而固定在十字架上贖身。依十分訝異，無法理解我的舉動，只是傻愣在原地張大眼睛，羞紅的臉蛋都透開了。




「哇，夜襲通公告？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有種？」




我原本來還以為青蛙二人組會跑過來代替依來懲罰我，結果負責扯我後腿的泓昱率先發聲。




「順安，你剛剛真是敢說。」




鄉瓊瞪大眼珠，不曾預料過我有這種勇氣說大話。




「你才不敢呢。」




「為什麼？」




依立馬否定我的果敢，我一聽到就迅速回問。




「因為你不是那種人啊──你人沒這麼差勁。」




意料之外解答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畔。時間與背景休止在依紅潤的嘴唇，流離的時光拉不開我的視線，一切就在沉默中消磨，沒有止盡。




鄉瓊與泓昱遲遲沒有說話， 依也遲遲沒有動作──




我，就是現場的主宰。




「真的嗎？」




莫名地，我露出了自信的滿足笑容，彷彿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當中。




「少得意了。」




依一回頭就往反向走。我追逐她的背影，渴望過去的海誓山盟，但願記憶的空窗期不再只是夢境，而是真實的情境。




眸前影子使我醒神，了解到事情的真實性。




「我不會得意的──在追上妳之前。」




我大步地向前走，毫無牽掛，只有果敢。鄉瓊與泓昱跟了上來，在夕陽下追隨我的背影。




夢境並不是虛幻，而是明天過後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