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逆旅第一卷第八十二章 大說謊家的真實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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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八十二章 大說謊家的真實預言

謝屏森的話有如一把誅心的利劍,刺的一干宋人都是又羞又氣,紛紛低下頭去不敢與謝屏森相視。要知在場的可還有幾個外國人,謝屏森這一番話可讓宋人們都覺羞愧難安,所以他們也氣那些濫墾濫伐的人,害人害己還搞得宋人的臉面都沒了。

謝屏森把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既覺得欣慰又覺得悲傷。要知如果是在盲目自大的明清時代,謝屏森這一番話大概會引來眾人的怒罵,說不定還會被圍毆至死。如果是在因自卑而狂妄自大的現代中國,謝屏森大概會被扣上背叛祖國的大帽子加以公審,說不定還有些腦袋進水的傢伙要來個天誅。但現在是宋代,是華夏歷史上唯一願平等與外國來往的朝代。宋人對自己的文化成就有無比的自信,但他們也不會因而自滿自大。這更是個有道德底線的時代,而且這個底線還不低。更重要的是,宋人的道德是拿來要求自己的,不像明清和現代中國那樣是拿來要求別人的。

然而,這樣子的華夏文明,就要在半個世紀後遭受重創,然後,再過一個半世紀,蒙古鐵蹄將毀滅這個文明。之後,一種愚昧、無知、自大與自私的「中國傳統文化」將主宰這片土地……

「邊森,這裡都是自己人,無須顧慮……」

黃植沉鬱的語聲將謝屏森從深沉的哀傷中拉回現實,他看了看一臉愁容的黃植,知道老人家是誤解了。謝屏森不想解釋,他也無法解釋,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

「福爾摩沙的學問之多之廣是各位無法想像的,但所謂的萬變不離其宗,我們的學問都是以算學與理則學為根本。我就不與各位細說這個理則學是什麼,各位只要知道,它就是智慧之學。只要掌控了算學與理則學,就可以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去推衍出整件事情的全貌,也能從事情發韌之初就推導出其結果。哼哼,自古以來華夏無數先賢鑽研大衍之術,更有無數人藉之占卜未來,卻不知這算學與理則學可是比那河圖洛書周易都要厲害多了……」

謝屏森說的淡然,卻已使黃族眾人心中波瀾大起。自古以來,人們對預測未來就有著高度的興趣,小至個人未來,大至國家興亡,以卜筮斷之者所在多有。因此謝屏森的這一番話,在他們的理解就是謝屏森自承有預知未來之能。既能預知未來,自能趨吉避凶進而改變命運。在故老傳說中,有此能力者已是近似神仙。而依照謝屏森的說法,這種能力來自於通達算學與理則學。眾人雖不知這理則學是門什麼樣的學問,但算學是什麼大家還是知道的。雖然從未聽過通達算學可以預知未來,但想來謝屏森也不會欺瞞大家。更況謝屏森三人來泉州後許多的舉動,起初總讓人看不透何以要如此做,但之後卻每每證明如此做是對的。此時想來,這應該就是謝屏森三人能預知未來。有了這種想法後,晉江南安清溪三宗黃族的人都是心中暗喜,他們都有族中子弟入雪園為徒,想來定能多少學到這些神仙本領吧……

而惠安與同安兩宗的黃族族人更想到方才黃湲的事,那時見謝屏森以廣南西路的銀山交換黃湲等人不過問與雪園有關的產業,他們其實是懷疑根本就沒有這座銀山的。可如今看來,這銀山之事絕對不假,且黃湲等人恐怕也真會如謝屏森所言,無法落個好下場……想到這裡,幾人只覺得背上爬滿了冷汗,眼前謝屏森那露出一口大白牙的笑臉,怎麼看都覺得陰森的令人心慌。

謝屏森當然沒有神仙的本事,可是他倒也沒欺騙眾人,他只是沒有把話說完全。要知所謂「比較準」的算命方法,其實也只是歸納分類再加上一些心理學的應用而已。只要相關的資料夠多,要合理地推論出一件事的可能發展結果其實並不難。但困難的就是這相關的資料,更何況華夏自春秋戰國後就再也不重視邏輯思考的訓練,就算給了宋人夠多的資料,他們也很難從中尋出體系與關連性。當然,部分的真相不是真相,所以當後來尚美雪李映雪兩人知道黃族眾人的想法後,一致認為謝屏森根本是個大說謊家,把現代政客與奸商那一套學了個十足十。這是後話,現在大說謊家可不知眾人心中的想法,只是繼續用預言的方式說著將到的真實歷史。

「……我們既然知道了這天氣又開始異變,也知道了問題的根源在華夏,當然可以推論出這未來的演化。這首先是以黃河南北為中心,天氣異變的現象會向四周擴散,而且越來越頻繁嚴重。於是,大宋因天災而受難的百姓會越來越多。而朝廷只會沿用真宗時編流入廂的手段來安置流民,迅速增加的軍戶使朝廷負擔越來越大,而軍戶的境遇越來越慘。這些軍戶的日子過的這麼慘,為了不餓死,就只能鋌而走險了。哼哼,太祖杯酒釋兵權是為了讓唐末五代天下紛亂的情形不再現,可是從真宗朝至今,這平均兩年就會有一次兵變……」

「軍戶活不下去會兵變,百姓活不下去就會變成盜匪甚至造反。以往大宋多數地方還算安定,路不拾遺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在泉州許多旅舍酒樓中都看到旅人留下的詩詞,其中不少是單身女子所留的,可見現在的大宋治安還算不錯。但如果天災持續下去,朝廷又遲遲沒有個真正妥適安置災民的方法,那無須多久必是盜匪四起。嗯……依照我的估計,一、二年內閩地恐有一場大亂!」

謝屏森的語聲剛落,一眾宋人的臉都變了,幾人互望了一眼後,黃植陰沉著臉肅聲說:「邊森,此事可開不得玩笑,汝有幾成的把握?」

謝屏森苦笑著說:「太公,這種事豈能說笑。若非我有至少八成的把握泉州兩年內必有亂事,我也不會把時尚堂大街的房子建成易守難攻的石屋,也不會建議重修清溪黃家莊,更不會急著組成清溪的八族團練。」

眾人聞言一回想,才知原來謝屏森這些折騰竟都是為了因應那可能發生的亂事。當初除了黃波黃華父子外,眾人對謝屏森的敗家之舉可沒少腹謗,就連黃植都還對尚美雪抱怨過幾句。現在看來,人家這根本不是敗家,而是深謀遠慮了。

不過,這事關係太大,黃植得問清楚才行,所以他又接著問:「亂事從何而來?」

謝屏森猶疑了一下,他不能明說兩年後的五月南平人廖恩會起兵作亂,這樣的預言沒人會信的,所以他想了想才沉聲回道:「連著數年大旱,眼看今年又將大旱,且我預估明年的雨水仍將不順。這城北的洛陽江水勢雖還豐盛,東湖的水位卻已降了一半。清溪那邊的情況更慘,看來今年的春耕是毀了。現在一出了城,聽到的都是農戶的哀吟。泉州是大宋有數的富州,泉州各宗族也向來不吝於接濟鄉親,加上州府的官員也還算是關心民生疾苦,想來泉州本地是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可是一出了泉州就難說了。只要閩地一有動亂,亂軍與難民都必往繁華處去。閩地繁華之處首推泉州福州兩地,泉州尤勝福州一籌。而福州駐有重兵,我若是難民或亂軍,必然是奔泉州而棄福州……」

眾人越聽臉色就越難看,因為雖然他們都看出謝屏森似有隱瞞,可是依照現在閩地的情形,謝屏森所描述的情況確實可能會發生。更況他們已經先入為主地認為謝屏森有預知未來的手段,所以他們下意識地以為謝屏森所以有所隱瞞,是因不願洩漏天機。雖不知這天機為何,但想來就是與這泉州的兵禍有關。這麼一來,他們是真相信泉州會遭亂事了。

黃植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又說道:「既是如此,邊森,汝說我們該怎麼辦?」

謝屏森先嘆了一口氣後才說:「怎樣因應這次的兵難,我們三人早有計較,等會兒自會細說。總之只要族人齊心,事情就好處理。可真正的麻煩還不在這次的亂事,否則我也不會那樣逼迫阿湲他們了……」

還有更大的麻煩?眾人一聽心都往下沉,都是陰著臉準備聽謝屏森怎麼說。

「唉……」謝屏森又嘆了口氣後說:「不知各位是否想過,何以近年來吐番與西夏總是不斷侵略大宋?」

吐番與西夏為什麼頻頻侵略大宋?眾人乍聽這個問題都是覺得可笑,不就是這些不服王化的蠻夷貪圖大宋的繁華嗎?怎連這都不知呀!不過他們旋即想到方才謝屏森所言五胡亂華舊事,都是心想這莫非也是因為異變的氣候?

謝屏森把眾人的神情看的明白,知道他們應該已經想到是怎麼一回事了,點點頭說:「這吐番與西夏會不斷侵宋,確實是與他們住的地方天氣越來越差有關。其實契丹人也面臨這個問題,可是遼國是大國,短時間內還頂的住,所以不像西夏與吐番一樣急著往較溫暖的大宋找生存空間。不過,若只有西夏與吐番,大宋倒也不怕,真正可怕的麻煩是……」

謝屏森在面前的地球儀上找到黑龍江與外蒙古漠北草原斡難河上游地區,這才接著說:「在這兩個極北苦寒之地的游牧部落,才是大宋……不,不只是大宋,他們將是大宋、遼國、西夏、吐番共同的大麻煩。他們是真正的蠻夷,一旦他們開始往南移動,首當其衝的遼國、西夏亡國之日也就到了,之後就換到大宋了……各位,像五胡亂華那樣的亂世就快來了,而且,這次華夏的文明極可能會完全滅絕!」

「不……不會吧?邊森,汝可不要開玩笑呀……」

黃永嘶啞的聲音將他心中的驚疑表露無遺。不只是他,每一個宋人的臉色都像是要上法場的死囚一樣,幾個比較膽小的甚至已經全身顫抖。他們倒沒懷疑謝屏森在胡說八道,但正因如此,他們才感到恐懼。

謝屏森淒然道:「這事豈能開玩笑,若非一心想延續華夏文明,助百姓避此大難,我三人何苦日日辛勞?坦白說,我們來泉州後的種種布置,包括助黃族開拓夷洲及開通東西海路,就都是為因應這大難做的準備。欲遠航極東大陸尋找新作物,也是為了讓大宋能先解決糧食問題,好專心對付那前所未有的大敵……」

「各位,時間不多了,據我所知,東北苦寒之地的虎水女真完顏部已經崛起,如無意外,二、三十年內必然能一統女真諸部。這女真人的勇悍絕非契丹人、黨項人可比的,當女真統一之時,恐怕也就是遼國滅亡之日,而那時也會是大宋蒙難之時呀!」

眾人都被驚的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竟是奧薩瑪先開口說話:「尊貴的恩人呀!我們父女有幸來到這個偉大的國家,在這個美麗的城市過著富足的生活。這些都是你們的恩賜,在這個偉大的文明將遭遇可怕的敵人入侵之時,我們父女很希望能為恩人們做點事……」

聽奧薩瑪這麼說,一眾宋人都立即站起整理衣服,然後行禮致謝。但謝屏森三人卻只是相對苦笑,這種無禮的表現讓眾人直皺眉。

「唉……」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尚美雪嘆了口氣接著說:「奧薩瑪先生,感謝你們父女的心意,只是現在有麻煩的不只是大宋,阿巴斯和歐洲也逃不掉呀……」

謝屏森把話題接過來跟著說:「這幾年歐洲的天氣也越來越糟,據我所知,現在歐洲已經有數百萬人面臨餓死的危機。這已經動搖了羅馬教廷和那些領主們的統治權威,那他們會怎麼辦呢?」

三個阿拉伯人與一個歐洲人都搖搖頭,這個問題已經超出他們能理解的範圍了。

只聽謝屏森用一種悲憫的語氣說:「戰爭!他們會以收復耶路薩冷為口號,讓那幾百萬農民去進攻阿巴斯!而在這幾百萬農民的後面,就是歐洲各國的騎士!這將會是一場持續數百年的大戰,直至有一方倒下為止……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消滅那些為了吃口飯會起而反抗他們的農民。而只要佔據了耶路薩冷,他們就控制了東西貿易的權力,來自東方的貨物就會使歐洲壯大起來!」

似乎是怕幾個老外受的驚嚇不夠大,謝屏森又繼續加碼說:「可是,無論贏的是歐洲還是阿巴斯,其實最後都會是輸家,因為──」

謝屏森伸出右手狠狠地往漠北草原點下去說:「就在這裡,一支遠比女真人更可怕的游牧部落正在興起,他們是匈奴人的後裔,確有著比他們的祖先更殘忍凶悍的戰士。據我所知,現在他們因為部落間相互爭奪領導權,一百年內還無暇向外擴張,可是只要他們統一了,就必然會向南向西侵略。到那時候,不要說是大宋和女真人,就算是巴格達、開羅甚至是羅馬,都會在他們的鐵蹄下哭泣!最可怕的是,這些人是真正的野蠻人,他們仇視一切的文明,以殺人與毀滅為樂。他們就有如蝗蟲,所過之處只會剩下屍體和被燒毀的城市!」
故事裡龐大的史地資料
讓謝屏森成為絕佳的說書人
直在古代人面前
聊上如《一千零一夜》

問好
跳舞鯨魚
綜合第81、82章,
故事充滿了穿越時空的氣氛,
謝屏森所述說的歷史
覆蓋著歐亞大陸各個民族上百年的遷移和戰事,
使人馬上警醒及咋舌。
此兩章也呈現出小說的複雜性、
以及各種教人期待及追看下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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