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側面
完全用一種比喻的方法來談論說不出口的東西不行,說不出口的東西比如純粹的做愛細節或純粹的生殖器官等,它只許在精裝版中提到,否則世界就會崩潰。我從混社會的經驗中得知,把世界凝聚在一起的東西無非就是性和暴力。暴力先撇開不談,它在我的另一系列精彩短篇中涉及了很多。只說性,作愛似乎也包含著某種性質不明的因素。爲了搞清楚什麽是真實的事物,大家必須查看一下中國古人的著作《金瓶梅》,你會發現西門慶的後花園是一種成功男人應該擁有的實體。做愛是一種游戲。比如女人對金錢的占有欲望,雙方都會心甘情願全力以赴。百年之後,我們成了古人,無所謂高尚也無所謂卑鄙。
從這個角度看,西門慶是一個先驅者,他享受了他的成功。現在許多所謂成功人士牛逼烘烘地到各種風月場所去享受他們來路不明的成就,揮金如土。而西門慶只是在自己家裏營造一個小環境來享受,就此而言,他應該是很克制的。
我最痛恨的就是那種知錯不改的人。很長時間來,我不斷地鞭策自己,放縱一下可以,但要懂得控制。當然,一般情况下我做不到。
那是個夏天。辭職後第二年夏天。我的女友一邊哭一邊駡我:他不是人。隨後還惡毒地補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我想她一定是氣糊塗了,否則以她的修養說不出來。我母親當時也在場。我和女友還沒領結婚證,但她住在我家裏。她溫柔賢惠,和我母親關係處得相當好。母親聞聲跑過來,她站在女友一邊,用手戳著我腦袋。我依然站在女友面前憤憤地盯著她。女友邊哭邊說,媽,他不會聽你的話的,他一點控制力也沒有,他不是人!
我內心很虛。因爲我理虧。但我却嘴硬硬地說,你說得對,我就不是人!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在這裏難以啓齒。我這麽說,似乎證明還有點良心發現。那天,我做成一筆很大的生意,我口袋裝著一筆很可觀的現金,離開我的店,就直接跑到了天樂園的地下賭場。我隱隱約約知道我的女友那幾天正好感冒生病,但我却沒想那麽多。我沒想那麽多。
也許就在女友臥床休息的時候,我正巧打出一對“四條”,或者一個五十倍的“同花小順”。或者運氣好了來個“五霸”。我明白即使我打出再多高分牌也贏不著東西,因爲前面已經被牌機吃進去太多。我還想到此刻我母親心臟病也在發作,她一定又吞下了一粒救急藥丸,我想到女友也許正在被窩裏偷偷地抽泣。而我口袋裏的籌碼一會兒變多,一會兒變少,最後一分錢也沒有。
我重申一遍:我想到了這些。但我管不住自己。
現在回想起來,我不得不承認女友的話放之四海而皆準。她駡我:他不是人。如果是人不會在家人那種情况下出去賭博。我去了。因此我不是。她現在名正言順成了我的妻子,但那句話我還時常回味起來。時常回味。
我想最根本的原因還在于自身惡劣的天性。
還是廢話
爲什麽要講這些混亂不堪的東西,連我自己也十分地莫名其妙。我猜我一定是企圖說明什麽或要由此引發什麽。究竟是什麽?大概就是爲了接著講雷同的故事幷且以此來顯示自己對世界的獨特認識。或者,僅僅出于一種個人變態的表達欲。
我一個人同時過著兩種風格迥异的生活:一種是快樂而繁忙的,一種是冥思苦想的。在那個充滿動感的角色裏,每個人看到的是表面的我。在另一個安靜的角色裏,沒人認識我,或者看到了我却不知道我是誰,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
我的部份朋友從我的舉止中隱約覺察出了這種內心世界的掙扎和震蕩,但他們爲不能在我那些所謂的作品中看到這些而深感遺憾。我幾乎感到對不起他們。我曾暗暗發誓一定要在將來寫一本展示真正自我的書。但內心深處却永遠有一個固執的聲音不停地告訴我:一旦你展示了真實的自我,他們就把你給毀了。這個“他們”不單指我的朋友,而是整個庸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