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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川堡很快地被都史瓦基軍隊接收,由亨伍德暫時接管城池。
  
  戰爭終於落幕,原本這是值得慶賀的事,對雀織音來說卻不是如此。她被魔坊主押至都史瓦基堡監禁,手腳上了尖刺鐐銬,隨後被丟入幽深的獨居牢房中。
  
  愚昧的自己又再次上當了,把自己的第一次賠給了醜陋的史卡林卻還落得被囚禁的下場。都史瓦基堡因戰爭蒙受極大的損失,伽川堡一夕之間被滅,魔坊主到底從中得到什麼利益?埃蒙史塔斯以及伊瑪拜茲兩大家族怎麼會放任這種人在自己的轄區胡作非為?雀織音真的不懂,她在這場鬥爭的旋渦中失去方向,整顆心陷入迷惘。
  
  雀織音在牢中沒有獨居太久,很快地就有訪客來探視。
  
  時梨怒氣沖沖,手持長鞭進入牢內。「妳這個可惡的女人,竟還敢踏進都史瓦基堡,為什麼抓你的人沒當場殺了妳?」
  
  這下可不妙,天曉得眼前這個氣炸的女人會歇斯底里到什麼地步?雀織音手腳被困,不敢太過跋扈。「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道歉,我正在懺悔了。」
  
  「妳的話還有誰會相信?」時梨沒有打算讓雀織音好過。「妳殺了我的嫂嫂,害死都史瓦基家無數的臣子,即使殺了妳也不足以洩恨。」說完,她朝雀織音猛烈地揮了四鞭,每一鞭都結實地打在她的身體上,皮膚瘀了幾塊還崩裂開來,鮮血汨汨流出。
  
  雀織音忍著痛楚求饒。「求妳饒過我吧。」
  
  「這幾鞭是代替死去的士兵和侍衛長以及蘿蘿給妳的一點教訓而已,但這還遠遠不夠償還妳的罪孽。」她打不停手,完全把雀織音當成洩忿的對象。「想不到妳這惡毒的女人連自己的領區伽川堡也不放過。」
  
  雀織音真不懂,她以前有得罪過時梨嗎?這女孩難道真是為了領民以及嫂子的死而感到悲憤才會如此?時梨不是一個溫柔婉約的大小姐嗎?怎麼個性丕變?
  
  時梨不光是鞭打雀織音,還將腳踩踏在她的臉上,極盡所能的羞辱她。
  
  「時梨小姐,妳可以鞭打我,甚至於直接一刀將我殺了,但別做這種侮辱人的舉動,士可殺不可辱。」時梨的行為已經冒犯到雀織音介意的部份。
  
  「罪犯也和人談尊嚴嗎?真是可笑。我就偏要糟蹋妳,怎麼樣?看看妳這副醜陋的模樣,這也能讓羅伯特先生喜歡妳?哼,妳這妖婦使了什麼勾引人的手段?」時梨拔出短刀,接著往雀織音臉上一割,再來又拉開她的衣服,讓她的胸部露了出來。「我要割花妳的臉,再把妳的胸部割掉,最後叫羅伯特先生看妳的醜樣,那麼他就會永遠對妳死心。」
  
  羅伯特喜歡自己?竟有這種事?雀織音從來就不知道。「原來……這才是妳憤怒的原因。」自此她也完全明白了,時梨喜歡的是羅伯特,她現在的行為全是出於妒嫉。
  
  「賤人,妳閉嘴。」她扇了雀織音一記耳光,「我要讓妳永遠都說不出話。」隨後在雀織音的左臉頰又劃上一刀。
  
  雀織音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若殺了自己便罷,她最恨別人把她的臉皮往地上踩。就算她是被雀一羽遺棄的女兒,也是有自尊的。雀織音猛力的掙扎,她恨不得馬上脫出這個牢籠,暴躁的情緒讓她不斷扯著鎖銬。
  
  奇怪的事發生了,看似牢固的黑鎖竟在此時斷裂,雀織音根本沒想到自己倚靠蠻力真的能拉斷鐵鍊。
  
  正準備向雀織音揮刀的時梨也被嚇了一跳,刀尖在雀織音的面前停下。
  
  雀織音本能地揮手拍開她手中的短刀,於是兩個女人在監牢內扭打了起來。過程中,雀織音想要脫出牢獄的心讓他提足了力量,而時梨咄咄逼人的態度也激起她的怒意。
  
  當時梨拾起短刀再度刺來時,雀織音為了自衛而使出姆雷贈予她的神兵閃耀反擊。劍芒爍爍,時梨也沒想到雀織音竟在手腕處藏了一把兵器,慌忙之間她想反擊時,雀織音的靈敏更甚於她,馬上反手一劍便將時梨刺傷在地。
  
  「住手!」就在時梨倒地不起後,莫林剛巧在這時進到獄中。「妳想一錯再錯嗎?」
  
  「我有什麼錯?」雀織音冷笑道。在被押入牢獄之前,她還真的想過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以死懺悔;可是現在不同了,時梨激怒她,這讓雀織音死都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莫林看著因受傷而倒在地上的妹妹,「妳本來可以成為人人稱羨的堡主夫人,卻為了一己之私,讓兩個城堡點燃戰火,害死許多無辜的人。」他看向雀織音那裸露的胸部,卻引不起自己的性慾。「妳錯過了良好的機會,非常遺憾。放下手中的劍,妳還能有活命的空間。」
  
  「你給的機會我一定要接受嗎?」雀織音整理衣裝,然後為莫林的自大嗤之以鼻。
  
  「那非常抱歉。」莫林拔出腰際那把金光閃閃的寶劍。「妳今天是沒辦法離開都史瓦基堡了。」
  
  雀織音才不等莫林說完廢話,她挺劍向前攻擊,每一招一式皆瞄準莫林的死角。
  
  上位指揮者莫林與初出茅廬的雀織音在幾回合的短暫交手內就已經分出高低,雀織音的實力很明顯地劣於身經百戰的都史瓦基堡主,對方以壓倒性的戰鬥技巧將她擊傷在地。
  
  莫林拖著劍走到雀織音身旁。「很抱歉,我不能留下妳了。」莫林嘴上雖然又再次道歉,但看著她的眼神已經不帶任何的情感。
  
  那把金劍在鬼火燈的映照下閃著光芒,對雀織音來說也如同懾人的死亡寒光。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了嗎?不被認可的出世,遺棄自己的父親,除了姆雷外沒有朋友的世界,還會有人替自己的死哀悼嗎?不要,我不要就這麼死,我要活著離開都史瓦基。
  
  感應到雀織音強烈的求生意志,閃耀劍如其名,竟發出刺目強光,一時之間令莫林無法視物。雀織音趁機躍起,朝莫林的腹部重重地刺了一劍後便往生路逃逸。
  
  都史瓦基的現況也很糟糕,衛兵湧向監牢,但沒有人能攔得住急欲脫身的雀織音。她為求脫困,卯足了全力殺出重圍。當她好不容易站在出口外的通道時,已是汗流浹背、多處負傷。
  
  一個雀織音在此時最不願遇見的人竟攔在通道的另一端。
  
  羅伯特神情嚴肅佇劍而立。「妳的行為真令人寒心。」
  
  雀織音想起時梨剛剛說的話,這個男人──喜歡我?她現在面對羅伯特有一股很複雜的情緒。「讓我離開這裡,我不會再與你們有任何瓜葛。」
  
  「我們也永遠不會再有瓜葛。」羅伯特難過的說:「妳殺了我最敬愛的人,沒想到妳竟然那麼心狠手辣。」
  
  我又殺了誰啦?難道是史卡林?這根本沒道理,雀織音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殺了那個讓羅伯特敬愛的人。她見識過羅伯特的實力,雖然僅是在校場操練時在一旁的粗淺觀察,但這已經足夠了。她很肯定羅伯特的實力是都史瓦基堡中最頂尖的人,亨伍德或莫林與他相比都遜色不少。
  
  和這樣的高手對陣讓雀織音更加沒把握能從羅伯特的手中全身而退,於是她再次故計重施,利用閃耀釋放出來的強光讓羅伯特分神,再趁對方露出空隙時順利逃脫。
  
  雀織音畢竟住過都史瓦基一段時間,她多少已熟悉這片地區的路徑。東南方有一處人煙罕至的樹林,那裡會是藏身逃難的最好選擇。
  
  世事總難預料,一路上都沒看到半個都史瓦基的衛兵以及精英肯定必有原因。在林道外,雀織音意外地看見可怕的一幕。
  
  亨伍德、卜烈斯以及被視為叛徒的奧騰三人正聚在一塊,賽卡爾武官奄奄一息地倒臥在血泊,他的手下們成了佈置四周環境的屍體。
  
  亨伍德只是擺著頭,困惑地看著倒地的賽卡爾。「你怎麼就執迷不悟?跟著我難道不好嗎?」
  
  賽卡爾只是嘴巴含糊地發出一些怪聲音,似乎說不出話,接著他盛怒地往亨伍德的臉上噴了一口血沫。
  
  亨伍德拿起手帕擦拭僵硬的臉,「唉,大家同甘共苦那麼多年,我真不願意痛下殺手。」在嘆息之後,他拔出劍狠快地了結賽卡爾的殘命。
  
  奧騰發現了在旁邊觀看的雀織音,卻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主人,您有新的觀眾囉。」
  
  雀織音瞠目結舌的看向亨伍德,她愕然、發愣,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以為會是我大哥受傷,然後他再向城堡的人宣佈妳的死訊。」亨伍德聳肩道:「誰知道死的人竟然是我大哥,反倒是妳安然逃脫了。不過這也無所謂,對我來說這絕對是更好的結果。」
  
  他在說什麼?莫林死了?這怎麼可能!雀織音想起羅伯特的悲憤,原來是因為他視為父親的莫林已經死亡。但他不是我殺的啊!怎麼可能才刺他那麼一劍就能致死?
  
  「您現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堡主囉。」卜烈斯呵聲笑道。
  
  「是的,我真沒想到會那麼順利,原以為還得經過一番波折。」亨伍德也嘴角微揚。
  
  「你就是幕後的主使人。」雀織音指認道:「你是魔坊主。」
  
  「那是之前的事了,現在是都史瓦基的堡主。」亨伍德得意洋洋地說:「既然有了榮譽的稱號,誰還想要那個掩人耳目的難聽名字呢?」
  
  雀織音又想起那輕而易舉就解開的鎖銬。「關於我身上那副銬鐐,也是你的傑作囉?」
  
  亨伍德點頭,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好否認的了。「本來利用伽川堡消弱莫林的勢力,接著滅伽川堡,再利用妳讓莫林受創,我則帶領收編的新勢力與軍隊佔據都史瓦基堡,最後將孤立無援又受傷的莫林踢下王座。以上就是我編好的理想劇本。誰知道我都還沒向莫林耀武揚威,他就先走了,真是可惜。」
  
  「你有心篡位,為何不尋求正當的篡位者權利?」雀織音問。
  
  三人異口同聲的發笑。
  
  亨伍德說:「現在有那個安茲羅瑟人那麼天真,還會去遵守三忠三權那種老掉牙的東西?一切講求實力,物競天擇。那種騎士道的精神就讓屍體去玩吧!我可沒興趣。」
  
  「你真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雀織音怒道。
  
  「主上,羅伯特過來了。」卜烈斯問:「要連他一併收拾嗎?」
  
  「晚些,我和奧騰先離開。」亨伍德臨走前不忘提醒:「卜烈斯,你知道該怎麼做。」
  
  兩人安然離去,卜烈斯拾起地上的斷刃,朝胳臂切了一道很大的傷口,隨後他倒在地上哀嚎。
  
  羅伯特一見到摯友賽卡爾的屍體,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瘋狂,身體逐漸產生變化。
  
  「是……是雀織音這賤人……」卜烈斯痛苦地指著她說。
  
  「這怎麼可能?」雀織音見羅伯特即將獸化,他慌道:「你仔細想想,別被挑撥了,我怎麼有殺害兩名武官的實力?」
  
  「是她和她的同夥……」卜烈斯緊咬著她不放。
  
  不管卜烈斯說什麼,也不管雀織音如何勸之以理,失去冷靜判斷的羅伯特已經成為狂怒的野獸。「妳該死!」
  
  雀織音轉身逃跑,她驚慌失措地逃入樹林內。羅伯特在後方緊追不捨,他紅著眼誓要除去眼前的目標。姆雷傳授的靜心冥思法在這關鍵時刻發揮作用,遁入樹林內的雀織音很快就融入周遭環境,她消去身上的神力,令羅伯特失去目標。
  
  獸化的羅伯特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他在林中環顧四方,嗅了又嗅仍沒找到雀織音,於是朝著反方向追去。
  
  沒想到亨伍德帶著士兵去而復返,目的是為了追殺雀織音。
  
  「堡主,您真的不殺羅伯特?」奧騰問。
  
  「都史瓦基經歷連番戰事,耗損很大,我需要像羅伯特這樣的人才。」亨伍德解釋:「何況他是堡中的首席騎士,實力非常堅強又人望極高,我很想納為己用。」
  
  「他會聽話嗎?」奧騰疑問。
  
  「這暫且先不管,以殺雀織音為最優先的事項。」
  
  「可是這一路追來都沒看到她。」
  
  「我在猜想──也許在那裡。」亨伍德朝樹林一角轟出神術,當場將雀織音揪出。
  
  雀織音驚訝多過驚嚇。「你……你找得到我?」
  
  「這種隱藏神力的技巧,妳是怎麼做到的?」亨伍德不解,隨後他又說:「妳沒離開過樹林,來的路上也不見妳的蹤跡,我只是假設如果我是妳會躲在何處而已。」他陰險地看著雀織音。「今天你插翅也難飛了。」
  
  受傷前已不是亨伍德的對手,受傷後更不用說。何況現在要她命的還不是只有亨伍德一人,更有一整團都史瓦基的士兵。雀織音拔腿逃跑時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禱,希望能逃出生天。……就在樹林的盡頭,她看見微光射入林內,以為出路已到,卻沒想到等待著她的是一處斷崖。
  
  看到眼前的景象,雀織音已經萬念俱灰。這時亨伍德以一發神力彈將雀織音擊落懸崖,絲毫不留情。
  
  雀織音整個人掉入高山深谷的無底深淵中,直到完全消失於亨伍德的視線前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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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伯特並非蠢材,在一連串的突發狀況中他早已嗅到不對勁的味道。
  
  事實上就算雀織音隱匿神力,她也沒辦法蓋住身上的血腥味,獸化的羅伯特能夠輕易地抓出她的位置,可是羅伯特卻選擇視而不見。
  
  羅伯特恢復人形,將賽卡爾的屍首帶回都史瓦基堡後便仔細地勘驗屍體上的傷痕。
  
  賽卡爾的喉間似乎藏著咒術?
  
  「死語術?」羅伯特沒想到殺人兇手竟然會這麼大意,沒將這簡單的咒術消除。
  
  且不管兇手是沒發現咒術,亦或是來不及消除,羅伯特終於可以從賽卡爾的屍身中得到蛛絲馬跡。「賽卡爾大人,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賽卡爾的屍身不動,嘴巴卻隱約發出微弱的聲音。「羅……伯特嗎?」
  
  「是我,殺你的人是誰?」
  
  「亨伍德、奧騰、卜烈斯。」
  
  這串名字完全在羅伯特意料之外,他大驚:「什麼?亨伍德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背叛堡主,到處收編人員擴張勢力,多數士官、士兵已經成為他的麾下。他來找我……但我拒絕了。」
  
  羅伯特無力的坐在石階上,雙手搓揉著疲憊的臉。
  
  「兄、兄弟……我……累了。」
  
  「好好休息,您已經盡了自己的義務,安眠吧!之後的事全交給我。」
  
  離開停屍房,羅伯特腳步不停直往監牢。等他到達後,莫林和時梨的屍首均已不見蹤影。
  
  「堡主與小姐的遺體呢?」
  
  「讓亨伍德大人的手下運走了。」一名獄卒回答。
  
  運走了?羅伯特一臉困惑,也不再追問。他走入監禁雀織音的獨居房,那是命案發生的地點。羅伯特從地上的鐐銬發現蹊蹺,他又拉著獄卒問:「當初押送雀織音進牢的是那位衛兵?」
  
  「是亨伍德大人親自將雀織音關入牢中。」
  
  「又是誰幫她上銬?」
  
  「一樣是亨伍德大人,當時的大人臉上戴著面具,屬下差點沒認出來。」
  
  所有的犯罪事證都指向亨伍德大人,難道真如賽卡爾所說,亨伍德為莫林死亡的幕後黑手?
  
  返回自己的房間後,羅伯特原想好好整理一下近來發生的事件,卻意外發現自己的桌上多了一封原本不存在的信。
  
  他拆開信封,狐疑地讀著信件。
  
  羅伯特臉現詫異,讀完後他沒有休息便立刻趕往伽川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