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亞凱搖晃的身影正步入一座美輪美奐的大房子中。那裡面有著庭園、有水池、有華麗的擺飾、有高大莊嚴的石樑柱,以及數不盡的名畫古董及精美雕像。
周圍明亮如晝,亞凱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他歪歪倒倒地走著,臉色蒼白形態憔悴,明顯的非常虛弱。屋子內沒有半個人影,亞凱所到之處除了鮮明的色彩外,剩下的只有光。而照耀在亞凱身上的光令他整個人感覺更為白淨,但卻是那種沒有血色,氣若游絲的白。
亞凱強忍著痛苦,倒地後又再度爬起,以法杖撐著身體前進,在他雙眼可見的顏色都轉為黯淡並糊成一團後,最終失去了意識。
*/
亞凱發出了痛苦的低鳴聲,他幽幽轉醒,環視四周這才知道自己身處於屋內的某個角落,旁邊有一間敞開著門,乾淨整潔的小房間。
身上配掛的藍色墜飾發出微弱的光芒,片刻後又再度恢復原貌。沒想到亞基拉爾多管閒事要他隨身配帶的護身符真的發揮功用,雖然吸收了部份痛苦,可是病痛的煎熬依然折磨著亞凱。
這間屋子非常的明亮,亮得沒有陰影,亮得毫不自然。牆上的畫以及屋內的色調全都是不協調的顏色揉合而成,亞凱還記得他第一次踏入這個地方後,就被這些詭異的顏色弄得頭暈目眩,腹部升起一股噁心感。儘管這裡整齊又明亮,但是錯亂的室內空間配置以及多不勝數又沒意義的房間讓亞凱如同置身迷宮當中,難以辨認方向。甚至於有時候光是看著一條房間外的走道就有種空間是扭曲的錯覺。事實上有些通道的設計還真的是上下左右都彎曲的,亞凱完全不明白這樣設計的目的何在。
「亞凱.沙凡斯,還記得你來到此的目的嗎?為了怕神力反噬的後遺症讓你神智不清,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錄音,好讓你自己明白目前的狀況與處境以及你該做的事。」亞凱從身上拿出微型錄音機,播放出來的是自己的聲音。
「很明顯的,那名天界人屋主尤列並不打算就這麼放你安然離開。那個道貌岸然的天界人把將你除掉這件事當成他的義務與光榮,讓你逃走會使他蒙羞,如果事情不是這樣發展的話,表示又出現變數了,你應該感到害怕並提高警覺。」
「正因為你和安茲羅瑟人有過接觸,所以尤列已經將你視為必殺對象,因此你也必須還擊。到贊神大殿找到他,結束掉這齣鬧劇。你不是因為害怕才逃離此處,而是因為害怕所以要除去這個威脅。」
亞凱的腦袋處於渾沌,他搞不清楚自己該幹什麼,連之前的記憶都有些模模糊糊,難道是因為神力反噬的後遺症嗎?太可怕了。
*/
走到寬敞又乾淨的迎賓大廳,亞凱腦袋抽痛起來,部份回憶在眼中如跑馬燈般重覆上演。
「來,沙凡斯先生,這是汝之後居住的地方。」
「啊!尤列先生,勞您費心了。」
「那裡,汝遠道自亞蘭納來此,吾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不過在此地汝必須要自己打理一切,這裡沒有僕人能供汝使喚。抱歉,吾的腔調會令你不快嗎?」
「不會,請別那麼說。」
迎賓大廳不但豪華氣派更是一塵不染,不過在這樣的大屋子內卻不見其他人影,反倒顯現出這棟大宅邸的空虛。大廳北方有一處往下的寬闊通道,側邊則有樓梯通往二、三樓。西方也有一條較小的通道口,不曉得通往何處。東方很明顯的能看到一扇莊嚴的大門,看來是出入口。
亞凱挪動腳步,走到木製大門旁。正當他想伸手將門推開時,木門恍若雲霧般轉眼即逝,剩下的只是一片乾淨簡單的石牆。
「亞凱.沙凡斯,我不知道之後的我還記得多少東西或是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總之未雨綢繆的事前準備是我現在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並不是患有失憶症,而是因為神力反噬的副作用讓我頭痛萬分,會有些許記憶喪失的狀況。平常並沒有特別礙事,但自從我來到這間屋子後情況變得非常嚴重,我的腦袋變得比以前更健忘,而且交錯混雜的記憶常常會令我搞不清楚狀況。我想是這棟屋子裡的聖系神力過於充沛以致於和我身體產生共鳴,才會發生這種事。」
「如果你嘗試離開別屋後發現遇到阻礙,那就放棄吧!尤列不讓你走出別屋,你就一輩子都別想離開。聽我說,你現在一定對這個鬼地方看不到人影感到納悶,不需要著急,等你完全了解後,你會發現天界人和安茲羅瑟人沒有什麼兩樣,他們只是一個把自己神格化的自大種族。也許你不能理解,自小到大那些庇護我們亞蘭納的天界人是多麼的神聖與慈悲、多麼的光明與純潔。但是根據我這二十多天來與他們的接觸後,那在我心目中完美的天界人形象早已毀於一旦,到頭來你會發現他們只是一群虛偽的人,他們所執行的不過是自以為是的正義罷了。」
「你現在所處的別屋是招待用的迎賓館。一樓以上全是空的客房,除了你以外沒有其他房客。有一條較小的走道是往倉庫及招待室,而主要的寬闊走道可以讓你前往主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往那條路前進。」
「不知道我之後會變成怎樣,若你還活著且正聽著這段錄音的話,對你絕對會非常有幫助。我先給你打一記強心針,告訴你這間屋子的詭異與恐怖超乎你的想像,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話,按照個性來說不論面對什麼困境你都會想辦法給自己找出一條生路,活下去就是你目前該做的第一件事。如果天要亡我的話,那也是無可奈何,但我相信這裡絕不是我人生的終點站。」
「你現在要注意的是別讓自己長時間處於光照之下,這會令你有頭痛、頭暈、噁心的不適感,嚴重的話可能會昏厥或失去理智,還要留意各種掛著的藝術畫作、裝飾品、擺飾物,這些東西有可能是尤列監視你的手段。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你發現有會移動的強光正靠近你時,請一定要遠遠的躲開它或是找到陰影處躲避,切勿靠近,因為那正是尤列的召喚物,會對你造成致命的打擊。真的無處可躲時,請利用亞基拉爾給你的項鍊,那會製造出短暫的黑暗效果,可以幫你躲避那些怪光。」
「黑暗的項鍊能不用也最好別用,因為項鍊上的魂系神力與你身上的聖系神力相斥,會造成你內傷出血。而且最近我發現有一股凝聚的不祥黑暗在追蹤我,很明顯是來意不善的安茲羅瑟人,他們都帶著濃烈的殺意而且無視這裡是天界地盤的事實。這種動向不明的危機感令我覺得非常擔憂,他們有可能會嗅出你身上的味道或憑著項鍊上的魂系神力找到你。」
「雖然我的情況很不好也沒任何外援,但我一直相信我是最聰明的人,光與暗不能並存這個道理大家都懂,該怎麼做也不用我再提醒自己了。」
根據錄音機裡錄下自己給自己的聲音留言指示,亞凱打算走那條能前往主屋的通道。
入口處有一扇紅豔的門,不過使盡力氣也推不開它,因為上面佈有天界設下的結界。
以亞凱的能力也許可以用聖系神力試著解開結界,可是現今他的體能狀況非常不好,沒有辦法聚精會神的使用神力,這便讓他和一名普通的亞蘭納人沒有兩樣。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亞凱只能先暫時尋找其他開門的方法。
*/
那條小通道內的牆壁上不論左右都各有標誌,左邊標示前往倉庫,右邊即往賓客招待處。倉庫的門雖然沒有結界,卻上了大鎖,想以人力強行破開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目前能進入的只剩賓客招待處。
才剛踏入房間,裡面的強光立刻引起亞凱的不適,當場頭痛如絞。
「需要吾幫汝治好身上的神力反噬?」
「是的,拜託您。」
「喔!吾感到很抱歉,這在吾的能力範圍之外,對於亞蘭納人出現這種病症吾是束手無策的。不過汝也不需要太擔心,放鬆心情在此好好休息,吾會為汝找出治療的方法。」
亞凱以手遮擋光芒快步奔入內廳,唯有在光線轉弱時他才得以喘息。
屋子的建材並非是透明的,內室也沒有任何照明設備,但光照就是這麼的明亮。亞凱有時候還會覺得他走進一間滿是鏡子的房間,光線經過反射才會那麼刺眼。事實上這裡面除了幾扇落地窗有玻璃外,根本沒有可以反射光的玻璃製品。
勉強找到個有陰影的角落,亞凱癱坐在地。魘塵大陸的天空完全不見天日;這個地方卻恰好相反,不論何時外面都如日正當中般光亮,這種環境讓亞凱神智迷茫,手腳都在顫抖。
玻璃窗外一片白芒,什麼都看不清楚,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
亞凱閉上雙眼稍作歇息,這是恢復精神與體力的最好方法。
幽暗,對……就是這種深邃虛無的幽暗,令人感到非常的自在、非常的舒服。
亞凱全身飄浮於開闊的黑暗空間,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見,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僅剩他一人。
這、這真的是我喜歡的嗎?不對,才不是這樣,亞凱急欲從黑暗中掙脫。
好濃烈的腐臭味,還沒看到任何景物,味道卻先撲鼻而來。
最先遠遠看見的是一排疊影,隨著視線快速的拉近,原來那是一座城市,只是不知為何畫面呈現出來的只有灰暗,沒有任何色彩。
亞凱.沙凡斯非常熟悉這座城市,這是安普尼頓的多菲鎮,是他從小到大成長的故鄉。而今,放眼所見只有一片斷垣殘璧,建築物上覆滿奇特的活體組織,從那些組織的孔洞裡不斷爬出矮小醜陋的怪物。牠們恣意妄為地破壞,毫無憐憫地殘殺亞蘭納人。
住手,亞凱想大聲喝斥,卻發不出聲音。
忽然,天空黑壓壓的厚雲層開始規律地轉動,像是旋渦狀般越來越快,眼前可見的所有事物都開始崩解,漸漸被吸入如同黑洞的旋流之中。
最後,從黑暗的天空中伸出一隻巨大無比的手臂,那隻手邪氣十足、型態恐怖,表皮上皆是眼珠模樣的疣狀物而且能靈活的轉動。當手臂上的眼珠疣盯住亞凱後,瞬間的寒意從背脊骨快速爬升,這道充滿惡意又陰邪的眼神讓亞凱受到極大的驚嚇,全身發麻動彈不得。
巨大的手掌將整座被破壞的多菲市鎮壓個粉碎,完完全全的輾平,不留任何活物。
亞凱瞪大雙眼,表情驚恐,心中充滿什麼都改變不了的無力感。接著,後方升起一股強勁的吸力,將癱軟的亞凱再度吸入無邊無垠的黑暗地帶,影像被無限拉長,最終支離破碎。
亞凱.沙凡斯慌忙的從床上跳起,也顧不得服裝儀容,直接衝到大廳堂內,裡面除了安坐於沙發上抽菸喝酒的亞基拉爾外,沒有其他衛兵或侍從。
「為何神色慌張?」亞基拉爾優雅地吐出一口黑煙,然後表情淡然地問道。
「那……那個惡夢,是、是真的會發生嗎?」亞凱神色匆忙地追問。
「三千多年前我體會過了,現在輪到你們。」亞基拉爾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他捧著酒杯啜飲一小口。
「安普尼頓,不是,亞蘭納真的會毀滅?」亞凱再問,他臉上滿是揮如雨下的斗大冷汗。
「請吧!」亞基拉爾指著出口。「你可以離開了。」
「安普尼頓將要被黑暗圈吞沒,我一定會回去。在這之前,我有些問題必須得到答案。」
「請吧!」亞基拉爾點頭示意。「我可是履行了我對你的約定,出了這裡後,塔利兒先生會為你打開前往聖路之地的傳送門。」
「那麼你們施法讓我看到那個恐怖的景象是什麼意思?是希望我對未來充滿絕望嗎?」亞凱搖頭。「不、不行,我要知道事情的原委,你說阿特納爾內的矮小怪物與生物體組織都和你無關,那巨大手臂的主人是誰?他為什麼要毀掉亞蘭納聯盟?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
亞基拉爾沒有回答任何問題,他只是重覆吸著旱菸、吐煙、喝酒這幾個動作。
「請告訴我,難道手的主人就是你們安茲羅瑟人傳說中的哈魯路托?」亞凱真恨不得撬開亞基拉爾的嘴,逼他說出所有的事。
「累嗎?還是要先喝一杯酒再離開也可以。」亞基拉爾在桌上的空酒杯內倒滿酒。「請喝。」
亞凱將視線移到酒杯數秒後,立刻搖頭。「我不喝。」
「這是亞蘭納的皇家雪玫花酒,氣味芬芳,酒味醇厚,不嘗嘗看嗎?對你來說應該無害才是。」亞基拉爾笑著,又將一杯酒喝乾。
「我知道,這是很貴的酒,我在宴席上也不常見到。」亞凱仍然婉拒著:「即使無害我也不喝,因為我根本不會喝酒。」
「凡事總有第一次。」
亞凱抿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後才拿起酒杯以舌頭輕舔一口。「不行,我本來就是修道者,戒酒與美色。」於是他又將杯子放下。「你究竟想要我怎樣?」
「一盡地主之誼罷了。」
「不是,若不是需要我們,為何又將我與艾列金、貝爾等人帶到此?」
亞基拉爾哦了一聲,以饒富趣味的眼神看著亞凱。「我是亞基拉爾.翔,我擁有自己的領地、有自己的軍隊、有錢有勢有物資,你為什麼認為我會需要你們?」
「你別試探我,我和你們不一樣,沒有讀心的能力。」亞凱接著說:「我猜也許是黑暗圈的影響過大,處理這件事會讓你分身乏術,有可能嗎?你的手下與士兵那麼多,真找不到能解決的人?」
亞基拉爾冷笑,他給自己的菸管添了些菸草。
「黑暗圈因為在亞蘭納的領地發生,礙於天界的阻撓,所以才讓身為亞蘭納人的我們來解決。」亞凱一邊思考一邊講出他的猜測。「黑暗圈出現在阿特納爾也許不是偶然,莫非──引發黑暗圈的原因是亞蘭納人?」
亞基拉爾眼睛一亮,得意的笑開。「哈……作為交換條件,今後你得聽從我的指揮,如何?這完全取自你本身的意願,我不強迫。」
「你是這樣令人臣服的嗎?」亞凱頗不以為然地問。
「今後,你對我說話務必加敬稱,我可不喜歡當手下的人連談話該有的規矩都沒有。」
亞凱眨著眼。「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黑暗圈的形成原因。」
點燃菸草後,亞基拉爾深吸了一口,接著宛如解放身心般地痛快將黑煙吐出。裊繞的黑煙燻得亞凱睜不開眼睛,亞基拉爾終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夢,是夢嗎?亞凱微微轉醒,身心靈的狀況又好轉了一些。
亞凱搖晃的身影正步入一座美輪美奐的大房子中。那裡面有著庭園、有水池、有華麗的擺飾、有高大莊嚴的石樑柱,以及數不盡的名畫古董及精美雕像。
周圍明亮如晝,亞凱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他歪歪倒倒地走著,臉色蒼白形態憔悴,明顯的非常虛弱。屋子內沒有半個人影,亞凱所到之處除了鮮明的色彩外,剩下的只有光。而照耀在亞凱身上的光令他整個人感覺更為白淨,但卻是那種沒有血色,氣若游絲的白。
亞凱強忍著痛苦,倒地後又再度爬起,以法杖撐著身體前進,在他雙眼可見的顏色都轉為黯淡並糊成一團後,最終失去了意識。
*/
亞凱發出了痛苦的低鳴聲,他幽幽轉醒,環視四周這才知道自己身處於屋內的某個角落,旁邊有一間敞開著門,乾淨整潔的小房間。
身上配掛的藍色墜飾發出微弱的光芒,片刻後又再度恢復原貌。沒想到亞基拉爾多管閒事要他隨身配帶的護身符真的發揮功用,雖然吸收了部份痛苦,可是病痛的煎熬依然折磨著亞凱。
這間屋子非常的明亮,亮得沒有陰影,亮得毫不自然。牆上的畫以及屋內的色調全都是不協調的顏色揉合而成,亞凱還記得他第一次踏入這個地方後,就被這些詭異的顏色弄得頭暈目眩,腹部升起一股噁心感。儘管這裡整齊又明亮,但是錯亂的室內空間配置以及多不勝數又沒意義的房間讓亞凱如同置身迷宮當中,難以辨認方向。甚至於有時候光是看著一條房間外的走道就有種空間是扭曲的錯覺。事實上有些通道的設計還真的是上下左右都彎曲的,亞凱完全不明白這樣設計的目的何在。
「亞凱.沙凡斯,還記得你來到此的目的嗎?為了怕神力反噬的後遺症讓你神智不清,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錄音,好讓你自己明白目前的狀況與處境以及你該做的事。」亞凱從身上拿出微型錄音機,播放出來的是自己的聲音。
「很明顯的,那名天界人屋主尤列並不打算就這麼放你安然離開。那個道貌岸然的天界人把將你除掉這件事當成他的義務與光榮,讓你逃走會使他蒙羞,如果事情不是這樣發展的話,表示又出現變數了,你應該感到害怕並提高警覺。」
「正因為你和安茲羅瑟人有過接觸,所以尤列已經將你視為必殺對象,因此你也必須還擊。到贊神大殿找到他,結束掉這齣鬧劇。你不是因為害怕才逃離此處,而是因為害怕所以要除去這個威脅。」
亞凱的腦袋處於渾沌,他搞不清楚自己該幹什麼,連之前的記憶都有些模模糊糊,難道是因為神力反噬的後遺症嗎?太可怕了。
*/
走到寬敞又乾淨的迎賓大廳,亞凱腦袋抽痛起來,部份回憶在眼中如跑馬燈般重覆上演。
「來,沙凡斯先生,這是汝之後居住的地方。」
「啊!尤列先生,勞您費心了。」
「那裡,汝遠道自亞蘭納來此,吾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不過在此地汝必須要自己打理一切,這裡沒有僕人能供汝使喚。抱歉,吾的腔調會令你不快嗎?」
「不會,請別那麼說。」
迎賓大廳不但豪華氣派更是一塵不染,不過在這樣的大屋子內卻不見其他人影,反倒顯現出這棟大宅邸的空虛。大廳北方有一處往下的寬闊通道,側邊則有樓梯通往二、三樓。西方也有一條較小的通道口,不曉得通往何處。東方很明顯的能看到一扇莊嚴的大門,看來是出入口。
亞凱挪動腳步,走到木製大門旁。正當他想伸手將門推開時,木門恍若雲霧般轉眼即逝,剩下的只是一片乾淨簡單的石牆。
「亞凱.沙凡斯,我不知道之後的我還記得多少東西或是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總之未雨綢繆的事前準備是我現在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並不是患有失憶症,而是因為神力反噬的副作用讓我頭痛萬分,會有些許記憶喪失的狀況。平常並沒有特別礙事,但自從我來到這間屋子後情況變得非常嚴重,我的腦袋變得比以前更健忘,而且交錯混雜的記憶常常會令我搞不清楚狀況。我想是這棟屋子裡的聖系神力過於充沛以致於和我身體產生共鳴,才會發生這種事。」
「如果你嘗試離開別屋後發現遇到阻礙,那就放棄吧!尤列不讓你走出別屋,你就一輩子都別想離開。聽我說,你現在一定對這個鬼地方看不到人影感到納悶,不需要著急,等你完全了解後,你會發現天界人和安茲羅瑟人沒有什麼兩樣,他們只是一個把自己神格化的自大種族。也許你不能理解,自小到大那些庇護我們亞蘭納的天界人是多麼的神聖與慈悲、多麼的光明與純潔。但是根據我這二十多天來與他們的接觸後,那在我心目中完美的天界人形象早已毀於一旦,到頭來你會發現他們只是一群虛偽的人,他們所執行的不過是自以為是的正義罷了。」
「你現在所處的別屋是招待用的迎賓館。一樓以上全是空的客房,除了你以外沒有其他房客。有一條較小的走道是往倉庫及招待室,而主要的寬闊走道可以讓你前往主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往那條路前進。」
「不知道我之後會變成怎樣,若你還活著且正聽著這段錄音的話,對你絕對會非常有幫助。我先給你打一記強心針,告訴你這間屋子的詭異與恐怖超乎你的想像,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話,按照個性來說不論面對什麼困境你都會想辦法給自己找出一條生路,活下去就是你目前該做的第一件事。如果天要亡我的話,那也是無可奈何,但我相信這裡絕不是我人生的終點站。」
「你現在要注意的是別讓自己長時間處於光照之下,這會令你有頭痛、頭暈、噁心的不適感,嚴重的話可能會昏厥或失去理智,還要留意各種掛著的藝術畫作、裝飾品、擺飾物,這些東西有可能是尤列監視你的手段。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你發現有會移動的強光正靠近你時,請一定要遠遠的躲開它或是找到陰影處躲避,切勿靠近,因為那正是尤列的召喚物,會對你造成致命的打擊。真的無處可躲時,請利用亞基拉爾給你的項鍊,那會製造出短暫的黑暗效果,可以幫你躲避那些怪光。」
「黑暗的項鍊能不用也最好別用,因為項鍊上的魂系神力與你身上的聖系神力相斥,會造成你內傷出血。而且最近我發現有一股凝聚的不祥黑暗在追蹤我,很明顯是來意不善的安茲羅瑟人,他們都帶著濃烈的殺意而且無視這裡是天界地盤的事實。這種動向不明的危機感令我覺得非常擔憂,他們有可能會嗅出你身上的味道或憑著項鍊上的魂系神力找到你。」
「雖然我的情況很不好也沒任何外援,但我一直相信我是最聰明的人,光與暗不能並存這個道理大家都懂,該怎麼做也不用我再提醒自己了。」
根據錄音機裡錄下自己給自己的聲音留言指示,亞凱打算走那條能前往主屋的通道。
入口處有一扇紅豔的門,不過使盡力氣也推不開它,因為上面佈有天界設下的結界。
以亞凱的能力也許可以用聖系神力試著解開結界,可是現今他的體能狀況非常不好,沒有辦法聚精會神的使用神力,這便讓他和一名普通的亞蘭納人沒有兩樣。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亞凱只能先暫時尋找其他開門的方法。
*/
那條小通道內的牆壁上不論左右都各有標誌,左邊標示前往倉庫,右邊即往賓客招待處。倉庫的門雖然沒有結界,卻上了大鎖,想以人力強行破開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目前能進入的只剩賓客招待處。
才剛踏入房間,裡面的強光立刻引起亞凱的不適,當場頭痛如絞。
「需要吾幫汝治好身上的神力反噬?」
「是的,拜託您。」
「喔!吾感到很抱歉,這在吾的能力範圍之外,對於亞蘭納人出現這種病症吾是束手無策的。不過汝也不需要太擔心,放鬆心情在此好好休息,吾會為汝找出治療的方法。」
亞凱以手遮擋光芒快步奔入內廳,唯有在光線轉弱時他才得以喘息。
屋子的建材並非是透明的,內室也沒有任何照明設備,但光照就是這麼的明亮。亞凱有時候還會覺得他走進一間滿是鏡子的房間,光線經過反射才會那麼刺眼。事實上這裡面除了幾扇落地窗有玻璃外,根本沒有可以反射光的玻璃製品。
勉強找到個有陰影的角落,亞凱癱坐在地。魘塵大陸的天空完全不見天日;這個地方卻恰好相反,不論何時外面都如日正當中般光亮,這種環境讓亞凱神智迷茫,手腳都在顫抖。
玻璃窗外一片白芒,什麼都看不清楚,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
亞凱閉上雙眼稍作歇息,這是恢復精神與體力的最好方法。
幽暗,對……就是這種深邃虛無的幽暗,令人感到非常的自在、非常的舒服。
亞凱全身飄浮於開闊的黑暗空間,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見,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僅剩他一人。
這、這真的是我喜歡的嗎?不對,才不是這樣,亞凱急欲從黑暗中掙脫。
好濃烈的腐臭味,還沒看到任何景物,味道卻先撲鼻而來。
最先遠遠看見的是一排疊影,隨著視線快速的拉近,原來那是一座城市,只是不知為何畫面呈現出來的只有灰暗,沒有任何色彩。
亞凱.沙凡斯非常熟悉這座城市,這是安普尼頓的多菲鎮,是他從小到大成長的故鄉。而今,放眼所見只有一片斷垣殘璧,建築物上覆滿奇特的活體組織,從那些組織的孔洞裡不斷爬出矮小醜陋的怪物。牠們恣意妄為地破壞,毫無憐憫地殘殺亞蘭納人。
住手,亞凱想大聲喝斥,卻發不出聲音。
忽然,天空黑壓壓的厚雲層開始規律地轉動,像是旋渦狀般越來越快,眼前可見的所有事物都開始崩解,漸漸被吸入如同黑洞的旋流之中。
最後,從黑暗的天空中伸出一隻巨大無比的手臂,那隻手邪氣十足、型態恐怖,表皮上皆是眼珠模樣的疣狀物而且能靈活的轉動。當手臂上的眼珠疣盯住亞凱後,瞬間的寒意從背脊骨快速爬升,這道充滿惡意又陰邪的眼神讓亞凱受到極大的驚嚇,全身發麻動彈不得。
巨大的手掌將整座被破壞的多菲市鎮壓個粉碎,完完全全的輾平,不留任何活物。
亞凱瞪大雙眼,表情驚恐,心中充滿什麼都改變不了的無力感。接著,後方升起一股強勁的吸力,將癱軟的亞凱再度吸入無邊無垠的黑暗地帶,影像被無限拉長,最終支離破碎。
亞凱.沙凡斯慌忙的從床上跳起,也顧不得服裝儀容,直接衝到大廳堂內,裡面除了安坐於沙發上抽菸喝酒的亞基拉爾外,沒有其他衛兵或侍從。
「為何神色慌張?」亞基拉爾優雅地吐出一口黑煙,然後表情淡然地問道。
「那……那個惡夢,是、是真的會發生嗎?」亞凱神色匆忙地追問。
「三千多年前我體會過了,現在輪到你們。」亞基拉爾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他捧著酒杯啜飲一小口。
「安普尼頓,不是,亞蘭納真的會毀滅?」亞凱再問,他臉上滿是揮如雨下的斗大冷汗。
「請吧!」亞基拉爾指著出口。「你可以離開了。」
「安普尼頓將要被黑暗圈吞沒,我一定會回去。在這之前,我有些問題必須得到答案。」
「請吧!」亞基拉爾點頭示意。「我可是履行了我對你的約定,出了這裡後,塔利兒先生會為你打開前往聖路之地的傳送門。」
「那麼你們施法讓我看到那個恐怖的景象是什麼意思?是希望我對未來充滿絕望嗎?」亞凱搖頭。「不、不行,我要知道事情的原委,你說阿特納爾內的矮小怪物與生物體組織都和你無關,那巨大手臂的主人是誰?他為什麼要毀掉亞蘭納聯盟?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
亞基拉爾沒有回答任何問題,他只是重覆吸著旱菸、吐煙、喝酒這幾個動作。
「請告訴我,難道手的主人就是你們安茲羅瑟人傳說中的哈魯路托?」亞凱真恨不得撬開亞基拉爾的嘴,逼他說出所有的事。
「累嗎?還是要先喝一杯酒再離開也可以。」亞基拉爾在桌上的空酒杯內倒滿酒。「請喝。」
亞凱將視線移到酒杯數秒後,立刻搖頭。「我不喝。」
「這是亞蘭納的皇家雪玫花酒,氣味芬芳,酒味醇厚,不嘗嘗看嗎?對你來說應該無害才是。」亞基拉爾笑著,又將一杯酒喝乾。
「我知道,這是很貴的酒,我在宴席上也不常見到。」亞凱仍然婉拒著:「即使無害我也不喝,因為我根本不會喝酒。」
「凡事總有第一次。」
亞凱抿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後才拿起酒杯以舌頭輕舔一口。「不行,我本來就是修道者,戒酒與美色。」於是他又將杯子放下。「你究竟想要我怎樣?」
「一盡地主之誼罷了。」
「不是,若不是需要我們,為何又將我與艾列金、貝爾等人帶到此?」
亞基拉爾哦了一聲,以饒富趣味的眼神看著亞凱。「我是亞基拉爾.翔,我擁有自己的領地、有自己的軍隊、有錢有勢有物資,你為什麼認為我會需要你們?」
「你別試探我,我和你們不一樣,沒有讀心的能力。」亞凱接著說:「我猜也許是黑暗圈的影響過大,處理這件事會讓你分身乏術,有可能嗎?你的手下與士兵那麼多,真找不到能解決的人?」
亞基拉爾冷笑,他給自己的菸管添了些菸草。
「黑暗圈因為在亞蘭納的領地發生,礙於天界的阻撓,所以才讓身為亞蘭納人的我們來解決。」亞凱一邊思考一邊講出他的猜測。「黑暗圈出現在阿特納爾也許不是偶然,莫非──引發黑暗圈的原因是亞蘭納人?」
亞基拉爾眼睛一亮,得意的笑開。「哈……作為交換條件,今後你得聽從我的指揮,如何?這完全取自你本身的意願,我不強迫。」
「你是這樣令人臣服的嗎?」亞凱頗不以為然地問。
「今後,你對我說話務必加敬稱,我可不喜歡當手下的人連談話該有的規矩都沒有。」
亞凱眨著眼。「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黑暗圈的形成原因。」
點燃菸草後,亞基拉爾深吸了一口,接著宛如解放身心般地痛快將黑煙吐出。裊繞的黑煙燻得亞凱睜不開眼睛,亞基拉爾終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夢,是夢嗎?亞凱微微轉醒,身心靈的狀況又好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