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九十四章 黑社會老大的歌伎動員令

北宋的醫生數目其實不少,這是由於這時代不但社會經濟發達,且是中醫醫術轉型與迅速發展的時期。而這時代的醫生除在醫館藥鋪中固定看診的坐堂大夫和行走四方的鈴醫外,還有許多是佛寺道觀中的僧道。僧道為人診病多是不收錢或只象徵性地收一兩文錢,部分醫館的醫生對窮苦的病患也會檢稍甚至不收錢。所以,北宋並不缺有仁心的醫生。

然而,醫生有仁心卻不等於患者必然可以得到好的醫療照護。這其中除了這些仁醫不見得有高明的醫術外,也因這些仁醫常無法讓貧窮的病患使用高品質的藥物。畢竟這些仁醫常是自己的生活就過的清苦,哪有能力再貼補藥費。這麼一來,宋代社會的整體醫療環境雖遠比過去好,也遠遠超過同時代地球上其他地區,但貧富之間能得到的醫療照護差距卻很大。

這種情況是謝屏森這三個有濃厚人道主義情懷的現代人所無法接受的,所以當初黃渥提議找幾個郎中幫李映雪的忙時,謝屏森他們就立即想到要創立一個平民免費醫療體系。有一處蘊藏量驚人的銅礦當後盾,他們可以召集那些有志於投入平民醫療的醫生,更可以藉這些人去傳播他們的現代醫學知識。

不過,這樣做並非易事,因為這樣子的醫療體系需要一套現代化的管理制度,且管理運營這個體系的人還得有真正的仁心。否則這個體系就會和現代世界那個同名組織一樣,變成披著慈善外衣卻老幹些奇怪事情的怪物。

現在這個還處於草創期的醫療體系是由謝屏森管理的,但他們三人即將離開泉州,必須找個人接下這擔子。這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事,畢竟謝屏森三人所建立的管理制度不是這時代的東西,單單其中的財務管理制度就可以難倒一大票大宋的帳房先生。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體系未茁壯到產生自主的體系文化前,管理者若有私心,就可能和現代世界那個同名組織一樣,變成只是為特定人刷聲望博名聲的工具。

謝屏森認為,黃渥無疑就是這個可以暫時接過泉州慈濟管理重擔的人。黃渥的醫術是很差,但他卻認識不少與她一樣有濟世熱情的人,也與許多藥商有深交。黃渥雖出身優渥,卻向來重視庶民生活疾苦,更從沒有許多士子那種覺得高人一等的壞毛病。黃渥雖然不是一個傑出的管理人才,但這幾個月來他跟在謝屏森身邊學習,倒也還算熟悉這套現代管理制度。更好的是,黃渥還是一個不怕得罪人的楞頭青。

是的,現在的泉州慈濟確實需要一個有硬頸精神的人來當家,因為謝屏森已經意識到,一旦他們三人離開泉州,一場針對慈濟的風暴必然就會來到。畢竟這幾個月來慈濟的免費醫療可是讓許多醫生很不滿,這些人中可不乏與高官大族有深厚淵源的。他們要不乘謝屏森三人不在時反撲,那才叫有鬼。

然而,偏偏黃渥就是不想接下管理者的職位,而一心要效法謝屏森以前唬弄他時說的史懷哲和馬偕博士,去台灣為墾荒的族人與原住民看病。

謝屏森刀然是不可能答應的,他可不想害死台灣的原住民和墾荒的移民。問題是黃渥這人就是頭倔驢,不找些讓他感興趣的事讓他做,恐怕他是用游的也要游去台灣。

好在這事也不難找,所以謝屏森眼睛一轉就丟出三根胡蘿蔔。第一根胡蘿蔔是讓黃渥在即將請官方公證並公告的慈濟財務報告上,以院長的名義簽字。從建立這個醫療體系開始,謝屏森就依照現代世界美國對公益團體財務運作的要求,建立了一套會讓大宋朝廷汗顏的財務管理制度,也立下了每季由官府公證並公告的規定。第一次的公告日就在二月二日這天,現在謝屏森決定讓黃渥以院長的身份在這份資料上簽名。這麼一來,可以讓黃朱覺得他這個兒子終於有出息了。

第二根胡蘿蔔是出書,謝屏森已經把李映雪以英文寫的幾本醫學教科書翻譯完畢,也把手上所有的中西醫藥方整理出來,還寫了一本教導如何防治各種傳染病的《防疫論》,這幾本書都將在近日發印。謝屏森打算讓黃渥與其他慈濟的醫生在那本藥方書上掛名共同作者,因為這本書的內容還包括了這幾個月來運用這些藥方的案例。

依照謝屏森的想法,這些書出版後會以成本價販賣,同時也要寄贈給大宋各地的醫生。現在謝屏森打算讓黃渥來主持此事,因這勢必會帶給黃渥極大的聲名,但也會引來許多針對書籍內容與作者的攻訐,正適合由黃渥這楞頭青來做。

對黃渥最有吸引力的是第三根胡蘿蔔,也就是推動泉州的公衛建設、教育和降低婦女難產與嬰幼兒死亡率。這事不僅涉及硬體的建設,更涉及文化習俗和生活習慣的改變,著實不易進行。但只要有所成效,受益者何止千萬。所以謝屏森需要找一個願意花上一生時間投入此事的偏執狂來主持,而黃渥就是這個偏執狂。

本來謝屏森還以為要費上許多口舌才能讓黃渥同意,不料當他保證若能依他的方法行事至少可降低三成難產與夭折後,黃渥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事後謝屏森才知道,黃朱的五子七女中,活到成年的只有二子二女,而黃渥的第一任妻子也是死於難產。

…………

謝屏森他們回到雪園之時,黃波也到了瓦舍長樂樓門前。

瓦舍是宋代大城市裡的商業遊藝場所,而瓦舍裡設的表演場所則稱為勾欄。多數的瓦舍裡都有數個勾欄,但也有只設一個勾欄的獨勾欄瓦舍,此時黃波來到的長樂樓就是個獨勾欄瓦舍。

黃波之所以來這裡,是因他要找的李寶是這裡的大股東,每日夜間必與心腹於此處飲酒。而黃波也不是第一次來長樂樓,這裡的人都知他與李寶相熟,所以他很快就被引領到李寶所在的房間。

李寶看到黃波出現頗是感到意外,隨即他就叫正表演歌藝的歌伎暫停表演。他們莆田李家與黃族交情深厚,這次黃族開拓夷洲的行動莆田李家出力不少,所以他知道近日黃波正為夷洲之行忙得暈頭轉向。此時黃波竟來此地尋他,必是有急事相商。

果然,眾人見禮之後,黃波立即就說了謝屏森的請求。謝屏森的請求其實也簡單,就是請李寶調動手下那些花膀子幫忙,同時也請李寶把名下車馬行所有的馬車都調給雪園。

要求不難,但比較麻煩的是,謝屏森要一個時辰內讓人車都到雪園會合,這時間實在是緊。

不過,李寶不在乎時間緊不緊,因為他聽黃波說完原因後,早激動的一章黑臉都脹紅了。

「東湖引水工程立即開工,還要弄出大動靜讓整個泉州城的人都知道,藉此來引開百姓對花期錯亂的憂慮……哈哈哈,真是妙呀!這樣的主意,大概也只有謝邊森想的出來。海靖,這事我李寶幫了!」

李寶興奮呀,這幾個月來他正悶得慌呢,剛剛還與幾個手下抱怨這日子過的無趣,這下子總算有點新鮮事可看了。而且,他知道謝屏森三人素來出手闊綽,定是不會虧待人的。這幾日泉州港的胡商海船多已出港,他手下那幾百個工人的收入銳減,趁這空檔幫雪園做點事也是正理。

既然事急,李寶就立刻要手下去調動人手車馬。這時他瞥見退在一旁的歌伎樂師,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有了個主意。

「海靖,既然謝邊森說要把動靜做大,我這裡有個主意,汝看可行與否……」

黃波聽李寶說了他的想法,頓時大驚趕緊搖頭道:「海虎,這也太過招搖了吧!不行!不行!」

李寶聞言翻了個白眼,說道:「我說海靖汝也不想想,謝邊森自來了泉州後,做的哪一件事不招搖。依我之見,謝邊森定是會喜歡我這主意的。」

黃波聞言楞了一下,細思之下覺得李寶的話好像有道理,一咬牙也就答應了。

李寶見黃波應允,不禁大喜,立即對隨侍的小廝說:「去請雲娘過來,就說我有事相商。」

沒一會兒長樂樓的大執事雲娘就來了,她眼波一轉,見黃波也在這裡,立即向黃波行了個禮。至於李寶及李寶的手下們,她卻只是笑笑點個頭便算做數。

黃波知道這個柳雲娘曾救過李寶,李寶對她甚是敬重,所以也不敢怠慢趕緊起身回禮。

柳雲娘聽了李寶說明喚她過來的原因後,側頭想了想,這才雙眼晶亮地對黃波說:「這都已經上燈了,要請姊妹們幫這個忙著實不易。不過,既然是謝邊森見召,海虎又發下話來,想來姊妹們自不會推託。只是,這總部能讓姊妹們白忙一晚吧。」

黃波苦笑道:「這可不是邊森的主意,只是我想邊森應也不會反對。至於報酬,我拿主意,歌伎一人十貫,每人再贈交趾香皂一盒和化妝鏡一面,樂師每人六貫,再贈香皂一盒。至於雲娘……」

柳雲娘打斷黃波的話,輕笑說道:「雲娘所求不多,只要謝邊森的一首詞足矣。」

黃波點了點頭,算是應允柳雲娘的條件。他可不知謝屏森的詩詞都是抄襲來的。在他想來,謝屏森作詩填詞好像吃飯般容易,想來寫一首詞給柳雲娘只是舉手之勞。

只是,黃波似乎忽略了李寶這個泉州碼頭黑社會老大的影響力,也忽略了柳雲娘在泉州歌伎間的號召力,於是……

當晚上近九點時,在雪園的謝屏森等來的不只是李寶手下那些花膀子,還有近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歌伎。而且,據說這還只是第一批,後面陸陸續續還會過來不少個。

見到這一大群鶯鶯燕燕,謝屏森三人都傻了眼。再聽說這些歌伎是應謝屏森之招而來的,李映雪立即飛出一腳,將謝屏森踢出五尺外。

等完美演繹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謝屏森爬起來問清事情始末後,不禁潸然淚下破口大罵:「你媽的李寶,沒事給我發什麼歌伎動員令,你是想害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