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唱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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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其實我很早就有這個想法,對,我想唱支歌,就是唱出聲音來,但那天我沒有唱出聲,其實之前我從來就沒唱出聲過,平時只不過在心裏面哼一哼而已,這讓我很沮喪。我那天把腳蹬三輪車裏的豆芽菜,平平整整地碼成了一堵牆的模樣,就注視著我面前的豆芽菜說,我想唱支歌,大聲地唱!但這些被碼平的豆芽菜也讓我想起古時代的城牆,我雖然沒見過城牆,但我相信古代的城牆與我面前碼得平平整整的豆芽菜是有幾分相似的。我曾經也好奇過,為什麼我面對豆芽菜就仿佛是站在了一段古城牆前,原因並不在我,所以我很喜歡安靜地蹲在案板的一側,然後把愜意的目光從那個我有意弄成的豆芽菜凹處,看向菜市場裏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久而久之,我就會沉浸豆芽菜“城牆”營造的氛圍裏,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我非常的輕鬆,這時候我就很得意,樣子也有點兒威風凜凜,如果是甲胄在身,我就是一個大將軍。不過我把目光移向了頭頂上的天空,我的眼睛就突然被一片耀眼的陽光灼痛了,我腦子裏那仿佛很真實地站在城垛旁夜巡的士兵就迅速地被耀眼的陽光蒸發得無影無蹤了,我重新回到了現實裏,仿佛跌了一跤。假如是在夜晚,我就猜想,我如果從豆芽菜的凹處一側瞥向對面時,是否更會有此種逼真的感覺,仿佛就真的站在了城樓上呢?如是,我就隨時都可以威風凜凜地打量面前的一切,注視著每一個可能從我視線內經過的人,然後牢牢掌握他們的一舉一動。在沉浸之中,我就仿佛看不見菜市場裏人頭攢動的擁擠了,我的正前方而是一片寂靜的林子和延綿不絕的山川那巍峨、粗獷的輪廓。可是,這一切始終都是我的想像,是我一廂情願的念頭而已,我非常清楚,呈現在我的面前,在我碼得平平整整的豆芽菜前面的,只是一張張毫無表情卻顯得很一本正經的臉,我並且知道我也很討厭這些張臉後面都藏有同樣冰冷的心思,可我卻也不得不讓我的臉堆上真正的微笑,並洪亮地吆喝一聲,快來買我的豆芽菜喲,快來買我的豆芽菜喲!
我說過我標的豆芽菜的價錢其實是同行中一致的價碼,但眼前這個勃然大怒的大媽根本不相信,她總認為我是在騙她。開始時我挺有耐心,跟她解釋,我最後心平氣和地說,如果你真不相信,那你大可在市場內再轉上一圈。她沒吭聲,低頭繼續翻著豆芽菜,不一會,豆芽菜就被她弄得亂糟糟了。我說,你別翻了,不買的話就走開好嗎?她抬起頭注視著我,但仍然沒吭聲,然後繼續低著頭翻動著豆芽菜。我說你不買就別翻爛了。她說,小夥子你別激動啊,我說過了你的豆芽菜都是爛貨嗎?我無語地說,沒有。我猜她是在裝聾作啞,她應當是一個不好對付的角色。她輕聲細語地說,就色相來看,你的豆芽菜價錢算是最貴的。我說,菜市場的豆芽菜都是一個價。她說,但你的色相差了好多啊!我說,其實色相都一樣差,老了嘛就別太講究!我沒想到對方在我的話完後立即勃然大怒起來,她甩掉手上的豆芽菜,說,你小子什麼意思嘛,你小子瞧不起人了是嗎?她的臉色由於有了醬紫色的塗抹,樣子比剛才似乎年輕了許多,我意識到她對我已經有了深深的誤解,趕緊從案板後面轉到她跟前,急急忙忙地對她賠不是。
今天的第一筆買賣算是黃了,但是,並不表示後面的也不好啊,我回到案板後面,踢了一腳小凳子,然後弓著腰把豆芽菜重新擺好。我仍然安靜地坐在案板後面去重新打量著一個個在案板前停留的顧客。我相信豆芽的品質和它們新鮮可愛的模樣是一致的,一定會招徠更多人來光顧的。而事實上也如此,一個小時過去就幾乎賣光了,當我正要把案板上為數不多的被顧客選剩得一片狼藉的豆芽,裝進塑膠袋裏準備打烊時,那個曾經在我案板前勃然大怒的大媽用一副憨態可掬的笑容問我,這些剩下的豆芽菜也不會是原來的價格吧?她沒想到我很執拗,結果歇斯底里地嚷嚷了幾句,不過她離去時樣子顯得沮喪。
我沒有打算立刻離開,是由於我突然想起來我內心裏的那個想法了。是的,我想唱支歌其實就是我很早便有的一個想法,因為我熱愛歌唱,喜歡音樂,並且,我也始終讓這個想法在我內心裏一遍遍地重複著,可以這麼形容,只有在我真正睡著了時,才會真正停止內心裏的默默哼唱。
我聽見一個聲音並在準備抬起頭之前,先讓我內心裏的哼唱停止住,我清楚我只有在真正的惶恐時才會如此,我會變得非常木訥,這時候我突然想起如果默默地數一些數字,也會有效地排除掉內心裏的惶恐,這個方法是從電視上學得到的,電視上那個專家說,人分心之後,就可以讓內心裏的不安迅速地忘記掉,當時我很相信這種方法,並確認這方法是行之有效的。可是當我數著數著時,就把頭埋得更低了,居然有想要逃到泥土裏的衝動。
我把頭艱難地抬起來,臉上慢慢地堆上了笑容,可是,我依然不敢去看這個來到我攤子前的漂亮女人。她沖著我說,你整天的樂呵呵是不是由於你天生就沒有煩惱?然後,她停頓片刻又好奇起來,她問我,你內心裏很早就有一個想法,它是什麼?緊接著她解釋說她在我今早的第一次自言自語時便聽得非常清楚,她還說她當時以為我的這句話就是沖著她來的呢?
“我想唱支歌。”我輕聲細語地說。我仍然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想唱支歌?”她一臉疑狐,一臉驚詫。
“嗯。”
“是想向某個人唱支歌吧?”她突然想起來地說道。
我沒有吱聲,用一個憨厚的笑來應付對方。
“想唱就唱唄。”她落落大方地說,她似乎察覺到我的心思,又說,“是想在這兒唱卻怕讓人誤會上吧?”
“是不敢唱出聲來。”我心裏面說,因為我怕鼓足了勇氣,就會遭到對方的嘲笑。
她見我不吭聲就說,我明白,然後她說我的真實原因就是膽怯,但她絲毫沒有嘲笑我的膽怯,她若有其事地說她也曾有過膽怯的時候,因為礙於情面,就總遮遮掩掩的,總是擔心會受到別人的嘲弄。
“是也想唱支歌嗎?”我瞪大眼睛看著她說。
“不是,但也差不多吧,可是,我總害怕遭到別人的奚落。”
我很想知道她是怎樣鼓足勇氣的,也想知道她勇敢地去做或面對的究竟是件什麼樣的事情?可我看見有個男人這時就站在了她豆腐攤旁,然後他朝我們這邊大聲叫喊起來。這個男人的出現,立即打亂了我的好奇心。那個男人是她丈夫,我不想招惹那些因誤會而帶來的麻煩,我默不作聲地回到了豆芽菜的後面。不過這個賣豆腐的女人回到那個凶巴巴的男人跟前時,也似乎察覺到她的丈夫已經產生了深深的誤會,但我聽不清楚她對丈夫說些什麼,看情形應當非常不容樂觀,再看那男人臉上的凶巴巴相,我就知道他內心裏早有了一個防備,並且,他已經帶著內心裏的那個防備,正朝我這邊走過來。
“小子,你今天的豆芽菜還賣得還不錯吧!”他邊說邊打開被我裝入塑膠袋的剩下的豆芽菜,他嘴裏面一個勁地稱讚我的豆芽菜長得很不錯,一面用手撥弄著它們,一會兒後,這些豆芽菜又狼藉地散滿了整個案板。
我穩住自己的情緒,默默地把散亂的豆芽重新收集起來,在裝進塑膠袋裏時,聽見了他的奚落聲,他說,你個五音不全的也想當明星了?我說沒啊,我根本沒去想當明星。他說:“可是聽說你想唱支歌給我的媳婦聽!”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賣豆腐的女人已經走到了我們面前,她對丈夫說,誰都可以給我唱支歌,唱支歌又不是個什麼見不得光的醜事情。不過她又沖著丈夫,但語氣溫柔地說:“沒見得過你為我唱支歌,哪天你就唱唱啊?”
出了菜市場向左就能看見一座石拱橋,它是這條城市內河上許多座橋中的一座,我對這座橋並不陌生,它半圓狀彎拱的橋身從遠處觀看時就與它的倒影渾然天成,一個非常好看的圓,對於這個景象,我過去卻沒有特意留意過,可能是我的熟視無睹,或是我的腳步每天都太急匆匆了吧。我想我今後一定會留意,看一看這座圓形彎拱的石拱橋。但我希望腦海裏的賣豆腐的女人就倚靠在一根支撐攤子的柱子上,正總笑而不答地注視著我。我這時就想,假如我再一次從石拱橋經過,她還會倚靠在橋欄杆旁也這麼笑著嗎?我希望會是這樣,這樣,我一定會停住腳步,不去理會從身旁來來回回的路人可能的嫉妒的目光伸過來。她曾經說過,在月圓之夜,在如白晝的月光之中,常常會給人一些錯覺。我當時好想仔仔細細問過對方,為何這種意境深遠的景象無法讓我遐想出它的準確性。可我又覺得我從來沒有問過對方,因為我不可能當著她丈夫的面去問一些讓人誤會的敏感話題,但我卻感覺有些事很真實,比如我總覺得我問過她之後,她就樣子詭秘地回答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呵呵一陣後竟然有點羞澀,等我再抬起頭來,看見這對夫婦有說有笑,這時我卻覺得,這個賣豆腐的女人和她丈夫站在一起時,就顯得年齡非常懸殊,他們其實是很不般配的!
我把目光掃了掃菜市場,喧囂、嘈雜依然如故,處在人聲鼎沸的包圍下,讓人頭脹腦裂,而頭頂上的太陽此刻被擋在了我眼前那幢摩天大樓的背後,巨大的陰影所帶來的涼爽讓我內心裏有了一絲絲涼意,這種輕微的歡快如果用歌聲轉換,就會無比的愜意,但讓旋律傳遞這種快意的想法,使得我情不自禁把目光瞥向了那個賣豆腐的女人,所以,我試了好幾次,但都洩氣而敗,我那內心裏哼唱的旋律總是沖不出咽喉口,它堅硬得仿佛是一座巨石做的。但是,假如有了月光,我想這種困難將不復存在。我突然很想去看看石拱橋倒影下所形成的那個圓,我會漫不經心地假裝是無意間闖入的,並且一步一步地登上石拱橋的臺階,我當然也會左顧右盼地看橋兩邊的夜景,只有如此,我的腳步才會不太匆匆。但我相信誰都會有膽怯的時候,而此刻,衝破膽怯唯一的好法子,就是用上不經意的輕輕哼唱。無論什麼樣的旋律都行,我都可以讓旋律在石拱橋上輕鬆地縈繞,我會邊唱邊注視頭頂上的那顆圓月,我覺得,圓月上總有一張模模糊糊的臉存在,它激發了我湧現出很想看清楚的渴望,我沒有辦法再繼續唱了,我只想著要看清楚那張模模糊糊的臉,然後我會努力地思索記憶中曾經看見過的這張臉究竟來自何處,我就這麼閉上眼睛地想,當我終於想起這張臉是誰的時,才會立即睜開。不過,我用上了很輕鬆的語氣,儘管我很討厭對方,可我仍然應允她的請求,我說大媽您看看,我之所以很便宜地把這些豆芽菜都賣給你,是此刻我的心情很好的緣故。
我沒想到回到家裏便遭遇到母親的一個白眼是由於菜市場的這段小插曲,我從母親的臉色上就察覺得出,它一定讓她備覺羞恥,她所以才用奚落的目光一聲不吭地看著我,是之前滔滔不絕的責駡後的無力表現,此刻,我腦子裏仍然響著母親用各式各樣的辱駡語句,這些怒駡都指責我有一個不光彩的想法,它嗡嗡嗡地讓我非常不安。母親見我一直是一聲不吭的,沒像過去那般一遇指責或偏見的看法就立即來反駁,才似乎察覺到她剛剛語氣是否太過重了,情緒是否太過於亢奮了。
母親輕歎了一口氣後,用體諒的口吻說:“我忽略了你的年輕,不過也是由於我們的生活太過拮据,才沒敢也沒想把你的年齡當成了一回事。”緊接著,她抽泣起來,“做媽媽的當然知道兒子突然對一個有夫之婦起了念想,就很揪心!你知道嗎,這是一個怎樣的揪心嗎?”
“你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回怎樣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忍不住,終於開腔了,而且我的情緒顯得格外地激動。
“我不知道!難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我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難道還會像你這樣地幼稚嗎!”母親顯得比我激動得多。
我認為爭執,只能是沒完沒了的事情,我嚷嚷了一句我累了,就跑進了我的小房間裏去。但是,即便關上了門,我依然聽得清清楚楚,並且有一句話讓我感到非常揪心:“你不斷了你內心裏的那個念頭的話,我總會死在你的前頭!”
呆在這個狹窄,顯得有些閉塞的空間裏,我的心才豁然開朗。我喜歡呆在房間裏,這時,已經沒再計較仍然在門外面響個不停的聲音,我的目光正被牆壁上一張歌星的海報緊緊吸引住,確切說是被這個男歌星唱歌的模樣深深吸引住的,這副海報畫面一定是在他演唱時突然拍下來的,因此很傳神,他顯得很自然,也很真摯,並且,我已經能確定他是在唱哪首歌時才被拍成這張海報的了,我從這張海報上歌曲專輯找到並用目光立即鎖定了一首歌的名字,這時候,我突然有些激動起來,仿佛耳畔開始響起那段動人心魄的旋律。
在我的這個小房間裏,也有不少有關歌星們的各類新聞報導,是我一時興趣將它們剪下後貼在牆壁上的。當我察覺到我已經在默默地哼唱一個曲子時,也突然想起了個賣豆腐的女人對我的鼓勵,於是,我努力嘗試著,想讓歌聲快點兒從喉嚨裏蹦出來。起初,我的歌聲就如嚶嚶,之後漸漸像蟲鳴了,但不知不覺地,歌唱聲響徹了整個房間,並且也絲毫不受干擾地任意馳騁。我沒有理會母親正在門外嚷嚷些什麼,也不再去理會她的敲門聲,我有點兒興致勃勃,並很想讓聲音再提高幾個分貝。
第二天,為了避嫌,我只是端坐在我的豆芽菜案板後面,我的心非常安靜,我的眼睛中規中矩,但我會熱情地招待每一個光顧的客人。不過漸漸之後,在趁著空閒的片刻,當我目光游離於面前被我碼得很平整的豆芽菜時,我的心又被腦海裏浮現的城牆緊緊吸引住,它似乎與我面前碼得平平整整的豆芽菜有著同樣的之處,或著說它是完全被我的想像所控制住,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假想城牆是一堵什麼樣的東西,而它其實也是用土磚平平整整碼高的,與我的豆芽菜同樣平平整整。我突然察覺到內心裏的默默哼唱已經變得很嘹亮,這讓不少的人圍攏了過來,並且,我還看見那個賣豆腐的女人正興致勃勃地向一些好奇的人說著些令他們深感驚奇的話。我敢肯定他們最終相信了她所說的一切,於是也開始問長問短了。
由於執拗不過這些人紛紛投過來的贊許目光,和他們十分熱情的央求,也或許是我被面前這個賣豆腐的面容姣好的女人那充滿鼓勵的目光所慫恿吧,我突然站起身,激動地做了個躍躍欲試的跳躍動作。
這也根本算不了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不就是大聲唱起來嗎?這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麼?我此刻也語氣詼諧,並且忘記了膽怯。
我深深吸進了一口氣,然後像個氣功大師那樣把氣運得通暢,這時候我心裏面其實仍然存在著猶豫,但我不知道這首《好漢歌》會不會讓這些人以為是場幻境?我唯有從他們的表情上去捕捉。賣豆腐的女人此刻正興致勃勃地向她四周圍的人說著什麼?她逐一地吸附著紛紛圍攏而來的人,然後她向他們傳遞有關我的各類資訊,我從他們張望時的表情上,能肯定她對我的讚賞已經改變了這些人的以往對我的陳舊看法,在有了這種使我興奮的場景前提的存在,我就清晰地感覺到內心裏有了一股熱氣,並且正在掙脫某種束縛,緊接著,它承載著我早已記得嫺熟的歌詞,成了一匹脫韁野馬,“奔騰”在這些人的面前。他們張口結舌,用一種不敢相信的陌生表情,仿佛要灼傷我的眼睛。我察覺到了熱情,是的,我漸漸有了一種洋洋得意的輕鬆感,喜悅正從我的臉上逐漸地縈繞於我的四周。正當我沉浸、陶醉在歌唱的美妙感覺之中時,以為那個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好漢就是我自己,我覺得此刻正在穿過菜市場黑丫丫的人群,然後跑到不知何時偷偷倚靠在石拱橋欄杆的女人跟前,目的很簡單,就是打算施展我的武功去以博一笑。但是,突然從人群中跳出了一個身影弄亂了這一切,這個人迅速沖到了我面前,然後狠狠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捂著臉看清楚這個氣急敗壞的女人是母親時,她又扇了我另一邊臉的一記響亮的耳光,然後她脫口大罵道:“沒出息!”
渴望的多方面
描述在市場裡的一件小事
豆芽菜和城牆
一記響亮的耳光又一記
仍是平平整整在那的悵然

問好
跳舞鯨魚
是的,一點點惆悵,不知道有沒有被慢慢地展開。
問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