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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織音被埃蒙史塔斯的使者召回新嶽,這大概是這陣子以來最壞的消息了。她的父親做任何事之前從不事先知會,使者來到學院後也不多做說明,說走就走,完全沒有拒絕及商議的空間。簡直霸道,她心想。
  
  幸好有一則令她高興到睡不著覺的消息足以抵消不順心的事,那就是她向多克索的神像祈禱後獲得了回應,她放棄霞族的身份轉為安茲羅瑟人,結果終於獲得兇紋並定下階級了。二十年漫長的訓練及辛苦總算沒白費,在學院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渡過,她每天都過著相同的生活,因此她特別想念古諾丁姆雷老師指導的那一個循環。雖然很無趣,事後回想卻是從老師那邊收獲最多。
  
  古諾丁姆雷教授的靜心冥思法是一種非常特別的技巧,可說是前所未見。這項技巧能夠在神力常駐的狀態下將身上的力量隱藏,不明究理的人只會認為自己是一個神力薄弱的平凡人,事實上卻不是如此。唯一必須注意的是自己的心境不可雜亂,情緒也不能有太激烈的變化,否則會失去效用。此外在戰鬥及訓練還有睡眠的過程裡也沒有辦法隱藏神力。
  
  靜心冥思法直接取代了掩光衣的功用,讓雀織音往後行事便利許多。
  
  「在我離開之前,我有兩樣東西要送妳。」
  
  姆雷以食指在雀織音的左臂到腕部之間劃一條線,隨後那條線浮現出一行特殊的咒文,就在發出光彩奪目的藍光後,咒文也跟著消失無蹤。不,不對。雀織音很明確地感覺到咒文是融入自己的手臂內。
  
  「它名為閃耀,是一把強勁的魂系劍類武器,給妳防身用,當妳面對強敵時會很有幫助的。」
  
  雀織音簡直不敢相信,她的右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左臂。「老、老師,我沒有辦法控制它啦!它發出的力量比我本人強的太多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使用。」
  
  姆雷爽朗地拍著她的肩膀笑道:「它的確有點傲氣,不過我相信它早晚會承認妳是主人的,一名強者怎麼能沒有匹配的武器呢?還有,妳不喜歡它的名字的話可以為它改名。」姆雷拿出一條很樸素的項鍊,墜飾的部份鑲有一顆紅色石頭。「這是我送妳的護身符,希望妳以後能平安,逢凶化吉。」說完,他拿著護身符項鍊為雀織音配戴上。
  
  雀織音承認,她最初請求學藝時,還曾經動過藝成之後要殺師的念頭。如今,她為自己當初的惡念感到汗顏。
  
  「小姐,請往裡面走。」
  
  雀織音第一次前往她父親的領地新嶽,不免好奇的東張西望。之後在侍者的引導下,她來到一間木屋,大廳內全都是簡易的木製傢俱,一進大廳就看見梵迦坐在主位上,其他不認識的五個人也端坐在桌子兩旁,看起來像在進行會議。
  
  梵迦給了她禮貌性地點頭示意。「小姐,好久不見,請您先稍等好嗎?」
  
  確實是好久不見,能那麼快就與梵迦見面,雀織音的心情真是喜出望外。不過她沒有表現的像以前那麼激動,而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他。
  
  她又想到了一件事,為什麼梵迦沒有向其他人介紹自己呢?難道自己的存在仍然被雀一羽視為污點嗎?
  
  梵迦以尾指輕輕勾起碟子上的不明粉末並以舌尖舔舐。「就這麼決定了,你們不要隨便更改配方,照原價再加一倍的價錢去賣。」
  
  「大人,不改的話恐怕成本變高。」一名綠皮,尖牙多毛的男人說。
  
  「你們各商會代表的是我們新嶽的面子,所以我不希望有人打壞商譽。世上有需求就會有供給,不用擔心價高就賣不出去。」梵迦回應。
  
  「既然大人都親自對我們這麼說了,那我們一定照辦。」臉形高長又滿是尖刺瘤的人點頭說。
  
  梵迦表情一沉,語氣加重。「還有一件事,我不希望有人把貨分拆來賣謀取不當利益,政府規定你們賣的貨是已經定量配好的了,該怎麼賣就怎麼賣。我會派人隨時監視著你們,若真讓我發現有人敢這麼做,我會立刻將他分屍。」
  
  會議結束,所有與會者除了梵迦外全都離開木屋。
  
  「我的父親怎麼不親自來見我呢?」雀織音不滿地問。
  
  「家族長事多繁忙,由在下來招待小姐您就可以了。」梵迦命令道:「給小姐端杯茶啊!你們真是不夠機伶。」
  
  趁梵迦在指揮下人時,雀織音也好奇地用手捏了一點粉末來聞,接著發現它沒有氣味後又用舌頭去嘗。粉末的味道馬上在口中擴散開來,它帶有一點酸味和甜膩的氣息。
  
  「衣患散?」雀織音知道粉末的來歷了,而且還並不陌生,因為她曾經在學院中看過其他院生吸食,最後下場都很淒慘。「它是一種強效興奮劑,會讓吸食者有短暫愉悅、快樂的感覺,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恐怖的幻覺、頭痛、暈眩,服食過量後還會變得氣力衰弱形同廢人。」
  
  梵迦臉上掛著詫異又想笑的表情。「一段時間不見,妳變得見多識廣了。」
  
  雀織音倒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難道新嶽是靠這東西來賺靈魂玉嗎?」
  
  「不偷不搶,正當的經商交流,有什麼不對嗎?」梵迦從容的笑道。
  
  「你們覺得對就對,我的話對你們來說一點參考價值也沒有。找我回來有什麼事嗎?莫非我的爸爸希望留我在新嶽當他的乖女兒?」雀織音嫌惡地拍掉手中的衣患散
  
  「您一直都是啊!」梵迦的語氣中夾帶著嘲諷的意味。
  
  「參謀先生,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我們彼此都還有重要的事得忙碌不是嗎?還是您情願陪我一人在這個地方一直瞎耗下去?」再怎麼修身養性,只要一提起父親,雀織音難免又情緒波動起來。
  
  「好吧!其實聖王陛下打算把妳嫁給都史瓦基堡的亨伍德大人,他是堡主的弟弟。」
  
  「我憑什麼要嫁給他?」雖然表面一樣平靜,但雀織音的內心已經怒不可遏。
  
  「都史瓦基是伊瑪拜茲家族的封臣之一,妳懂意思了嗎?這是政治聯姻。」
  
  梵迦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讓雀織音再也忍不住了。「很好,以前是要我在家就在家,要我出去學習就出去學習。現在更好了,連我的終身大事都幫我決定了。」如果對象是梵迦的話,那她肯定欣然答應。現在卻是像一顆棋子一樣被自己的父親移來移去,任由他擺佈,沒有選擇的空間。就為了父親自己的利益,我就得去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嗎?「若是我斷然拒絕會怎樣?」
  
  「妳還記得以前要去學習前,陛下對妳再三叮嚀的話嗎?……會而不聽視之無用,妳已經明白意思了。」
  
  這是恫嚇,但自己現階段確實還沒辦法與父親為敵。她靜默了十幾秒的時間,馬上讓自己沉澱下來。「我懂了,但請給我一點時間準備好嗎?」
  
  梵迦撫掌而笑。「妳變得更成熟穩重,更懂大局了。妳的父親一定感到很欣慰,他以妳為榮。相信陛下吧!他所安排的一切都是為妳的將來著想。」
  
  你這話說給亞蘭納人聽他們也不信。「若沒事的話我想先去休息了。」
  
  梵迦擺手制止了她。「先等等,事前的準備工作就由在下來負責就好,不勞小姐妳費心。」
  
  「你們又想做什麼?」雀織音的耐心快被磨光。
  
  梵迦從頭到腳打量著她。「雀一羽大人希望能稍微改變一下妳的外貌,讓妳看起來更體面一點。畢竟是人生的大事,妳要以最好的樣貌出嫁才能讓我們更有面子,對方也會加倍滿意。」
  
  雀織音根本就無心和梵迦繼續討價還價。「你們要怎麼安排都隨你們了。」
  
  三天後,雀織音被埃蒙史塔斯家族派人護送到都史瓦基堡。臨行前,雀織音把她的乳母南茜的屍首掛在她暫居的房間內,等雀一羽發現她女兒的挑釁後怒不可遏,卻又對已經離去的雀織音完全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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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異坑獸的能力縮短了從新嶽到都史瓦基堡的路程,大大地節省了趕路的時間。
  
  都史瓦基家族的人全都走出城堡外迎接,手下軍士們也整齊劃一的列隊歡迎。
  
  「從沒聽過結個婚還要走獸穴的,又不是軍隊在行軍,我們也沒有催促他們,何必那麼趕?幸好已經事先知道婚隊來訪的時間,還來得及做準備。」亨伍德站在一群人的正前方,明明是婚禮的新郎,卻沒有著正式服裝,表情也面帶不耐。
  
  時梨開心的拍著手。「聖王陛下一定是趕著將女兒嫁出去,我的二哥真是幸福的人,能夠迎娶大家族的公主。」
  
  亨伍德倒不這麼認為。「還說呢!弄得我像是入贅一樣。」
  
  「婚隊也太急了,你還說什麼來得及準備?婚宴根本就還沒有安排完畢,實在太失禮了。我已經讓人加速準備中,待會婚隊來的時候還得拖一下時間。」堡主莫林注意到他二弟的服裝,於是指責道:「你是今天的主角,為什麼還是穿著軍服?快去換掉。」
  
  亨伍德一邊搖著手一邊笑道:「不用,婚宴根本不用準備,我也不必換衣服。因為我早就事先和梵迦閣下討論好了,我和公主兩人之間要有三個循環的磨合期來確認適不適合對方。如果到時發現的確是不合,這個婚約隨時都可以取消。」
  
  莫林一聽完亨伍德揚揚得意的解釋,不由得火冒三丈,破口大罵。「誰讓你自作主張?你當這是小孩的遊戲嗎?沒我的同意你竟然敢……咳咳……」他氣得滿臉脹紅說不出話。
  
  「大哥別氣,這可是我的人生大事啊!我得慎重挑選我的伴侶才行,何況梵迦閣下也同意了。您應該知道梵迦閣下的意思就等同於聖王陛下的意思,既然對方都沒意見了,大哥您就多擔待吧!」亨伍德笑的可開心了。
  
  「蠢材!你這不中用的東西,誰管你的想法?我要和梵迦閣下再一次好好的討論,我不會容許你那麼獨斷獨行。」莫林怒吼,她的妻子蘿蘿.伽川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主君,保重身體啊!」
  
  沒想到鬧劇在婚隊抵達之後才真正上演……
  
  羅伯特.凱士托覺得亨伍德大人實在是率直過頭了,竟然和婚家大大方方地講出自己的想法,同時他對雙方政治聯姻的約定細項感到不可思議,而且還可以說取消就取消。最弔詭的是埃蒙史塔斯家族竟然同意這樣的作法,好像把自家的公主變得很廉價般,他們心中的盤算到底是什麼?再更離譜的是婚隊不過就十多人之眾,除了侍女、隨從和幾個護衛之外,完全沒有其他重要的人物隨行。
  
  「羅伯特大人,這是吾主的一點意思。」婚隊帶來的是整整五大箱的衣患散。
  
  羅伯特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些衣患散,久久說不出話。「這是……是貴主為女兒準備的嫁妝?」實在太誇張了。
  
  莫林拿起一小包白粉端視。「羅伯特,我們給新嶽的聘禮是什麼?」
  
  羅伯特連想都不需要想。「主君閣下,一共是七車半的純粹靈魂玉。」
  
  莫林帶著惱怒的神情問:「你知道衣患散現今的價格是多少嗎?」
  
  「價格好像是……」羅伯特突然有如五雷轟頂。「難道……」
  
  「梵迦大人以為我們拿靈魂玉和他們買衣患散?」堡主皺起眉頭。「他們想把都史瓦基的人民都變成毒蟲嗎?」
  
  「有什麼關係呢?」亨伍德用小刀割開衣患散的包裝,然後以刀尖挑了一點白粉輕嘗,滿意的點頭。「很不錯,這是精純的上等貨耶!大哥您不要的話就全部讓給我。」
  
  「放開你的手,亨伍德。」莫林以命令的口吻吼道:「在我的保管之下,任何人不經我的同意擅自取出這些衣患散就是重罪,連你也不例外,聽到了嗎?」
  
  「與其說是嫁公主,倒不如說嫁過來的是婢女。」就算是時梨也看出這其中不對勁的地方。「埃蒙史塔斯家族若不是想自損顏面,那就是刻意看不起我們。如果我們將所有不滿全傳到卞安,漢薩陛下一定會去新嶽為我們討個公道。」
  
  「討什麼公道?這都是雙方事前議定好的,你們未免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亨伍德說:「也許南隅的人不拘泥於這種小節,不像我們西王國人那麼重視表面工夫,一堆繁文縟節。」他看向蘿蘿,意有所指地笑道。「您說是嗎?我的大嫂,蘿蘿夫人。」
  
  蘿蘿尷尬地將頭撇向另一邊。
  
  莫林叨唸道。「亨伍德吾弟,你年紀也不小了,別再像個孩子似的,想要說什麼話就說什麼話,你不懂看場合嗎?到底是你想得太簡單還是我們想得太複雜?」
  
  「我還沒結婚呢!」亨伍德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