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逆旅第一卷第九十章 老夫這是真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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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九十章 老夫這是真服了

當黃植在書房中述說他的計畫之時,謝屏森等人正站在議事廳門口,驚愕地望著一院怒放的櫻花。

只聽黃淳低語道:「這櫻花不應該是三月才開的嗎,怎麼一月底就開了……」

而黃永也是喃喃自語說:「花時不正,此非祥兆呀……唉!王相變法果是有逆天道呀……」

聽到兩人的說話,謝屏森既感無奈又感憂慮,他轉頭看了尚美雪李映雪兩人一眼,在她們的眼中也讀出同樣的心思:昨日費了一番力氣做的科普講座,看來都是打水漂兒了;而本該在農曆三月才開的櫻花卻在一月底就開了,這表示旱象嚴重,花樹為傳承後代不得不提早開花了。

謝屏森又看了一眼那晚風中燦爛的花景,這才一臉嚴肅地轉身對眾人說:「花開花謝本有定期,這是天地的規律。如今本該三月開的花卻在一月底就盛放,這表示今年春天的旱象會無比嚴酷,花樹為傳持後代,不得不提早開花……」

眾人聽謝屏森上了一門簡短的生物課後,都是恍然大悟,這才放下心中對變法的疑慮。雖然現在大宋民間對王安石變法多是深惡痛絕,江南一帶更以將豬稱為「拗相公」來表達他們的憤恨,但閩地卻是例外。閩地工商發達遠逾於他地,而大宋現有體制規章確實束縛了工商的發展,因而從范仲淹的慶曆新政到王安石的變法,閩人都是變革最有力的支持者。然而自王安石變法以來連年旱蝗不斷,確實是讓閩人懷疑變法是否有違天道,如今花季錯亂就更加深了眾人對變法的疑慮。是以聽了謝屏森的說明後,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緊皺的眉頭才剛解開,沉沉的憂愁又上心頭。這連著五年大旱,就算是濱海的泉州也受災慘重,如果今年再逢前所未有的大旱,那該當如何是好?

身為主人的黃淳先是沉著臉喚來在院門口的院知,命他去將謝屏森的話轉稟於黃植,也告知其他家人,以免他們驚惶。接著他仰頭望著謝屏森,他相信謝屏森一定有因應之道。

謝屏森果然沒讓黃淳失望,只見他略一沉吟後,語氣堅定地說:「直夫兄,這東湖引水工程不能拖,明日就得開始……」

這時尚美雪打斷謝屏森的話說:「不能等明日,現在定是滿城人心惶惶不安,我們必須立即行動!」

謝屏森聞言一驚,這才發現自己這個政治學者竟然忘了立即安撫人心的必要性。所以他立刻說:「沒錯!是得即刻行動以安定人心。直夫兄……」

謝屏森看了下手錶,估算一下後才說:「直夫兄,現在是酉時三刻(下午五點四十五分),我們在戌時末(晚上九點)開始行動。」

接著謝屏森卻是不管一臉訝異嘴唇蠕動似有話要說的黃淳,轉頭問黃華說:「阿華,二月六日那天我就得去夷洲,我走了之後雪園的產業財物全由汝打理。現在汝來說說,為何這東湖引水工程今晚就得開始,汝又要如何處置此事?」

在黃族眾人驚訝與嫉妒的目光中,黃華雙眼含淚地上前一步,叉手恭謹回道:「回族老的話,今晚就得開始東湖引水工程的原因,是因此刻人心不安,我們得讓百姓有個盼頭,否則恐怕今夜城中就會出事。」

稍頓,黃華又說:「入夜之後,江邊湖畔伸手不見五指,真要今晚就動工是不可能的。所以今晚我們只要把所需物件運到江邊,且動靜鬧的越大越好。這事得分幾步做:首先得請直夫伯去府衙和縣衙一趟,將花季不正的原因和我們要做的事稟告幾位大人,請官府立即發文告,也要請官府派衙役大將通告全城百姓。再者,我們一時之間調不齊人力,得請李海虎幫忙,伊手下可是有數百名花膀子……」

黃波在一旁微笑地看著侃侃而談的兒子,卻不覺已是兩行淚下。他另一個兒子黃苙屢次闖下大禍,妻子又鬧的族中姑嫂不和,族裡已經決定,這次開拓夷洲,他這一房除黃華外都得去。眼見他這一房是要被逐出清溪,從此一蹶不振,幸得謝屏森義助,一力支持由黃華負責以後整個泉州黃族的海貿事業。現在謝屏森又當眾宣布他們離開泉州期間雪園產業由黃華接管,還讓他有機會展現能力。黃波很清楚,今日之後黃華應能順利接下他遺下的族老之位,且說話份量絕對比他這個做爹的當族老時更重。

謝屏森卻是沒注意到神情激盪的黃波,他只是專心地聽著黃華說話,不時還點頭表示鼓勵。等黃華說完後,他才轉頭問尚美雪與李映雪的意見。

只見李映雪皺著眉頭細思一會兒,這才說:「聽說晉江已經變成細流,我們設計的水車怕是用不上了。把三座水車都設在洛陽江那邊吧,晉江這裡就用抽水機。反正是要表演嘛,這玩意兒一現身鐵定引人注目。」

謝屏森聽了她這話後直翻白眼,那具十馬力的蒸汽動力抽水機開動起來確實戲劇效果十足,可是她先前可是堅持要拿去昇龍府顯擺的,怎麼現在一聽說要把動靜鬧大,她就變了主意。這個愛現的女人,是根本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能出風頭的機會呀。

不過,雖然謝屏森內心腹謗,但就此時晉江的情況言,蒸汽抽水機確實比水車實用,所以他立即點頭應和,這才望向尚美雪。

尚美雪先是微笑點頭表示支持李映雪,這才說道:「黃華的想法大致不錯,我就補充幾點。第一,我看乾脆把庫房中那些乙炔燈拿出來用,不過得先派人告知火隅,以免引起誤會。第二,有了乙炔燈,乾脆我們就連夜把組合屋組起來,這樣子明日一早讓人見了會對我們的工程更有信心。第三,得讓李海虎家那些花膀子先忙個一晚,還有那些衙役與大將也是,我們得給足夠的報酬。黃華剛剛的想法太小家子氣,我建議每人給兩貫錢和兩塊香皂。第四,從明日一早起,晉江與洛陽江兩處工地都需要大量人力,不能明日再雇人,今晚就得找牙人。第五,我們先前沒想過要使用抽水機,這水管只有四十公尺,應該是不夠用的。我們得立即找阿巴斯商人和猶太人買帆布,我立即組織織工。」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下李義成,接著說:「現在晉江已經沒多少水了,真要解決水荒還是得靠洛陽江那裡的工程。不過洛陽江距離東湖可是有三十公里遠,這個工程恐怕不是十天半個月能完成的。等百姓對蒸汽抽水機的新鮮感過去,就又會陷入恐慌中。所以最好在二月中之前,越國那裡的第一批米就能運到泉州。」

謝屏森笑著點頭附和,因為尚美雪所說的幾乎就是他想說的。當初他們在越國時,在燒製成石灰與焦炭後,將兩者混合焙燒出了一批電石,這玩意兒加水後就會產生乙炔。乙炔燈的亮度可是比蠟燭亮多了,因而有顯擺惡癖的李映雪還很不要臉地命名為明雪燈。但當時他們是為了航海才製作乙炔燈的,製作的數量不多,所以來泉州後就一直丟在庫房內。如果今晚拿出百來盞來用,確實會造成震撼。

不過,雖然宋代的城市被稱為光明之城,但這些乙炔燈一現身,怕是會讓火隅(宋代的消防隊)誤以為是失火,確實是應該先通知他們。

要把動靜鬧大,目的是引起泉州人民對東湖引水工程的期望,以減少因花季錯亂而帶來的人心不安。找李亦的族兄李寶(字海虎)幫忙,除因為他手下那些喜歡在身上刺青的碼頭工人是最好的搬運工外,也因這些俗稱花膀子的人夠引人注目,還都是市井間的大嘴巴。給他們異常豐厚的報酬,這些人一定會大肆宣揚他們親身參與的東湖引水工程的神奇。

也是基於同樣的道理,今晚就得找牙人(經紀人)開始雇工。兩處的工地加上疏浚東湖至少需要上千名工人,如果再以三班制運作,那就是至少得雇用三千人。除部分得在洛陽江旁的惠安縣雇用外,大多數都得在泉州城雇用。這事可不是一個牙人辦得成的,當幾十名甚至上百名牙人連夜穿街過巷聯絡工人時,也必然將東湖引水工程之事宣揚到城裡每個角落去。

於是,可想像的,明日一早晉江邊的工地上除了會有大量工人外,一定還會湧入大量看熱鬧的民眾。那麼,當他們看到一夜之間出現的數十座組合屋,以及轟隆作響還吐著白煙的蒸汽抽水機時,他們就會因震驚而對引水工程充滿信心。對引水工程有信心,又知道花季不正是乾旱所致,那百姓浮動的心也惠安穩下來。

不過,現在晉江的水量太小,抽水機能抽到的水其實有限,要提高東湖水位還是得靠洛陽江的引水工程。這條引水道太長,中間還會經過山地,沒有三五十天是建不成的。可是百姓的耐心可沒那麼好,所以得靠越國的米來穩定人心。每隔十日左右就運進一批,進來時還得大肆宣傳,只要這些米能以平價無限量地發售,那人心就不會亂。

等謝屏森將完整的計畫仔細解釋給眾人聽後,所有古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在這個缺乏組織管理學與心理學訓練的時代,謝屏森三人在短時間內構思而成的這個計畫,以及其中每一個步驟的作用,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

同時,他們也對黃華投以佩服的眼光。在他們想來,謝屏森三人是來自蓬萊的大賢,不是他們可相比的,而黃華則不同。這時他們才發覺,就在他們不知不覺中,這個過去他們認為只是一個平凡商賈之才的黃華,竟已擁有他們無法比擬的能力了。

事實上,有這種想法的可不只是他們,已經悄悄來到院子門口旁將一切聽在耳裡的黃植等人也是。只聽吳復古惆悵地低聲對黃植、黃朱與無塵說:「若論育才一項,吾不如謝邊森遠矣……」

無塵聞言輕聲一笑,略帶揶揄地說:「怎麼,子野這是服了嗎?」

吳復古聽了也不惱,反是正言道:「老夫這是真服了!」
一個龐大的安撫民心計劃就此呈現出來,
現今社會資訊發達,
短時間內聯絡和動用這麼多人員也不容易,
何況是在沒有電腦、手機、網絡的宋代。
換個角度來看,
也許古人的凝聚力會比現代人強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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