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5月 13, 2015 7:42 pm
孤鶩
作者：戴璞（筆名）
1
說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這話時，馮麗麗的表情就僵住了，她的樣子突然地變得很陌生，她的眼睛裏似乎正要怒火熊熊了。馮麗麗說男人有幾個是好東西的，難道不是這樣嗎？她說完就閉上了眼睛，然後緊緊地咬著牙齒。她切齒時豐滿的嘴唇裏發出了刺刺刺的響聲，猶如藏有了一把在磨刀石上來回滑動的尖刀，假設這把刀的刀尖突然尖銳地劃過地板，那麼你會愕然，會清楚地看到地板上留下了一條醒目的劃痕。劉珍這時輕聲說，馮麗麗，你不要太激動，可千萬別衝動了，無論什麼事情都一定要等先弄清楚了再說，王川他真的背叛你了？馮麗麗說，當然！但是，她突然地噎住了話頭，樣子就像個啞巴，她那痛苦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根本喊不出聲音。然後，馮麗麗若有所思地看著劉珍。劉珍說，你真能確定王川他真的背叛你了？馮麗麗這時就變得很茫然了，她不知所措的，她瞪大著眼睛時說，沒法確定，因為這種爛事情根本沒法去確定，要確定是很困難的！現在，我什麼也不想說。馮麗麗有點激動，不過她平復情緒後就說，男人都很狡猾，女人們才傻，因為男人會輕易的留下把柄嗎，哼！
這時候，劉珍聽見了隔壁房間裏傳來的突兀響聲，像是拳頭砸在了水泥牆上。劉珍問馮麗麗，你剛剛聽見了什麼聲音嗎？馮麗麗搖搖頭。一會兒後，劉珍說，你聽，又一次！但馮麗麗納悶地說，根本沒有，我沒聽見有什麼特別的聲音。馮麗麗又豎耳傾聽，然後就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即便有也是某個地方的某種聲音，因為夜深音長嘛！
聽見馮麗麗又開始抱怨了，劉珍就說，馮麗麗你呀，別一根筋絆到底！這時劉珍聽見了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並且知道是她們倆吵著了隔壁房間鄧力的休息，她對馮麗麗說，我們剛剛的聲音是不是太大了？
馮麗麗明白過來後就看著劉珍的表情，然後馮麗麗學著劉珍的樣子也屏住呼吸，仔仔細細地聆聽，她這時只聽見了隔壁房間裏傳來的輾轉反側的聲音。馮麗麗說，真是你老公，你老公真的還沒睡著呢？馮麗麗說完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她看了看時間就不好意思了，馮麗麗十分歉意地說，今天晚上真不好意思了，打攪了你們夫妻倆。劉珍說，沒事的，不過你也別盡猜疑，王川若是真的背叛了，把柄遲早會露出來。馮麗麗立刻反問了一句，狐狸的尾巴能這麼輕易露出來嗎！
早上起床時劉珍就知道鄧力昨晚上沒睡好，他的臉色非常憔悴，滿臉的怨言。在衛生間洗漱時，鄧力對她們打招呼就沒有了昨天傍晚時的熱情，在衛生間門口，他空洞洞地望著她們，鄧力就像一具空殼木頭人似的。由於必須等她們洗漱完，鄧力有點不耐煩了，他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你們沒完沒了的，什麼時候才洗漱完？沒等劉珍開口，他說，今天我有一個會議，蠻重要的，必須早點兒到公司去！鄧力看見劉珍很生氣，就小心翼翼了，他輕聲地說，我等會兒就在外面吃早點，隨便吃點什麼。劉珍就大聲地說，隨你的便！
但她們在洗臉、刷牙和化妝時都有說有笑，輕輕鬆松，像兩個丫頭片子。鄧力站在她們身後，他這時已經非常不耐煩了，就敲著杯子，叮叮噹當的，似乎催促她們，昨天晚上磨磨嘰嘰還不夠哇，在衛生間有什麼話嘰嘰喳喳個沒完？
劉珍看著鏡子說，馮麗麗你就聽我這一個勸，他不是喜歡應酬喜歡周旋喜歡跟女下屬打成一片嗎，那麼你乾脆就當著她們一次，徹底數落王川一回，讓她們看看，看看你發的母老虎威！
鄧力心想，有這樣勸人的麼，這不是添亂挑起爭端麼？但鄧力不想插足女人們的瑣事情，只好耐心地等待著。
馮麗麗轉身時看見了鄧力那雙慌亂的眼睛，她一怔，然後就對鄧力說，我讓你先刷牙吧，你等會還有一個會議要參加。劉珍頭沒抬的說，別理他，我們弄完了就下樓吃早點，然後我們逛街去！
鄧力想，還別說，她們兩個的背影居然如此相像。當老婆劉珍湊向鏡子也抹粉彩時，她們撅起的屁股一模一樣，都渾圓肥大，翹得攝人心魄！而馮麗麗的睡衣有點短，所以她彎腰時脊背露出一大截，她的皮膚白皙細膩，富有彈性。馮麗麗的睡衣很薄，更像是一道白紗，所以薄得非常鮮豔，因為她的身體幾乎清晰可見。
直到劉珍叫了一句，鄧力！鄧力才緩過神來，他慌慌張張的，看了一眼劉珍。劉珍沒有繼續嚷嚷，只是狠狠地瞪了鄧力一眼。馮麗麗這時轉過了身，發現鄧力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由於劉珍一臉的懊惱，馮麗麗立刻猜測到了緣由，她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就尷尬地說，我得進屋換衣服去了。
馮麗麗一離開，劉珍就劈頭蓋臉地對鄧力說，好看嗎？鄧力沒敢吭聲，目光轉向了天花板，劉珍不依不饒地嚷嚷，但鄧力沒有搭理她，他走到身旁的劉珍，然後低頭進了衛生間。鄧力擠牙膏時劉珍重複了剛剛的話。鄧力專心致志地刷著牙，仍然沒搭理她，不過她轉身走的時候，鄧力就嘀咕了一句，不是好看，是性感！
鄧力下班回到家進門時瞅了眼客廳，坐在沙發上的劉珍怪聲怪氣地說，走啦，看什麼看啊你？鄧力放下公事包就走進了臥室，他出來時發現劉珍滿臉的古怪，但她撅嘴時樣子很委屈，鄧力遲疑片刻，就走向了劉珍坐的沙發。
在沙發上，妻子靠過來拉著鄧力的手。鄧力問，馮麗麗離婚了？劉珍說，還沒呢，不過也夠嗆，可憐的女人啊，在學校她曾經是如何的風光啊，所以嫁人還得門當戶對，不然差異滋生出的事端就讓人焦頭爛額！鄧力反對她的觀點，他說婚姻就應當建立在相互信任、互相尊重上，都大度些，才好！劉珍說，話雖然如此，我們都能做得到的嗎？人人都能做得到嗎？鄧力想想，覺得她的話也對。他們這次總算沒有了分歧。
劉珍感慨地說，學校寢室裏沒人不羡慕馮麗麗的羅曼蒂克！然後劉珍看著他，她輕輕地說，你見過嗎？鄧力問劉珍見過什麼？劉珍說，王川啊，馮麗麗的男朋友！鄧力說沒印象，都沒印象。什麼都沒印象？劉珍納悶地問。她覺鄧力的回答有點兒突兀，“都沒印象”是什麼意思。鄧力說，如果不是你說馮麗麗也是南方科技大學畢業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們也是校友，因為那會兒從沒見過她。劉珍明白後看著他的眼睛說，馮麗麗跟王川好上了就在校外租房，她每天疲於奔命於學校和出租房，享受著甜蜜的愛情，當然，你都沒印象，這很正常！然後她感歎馮麗麗的第一次認識王川，她說他們頗有戲劇性的，她說，我曾經幻想過，如果換做了我會不會同樣怦然心動呢？劉珍歎了一口氣說，現在我也不敢妄下結論。緊接著，劉珍對驚呆的鄧力說，他們從相識到相愛的經歷，真有點兒羅曼蒂克，很有一些情趣！
2
那天，馮麗麗獨自走在吉安市的一條大街上，無意中聽見王川正詢問著路人，去鷺洲東路怎麼走？那個路人疑惑地看著王川，沒有回答他的問路，嘲笑了一聲就走開了。王川這時看見馮麗麗走過來，等她走近了就問，鷺洲東路怎麼走？
馮麗麗打趣地問，你是第一次來吉安的吧？他點點頭。馮麗麗說，你是南昌人吧？王川說是啊，我來這兒出差，但不知道鷺洲東路在哪兒？馮麗麗笑著說，這兒就是鷺洲東路。王川驚訝地說，是嗎？然後他不好意思了，臉有點兒紅，他說附近怎麼沒看見服裝城？馮麗麗就問，你是開服裝店的？
不過她的確沒看出他的年齡，他看上去頂多二十歲，所以王川笑了，可他覺得馮麗麗仍然是個學生，儘管穿著時髦舉止老成，因此馮麗麗說，我今年就高考呢！
在大學的寢室裏，馮麗麗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她當時很納悶，看著這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但想不起它會是誰的，她就沒接掛了電話，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不過第二天她的手機接到這個電話再次打來時，就猶豫了，是接電話呢還是掛了它？她無所適從。有人說接吧，騙子哪會三番五次打給你。有人說千萬接不得，連碰都不能碰，誰曉得會藏有什麼樣的名堂？馮麗麗說，這個號碼兩次打來，難道是高中時的哪個同學？但這個號碼我沒印象。馮麗麗最終沒有勇氣接通電話，電話鈴聲就響了好一陣子。事後，馮麗麗想，如果這個號碼再打過來的話她就接！她不會再猶猶豫豫了。
馮麗麗喜歡看言情小說，高中時曾經一度沉迷於精彩的情節中，愛恨情仇，美輪美奐，現在大學了，壓力沒了，她想起高三時看過的那本小說帶來了，就翻箱倒櫃，等找到那本小說，她的閱讀興趣忽然沒了，只胡亂翻了幾頁。不過她看到書頁中夾著的一張名片，就猛然想起了那天問路的王川，也想起了他們那天在服裝城逛。王川有過閱歷豐富的歲月，所以，馮麗麗覺得他很有智慧。馮麗麗也喜歡他的幽默，喜歡他很有談吐，喜歡他的鋒芒畢露。王川目的就是打探這裏的服裝行情，為了不讓售貨員反感，王川就買下了一件女裝，不過，馮麗麗只接受了他邀請去咖啡廳坐坐，王川挺知趣，沒再提將女裝送給馮麗麗的事情，他天南海北，神聊著一些有趣的事情，分手時王川遞過來一張名片，然後他慎重其事地說，如果考到了南昌的大學，記得聯繫我，一定啊！
王川的名片拿在手裏，馮麗麗看了又看名片上他的手機號碼，覺得非常眼熟，對，剛剛還有印象呢。她趕緊掏出手機，翻看那個未接的電話，原來是王川！幾分鐘後，馮麗麗忐忑不安地撥通了電話。電話裏王川激動萬分，他說，我就知道你會打過來的！
馮麗麗納悶時，王川笑著問，你考到了南昌哪所學校？馮麗麗想解釋她為什麼沒接他的電話，但王川說，你剛下課吧，真抱歉，不該在你上課時打電話。馮麗麗平靜地說，沒事，所以我一回到宿舍就撥打了你的電話。王川激動不已了，但他友善地問，大學的生活不比高中時緊張吧？馮麗麗也想調侃對方，但沒有，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然後，她欣然接受了電話裏的邀請，說難得有人請客，但馮麗麗擔心在南昌不熟悉道路。王川說明天下午四點半，我來學校接你！
王川的汽車准點停在學校門口，他不慌不忙地拿出汽車裏的玫瑰花，有一大捧。他西裝革履，一副紳士的打扮，手裏捧著一團火似地站在汽車前面。不一會兒，圍觀的人就堵住了校門，門衛這時走了過來問王川，你幹嘛？然後門衛大聲說，你這個樣子影響多不好啊！王川瞥了一眼人群就鑽進了汽車，將花擱在副駕駛座位上，讓汽車遠離了學校門口，他呆在汽車裏，搖下汽車窗玻璃，焦急萬分地等待著。圍觀的人群這時漸漸地散開了。
馮麗麗坐進副駕駛欣喜萬分地捧起玫瑰花時，就忘掉了門衛投來的鄙夷目光，它一分鐘前還像針刺，弄得她非常不舒服，當時，她拿著電話張望著校門口，她匆匆小跑，到校門口就看見王川揮手。王川大聲喊著“嗨”！他半個身子都在汽車窗外。但門衛斜著眼睛看著馮麗麗，有意無意地擋在門口，沒等馮麗麗說完麻煩您讓一讓，門衛就知趣地離開了，卻說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話，長得一副很好的賣相！
馮麗麗驚訝說，你買了花！王川說，畢竟是頭一回邀請你，格調自然要高一些。馮麗麗咧嘴一笑，說，我們去哪兒？王川說，到我的店裏看看，還差一個承諾沒兌現呢！王川看著疑狐的馮麗麗，又說，我過去就想送你一套衣服。馮麗麗笑著說，你還惦記著呐，我當初只不過隨口說說。
王川的店座落在繁華的步行街，店門不起眼，推門而入，眼花繚亂，錯落有致，富麗堂皇的裝潢看得馮麗麗瞠目結舌，她說你的店好大啊！王川微微一笑，沖著店員的姑娘們打招呼，她們紛紛看著馮麗麗，有人說這就是你經常提起的大學生朋友呀！有人沖著王川扮鬼臉，她們無拘無束，而王川，根本沒有老闆的派頭，他在收銀台看了看銷售記錄後說沒關係的，明後兩天，逛街的人肯定多，不怕不夠火爆的！收銀台小姐這才輕鬆了，她望著馮麗麗說，你朋友清純可愛，身材又好，搭什麼款式的衣服都好看。王川“哦”的說我差一點兒忘記了正事。他匆匆走到馮麗麗跟前，拉著她來到一排衣架子前，取下一套連衣裙，說試試這件！
從試衣間出來，馮麗麗就愛不釋手了，一圈又一圈在鏡子前轉來轉去，有個導購小姐走過來贊許她的身材，嗯，不錯，凹凸有致，顏色挺好的，簡直一股清新宜人的，春風撲面而來！姑娘們圍了過來，王川驕傲地說我們的認識簡直可以寫成小說，她善良又熱情，這種好印象難以磨滅。馮麗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就像突然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圍著似地。
在咖啡廳裏，馮麗麗說，她們有點兒誤會我們了。王川說，她們是這樣的，沒輕沒重，沒大沒小，不害臊，不過她們沒有惡意。馮麗麗捂著咖啡杯說，謝謝你送我的衣服。王川說，這不算什麼，你太見外了我就不高興。
馮麗麗靜靜坐著，欣賞著音樂，慢品著咖啡的味道，而王川格外有耐性似的，兩人不聊天時，也默默的坐著、看著或喝著杯子裏的咖啡。
馮麗麗問王川，你結婚了吧？王川一怔，說，是的，不過兩個人的性格差異太大了。馮麗麗說，那不是很悶。王川點點頭說，我們根本沒有共同語言。馮麗麗說，那不是很悶。王川苦笑地說，還不如咖啡呢！馮麗麗沒聽明白，但不好意思問，就說你們可能缺乏溝通。王川說是的，但幾乎是溝通不了，所以也就懶得了，她若想我行我素，我王川不會阻擾。王川換了個輕鬆的話題，他笑著說，明天禮拜六，我們去青山湖？馮麗麗說，青山湖好遠嗎？王川說，不遠，開車去就半個多小時。
實際上，一個半小時的路程馮麗麗並不覺得長，她伴隨著輕鬆的音樂，嘰嘰喳喳個不停，王川歡快地操縱著駕駛盤，偶爾侃侃而談他生意場上的趣事，王川將他的奮鬥史比喻為趣事，他說最苦的時候在如今看來是最甜美最無限的。然後王川從擺地攤開始，讓身影忙碌起來，但緊接著，在夜市上他們擁有了一個臨時店面，那時候王川剛剛結婚，鬥志昂揚，他去哪兒妻子都跟著，像跟屁蟲一樣，直到享福後她快速地變得懶惰了，漸漸地，她對生意場的事情不聞不問，一切的事情必須王川一人張羅，終於，他有了一間固定的店面。這時，馮麗麗插問說是現在的這間店面嗎？王川說不是，是商場內租賃的店面，不過生意非常火爆，就請了兩個丫頭幫忙賣衣服。王川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然後，他看著車窗外說，青山湖就要到了。馮麗麗一副意猶未盡，她央求他，你繼續說嘛，說說你的故事。王川一笑，說接下來的事情一兩天也講不完。馮麗麗說你們現在果真沒了感情？王川沒看她，這時汽車已經駛入一條坑坑窪窪的凹凸小路上，一顛一顛地慢慢前行。
在一塊草坪坐下，馮麗麗看了一眼不遠處停著的汽車就說，你肯定沒告訴我全部，有關你妻子的事情，因為這有悖常理，好日子來了，卻不懂得去珍惜。王川說，有的人只能共患難，這不算怎麼稀奇。馮麗麗說，我還是挺欽佩你，因為你沒有拋棄她，現在。王川一本正經說，如果日子真過不下，我會給一半財產，我不能做事太絕。馮麗麗問，她是一個怎樣的人？王川略有所思地說，神經質，一個極度主觀的人，最初也只是生性多疑，然後變得漸近瘋狂，無法理喻，每次回家必須來個地毯式檢查，如若沾上了一個長頭髮，就認定了我剛剛鬼混完。曾經有一次，我看著她從西裝我的後背上拿下一個長頭髮。我說怎麼可能呢，我怎麼可能剛剛鬼混完了呢？她說證據確鑿，狡辯只能說明你太卑鄙！我無法解釋，我在尋思這根長頭髮的由來，它何時被吸附在了我的後背上，大概一個月前吧，我店裏的一個導購小姐看著我胸前衣服上的長頭髮，說王總你身上怎麼有女人的頭髮？我突然想起來了，來店裏下公車之前，我從一個婦女身邊擠下車，她下車後嚷嚷說你怎麼一點兒不紳士，道貌岸然，難道不能讓女士先下車嗎？馮麗麗大笑了，道貌岸然，不知道是不是挺準確的評價呢？王川搖搖頭，無奈地說，那次是著急下車，沒顧得那麼多了，不過我是不是道貌岸然，連我現在也不敢擅認，也許是，也許不是吧。馮麗麗說，你真有趣，你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麼嗎？什麼？王川有點兒受寵若驚。馮麗麗說，隨和、脾氣好、度量大。王川不好意思了，他說，我真有這麼多優點，我竟然沒發現？馮麗麗一本正經地說，可能是年齡大有關吧。
年齡大的男人的確更懂得照顧女生的心理。在賓館的大床上，馮麗麗有點兒後悔了，她簡直不清楚為何沒有拒絕王川的這次邀請，為何當他說我們上去休息一會兒而沒有拒絕，她有點兒鬼使神差了，或者說受到了內心裏的誘惑，是她馮麗麗心裏想著需要一個男人，需要一個不靠譜的男人慰藉她大學時光裏那些多餘無聊的日子吧。王川慷慨承諾，說他們的這段交往，只隨馮麗麗的心思走，畢業了想嫁給他，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她若是認他這個朋友，王川將一如既往的給予她無限的熱情。馮麗麗不假思索說，我想要一個白金戒指。王川點頭應允時馮麗麗說，怎麼著也算是我倆在一起的一個好見證！
只須一個電話，王川就立刻駕著車恭候在學校門口，迎公主一般，熱情喜悅，一臉虔誠，王川沒有一副奴僕相，不是奴顏婢膝，是過分熱情，有涵養。他請馮麗麗上車，偶爾會說今天你真漂亮，有時只笑笑，丟給對方一束燦爛的陽光，然後一溜煙的，汽車就消失在日光中。只須一個電話，這對馮麗麗非常滿意，她驕傲地躺在王川身旁，不久前，這張床上像下了場激烈的暴風雨，王川微微閉著眼睛，聽見馮麗麗問你當初真在家裏，是聽見我的召喚就奪門離去的，是嗎？王川嗯了聲，說你就是我的召喚。王川繼續喘粗氣，馮麗麗饒有興味地說你真是聽話的好男人。王川睜開了眼睛，靠在床頭說，如果聽你一輩子的話，當聽你一輩子話的好男人，你高興嗎？馮麗麗笑了，說聽上去很好，但是我還沒有這種感覺，不想找結婚物件，起碼現在，我沒有這種想法，我覺得現在挺輕鬆的！馮麗麗突然醒悟，問王川，你不會是想娶我吧？王川說，難道不可以嗎？馮麗麗嘲笑說，不可以，我們有代溝的！
不過，王川對馮麗麗真慷慨大方，只要能滿足得到的願望，王川立馬兌現，甚至馮麗麗開玩笑說你那間店給我吧？王川驚喜萬分地說行，那間服裝店就是你的了，我王川從今往後就替你打工，管理那間服裝店！馮麗麗無話可說，她喜不自禁地吻了過去，心甘情願地任他擺佈，以至於有時馮麗麗會產生錯覺，王川其實比她年齡還小，他就是個聽話的弟弟。也許是日久生情，畢業時的一次約會中，馮麗麗突然地說，王川我們結婚吧？王川一愣，說，你可要想清楚了。馮麗麗斬釘截鐵地說，我清楚，就想嫁給你。王川說，那好吧。
3
馮麗麗的第二次來訪，破滅了鄧力的美好夢想，上次她來訪時鄧力克制住了情緒，當聽見馮麗麗的婚姻出現了大波折，就熱情地說，你們倆晚上好好聊一聊，我今晚就睡書房。馮麗麗進門時的臉色非常難看，上次她一臉的憤怒，臉是火紅的，這次她的臉灰白，毫無血色，整個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所以劉珍擔心了。馮麗麗禮貌地看了看鄧力就對劉珍說，我跟他徹底散了，剛辦完了離婚手續。馮麗麗一個趔趄後又說，這段時間都沒胃口，今天根本沒吃東西。劉珍扶著馮麗麗，她們在沙發上坐好後，馮麗麗突然地抽泣起來。
晚飯吃完，鄧力就知趣，匆匆洗漱完，抱被子進了書房，輕輕地關上門。但他沒有睡意，如果不是馮麗麗的打擾，他今天晚上就能緊緊地摟著劉珍睡覺，而不是空歡喜，上一回他們草草地做完後他精疲力竭地睡覺，他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卿卿我我了，沒有像熱戀時那樣黏黏糊糊了，上次馮麗麗離開後，劉珍安慰著滿腹牢騷的鄧力，她說晚上我們好好親熱一番，等到了床上，事情變得按部就班，機械了，像完成一件平平常常的任務。
但鄧力想不明白，為何有一次劉珍突然地推開了他？當時鄧力納悶，說做愛這種事怎麼做一半就不做了？劉珍說那好，我問問你。鄧力一臉茫然，而她依然疑狐地看著鄧力，劉珍說你為什麼在回答我的問題上，停頓了那麼長的時間，你打奔，肯定有原因，快說？鄧力懵了，呆呆地望著她，劉珍很生氣，她說這麼簡單的問題也值得你深思熟慮？鄧力仍然一臉茫然，他看著劉珍，說我剛剛做的時候腦子裏想著事情，因為專家說過，學會分散注意力，是能提高性愛時間的，所以你突然問我問題，我懵了，你知道嗎？你分明狡辯，你滑頭，只會敷衍老婆。劉珍語氣生硬了，她說，心不在焉的有意思嗎？
鄧力妥協了，不再去想那一千級碼頭，不去想背著沙袋一級一級地爬，但注意力一旦集中到眼前，他迅速地控制不了眼前的激情，所以很快就累趴下了。等劉珍回到房間，他懶洋洋地翻轉過身體，然後，一動不動地喘著粗氣，對劉珍的喋喋不休，以及她的埋怨，都無動於衷，也漸漸地聽得迷迷糊糊了，片刻後他的鼾聲如雷了。
隔壁房間傳來了哭泣聲，鄧力屏息聆聽，不像一個人的哭泣。但天亮他來到洗漱間，就看見她們有說有笑，分明沒有過不愉快的事情發生，而那段淒慘哀傷的哭泣聲，似乎來自夢裏，是鄧力的幻聽。鄧力洗漱完從衛生間裏出來，只看見劉珍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劉珍說馮麗麗走了。劉珍補充地說，她上班去了，原本不想上班，但突然改變了主意。鄧力隨口地說，現在回南昌那不是會很晚？劉珍說，她現在回去這麼會很晚？兩個多小時的路程。鄧力說，我的意思是遲到。劉珍無奈地說，鄧力你腦殘了吧，我說她回去上班是說她今天就上班嗎？看著不以為然的鄧力，劉珍就說，你蠻關心她的嘛！
鄧力搖搖頭，一副百口難辯的樣子，他無趣地走進臥室，準備換出門的外套，他出來看見劉珍目光直盯盯的，表情疑惑，就問，你這樣看著我，幹嘛？劉珍說，上一次我們做愛的時候，你怎麼不回答我提出的問題？鄧力說，我哪聽清楚了你問，聲音那麼小。劉珍示意他坐到身邊，然後，親密地拉著他的手，慎重其事地說，我還是重複那天的問。鄧力不耐煩地說，好吧，你快問。劉珍認真地說，鄧力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愛我？鄧力懵了，說，這是個無稽之談。劉珍說，問問你，到底怎麼啦！鄧力譏諷她，說，你覺得這個問題不腦殘嗎？劉珍按奈住怒火，問他，你給我說實話，這些年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們夫妻感情的事情？鄧力說，你沒毛病吧？劉珍說，你別岔開話題，有沒有，沒有就沒有，有就有！鄧力也嚷嚷，沒有！但劉珍想摟過來的手被鄧力有力都推開了，他站起來，氣呼呼看著她，說，我上班去！
劉珍忙碌完了家務，無聊懶地打開電視，現在每個台播放的電視劇都腦殘，她氣呼呼地關掉電視，拿起茶几上的手機，但沒撥馮麗麗的號碼，等電話終於有人接時她聽見了鄧力的埋怨。他說，有什麼事情啊，你？她重複他的話，然後，她認定他剛剛是這麼問的：有什麼事情你！所以，劉珍氣不打一處地說，沒事難道不可以打電話嗎！鄧力平靜地說，劉珍你快說吧，我正開會呢。劉珍這才輕聲細語了，問他，晚上我們吃什麼？鄧力說隨便，我正開會呢。劉珍說，我知道，那好，我晚上炒幾個隨便給你吃！劉珍說完掛了電話，她找來一本書，不然，她沒法打發這麼多的空閒時間。
可能靠在沙發上就睡著了，劉珍急急忙忙地看了看時間，然後她拿上外套，急心火燎地出門，現在她只能去超市購買晚餐的食材了。等她忙完了四個菜，瞥見了窗戶外的燈火璀璨，就自言自語地說，怎麼天黑了？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坐在沙發上發呆，休息片刻後，她先撥通了馮麗麗的電話，問她怎麼樣？還能怎麼樣，馮麗麗很不開心地說，我現在算是自由了，日子裏卻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劉珍說，想開通點兒，沒准就會遇到你的白馬王子。馮麗麗笑了笑，然後，她說，姐，你別擔心我了，沒事我就掛了啊。劉珍撥通了鄧力的電話時他說，今晚上我有個應酬。劉珍撒嬌地說，我都弄好了，四個菜，就等你回來！鄧力說，我也不想應酬啊，但這是工作。劉珍極不甘心地說，委屈你了。鄧力說，我掛了啊。
要說鄧力可靠，那是之前的鄧力，但今後呢？劉珍迷茫地注視著窗戶外，自言自語說，人是會變的。從沙發上爬起來後，她沒有回到臥室，雖然全身乏力，真想躺一會兒，但她的腳不由自主，她來到了窗戶前佇立眺望，遠處，還有稍遠處，城市的燈火節日般的璀璨，通透燈火的盛裝令人振奮，夜晚的城市絢麗多彩，高高低低鳴唱的喇叭隱隱傳來了，潮水的喧囂有一陣沒一陣湧來，嘈雜聲裏，生機勃勃，但是，劉珍總覺得，眼前的璀璨，是來自於更遠處的黑暗裏，那兒，肯定躲藏著各式各樣的綠女紅男，他們，肯定肆無忌憚的！劉珍垂下頭，俯瞰著來來往往的車輛，風馳電掣的車流，像細線，真不知道它們從哪兒冒出來，為什麼疲於奔命？劉珍想，倘若鄧力就在下麵的馬路上，眨眼間駛過去時，他會抬頭嗎？他的目光會斜過車窗瞟一眼這幢樓嗎？這個念頭讓她開心不起來，覺得美好的生活，正在過去，仿佛幸福，眨眼間稍縱即逝。
劉珍拿著手機，卻沒敢撥鄧力的電話，她不想他難堪，更不想惹怒了他，記得有一次，劉珍翻動他的公事包，而他正依靠在沙發上睡著了，酒後的鼾聲格外嗆鼻，使人厭煩，但劉珍沒有發怒，命令他睡床上去。她鬼使神差了，躡手躡腳，拿起公事包，但拉鏈聲刺耳，驚醒了鄧力，他漠然，很想發怒，卻明顯壓抑著，然後他輕蔑地注視著劉珍惶惑的目光。劉珍嘿嘿嘿乾笑後，繼續拉開拉鏈，她邊拉邊說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的擔心。鄧力大度地說沒事，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如果不當這個辦公室主任，我也不會頻頻應酬那些閒人，被領導安排，木偶一樣，今天陪上級來人，明天陪單位上的客人，吃飯喝茶，喝茶吃飯，沒完沒了。劉珍沒發現蛛絲馬跡，所以，她開心地說你是咱們家的頂樑柱，天天風雨無阻的，而我也有工作要做，我們碰上在一起的時間似乎比過去少了很多。鄧力抬起胳膊，作摟抱的姿勢，劉珍立刻過去，然後，劉珍小鳥依人地說，今晚上我們盡情地享受一回。鄧力緊緊抱著她，說，我們就在沙發上啊？劉珍點點頭。在沙發上做愛很新穎，很刺激，而且光線充足，劉珍說，你很興奮。但她明顯喘著粗氣。鄧力說，我們還沒嘗試過，在這兒。劉珍明白過來，沒搭理他，她的摘掉外套，繼續脫衣服，脫褲子，脫襪子，然後，光著身體，仿佛身旁有個淋噴，這種感覺讓她很震驚。鄧力在想像，當他們水乳交融時，馮麗麗站在空曠的客廳，她會看他們做愛嗎？她是好奇看著，還是冷漠地從沙發旁經過，不當他們一回事呢？這時，鄧力突然想到了馮麗麗的身材，覺得女人才是這種身材，跟劉珍比較，馮麗麗更性感，因為她的屁股肥大，像個磨盤，屁股肥大的女人胸部小一點兒不算缺陷，相比之下，鄧力倒希望劉珍豐滿的胸部脂肪能轉移到她的屁股上。平心而論，鄧力更喜歡馮麗麗的長相，因為，嫵媚比漂亮更動人。眼前，劉珍沒吱聲，閉著眼睛，閃爍著微笑，似乎任憑他擺佈，聽從他的任何指揮，就是劉珍此刻的最大願望。
但他們做愛時，劉珍禁不住了，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鄧力睜開眼睛納悶地說，沒有。可劉珍不相信，她說，你總走神！鄧力一臉茫然，說，是嗎，我真的走神了嗎？劉珍說，是的，並且，從你的走神裏，我懷疑你過去是不是真的愛我？鄧力說，別沒自信。劉珍說，你必須親口告訴我，現在就說我愛你。鄧力皺眉頭說，這有必要嗎！
4
當然有這必要！劉珍沖著電話嚷嚷。但電話那邊的沉默，提醒了她，別太激動，應該注意情緒，注意語氣，更何況這件事只有她劉珍低聲下氣，馮麗麗才會答應，所以，劉珍說我們姐妹感情深，我才會向你求助，你不幫我我真不知道怎麼辦！馮麗麗以為他們的婚姻出了裂隙，她問，是因為鄧力他吧？劉珍明白後說，不是的，我還沒發現他出軌，但我總懷疑，懷疑鄧力變了心！然後她絮絮叨叨，東拉西扯，天馬行空，想像著她的擔心。馮麗麗打斷她的話，說別沒事找事，自尋煩惱。劉珍說，你根本不知道鄧力，不瞭解他，但夫妻之間稍微風吹草動，就會異常的劇烈，就會觸動那根敏感的神經。馮麗麗說，你神經！劉珍說，我寧願神經一回，總比一輩子蒙在鼓裏強！馮麗麗笑了笑，說，你知道嗎，我現在心裏有了一點兒後悔，後悔自己太衝動，不當一回事。劉珍說，你幫不幫我？馮麗麗沒吭聲。劉珍生氣了，喊了一聲，馮麗麗！
讓馮麗麗去勾搭鄧力，可男女之間的事情，千變萬化，誰能扯得清楚，誰能不衝動，保證得了嗎？這種意思說完，馮麗麗就詭秘地說，萬一弄巧成拙了呢？劉珍啞口無言了，她聽見馮麗麗調皮地說萬一我真成了你們之間的第三者，不是局面失控？劉珍嚷嚷，你有完沒完，讓你幫幫我，有必要這麼推三阻四嗎，聽見馮麗麗說好好好，劉珍就說，你只是假裝，你們電話聊天，在電話裏想盡辦法，試試他會不會上你的勾搭，你只幫我看看鄧力對你有什麼反應，看他有什麼表現，這不會讓你為難吧？馮麗麗為難地說，那就好吧，我答應了，誰讓我們是好姐妹呢。
5
鄧力接通了馮麗麗的手機，是不想電話第五次撥打來，不想電話沒完沒了的響。可電話一接通就聽見是馮麗麗的聲音，鄧力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支支吾吾，然後問她是換電話號碼了嗎？馮麗麗平靜地說，是的，可能腦子發熱吧，就換了，今天剛剛換的。緊接著，馮麗麗一笑，責怪他三番五次後才接通她的電話。鄧力以為她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馮麗麗說，也沒什麼事情，你應該知道，離了婚的女人可憐，單身了，突然來的寂寞，使人頹廢，而寂寞的時候特別多，找人聊天就怕引起誤會。鄧力明白過來，但不清楚此刻該說些什麼，腦子裏閃現“電視”時就脫口而出說，看看電視劇，很好打發時間。馮麗麗說，是麼，但不知道最近有什麼好看的？她補充地說，看什麼才好？鄧力說，看韓劇最好。馮麗麗納悶時他說，因為韓劇長，幾十上百集的。然後，他解釋說，但劇情唯美，人物貼切，挺生活真實的。馮麗麗呵呵一笑，說，我真不喜歡拖遝的劇情，原本挺簡單的事情，繞來繞去，耗費大半天工夫，弄得人雲裏霧裏的，這明顯是東拼西湊，想盡辦法地吸引觀眾的眼球，噱頭！倒是幾個男主角的長相，他們的英俊瀟灑值得慰藉。鄧力嘿嘿嘿後說，你不喜歡上百集的韓劇，可以看看港劇，我看了幾部，蠻不錯，緊湊曲折，動人心魄。馮麗麗沉默片刻，說，你在開車？鄧力說，是的，在高速上。馮麗麗說，那我不打擾你的注意力了，你安心開車吧。但她忽然地問，你是回家嗎？鄧力語氣奇怪地說，是啊，下班不回家那去哪兒呢？馮麗麗呵呵一笑，說，你說話挺逗的。馮麗麗想不出說別的，遲疑地掛掉了電話。
6
鄧力進門時，劉珍熱情地接過他的公事包。鄧力繞到餐桌，仔仔細細看著桌子上豐盛的菜肴，他驚歎說，今天什麼日子，這麼隆重！劉珍說，平常不也這樣麼，唯獨多炒了兩個菜。鄧力欣喜地脫下外套，丟給劉珍，他說，你平常不讓我喝酒，今天怎麼啦？劉珍說，今天難得早回家，算犒勞你的聽話。鄧力搖搖頭，他說，我在外面的應酬，也是身不由己的。他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說，有時候真不懂，大家都是明白人，應酬時的虛情假意，沒人當真，卻熱衷不已，假如這就是我們的生活，真沒勁！劉珍靠近鄧力，握著他的手說，誰像你這麼較真，既然知道了是應酬，是假的，是演戲，那麼回到家來不正是最有意義的事情嗎？
鄧力破天荒地深吻著劉珍，然後他聽見劉珍說你剛剛讓我心動了一下，鄧力眨眨眼睛時劉珍深情地說，我們好像好久沒這樣了。鄧力說，結婚的頭三年，我都是這樣吻你，舌頭纏繞舌頭，我們吻得精力充沛，忘記了一切！劉珍說，我們現在結婚快六年了吧？鄧力點點頭，說，六年一個月了。鄧力起身走到視窗，他眺望片刻後回到桌子旁，拿起了劉珍剛剛放下的酒瓶，他說，婚姻就像一瓶酒，等新釀造的酒，慢慢沉澱下來，就清清澈澈了，用一句話說，水至清則無魚，激情和樂趣，突然間，都杳無蹤跡了。
一個電話，打攪了他們的興致。劉珍極不情願地鬆開了鄧力，望著他下床，去拿手機，劉珍覺得，鄧力的正面背面都好看，光著身體的鄧力，像一塊結實的岩石，像一個拳頭，讓它打一打，疼得舒服。鄧力沒有接聽電話，劉珍問，怎麼啦，誰啊？鄧力說，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誰知道是不是騙子，現在騙子的伎倆五花八門。劉珍接過手機，看著電話號碼，但她沒說話。鄧力摟緊她時，她仍然瞪大眼睛，她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注視著鄧力氣喘吁吁的樣子。不過，她察覺到了鄧力的疑狐，就閉上了眼睛，在搖搖晃晃中，想像他剛剛的眼神，想像他知道自己注視著他時他會作何想像，但搖搖晃晃中，她的腦袋有點兒昏昏沉沉了。
7
在三個月前，馮麗麗若是如此露骨地向鄧力表白，肯定會被驚嚇。在此之前，馮麗麗聽得出她第一回的電話傾訴時他並非善解人意地開導著她內心裏的苦楚，他有點兒假，有點兒虛偽，但她想不出原因，他信誓旦旦地說，任何不開心的事情都是自尋煩惱，你可能是太封閉了自己，多出去走走，親近大自然，感覺就會不一樣。
隔三差五，馮麗麗的電話就會響起，漸漸地，他們的聊天漸近自然，當然，每次，馮麗麗不忘她的訴苦，讓鄧力覺得她急需一個物件，他可以當她的訴苦物件。再深沉次的東西，鄧力不敢想像可能實現，所以馮麗麗說，你哪天有空陪陪我，走走？鄧力說，不不，我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應酬多得連劉珍的抱怨也顧不及了，我冷落了她。馮麗麗不好意思了，但她說，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然後，匆匆地掛了電話。而劉珍不這麼認為，她反問地說，我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嗎？馮麗麗你知道男人的心思有多深嗎？馮麗麗不假思索地說，男人的心思有多深並不重要，關鍵是看他是否向著老婆。劉珍冷笑地說，事情真這樣就好！馮麗麗想勸慰時，劉珍說，是好姐妹，這次就必須幫我試試鄧力，看他能否經得住你的誘惑！
有次，馮麗麗打電話來，甜甜蜜蜜地喊聲鄧哥，鄧力一怔，腦子嗡嗡嗡的，但他一本正經地問，你有事嗎？馮麗麗說，謝謝你前幾次都耐心聽我嘮叨，你還開導我，說句心裏話，一個人的日子真可憐，一個人的心裏陰霾，不可能這麼快散得乾乾淨淨，我聽了你的開導，就舒暢，你時不時的鼓勵，使我的心裏的確明亮了許多，心裏好受多了。鄧力笑了笑，輕輕地說，我也是出於職責，你是劉珍的好姐妹，就是我的好妹妹，我們又是校友，所以我們不必見外。馮麗麗咯咯一笑，說，那從今往後我就叫你鄧哥！鄧力接不下話茬，怔住了，可馮麗麗甜美的嗓音揮之不去。鄧力聽見手機裏的聲音急切萬分，馮麗麗問，你還在聽我說話嗎？鄧力緩過神，他說，我一直聽著呢。馮麗麗說，我辭掉了工作，前一段時間我心不在焉，工作總失誤，可能是我也厭倦了，想換個工作吧。鄧力說，也好，出去走一走，放鬆放鬆心情。馮麗麗嗯了聲，說，我不想旅遊，一個人，更孤單。鄧力笑笑，說，我現在抽不出空，否則，就陪你走走。他停頓片刻，繼續說，當然，得劉珍在場，不然她醋勁大發，遭罪的人就是我。馮麗麗呵呵呵後說，你的性格真好，耐性好的男人心底裏壞不到哪兒去。鄧力說，你說話太直率了，還有，你以後還是別叫我鄧哥，就叫名字。馮麗麗問，為什麼？鄧力說，不為什麼，但想不出該怎樣形容或解釋，他只好說，你這樣叫我，我肯定會心猿意馬的！馮麗麗咯咯咯後說，鄧哥是怕劉珍誤會我們兩個吧？
馮麗麗三番五次打電話向鄧力傾訴，說她那些難以割捨下的痛楚，鄧力有點兒不耐煩，他希望他們能聊些別的，說點開心事，互相調侃，心無芥蒂。
現在，他只能保持冷靜，只能安慰安慰她。但馮麗麗說，你不可能每次都安慰我，你肯定會厭煩我的打攪，況且我的心裏也不好受，覺得愧疚。鄧力說，沒事，你煩心時找不到人發洩，我願意當一個忠實的聽眾。馮麗麗對“忠實”非常反感，讓她無限委屈。
這時，鄧力就想，如果是劉珍的電話就好了，不過聽到馮麗麗的傷心處，鄧力情不自禁地以一個男人所能表達的真切，來關心她，安慰她，鼓勵她，鄧力意猶未盡後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呢，何況你馮麗麗長得這麼好看！鄧力聽見她破涕而笑，就說，生活其實挺美的，可能是他的這輩子不屬於你，強扭的瓜不甜，你們過去的交往也只能算意外，所以你們今後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這一切，只不過老天爺開了你們一個大玩笑，讓你們結婚，然後分道揚鑣，所以，我猜老天發現你們不可能一輩子的夫妻後就手忙腳亂了。鄧力聽到她的笑聲，然後他又說，你先平復心情，再找個工作，等忙碌了就日子充實，時間就好打發了。但馮麗麗說，我太羡慕劉珍了。鄧力問，為什麼？馮麗麗說，劉珍能找到你這樣好的男人做丈夫，是她劉珍終身的幸福，而我，我現在的處境，簡直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沒意思！鄧力急了，說你星期六有空嗎？馮麗麗說，我還沒找工作，天天閑著。鄧力說，我本來這個星期天到南昌辦業務，所以你星期六有空的話，我想見見你，我們當面聊一聊，不過，我能不能幫上什麼，我說不清楚，我覺得有必要跟你面對面的交談一次。馮麗麗說她非常渴望立即見到他。鄧力猜測得很對，馮麗麗的腔調已經變了，聲音嗲，像發情的野貓。鄧力說，為什麼，你為什麼就想立即見到我？馮麗麗說，今天我向你敞露心扉，可能唐突，希望你能原諒。鄧力說，沒事，我知道分寸。馮麗麗說，我可能喜歡上你了，因為有幾次我都夢到了你，在夢裏我們小心翼翼，在夢裏，我們逐漸沒了芥蒂，我們好得不像朋友，怎麼形容呢？就是我們既有友誼也有愛情！在夢裏我和你做愛，有幾次，我都夢到了，我和你做愛時你喋喋不休，你不像現實生活裏的沉默寡言，那種場面，酣暢淋漓，刻骨銘心，所以，我醒了後就數落自己，別癡心妄想了，你這個騷貨，但一段時間後，我堅信了那不是癡心妄想，是一種愛，我渴望見到你，渴望我們有過一次夢裏般的完美愛情！馮麗麗的話句句像炸彈，鄧力無能為力，也無處躲藏。馮麗麗說，我願意跟你上床，這是我的真心話，就是無怨無悔，不要名分的純粹愛情！鄧力深深吸了一口氣，頭重腳輕的感覺突然襲來。馮麗麗說，希望今天沒有嚇到你。鄧力說，沒有，沒人像你這樣坦率，不過，我想，我們能不能成為朋友，還有一定難度。馮麗麗說，只要我們都心無芥蒂，敞露心扉，我想，我們可能會成為好朋友的。鄧力說，我們還沒見過面呢？馮麗麗說，我們怎麼還沒見過面？鄧力說，我們還沒單獨見個面。馮麗麗這才發出一串鈴鐺般的笑聲。鄧力說，我的意思是，我們見面後，暢所欲言，認認真真聊一聊，我就想幫助你，幫你走出陰霾。馮麗麗說，我有陰霾嗎？鄧力說，有，肯定有，你肯定不想面對，把它包裹得嚴嚴實實，其實這樣對你不好。馮麗麗說，我知道了。然後，她說，我剛剛的坦率沒有嚇到你吧？鄧力笑笑，說，等我們見了面再說吧，我這兒就要開會了。
為此，鄧力爭取到了一次去南昌出差的任務。領導無意地說了一句話，假設南昌那邊的業務公司能長久維持的話，是考慮該委派專職人員了。對於鄧力的踴躍，領導很高興。但鄧力希望劉珍能順利接受一些事實，比如，讓她覺得，眼前的出差就是一件普通任務。
晚飯吃完，鄧力慢吞吞放下碗筷，抬頭注視著劉珍的眼睛，劉珍說，你有什麼話要說嗎？鄧力說，沒有。劉珍不相信，她說，你一臉的猶猶豫豫。鄧力這才說，星期六我要去一趟南昌。劉珍“哦”完，就忙著收拾碗筷，在廚房裏，她大叫著，鄧力，快幫我把垃圾簍的垃圾袋帶下樓去！鄧力說，明天下樓時順帶著丟垃圾。劉珍說，不行，會招來老鼠蟑螂的！鄧力說，不可能吧。劉珍說，擱一個晚上都臭了，味道難聞！鄧力說，我忙了一天，真累了，還是明天吧。劉珍說，你讓我帶垃圾下樓啊？鄧力看了看黝黑的窗外，說，這些垃圾，我現在就拿下去！鄧力氣喘吁吁地回來，他順從地洗了手，才坐到沙發上。劉珍說，你連蹦帶跳下樓又上樓，沒人跟你搶，就不知道慢。然後，她說剛剛你的電話響了，我幫你接過了電話。鄧力問，誰啊？劉珍說，是你們領導，他說既然你星期六去，他便決定星期天也不去了，他說這次出差談業務的決定權就由著你，他相信你！鄧力望著劉珍，說，我們領導真狡猾，這個雙休日可以呆在家裏。劉珍沒說話，拿起電視遙控器，頻頻地換台。
8
吃了晚飯，他們閒聊小憩，很有分寸。然後，他們彬彬有禮告別，馮麗麗矜持，鄧力得體，但從馮麗麗家出來時，鄧力看了看時間，還沒八點鐘。躺在了賓館的床上，鄧力就打電話給劉珍報平安，告訴她不要牽掛，他已經入住了賓館，他簡單彙報了行程，過後，他們聊了幾句，都乾巴巴，就掛了電話。鄧力一點兒睡意也沒有，腦子裏一個勁地埋怨自己，為什麼表裏不一呢，為什麼？即使在家裏也是十一點鐘睡覺的，為什麼？
鄧力是下午四點鐘到南昌的，下了火車，就打電話聯繫馮麗麗，她說，我剛剛搞了下衛生，一個小的大掃除。然後，按馮麗麗電話指引，鄧力終於找到了4單元203房，他進門就說你這裏也真不好找，一幢幢房子一模一樣，在樓下小道裏我轉著圈，就像鬼打牆，進入了迷宮。馮麗麗笑著說，社區有24幢樓房，鱗次櫛比，我第一次進來時也怵得慌，只有單元樓上的門牌標注了是哪一幢。鄧力說，如果樓房牆壁上寫有第幾幢，就容易找。馮麗麗說，是的，但你發現沒？我們這幢的樓頂那層不是複式房，其他的樓頂全是複式房。鄧力說，這我還沒注意到。馮麗麗說，今晚在我這兒吃飯，菜都是今早在菜市場買的。鄧力說，這怎麼好意思打攪。馮麗麗假裝生氣地說，鄧哥你怎麼這麼見外，同學來了吃頓飯不挺正常嗎？鄧力說，這一茬我忘記了，我們是校友，居然不記得了，嘿嘿嘿。馮麗麗說，現在校友裏只有你和劉珍，才幾年，就恍如隔世！鄧力說，畢業了，都在忙著奔波，而且流動性忒大，全國各地的，就算窩在省內的，也沉浸在了新環境裏。馮麗麗老成地說，是的，每天都在變化。
吃飯時鄧力覺得馮麗麗的羞澀不是因為她無意地靠過來，他們的膝蓋幾乎挨著，她熱情萬分，夾這夾那，一刻不停地往鄧力的碗裏送。鄧力回答馮麗麗的提問說，今天的菜炒得不錯！馮麗麗不好意思了，說，你是刻意恭維我吧，不然吃得這麼斯斯文文！鄧力說，我一貫吃東西慢。馮麗麗說，性情溫和的人吃東西就這樣！鄧力只好傻傻一笑，但他不敢抬頭，當沒聽見馮麗麗的說話時，鄧力看見了馮麗麗的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神，漸漸地，他明白過來，因為他的膝蓋已經有力的頂著了馮麗麗的小腿。如果鄧力突然問馮麗麗，你有酒沒有？馮麗麗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她肯定會驚訝嗎？還是她心裏喜歡，但怕不合時宜？既然鄧力提出來了，她會繼續等著他後面的話嗎？然後••••••
假如馮麗麗看著他，滿臉疑惑，鄧力會指著滿桌子的菜解釋說，今天的菜這麼豐盛。鄧力繼續想像，他覺得有點兒控制不了了，這種失控，猶如酒勁發作。馮麗麗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但她說，我這裏只有半瓶洋酒，我打算吃了飯我們再喝。鄧力隨意地問，是什麼牌子的？馮麗麗說，人頭馬，只有半瓶。半瓶人頭馬，剛好一人一杯，這有點兒出乎意料。馮麗麗放下空瓶子，又說，怕你喝不習慣。鄧力說，不會的，然後他決定，飯後我們慢慢喝吧。隨即，鄧力找了輕鬆的個話題，侃侃而談起來。隨後就是夜深人靜，這也意味著會有發生，鄧力似乎身臨其境，沉浸在信馬由韁的喜悅之中。等馮麗麗洗完澡出來時，鄧力就會說，你做事挺麻利，收拾了飯桌，廚房也撿拾得乾乾淨淨。馮麗麗想了想，問，你剛剛參觀了我的廚房？鄧力說，在你洗澡的時候，我四處走了走，看看，你不會介意吧？馮麗麗笑笑，說，不會，她搖搖頭，走到沙發前的茶几旁，她說，人頭馬不常喝，這半瓶，估計有幾個月吧，擺好了杯子，馮麗麗沒讓鄧力斟酒，她親自來，在這兒她是主人，鄧力是客人。然後，她略有所思慢慢端起酒杯，鄧力也端起了杯子，他們清脆一碰，但四目相對後，都呡了一小口。馮麗麗問，喝得習慣嗎？鄧力說，嗯，還行，味道有點兒怪，但挺回味無窮的。馮麗麗咯咯咯笑著，樣子有點彆扭，她說，我剛喝那會兒也是如此，但習慣了，就放不下這種味道。鄧力說，跟飲茶人一樣吧？馮麗麗說，不一樣，喝洋酒時，我總會陷入回憶的迷茫中，不知不覺地信馬由韁。鄧力輕輕一碰她的酒杯，說，cheers！馮麗麗也說，cheers！然後兩人都看著酒杯，無言而坐。
鄧力的手機突然地響起，他鎮定了情緒。是賓館前臺服務小姐打來的，問他預定的房間什麼時候來入住，是否繼續留著？鄧力抬頭望著馮麗麗，她的表情那麼嫵媚，然後他對電話說，好吧，幫我留著，我可能晚一會兒到賓館。前臺服務小姐說，沒關係，只要您決定了，我們就預留到您來入住為止。
放下了手機，鄧力就說，我一直擔心你受不了婚姻變故的打擊，但你的狀態還不錯，希望你未來的生活會越來越好。馮麗麗說，我真羡慕劉珍，但劉珍卻這麼的不知足。鄧力疑惑地看著馮麗麗，她也站起來，但是，馮麗麗輕鬆地說，我真不懂劉珍想什麼，為什麼不信任你？鄧力問，到底怎麼一回事？馮麗麗只好把劉珍讓她引誘鄧力試試他是否經受得住婚外情考驗一事，全盤托出。鄧力跌坐在沙發上，可能是酒勁上來了，他暈暈乎乎地望著馮麗麗，他看見馮麗麗走過來，她看著他的眼睛地坐在了他的腿上，鄧力敏感到她身體裏的熱浪像潮水般湧來。馮麗麗傾身而來，鄧力展開臂膀，緊緊地抱住了她，她的視線這時變得朦朦朧朧了，困意立刻襲上她的頭。
當第二天鄧力醒來時看見了一旁的馮麗麗，她的樣子一定很美，肯定也是一絲不掛，他會不自在，不敢相信這就是個現實。但很快，鄧力就鎮定住了，因為她沒醒來。不過，鄧力挪動身體他想起身下床時馮麗麗醒了，她看了他好一會兒，馮麗麗不好意思了，說，你醒啦？
鄧力沒有下床，他猶豫後靠著床頭看著她，並無意識地拉上了被子，蓋住了胸。馮麗麗也靠著床頭，她注視著對面的牆壁，說，我不會什麼事情都對劉珍說的。鄧力說，這件事就是劉珍的策劃？馮麗麗堅定地點點頭。鄧力說，她怎麼這麼蠢？馮麗麗說，鄧哥，你不會責怪我吧？鄧力伸手摟過去，片刻後，看著依偎在肩膀上的馮麗麗，他說，你也真傻，這麼聽話。馮麗麗無奈地說，我本來拒絕了，在我們通電話的一個月後，我告訴劉珍，說鄧力是個好男人，每次聽電話，他都是開導或鼓勵我，他只擔心我受不了離婚的打擊，但劉珍認為要試探出有實質性的東西，就得另闢蹊徑，她不相信你就一點兒不對別的女人動心，她問我，你敢跟他上一次床嗎？我以為我聽錯了，或者是這一切本來就不存在，不真實，是一個夢，劉珍擲地有聲地說，看看他怎麼反應？這讓我非常為難，我說我很難為情，這種話怎麼開口？馮麗麗大聲說，這種事怎麼做得出！她說你們哪次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就突然暴露身體，如果他禁受不住，誘惑了，那麼他除了你這次，肯定在外面有過多次的出軌行為！
馮麗麗看見了鄧力的怒火，說，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鄧哥，你也知道，我不是存心這樣，我向上天發誓！鄧力什麼話也沒有說，把馮麗麗緊緊地摟在懷裏，他們心照不宣，他們肆無忌憚了，他們熱情萬丈地親吻，緊緊地摟著，在沙發上時，鄧力壓著她，看著她一臉的無辜，直到他們翻轉過來，都仰躺著，等待倦意再次襲來。十五分鐘後，鄧力穿好了衣服，而馮麗麗一身睡衣，婀娜多姿地立在桌子旁，她煮了兩碗麵條，他們吃得很慢，很歡快。馮麗麗在吃麵條時說，半夜的時候有前臺小姐電話，她說你怎麼還不來辦入住手續？我看見你睡得正酣，就告訴她，說我老公回家了，他不在南昌。對方啞口無言地掛了電話。鄧力沒抬頭地說，沒事，賓館哪比得上你這兒。鄧力沒聽見她吱聲，抬起頭，看見馮麗麗正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
由於早上起來後他們多耽擱了些時間，鄧力有些著急，擔心起九點鐘要洽談的業務。等鄧力出了房間，馮麗麗就快步地追過去，她一萬個依依不捨，像新婚燕爾地親密無間，他們這種親密無間，勝過結婚十幾年的夫妻。
9
還沒到十一點鐘，業務就洽談好了，鄧力打電話彙報公司後，得到明後兩天休息的獎勵，鄧力原本不想參加洽談會後的飯局，所以，他們倉促地吃了個中飯。回到賓館，鄧力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電視。
鄧力決定見見馮麗麗，他先打了個電話對劉珍說，今晚的應酬可能麻煩一些，因為，她是一個非常棘手的人。劉珍說，是一個女的吧？鄧力說是的，他說男人更好應付些，可是這一次他推脫不了，單位領導馬上退休了，這節骨眼，業績的作用才顯得尤為突出！劉珍說，你底氣不足。鄧力說，你聽出來了？他唉聲歎氣地說，所以我擔心今晚的應酬，我預感會糟糕。劉珍鼓勵他，她打氣地說，你腦子裏什麼也別想，放下包袱，隨機應變。她略微思索後，說，祝你好運！
司機摁響了汽車音響，悠揚的旋律下，鄧力緩緩地搖下兩邊的車窗，他想像著是清涼透爽的夜風，他需要夜風的清涼透爽，也喜歡夜風的清涼透爽，就這麼想像著，想像此刻正是城市燈火光怪陸離的時候。手機突兀地響起時，鄧力驚慌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著想像，平常，他不會用耳塞聽電話，但是，他慢慢地別上手機耳塞，這時汽車小心翼翼地拐入一個社區的大門內。馮麗麗似乎咬著他的耳根問，你到了哪兒？鄧力說，進了社區。他渾身不自在，兩眼睛東張西望。他說，我正朝23幢樓開過去。馮麗麗說，要我下來接你嗎？鄧力說，不要，我又不是三歲孩童，4單元203房，我記憶猶新！
馮麗麗開門時鄧力的目光停滯在她睡衣領口沒扣上的紐扣處，她的頭髮濕漉漉，就像出水的芙蓉。鄧力拘束地站著，進門後他重新打量著客廳，他慢慢地走到沙發前，但沒坐下來。而馮麗麗坐在了一旁的另一張沙發上。鄧力坐下後沒有說這地方是劉珍租給你的？馮麗麗正在剝著茶几果盤裏的一個桔子，剝好就遞給鄧力，她說，這桔子不酸，別看它的桔子皮，有時候紅皮的不一定甜！鄧力剝下兩瓣桔子，不酸也不甜，口感很木，但解渴。
馮麗麗說，你不要責怪劉珍，她只是沒信心。鄧力說，我最討厭胡猜亂想，雖然最初我不知道是你倆串通好了，我拒絕了你的引誘，當然，引誘必須打上引號。馮麗麗說，我們三個月的電話交流，你對劉珍一字不說，所以她就猜想，胡亂地猜想，難道他內心裏真有什麼非分之想？鄧力說，荒唐！馮麗麗說，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會有怎樣的結果，劉珍的想法你根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同時，我的想法，你們也不知道，還有，這三個月內，我其實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鄧力說，我記得有一次你說我寂寞極了，你來我這兒好麼，我不會告訴劉珍的。馮麗麗紅著臉，低頭不語。鄧力說，你能保證有些事情可以一直隱瞞下去？馮麗麗驚愕地看過來時，鄧力擲地有聲地說，因為，我早對你動心了！馮麗麗問，你業務談得怎麼樣？她的語氣讓鄧力一驚，鄧力覺得，馮麗麗一直很冷靜，相比之下，他才有幾分幼稚，明白了這種天真的存在就很失望，原來自己根本沒有睿智，只不過一種主觀，這種愚蠢使人自大，現在明白過來了，就使得鄧力喪失了勇氣，泄了氣的氣球一般。鄧力說，非常順利，下午我有空，我們出去逛一逛？馮麗麗不假思索地說，好，我剛剛也是這樣想的。她說我剛剛洗了一個澡，感覺舒服極了，平常我都是睡覺之前洗的。鄧力說，大多數人都是，我也是，一般人都是睡覺前洗澡的。
10
下了公車，馮麗麗和鄧力並排走著。是馮麗麗突然邀請他上街的。鄧力有點兒意外。馮麗麗說，外面的陽光這麼好，這麼燦爛，是逛街的好時候。她擔心鄧力敷衍，因為男人不愛逛街。鄧力說，不一定，天氣好，在街上走走，蠻不錯的。現在，他們隔著拳頭的距離，邊走邊聊。街上人頭攢動，臨街的鋪子前，大都站著招徠顧客的姑娘，她們或拍手或搖著啪啪啪響的東西，或蹦跳手足舞蹈，年輕性感，青春活力，不停地催促路人進來光顧。因此，原本不寬的街道顯得很窄，汽車、電動摩托的喇叭響個不停，但行人無動於衷，擠來擠去，走走停停，自顧不暇。
馮麗麗說，我們去秋水廣場，那兒不會這麼吵。鄧力欣然應允，他說，我們還可以找個椅子坐一坐。馮麗麗嗯一聲說，我也走累了，逛了幾條街，都是人看人，趕集似的。鄧力說，秋水廣場附近肯定有賣小吃的，我們就在那兒邊吃邊聊，然後找張椅子坐著。馮麗麗笑笑，就拉著他的胳膊，朝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台跑去。
秋水廣場依然人滿為患，跑來跑去的孩童們時不時從他們中間穿插過去。繞了一圈廣場，沒有空椅子，連石階上也坐滿了人，大失所望。在他們眼前，有一片林子，鬱鬱蔥蔥，鄧力突然想起記憶中的廣場，有一次中午，他斜穿廣場，打算穿過一片林子時，停住了腳步，在花圃假山間的兩棵樹後面，有一對情侶正在熱吻，離他們不遠的假山另一旁，坐著一個老太，她眯著眼睛望著廣場上嬉鬧追逐的孩童，她大概是搜尋她的孫子或外孫，孩童們大汗淋漓，但步子穩健有力，眨眼間，一個孩童跑向林子，他撒完尿就專注一棵樹上的蝴蝶，沒發現近在咫尺的情侶，他們正有恃無恐。只差一張床了。有陣風吹來，鄧力打了個寒戰，感覺不到是炎夏，他思忖後急匆匆繞過林子外面，卻有一段記憶讓他很鬧心，這段記憶就是在他繞過林子外面逐漸形成的，它清晰後分辨不出真假，仿佛鄧力的親歷，那天深夜，鄧力正在廣場，炎夏的深夜並不寧靜，常有行人腳步匆匆，廣場上也是，總有一兩個路人穿插廣場而去，這晚鄧力也是其中一個，在那片林子裏，朦朦朧朧地他望著一對男女，走近了後他們也望著鄧力，起初是女的發現了鄧力，她撅著屁股，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立即告訴了正在她屁股後面站著的男人，他轉過身，有點兒慌張，但聽見腳步聲遠去了，罵了一句，就繼續起來，他們依然是男人站在女人的屁股後面，鄧力知道他們沒有發現自己，以為走遠了，所以，他們的動作像把刀，割痛了鄧力的神經。這件事鄧力總揮之不去，第二天，馮麗麗的突然造訪，使鄧力產生一種錯覺，似乎那深夜裏的女人就是她！但鄧力清楚，馮麗麗絕對不可能，那事根本子虛烏有，他這樣想像，只出於某種潛意識，鄧力根本不感興趣。如果不是馮麗麗滿臉痛苦，她的婚姻出現裂隙，鄧力就可能一直把她想像成廣場公園林子裏深夜媾和的女人。曾經有一次，鄧力突然又一次聯想馮麗麗是那個女人，不過，他明白，這只不過來自于馮麗麗的性感罷了，鄧力曾經在洗漱間時想過，如若有一次，他和馮麗麗也在林子裏這麼地幹上一回，他鄧力就知足了。
馮麗麗問，你總看著那片林子，為什麼？鄧力回頭，眨眨眼說，在我們那兒的廣場，也有一片這樣的林子。鄧力喜歡這種幽靜。馮麗麗點點頭，說廣場人滿為患，個個躁動不安。可能是比喻不恰當，馮麗麗不好意思地笑笑。鄧力說，我們去滕王閣？馮麗麗說，現在是淡季，不知道會不會營業？碰碰運氣吧，反正這兒沒空地呆，在這個理由下，他們坐上了公車，下車不一會兒就走到大門口。滕王閣的管理員沒等他們解釋，揮手趕人，見他們死纏硬磨，管理員說，現在真的歇業，裏面正在整修呢，我把你們放進去，這個處分，誰承擔得了！
但透過柵欄，看不見整修過的跡象。馮麗麗走過去，對管理員說，我們進屋跟你說一件事。管理員遲疑片刻，扭頭進了屋，馮麗麗緊跟著進去。在裏面，馮麗麗說，我先生時日不多了，你知道身患癌症的人應當值得同情。管理員驚詫，他問過後，馮麗麗說，我先生這次來南昌就是專程赴滕王閣，想登一次滕王閣樓的，這是他此生唯一的夙願。管理員沒說什麼，他很知趣。馮麗麗說謝謝您時，他說同情心誰都會有，況且，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鄧力挺欽佩馮麗麗的手段，片刻功夫，他們就得到了進去遊覽的允許。但是，馮麗麗朝管理員點點頭以致謝意，對方卻木訥，沒有反應。
馮麗麗挽上鄧力的胳膊，鄧力刹那間猜測到他們或許談到了他，鄧力很無所謂，他們在屋子裏談他什麼，他都無所謂，馮麗麗對他的親熱，都是裝出來的，他們根本不可能卿卿我我。
院子很空曠，很安靜，沒人，滕王閣主樓，高大威猛，它經歷千多年的風風雨雨，修繕後，它的雄偉、古樸和窈窕多姿，依然魅力無窮。上臺階時，鄧力就看著馮麗麗，她很大方，親密卻克制，嫵媚的微笑就像一束陽光，所以，鄧力告誡自己，他們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
漸漸地，上到了第四層，江西“鐘靈毓秀”的壯麗山川都在這兒，大庾嶺梅關、弋陽圭峰、上饒三清山、鷹潭龍虎山、井岡山、廬山、鄱陽湖、石鐘山等。馮麗麗已經鬆開了他的胳膊，她歡快地一路左看右望，而贛江水的波濤，在不遠處響起。
第六層是最高的遊覽層，站在露臺上，鄧力就注視著馮麗麗，她時而憑欄遠眺，時而憂思踱步，但嘴巴嘰嘰喳喳，像一隻快樂的雀兒。鄧力說，站在這兒就跟在高樓大廈上的感覺不一樣。然後鄧力又說，其實這兒並不高，但卻能看到更遠的東西。鄧力眺望片刻就解釋說，可能有些看到的東西其實是心裏面的想像。馮麗麗說，是文化的魅力吧。她緊接著又說，看繁華的南昌城，其實這裏不是最好之處，但是看江水，看山川，就必須滕王閣上，你不覺得就會有點兒意思了。她努力形容後說，就好比只有在鼓樓上，人的心情才會特別地恬靜。鄧力贊同，他說，現在還不是深秋，蕭瑟感還不濃厚，否則，真會忘記一路來的喧囂，沉浸在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寧靜裏！
鄧力為馮麗麗拍完照，把手機還給了她。馮麗麗說，你也拍一張，快拿你的手機給我。拍完照，鄧力拿回了手機，他看了看效果，覺得還不錯，他的身後是一片迷迷濛濛的江景，是片虛虛實實的天地，藝術感都出來了。馮麗麗倚著欄杆，沖江水揮動胳膊，鄧力立即搶過這個鏡頭，他拍完照後，讓馮麗麗也過來看這張照片的驚奇效果。馮麗麗沒過來，她問鄧力，王勃的滕王閣序裏面秋水共長天一色的上一句是什麼，我忘記了？鄧力看著手機裏的馮麗麗，隨後，他開始刪照片，刪完後，他就說，落霞與孤鶩齊飛！
下了閣樓，他們朝大門口走去的時候，鄧力真想問問馮麗麗，為什麼管理員突然改變了主意，能讓他們進來參觀，而管理員此刻就站在那兒，站在管理室的門口，他畢恭畢敬的，顯得非常莊重，他默默注視著他們。快到門口時馮麗麗就笑了笑，並且禮貌地朝著管理員點了點頭，但是，管理員回應的笑很僵硬，很假，很裝模作樣，隨即，管理員就把目光轉向了鄧力，然後悲憫地注視著鄧力的臉。
作者：戴璞（筆名）
1
說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這話時，馮麗麗的表情就僵住了，她的樣子突然地變得很陌生，她的眼睛裏似乎正要怒火熊熊了。馮麗麗說男人有幾個是好東西的，難道不是這樣嗎？她說完就閉上了眼睛，然後緊緊地咬著牙齒。她切齒時豐滿的嘴唇裏發出了刺刺刺的響聲，猶如藏有了一把在磨刀石上來回滑動的尖刀，假設這把刀的刀尖突然尖銳地劃過地板，那麼你會愕然，會清楚地看到地板上留下了一條醒目的劃痕。劉珍這時輕聲說，馮麗麗，你不要太激動，可千萬別衝動了，無論什麼事情都一定要等先弄清楚了再說，王川他真的背叛你了？馮麗麗說，當然！但是，她突然地噎住了話頭，樣子就像個啞巴，她那痛苦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根本喊不出聲音。然後，馮麗麗若有所思地看著劉珍。劉珍說，你真能確定王川他真的背叛你了？馮麗麗這時就變得很茫然了，她不知所措的，她瞪大著眼睛時說，沒法確定，因為這種爛事情根本沒法去確定，要確定是很困難的！現在，我什麼也不想說。馮麗麗有點激動，不過她平復情緒後就說，男人都很狡猾，女人們才傻，因為男人會輕易的留下把柄嗎，哼！
這時候，劉珍聽見了隔壁房間裏傳來的突兀響聲，像是拳頭砸在了水泥牆上。劉珍問馮麗麗，你剛剛聽見了什麼聲音嗎？馮麗麗搖搖頭。一會兒後，劉珍說，你聽，又一次！但馮麗麗納悶地說，根本沒有，我沒聽見有什麼特別的聲音。馮麗麗又豎耳傾聽，然後就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即便有也是某個地方的某種聲音，因為夜深音長嘛！
聽見馮麗麗又開始抱怨了，劉珍就說，馮麗麗你呀，別一根筋絆到底！這時劉珍聽見了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並且知道是她們倆吵著了隔壁房間鄧力的休息，她對馮麗麗說，我們剛剛的聲音是不是太大了？
馮麗麗明白過來後就看著劉珍的表情，然後馮麗麗學著劉珍的樣子也屏住呼吸，仔仔細細地聆聽，她這時只聽見了隔壁房間裏傳來的輾轉反側的聲音。馮麗麗說，真是你老公，你老公真的還沒睡著呢？馮麗麗說完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她看了看時間就不好意思了，馮麗麗十分歉意地說，今天晚上真不好意思了，打攪了你們夫妻倆。劉珍說，沒事的，不過你也別盡猜疑，王川若是真的背叛了，把柄遲早會露出來。馮麗麗立刻反問了一句，狐狸的尾巴能這麼輕易露出來嗎！
早上起床時劉珍就知道鄧力昨晚上沒睡好，他的臉色非常憔悴，滿臉的怨言。在衛生間洗漱時，鄧力對她們打招呼就沒有了昨天傍晚時的熱情，在衛生間門口，他空洞洞地望著她們，鄧力就像一具空殼木頭人似的。由於必須等她們洗漱完，鄧力有點不耐煩了，他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你們沒完沒了的，什麼時候才洗漱完？沒等劉珍開口，他說，今天我有一個會議，蠻重要的，必須早點兒到公司去！鄧力看見劉珍很生氣，就小心翼翼了，他輕聲地說，我等會兒就在外面吃早點，隨便吃點什麼。劉珍就大聲地說，隨你的便！
但她們在洗臉、刷牙和化妝時都有說有笑，輕輕鬆松，像兩個丫頭片子。鄧力站在她們身後，他這時已經非常不耐煩了，就敲著杯子，叮叮噹當的，似乎催促她們，昨天晚上磨磨嘰嘰還不夠哇，在衛生間有什麼話嘰嘰喳喳個沒完？
劉珍看著鏡子說，馮麗麗你就聽我這一個勸，他不是喜歡應酬喜歡周旋喜歡跟女下屬打成一片嗎，那麼你乾脆就當著她們一次，徹底數落王川一回，讓她們看看，看看你發的母老虎威！
鄧力心想，有這樣勸人的麼，這不是添亂挑起爭端麼？但鄧力不想插足女人們的瑣事情，只好耐心地等待著。
馮麗麗轉身時看見了鄧力那雙慌亂的眼睛，她一怔，然後就對鄧力說，我讓你先刷牙吧，你等會還有一個會議要參加。劉珍頭沒抬的說，別理他，我們弄完了就下樓吃早點，然後我們逛街去！
鄧力想，還別說，她們兩個的背影居然如此相像。當老婆劉珍湊向鏡子也抹粉彩時，她們撅起的屁股一模一樣，都渾圓肥大，翹得攝人心魄！而馮麗麗的睡衣有點短，所以她彎腰時脊背露出一大截，她的皮膚白皙細膩，富有彈性。馮麗麗的睡衣很薄，更像是一道白紗，所以薄得非常鮮豔，因為她的身體幾乎清晰可見。
直到劉珍叫了一句，鄧力！鄧力才緩過神來，他慌慌張張的，看了一眼劉珍。劉珍沒有繼續嚷嚷，只是狠狠地瞪了鄧力一眼。馮麗麗這時轉過了身，發現鄧力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由於劉珍一臉的懊惱，馮麗麗立刻猜測到了緣由，她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就尷尬地說，我得進屋換衣服去了。
馮麗麗一離開，劉珍就劈頭蓋臉地對鄧力說，好看嗎？鄧力沒敢吭聲，目光轉向了天花板，劉珍不依不饒地嚷嚷，但鄧力沒有搭理她，他走到身旁的劉珍，然後低頭進了衛生間。鄧力擠牙膏時劉珍重複了剛剛的話。鄧力專心致志地刷著牙，仍然沒搭理她，不過她轉身走的時候，鄧力就嘀咕了一句，不是好看，是性感！
鄧力下班回到家進門時瞅了眼客廳，坐在沙發上的劉珍怪聲怪氣地說，走啦，看什麼看啊你？鄧力放下公事包就走進了臥室，他出來時發現劉珍滿臉的古怪，但她撅嘴時樣子很委屈，鄧力遲疑片刻，就走向了劉珍坐的沙發。
在沙發上，妻子靠過來拉著鄧力的手。鄧力問，馮麗麗離婚了？劉珍說，還沒呢，不過也夠嗆，可憐的女人啊，在學校她曾經是如何的風光啊，所以嫁人還得門當戶對，不然差異滋生出的事端就讓人焦頭爛額！鄧力反對她的觀點，他說婚姻就應當建立在相互信任、互相尊重上，都大度些，才好！劉珍說，話雖然如此，我們都能做得到的嗎？人人都能做得到嗎？鄧力想想，覺得她的話也對。他們這次總算沒有了分歧。
劉珍感慨地說，學校寢室裏沒人不羡慕馮麗麗的羅曼蒂克！然後劉珍看著他，她輕輕地說，你見過嗎？鄧力問劉珍見過什麼？劉珍說，王川啊，馮麗麗的男朋友！鄧力說沒印象，都沒印象。什麼都沒印象？劉珍納悶地問。她覺鄧力的回答有點兒突兀，“都沒印象”是什麼意思。鄧力說，如果不是你說馮麗麗也是南方科技大學畢業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們也是校友，因為那會兒從沒見過她。劉珍明白後看著他的眼睛說，馮麗麗跟王川好上了就在校外租房，她每天疲於奔命於學校和出租房，享受著甜蜜的愛情，當然，你都沒印象，這很正常！然後她感歎馮麗麗的第一次認識王川，她說他們頗有戲劇性的，她說，我曾經幻想過，如果換做了我會不會同樣怦然心動呢？劉珍歎了一口氣說，現在我也不敢妄下結論。緊接著，劉珍對驚呆的鄧力說，他們從相識到相愛的經歷，真有點兒羅曼蒂克，很有一些情趣！
2
那天，馮麗麗獨自走在吉安市的一條大街上，無意中聽見王川正詢問著路人，去鷺洲東路怎麼走？那個路人疑惑地看著王川，沒有回答他的問路，嘲笑了一聲就走開了。王川這時看見馮麗麗走過來，等她走近了就問，鷺洲東路怎麼走？
馮麗麗打趣地問，你是第一次來吉安的吧？他點點頭。馮麗麗說，你是南昌人吧？王川說是啊，我來這兒出差，但不知道鷺洲東路在哪兒？馮麗麗笑著說，這兒就是鷺洲東路。王川驚訝地說，是嗎？然後他不好意思了，臉有點兒紅，他說附近怎麼沒看見服裝城？馮麗麗就問，你是開服裝店的？
不過她的確沒看出他的年齡，他看上去頂多二十歲，所以王川笑了，可他覺得馮麗麗仍然是個學生，儘管穿著時髦舉止老成，因此馮麗麗說，我今年就高考呢！
在大學的寢室裏，馮麗麗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她當時很納悶，看著這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但想不起它會是誰的，她就沒接掛了電話，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不過第二天她的手機接到這個電話再次打來時，就猶豫了，是接電話呢還是掛了它？她無所適從。有人說接吧，騙子哪會三番五次打給你。有人說千萬接不得，連碰都不能碰，誰曉得會藏有什麼樣的名堂？馮麗麗說，這個號碼兩次打來，難道是高中時的哪個同學？但這個號碼我沒印象。馮麗麗最終沒有勇氣接通電話，電話鈴聲就響了好一陣子。事後，馮麗麗想，如果這個號碼再打過來的話她就接！她不會再猶猶豫豫了。
馮麗麗喜歡看言情小說，高中時曾經一度沉迷於精彩的情節中，愛恨情仇，美輪美奐，現在大學了，壓力沒了，她想起高三時看過的那本小說帶來了，就翻箱倒櫃，等找到那本小說，她的閱讀興趣忽然沒了，只胡亂翻了幾頁。不過她看到書頁中夾著的一張名片，就猛然想起了那天問路的王川，也想起了他們那天在服裝城逛。王川有過閱歷豐富的歲月，所以，馮麗麗覺得他很有智慧。馮麗麗也喜歡他的幽默，喜歡他很有談吐，喜歡他的鋒芒畢露。王川目的就是打探這裏的服裝行情，為了不讓售貨員反感，王川就買下了一件女裝，不過，馮麗麗只接受了他邀請去咖啡廳坐坐，王川挺知趣，沒再提將女裝送給馮麗麗的事情，他天南海北，神聊著一些有趣的事情，分手時王川遞過來一張名片，然後他慎重其事地說，如果考到了南昌的大學，記得聯繫我，一定啊！
王川的名片拿在手裏，馮麗麗看了又看名片上他的手機號碼，覺得非常眼熟，對，剛剛還有印象呢。她趕緊掏出手機，翻看那個未接的電話，原來是王川！幾分鐘後，馮麗麗忐忑不安地撥通了電話。電話裏王川激動萬分，他說，我就知道你會打過來的！
馮麗麗納悶時，王川笑著問，你考到了南昌哪所學校？馮麗麗想解釋她為什麼沒接他的電話，但王川說，你剛下課吧，真抱歉，不該在你上課時打電話。馮麗麗平靜地說，沒事，所以我一回到宿舍就撥打了你的電話。王川激動不已了，但他友善地問，大學的生活不比高中時緊張吧？馮麗麗也想調侃對方，但沒有，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然後，她欣然接受了電話裏的邀請，說難得有人請客，但馮麗麗擔心在南昌不熟悉道路。王川說明天下午四點半，我來學校接你！
王川的汽車准點停在學校門口，他不慌不忙地拿出汽車裏的玫瑰花，有一大捧。他西裝革履，一副紳士的打扮，手裏捧著一團火似地站在汽車前面。不一會兒，圍觀的人就堵住了校門，門衛這時走了過來問王川，你幹嘛？然後門衛大聲說，你這個樣子影響多不好啊！王川瞥了一眼人群就鑽進了汽車，將花擱在副駕駛座位上，讓汽車遠離了學校門口，他呆在汽車裏，搖下汽車窗玻璃，焦急萬分地等待著。圍觀的人群這時漸漸地散開了。
馮麗麗坐進副駕駛欣喜萬分地捧起玫瑰花時，就忘掉了門衛投來的鄙夷目光，它一分鐘前還像針刺，弄得她非常不舒服，當時，她拿著電話張望著校門口，她匆匆小跑，到校門口就看見王川揮手。王川大聲喊著“嗨”！他半個身子都在汽車窗外。但門衛斜著眼睛看著馮麗麗，有意無意地擋在門口，沒等馮麗麗說完麻煩您讓一讓，門衛就知趣地離開了，卻說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話，長得一副很好的賣相！
馮麗麗驚訝說，你買了花！王川說，畢竟是頭一回邀請你，格調自然要高一些。馮麗麗咧嘴一笑，說，我們去哪兒？王川說，到我的店裏看看，還差一個承諾沒兌現呢！王川看著疑狐的馮麗麗，又說，我過去就想送你一套衣服。馮麗麗笑著說，你還惦記著呐，我當初只不過隨口說說。
王川的店座落在繁華的步行街，店門不起眼，推門而入，眼花繚亂，錯落有致，富麗堂皇的裝潢看得馮麗麗瞠目結舌，她說你的店好大啊！王川微微一笑，沖著店員的姑娘們打招呼，她們紛紛看著馮麗麗，有人說這就是你經常提起的大學生朋友呀！有人沖著王川扮鬼臉，她們無拘無束，而王川，根本沒有老闆的派頭，他在收銀台看了看銷售記錄後說沒關係的，明後兩天，逛街的人肯定多，不怕不夠火爆的！收銀台小姐這才輕鬆了，她望著馮麗麗說，你朋友清純可愛，身材又好，搭什麼款式的衣服都好看。王川“哦”的說我差一點兒忘記了正事。他匆匆走到馮麗麗跟前，拉著她來到一排衣架子前，取下一套連衣裙，說試試這件！
從試衣間出來，馮麗麗就愛不釋手了，一圈又一圈在鏡子前轉來轉去，有個導購小姐走過來贊許她的身材，嗯，不錯，凹凸有致，顏色挺好的，簡直一股清新宜人的，春風撲面而來！姑娘們圍了過來，王川驕傲地說我們的認識簡直可以寫成小說，她善良又熱情，這種好印象難以磨滅。馮麗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就像突然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圍著似地。
在咖啡廳裏，馮麗麗說，她們有點兒誤會我們了。王川說，她們是這樣的，沒輕沒重，沒大沒小，不害臊，不過她們沒有惡意。馮麗麗捂著咖啡杯說，謝謝你送我的衣服。王川說，這不算什麼，你太見外了我就不高興。
馮麗麗靜靜坐著，欣賞著音樂，慢品著咖啡的味道，而王川格外有耐性似的，兩人不聊天時，也默默的坐著、看著或喝著杯子裏的咖啡。
馮麗麗問王川，你結婚了吧？王川一怔，說，是的，不過兩個人的性格差異太大了。馮麗麗說，那不是很悶。王川點點頭說，我們根本沒有共同語言。馮麗麗說，那不是很悶。王川苦笑地說，還不如咖啡呢！馮麗麗沒聽明白，但不好意思問，就說你們可能缺乏溝通。王川說是的，但幾乎是溝通不了，所以也就懶得了，她若想我行我素，我王川不會阻擾。王川換了個輕鬆的話題，他笑著說，明天禮拜六，我們去青山湖？馮麗麗說，青山湖好遠嗎？王川說，不遠，開車去就半個多小時。
實際上，一個半小時的路程馮麗麗並不覺得長，她伴隨著輕鬆的音樂，嘰嘰喳喳個不停，王川歡快地操縱著駕駛盤，偶爾侃侃而談他生意場上的趣事，王川將他的奮鬥史比喻為趣事，他說最苦的時候在如今看來是最甜美最無限的。然後王川從擺地攤開始，讓身影忙碌起來，但緊接著，在夜市上他們擁有了一個臨時店面，那時候王川剛剛結婚，鬥志昂揚，他去哪兒妻子都跟著，像跟屁蟲一樣，直到享福後她快速地變得懶惰了，漸漸地，她對生意場的事情不聞不問，一切的事情必須王川一人張羅，終於，他有了一間固定的店面。這時，馮麗麗插問說是現在的這間店面嗎？王川說不是，是商場內租賃的店面，不過生意非常火爆，就請了兩個丫頭幫忙賣衣服。王川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然後，他看著車窗外說，青山湖就要到了。馮麗麗一副意猶未盡，她央求他，你繼續說嘛，說說你的故事。王川一笑，說接下來的事情一兩天也講不完。馮麗麗說你們現在果真沒了感情？王川沒看她，這時汽車已經駛入一條坑坑窪窪的凹凸小路上，一顛一顛地慢慢前行。
在一塊草坪坐下，馮麗麗看了一眼不遠處停著的汽車就說，你肯定沒告訴我全部，有關你妻子的事情，因為這有悖常理，好日子來了，卻不懂得去珍惜。王川說，有的人只能共患難，這不算怎麼稀奇。馮麗麗說，我還是挺欽佩你，因為你沒有拋棄她，現在。王川一本正經說，如果日子真過不下，我會給一半財產，我不能做事太絕。馮麗麗問，她是一個怎樣的人？王川略有所思地說，神經質，一個極度主觀的人，最初也只是生性多疑，然後變得漸近瘋狂，無法理喻，每次回家必須來個地毯式檢查，如若沾上了一個長頭髮，就認定了我剛剛鬼混完。曾經有一次，我看著她從西裝我的後背上拿下一個長頭髮。我說怎麼可能呢，我怎麼可能剛剛鬼混完了呢？她說證據確鑿，狡辯只能說明你太卑鄙！我無法解釋，我在尋思這根長頭髮的由來，它何時被吸附在了我的後背上，大概一個月前吧，我店裏的一個導購小姐看著我胸前衣服上的長頭髮，說王總你身上怎麼有女人的頭髮？我突然想起來了，來店裏下公車之前，我從一個婦女身邊擠下車，她下車後嚷嚷說你怎麼一點兒不紳士，道貌岸然，難道不能讓女士先下車嗎？馮麗麗大笑了，道貌岸然，不知道是不是挺準確的評價呢？王川搖搖頭，無奈地說，那次是著急下車，沒顧得那麼多了，不過我是不是道貌岸然，連我現在也不敢擅認，也許是，也許不是吧。馮麗麗說，你真有趣，你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麼嗎？什麼？王川有點兒受寵若驚。馮麗麗說，隨和、脾氣好、度量大。王川不好意思了，他說，我真有這麼多優點，我竟然沒發現？馮麗麗一本正經地說，可能是年齡大有關吧。
年齡大的男人的確更懂得照顧女生的心理。在賓館的大床上，馮麗麗有點兒後悔了，她簡直不清楚為何沒有拒絕王川的這次邀請，為何當他說我們上去休息一會兒而沒有拒絕，她有點兒鬼使神差了，或者說受到了內心裏的誘惑，是她馮麗麗心裏想著需要一個男人，需要一個不靠譜的男人慰藉她大學時光裏那些多餘無聊的日子吧。王川慷慨承諾，說他們的這段交往，只隨馮麗麗的心思走，畢業了想嫁給他，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她若是認他這個朋友，王川將一如既往的給予她無限的熱情。馮麗麗不假思索說，我想要一個白金戒指。王川點頭應允時馮麗麗說，怎麼著也算是我倆在一起的一個好見證！
只須一個電話，王川就立刻駕著車恭候在學校門口，迎公主一般，熱情喜悅，一臉虔誠，王川沒有一副奴僕相，不是奴顏婢膝，是過分熱情，有涵養。他請馮麗麗上車，偶爾會說今天你真漂亮，有時只笑笑，丟給對方一束燦爛的陽光，然後一溜煙的，汽車就消失在日光中。只須一個電話，這對馮麗麗非常滿意，她驕傲地躺在王川身旁，不久前，這張床上像下了場激烈的暴風雨，王川微微閉著眼睛，聽見馮麗麗問你當初真在家裏，是聽見我的召喚就奪門離去的，是嗎？王川嗯了聲，說你就是我的召喚。王川繼續喘粗氣，馮麗麗饒有興味地說你真是聽話的好男人。王川睜開了眼睛，靠在床頭說，如果聽你一輩子的話，當聽你一輩子話的好男人，你高興嗎？馮麗麗笑了，說聽上去很好，但是我還沒有這種感覺，不想找結婚物件，起碼現在，我沒有這種想法，我覺得現在挺輕鬆的！馮麗麗突然醒悟，問王川，你不會是想娶我吧？王川說，難道不可以嗎？馮麗麗嘲笑說，不可以，我們有代溝的！
不過，王川對馮麗麗真慷慨大方，只要能滿足得到的願望，王川立馬兌現，甚至馮麗麗開玩笑說你那間店給我吧？王川驚喜萬分地說行，那間服裝店就是你的了，我王川從今往後就替你打工，管理那間服裝店！馮麗麗無話可說，她喜不自禁地吻了過去，心甘情願地任他擺佈，以至於有時馮麗麗會產生錯覺，王川其實比她年齡還小，他就是個聽話的弟弟。也許是日久生情，畢業時的一次約會中，馮麗麗突然地說，王川我們結婚吧？王川一愣，說，你可要想清楚了。馮麗麗斬釘截鐵地說，我清楚，就想嫁給你。王川說，那好吧。
3
馮麗麗的第二次來訪，破滅了鄧力的美好夢想，上次她來訪時鄧力克制住了情緒，當聽見馮麗麗的婚姻出現了大波折，就熱情地說，你們倆晚上好好聊一聊，我今晚就睡書房。馮麗麗進門時的臉色非常難看，上次她一臉的憤怒，臉是火紅的，這次她的臉灰白，毫無血色，整個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所以劉珍擔心了。馮麗麗禮貌地看了看鄧力就對劉珍說，我跟他徹底散了，剛辦完了離婚手續。馮麗麗一個趔趄後又說，這段時間都沒胃口，今天根本沒吃東西。劉珍扶著馮麗麗，她們在沙發上坐好後，馮麗麗突然地抽泣起來。
晚飯吃完，鄧力就知趣，匆匆洗漱完，抱被子進了書房，輕輕地關上門。但他沒有睡意，如果不是馮麗麗的打擾，他今天晚上就能緊緊地摟著劉珍睡覺，而不是空歡喜，上一回他們草草地做完後他精疲力竭地睡覺，他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卿卿我我了，沒有像熱戀時那樣黏黏糊糊了，上次馮麗麗離開後，劉珍安慰著滿腹牢騷的鄧力，她說晚上我們好好親熱一番，等到了床上，事情變得按部就班，機械了，像完成一件平平常常的任務。
但鄧力想不明白，為何有一次劉珍突然地推開了他？當時鄧力納悶，說做愛這種事怎麼做一半就不做了？劉珍說那好，我問問你。鄧力一臉茫然，而她依然疑狐地看著鄧力，劉珍說你為什麼在回答我的問題上，停頓了那麼長的時間，你打奔，肯定有原因，快說？鄧力懵了，呆呆地望著她，劉珍很生氣，她說這麼簡單的問題也值得你深思熟慮？鄧力仍然一臉茫然，他看著劉珍，說我剛剛做的時候腦子裏想著事情，因為專家說過，學會分散注意力，是能提高性愛時間的，所以你突然問我問題，我懵了，你知道嗎？你分明狡辯，你滑頭，只會敷衍老婆。劉珍語氣生硬了，她說，心不在焉的有意思嗎？
鄧力妥協了，不再去想那一千級碼頭，不去想背著沙袋一級一級地爬，但注意力一旦集中到眼前，他迅速地控制不了眼前的激情，所以很快就累趴下了。等劉珍回到房間，他懶洋洋地翻轉過身體，然後，一動不動地喘著粗氣，對劉珍的喋喋不休，以及她的埋怨，都無動於衷，也漸漸地聽得迷迷糊糊了，片刻後他的鼾聲如雷了。
隔壁房間傳來了哭泣聲，鄧力屏息聆聽，不像一個人的哭泣。但天亮他來到洗漱間，就看見她們有說有笑，分明沒有過不愉快的事情發生，而那段淒慘哀傷的哭泣聲，似乎來自夢裏，是鄧力的幻聽。鄧力洗漱完從衛生間裏出來，只看見劉珍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劉珍說馮麗麗走了。劉珍補充地說，她上班去了，原本不想上班，但突然改變了主意。鄧力隨口地說，現在回南昌那不是會很晚？劉珍說，她現在回去這麼會很晚？兩個多小時的路程。鄧力說，我的意思是遲到。劉珍無奈地說，鄧力你腦殘了吧，我說她回去上班是說她今天就上班嗎？看著不以為然的鄧力，劉珍就說，你蠻關心她的嘛！
鄧力搖搖頭，一副百口難辯的樣子，他無趣地走進臥室，準備換出門的外套，他出來看見劉珍目光直盯盯的，表情疑惑，就問，你這樣看著我，幹嘛？劉珍說，上一次我們做愛的時候，你怎麼不回答我提出的問題？鄧力說，我哪聽清楚了你問，聲音那麼小。劉珍示意他坐到身邊，然後，親密地拉著他的手，慎重其事地說，我還是重複那天的問。鄧力不耐煩地說，好吧，你快問。劉珍認真地說，鄧力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愛我？鄧力懵了，說，這是個無稽之談。劉珍說，問問你，到底怎麼啦！鄧力譏諷她，說，你覺得這個問題不腦殘嗎？劉珍按奈住怒火，問他，你給我說實話，這些年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們夫妻感情的事情？鄧力說，你沒毛病吧？劉珍說，你別岔開話題，有沒有，沒有就沒有，有就有！鄧力也嚷嚷，沒有！但劉珍想摟過來的手被鄧力有力都推開了，他站起來，氣呼呼看著她，說，我上班去！
劉珍忙碌完了家務，無聊懶地打開電視，現在每個台播放的電視劇都腦殘，她氣呼呼地關掉電視，拿起茶几上的手機，但沒撥馮麗麗的號碼，等電話終於有人接時她聽見了鄧力的埋怨。他說，有什麼事情啊，你？她重複他的話，然後，她認定他剛剛是這麼問的：有什麼事情你！所以，劉珍氣不打一處地說，沒事難道不可以打電話嗎！鄧力平靜地說，劉珍你快說吧，我正開會呢。劉珍這才輕聲細語了，問他，晚上我們吃什麼？鄧力說隨便，我正開會呢。劉珍說，我知道，那好，我晚上炒幾個隨便給你吃！劉珍說完掛了電話，她找來一本書，不然，她沒法打發這麼多的空閒時間。
可能靠在沙發上就睡著了，劉珍急急忙忙地看了看時間，然後她拿上外套，急心火燎地出門，現在她只能去超市購買晚餐的食材了。等她忙完了四個菜，瞥見了窗戶外的燈火璀璨，就自言自語地說，怎麼天黑了？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坐在沙發上發呆，休息片刻後，她先撥通了馮麗麗的電話，問她怎麼樣？還能怎麼樣，馮麗麗很不開心地說，我現在算是自由了，日子裏卻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劉珍說，想開通點兒，沒准就會遇到你的白馬王子。馮麗麗笑了笑，然後，她說，姐，你別擔心我了，沒事我就掛了啊。劉珍撥通了鄧力的電話時他說，今晚上我有個應酬。劉珍撒嬌地說，我都弄好了，四個菜，就等你回來！鄧力說，我也不想應酬啊，但這是工作。劉珍極不甘心地說，委屈你了。鄧力說，我掛了啊。
要說鄧力可靠，那是之前的鄧力，但今後呢？劉珍迷茫地注視著窗戶外，自言自語說，人是會變的。從沙發上爬起來後，她沒有回到臥室，雖然全身乏力，真想躺一會兒，但她的腳不由自主，她來到了窗戶前佇立眺望，遠處，還有稍遠處，城市的燈火節日般的璀璨，通透燈火的盛裝令人振奮，夜晚的城市絢麗多彩，高高低低鳴唱的喇叭隱隱傳來了，潮水的喧囂有一陣沒一陣湧來，嘈雜聲裏，生機勃勃，但是，劉珍總覺得，眼前的璀璨，是來自於更遠處的黑暗裏，那兒，肯定躲藏著各式各樣的綠女紅男，他們，肯定肆無忌憚的！劉珍垂下頭，俯瞰著來來往往的車輛，風馳電掣的車流，像細線，真不知道它們從哪兒冒出來，為什麼疲於奔命？劉珍想，倘若鄧力就在下麵的馬路上，眨眼間駛過去時，他會抬頭嗎？他的目光會斜過車窗瞟一眼這幢樓嗎？這個念頭讓她開心不起來，覺得美好的生活，正在過去，仿佛幸福，眨眼間稍縱即逝。
劉珍拿著手機，卻沒敢撥鄧力的電話，她不想他難堪，更不想惹怒了他，記得有一次，劉珍翻動他的公事包，而他正依靠在沙發上睡著了，酒後的鼾聲格外嗆鼻，使人厭煩，但劉珍沒有發怒，命令他睡床上去。她鬼使神差了，躡手躡腳，拿起公事包，但拉鏈聲刺耳，驚醒了鄧力，他漠然，很想發怒，卻明顯壓抑著，然後他輕蔑地注視著劉珍惶惑的目光。劉珍嘿嘿嘿乾笑後，繼續拉開拉鏈，她邊拉邊說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的擔心。鄧力大度地說沒事，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如果不當這個辦公室主任，我也不會頻頻應酬那些閒人，被領導安排，木偶一樣，今天陪上級來人，明天陪單位上的客人，吃飯喝茶，喝茶吃飯，沒完沒了。劉珍沒發現蛛絲馬跡，所以，她開心地說你是咱們家的頂樑柱，天天風雨無阻的，而我也有工作要做，我們碰上在一起的時間似乎比過去少了很多。鄧力抬起胳膊，作摟抱的姿勢，劉珍立刻過去，然後，劉珍小鳥依人地說，今晚上我們盡情地享受一回。鄧力緊緊抱著她，說，我們就在沙發上啊？劉珍點點頭。在沙發上做愛很新穎，很刺激，而且光線充足，劉珍說，你很興奮。但她明顯喘著粗氣。鄧力說，我們還沒嘗試過，在這兒。劉珍明白過來，沒搭理他，她的摘掉外套，繼續脫衣服，脫褲子，脫襪子，然後，光著身體，仿佛身旁有個淋噴，這種感覺讓她很震驚。鄧力在想像，當他們水乳交融時，馮麗麗站在空曠的客廳，她會看他們做愛嗎？她是好奇看著，還是冷漠地從沙發旁經過，不當他們一回事呢？這時，鄧力突然想到了馮麗麗的身材，覺得女人才是這種身材，跟劉珍比較，馮麗麗更性感，因為她的屁股肥大，像個磨盤，屁股肥大的女人胸部小一點兒不算缺陷，相比之下，鄧力倒希望劉珍豐滿的胸部脂肪能轉移到她的屁股上。平心而論，鄧力更喜歡馮麗麗的長相，因為，嫵媚比漂亮更動人。眼前，劉珍沒吱聲，閉著眼睛，閃爍著微笑，似乎任憑他擺佈，聽從他的任何指揮，就是劉珍此刻的最大願望。
但他們做愛時，劉珍禁不住了，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鄧力睜開眼睛納悶地說，沒有。可劉珍不相信，她說，你總走神！鄧力一臉茫然，說，是嗎，我真的走神了嗎？劉珍說，是的，並且，從你的走神裏，我懷疑你過去是不是真的愛我？鄧力說，別沒自信。劉珍說，你必須親口告訴我，現在就說我愛你。鄧力皺眉頭說，這有必要嗎！
4
當然有這必要！劉珍沖著電話嚷嚷。但電話那邊的沉默，提醒了她，別太激動，應該注意情緒，注意語氣，更何況這件事只有她劉珍低聲下氣，馮麗麗才會答應，所以，劉珍說我們姐妹感情深，我才會向你求助，你不幫我我真不知道怎麼辦！馮麗麗以為他們的婚姻出了裂隙，她問，是因為鄧力他吧？劉珍明白後說，不是的，我還沒發現他出軌，但我總懷疑，懷疑鄧力變了心！然後她絮絮叨叨，東拉西扯，天馬行空，想像著她的擔心。馮麗麗打斷她的話，說別沒事找事，自尋煩惱。劉珍說，你根本不知道鄧力，不瞭解他，但夫妻之間稍微風吹草動，就會異常的劇烈，就會觸動那根敏感的神經。馮麗麗說，你神經！劉珍說，我寧願神經一回，總比一輩子蒙在鼓裏強！馮麗麗笑了笑，說，你知道嗎，我現在心裏有了一點兒後悔，後悔自己太衝動，不當一回事。劉珍說，你幫不幫我？馮麗麗沒吭聲。劉珍生氣了，喊了一聲，馮麗麗！
讓馮麗麗去勾搭鄧力，可男女之間的事情，千變萬化，誰能扯得清楚，誰能不衝動，保證得了嗎？這種意思說完，馮麗麗就詭秘地說，萬一弄巧成拙了呢？劉珍啞口無言了，她聽見馮麗麗調皮地說萬一我真成了你們之間的第三者，不是局面失控？劉珍嚷嚷，你有完沒完，讓你幫幫我，有必要這麼推三阻四嗎，聽見馮麗麗說好好好，劉珍就說，你只是假裝，你們電話聊天，在電話裏想盡辦法，試試他會不會上你的勾搭，你只幫我看看鄧力對你有什麼反應，看他有什麼表現，這不會讓你為難吧？馮麗麗為難地說，那就好吧，我答應了，誰讓我們是好姐妹呢。
5
鄧力接通了馮麗麗的手機，是不想電話第五次撥打來，不想電話沒完沒了的響。可電話一接通就聽見是馮麗麗的聲音，鄧力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支支吾吾，然後問她是換電話號碼了嗎？馮麗麗平靜地說，是的，可能腦子發熱吧，就換了，今天剛剛換的。緊接著，馮麗麗一笑，責怪他三番五次後才接通她的電話。鄧力以為她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馮麗麗說，也沒什麼事情，你應該知道，離了婚的女人可憐，單身了，突然來的寂寞，使人頹廢，而寂寞的時候特別多，找人聊天就怕引起誤會。鄧力明白過來，但不清楚此刻該說些什麼，腦子裏閃現“電視”時就脫口而出說，看看電視劇，很好打發時間。馮麗麗說，是麼，但不知道最近有什麼好看的？她補充地說，看什麼才好？鄧力說，看韓劇最好。馮麗麗納悶時他說，因為韓劇長，幾十上百集的。然後，他解釋說，但劇情唯美，人物貼切，挺生活真實的。馮麗麗呵呵一笑，說，我真不喜歡拖遝的劇情，原本挺簡單的事情，繞來繞去，耗費大半天工夫，弄得人雲裏霧裏的，這明顯是東拼西湊，想盡辦法地吸引觀眾的眼球，噱頭！倒是幾個男主角的長相，他們的英俊瀟灑值得慰藉。鄧力嘿嘿嘿後說，你不喜歡上百集的韓劇，可以看看港劇，我看了幾部，蠻不錯，緊湊曲折，動人心魄。馮麗麗沉默片刻，說，你在開車？鄧力說，是的，在高速上。馮麗麗說，那我不打擾你的注意力了，你安心開車吧。但她忽然地問，你是回家嗎？鄧力語氣奇怪地說，是啊，下班不回家那去哪兒呢？馮麗麗呵呵一笑，說，你說話挺逗的。馮麗麗想不出說別的，遲疑地掛掉了電話。
6
鄧力進門時，劉珍熱情地接過他的公事包。鄧力繞到餐桌，仔仔細細看著桌子上豐盛的菜肴，他驚歎說，今天什麼日子，這麼隆重！劉珍說，平常不也這樣麼，唯獨多炒了兩個菜。鄧力欣喜地脫下外套，丟給劉珍，他說，你平常不讓我喝酒，今天怎麼啦？劉珍說，今天難得早回家，算犒勞你的聽話。鄧力搖搖頭，他說，我在外面的應酬，也是身不由己的。他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說，有時候真不懂，大家都是明白人，應酬時的虛情假意，沒人當真，卻熱衷不已，假如這就是我們的生活，真沒勁！劉珍靠近鄧力，握著他的手說，誰像你這麼較真，既然知道了是應酬，是假的，是演戲，那麼回到家來不正是最有意義的事情嗎？
鄧力破天荒地深吻著劉珍，然後他聽見劉珍說你剛剛讓我心動了一下，鄧力眨眨眼睛時劉珍深情地說，我們好像好久沒這樣了。鄧力說，結婚的頭三年，我都是這樣吻你，舌頭纏繞舌頭，我們吻得精力充沛，忘記了一切！劉珍說，我們現在結婚快六年了吧？鄧力點點頭，說，六年一個月了。鄧力起身走到視窗，他眺望片刻後回到桌子旁，拿起了劉珍剛剛放下的酒瓶，他說，婚姻就像一瓶酒，等新釀造的酒，慢慢沉澱下來，就清清澈澈了，用一句話說，水至清則無魚，激情和樂趣，突然間，都杳無蹤跡了。
一個電話，打攪了他們的興致。劉珍極不情願地鬆開了鄧力，望著他下床，去拿手機，劉珍覺得，鄧力的正面背面都好看，光著身體的鄧力，像一塊結實的岩石，像一個拳頭，讓它打一打，疼得舒服。鄧力沒有接聽電話，劉珍問，怎麼啦，誰啊？鄧力說，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誰知道是不是騙子，現在騙子的伎倆五花八門。劉珍接過手機，看著電話號碼，但她沒說話。鄧力摟緊她時，她仍然瞪大眼睛，她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注視著鄧力氣喘吁吁的樣子。不過，她察覺到了鄧力的疑狐，就閉上了眼睛，在搖搖晃晃中，想像他剛剛的眼神，想像他知道自己注視著他時他會作何想像，但搖搖晃晃中，她的腦袋有點兒昏昏沉沉了。
7
在三個月前，馮麗麗若是如此露骨地向鄧力表白，肯定會被驚嚇。在此之前，馮麗麗聽得出她第一回的電話傾訴時他並非善解人意地開導著她內心裏的苦楚，他有點兒假，有點兒虛偽，但她想不出原因，他信誓旦旦地說，任何不開心的事情都是自尋煩惱，你可能是太封閉了自己，多出去走走，親近大自然，感覺就會不一樣。
隔三差五，馮麗麗的電話就會響起，漸漸地，他們的聊天漸近自然，當然，每次，馮麗麗不忘她的訴苦，讓鄧力覺得她急需一個物件，他可以當她的訴苦物件。再深沉次的東西，鄧力不敢想像可能實現，所以馮麗麗說，你哪天有空陪陪我，走走？鄧力說，不不，我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應酬多得連劉珍的抱怨也顧不及了，我冷落了她。馮麗麗不好意思了，但她說，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然後，匆匆地掛了電話。而劉珍不這麼認為，她反問地說，我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嗎？馮麗麗你知道男人的心思有多深嗎？馮麗麗不假思索地說，男人的心思有多深並不重要，關鍵是看他是否向著老婆。劉珍冷笑地說，事情真這樣就好！馮麗麗想勸慰時，劉珍說，是好姐妹，這次就必須幫我試試鄧力，看他能否經得住你的誘惑！
有次，馮麗麗打電話來，甜甜蜜蜜地喊聲鄧哥，鄧力一怔，腦子嗡嗡嗡的，但他一本正經地問，你有事嗎？馮麗麗說，謝謝你前幾次都耐心聽我嘮叨，你還開導我，說句心裏話，一個人的日子真可憐，一個人的心裏陰霾，不可能這麼快散得乾乾淨淨，我聽了你的開導，就舒暢，你時不時的鼓勵，使我的心裏的確明亮了許多，心裏好受多了。鄧力笑了笑，輕輕地說，我也是出於職責，你是劉珍的好姐妹，就是我的好妹妹，我們又是校友，所以我們不必見外。馮麗麗咯咯一笑，說，那從今往後我就叫你鄧哥！鄧力接不下話茬，怔住了，可馮麗麗甜美的嗓音揮之不去。鄧力聽見手機裏的聲音急切萬分，馮麗麗問，你還在聽我說話嗎？鄧力緩過神，他說，我一直聽著呢。馮麗麗說，我辭掉了工作，前一段時間我心不在焉，工作總失誤，可能是我也厭倦了，想換個工作吧。鄧力說，也好，出去走一走，放鬆放鬆心情。馮麗麗嗯了聲，說，我不想旅遊，一個人，更孤單。鄧力笑笑，說，我現在抽不出空，否則，就陪你走走。他停頓片刻，繼續說，當然，得劉珍在場，不然她醋勁大發，遭罪的人就是我。馮麗麗呵呵呵後說，你的性格真好，耐性好的男人心底裏壞不到哪兒去。鄧力說，你說話太直率了，還有，你以後還是別叫我鄧哥，就叫名字。馮麗麗問，為什麼？鄧力說，不為什麼，但想不出該怎樣形容或解釋，他只好說，你這樣叫我，我肯定會心猿意馬的！馮麗麗咯咯咯後說，鄧哥是怕劉珍誤會我們兩個吧？
馮麗麗三番五次打電話向鄧力傾訴，說她那些難以割捨下的痛楚，鄧力有點兒不耐煩，他希望他們能聊些別的，說點開心事，互相調侃，心無芥蒂。
現在，他只能保持冷靜，只能安慰安慰她。但馮麗麗說，你不可能每次都安慰我，你肯定會厭煩我的打攪，況且我的心裏也不好受，覺得愧疚。鄧力說，沒事，你煩心時找不到人發洩，我願意當一個忠實的聽眾。馮麗麗對“忠實”非常反感，讓她無限委屈。
這時，鄧力就想，如果是劉珍的電話就好了，不過聽到馮麗麗的傷心處，鄧力情不自禁地以一個男人所能表達的真切，來關心她，安慰她，鼓勵她，鄧力意猶未盡後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呢，何況你馮麗麗長得這麼好看！鄧力聽見她破涕而笑，就說，生活其實挺美的，可能是他的這輩子不屬於你，強扭的瓜不甜，你們過去的交往也只能算意外，所以你們今後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這一切，只不過老天爺開了你們一個大玩笑，讓你們結婚，然後分道揚鑣，所以，我猜老天發現你們不可能一輩子的夫妻後就手忙腳亂了。鄧力聽到她的笑聲，然後他又說，你先平復心情，再找個工作，等忙碌了就日子充實，時間就好打發了。但馮麗麗說，我太羡慕劉珍了。鄧力問，為什麼？馮麗麗說，劉珍能找到你這樣好的男人做丈夫，是她劉珍終身的幸福，而我，我現在的處境，簡直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沒意思！鄧力急了，說你星期六有空嗎？馮麗麗說，我還沒找工作，天天閑著。鄧力說，我本來這個星期天到南昌辦業務，所以你星期六有空的話，我想見見你，我們當面聊一聊，不過，我能不能幫上什麼，我說不清楚，我覺得有必要跟你面對面的交談一次。馮麗麗說她非常渴望立即見到他。鄧力猜測得很對，馮麗麗的腔調已經變了，聲音嗲，像發情的野貓。鄧力說，為什麼，你為什麼就想立即見到我？馮麗麗說，今天我向你敞露心扉，可能唐突，希望你能原諒。鄧力說，沒事，我知道分寸。馮麗麗說，我可能喜歡上你了，因為有幾次我都夢到了你，在夢裏我們小心翼翼，在夢裏，我們逐漸沒了芥蒂，我們好得不像朋友，怎麼形容呢？就是我們既有友誼也有愛情！在夢裏我和你做愛，有幾次，我都夢到了，我和你做愛時你喋喋不休，你不像現實生活裏的沉默寡言，那種場面，酣暢淋漓，刻骨銘心，所以，我醒了後就數落自己，別癡心妄想了，你這個騷貨，但一段時間後，我堅信了那不是癡心妄想，是一種愛，我渴望見到你，渴望我們有過一次夢裏般的完美愛情！馮麗麗的話句句像炸彈，鄧力無能為力，也無處躲藏。馮麗麗說，我願意跟你上床，這是我的真心話，就是無怨無悔，不要名分的純粹愛情！鄧力深深吸了一口氣，頭重腳輕的感覺突然襲來。馮麗麗說，希望今天沒有嚇到你。鄧力說，沒有，沒人像你這樣坦率，不過，我想，我們能不能成為朋友，還有一定難度。馮麗麗說，只要我們都心無芥蒂，敞露心扉，我想，我們可能會成為好朋友的。鄧力說，我們還沒見過面呢？馮麗麗說，我們怎麼還沒見過面？鄧力說，我們還沒單獨見個面。馮麗麗這才發出一串鈴鐺般的笑聲。鄧力說，我的意思是，我們見面後，暢所欲言，認認真真聊一聊，我就想幫助你，幫你走出陰霾。馮麗麗說，我有陰霾嗎？鄧力說，有，肯定有，你肯定不想面對，把它包裹得嚴嚴實實，其實這樣對你不好。馮麗麗說，我知道了。然後，她說，我剛剛的坦率沒有嚇到你吧？鄧力笑笑，說，等我們見了面再說吧，我這兒就要開會了。
為此，鄧力爭取到了一次去南昌出差的任務。領導無意地說了一句話，假設南昌那邊的業務公司能長久維持的話，是考慮該委派專職人員了。對於鄧力的踴躍，領導很高興。但鄧力希望劉珍能順利接受一些事實，比如，讓她覺得，眼前的出差就是一件普通任務。
晚飯吃完，鄧力慢吞吞放下碗筷，抬頭注視著劉珍的眼睛，劉珍說，你有什麼話要說嗎？鄧力說，沒有。劉珍不相信，她說，你一臉的猶猶豫豫。鄧力這才說，星期六我要去一趟南昌。劉珍“哦”完，就忙著收拾碗筷，在廚房裏，她大叫著，鄧力，快幫我把垃圾簍的垃圾袋帶下樓去！鄧力說，明天下樓時順帶著丟垃圾。劉珍說，不行，會招來老鼠蟑螂的！鄧力說，不可能吧。劉珍說，擱一個晚上都臭了，味道難聞！鄧力說，我忙了一天，真累了，還是明天吧。劉珍說，你讓我帶垃圾下樓啊？鄧力看了看黝黑的窗外，說，這些垃圾，我現在就拿下去！鄧力氣喘吁吁地回來，他順從地洗了手，才坐到沙發上。劉珍說，你連蹦帶跳下樓又上樓，沒人跟你搶，就不知道慢。然後，她說剛剛你的電話響了，我幫你接過了電話。鄧力問，誰啊？劉珍說，是你們領導，他說既然你星期六去，他便決定星期天也不去了，他說這次出差談業務的決定權就由著你，他相信你！鄧力望著劉珍，說，我們領導真狡猾，這個雙休日可以呆在家裏。劉珍沒說話，拿起電視遙控器，頻頻地換台。
8
吃了晚飯，他們閒聊小憩，很有分寸。然後，他們彬彬有禮告別，馮麗麗矜持，鄧力得體，但從馮麗麗家出來時，鄧力看了看時間，還沒八點鐘。躺在了賓館的床上，鄧力就打電話給劉珍報平安，告訴她不要牽掛，他已經入住了賓館，他簡單彙報了行程，過後，他們聊了幾句，都乾巴巴，就掛了電話。鄧力一點兒睡意也沒有，腦子裏一個勁地埋怨自己，為什麼表裏不一呢，為什麼？即使在家裏也是十一點鐘睡覺的，為什麼？
鄧力是下午四點鐘到南昌的，下了火車，就打電話聯繫馮麗麗，她說，我剛剛搞了下衛生，一個小的大掃除。然後，按馮麗麗電話指引，鄧力終於找到了4單元203房，他進門就說你這裏也真不好找，一幢幢房子一模一樣，在樓下小道裏我轉著圈，就像鬼打牆，進入了迷宮。馮麗麗笑著說，社區有24幢樓房，鱗次櫛比，我第一次進來時也怵得慌，只有單元樓上的門牌標注了是哪一幢。鄧力說，如果樓房牆壁上寫有第幾幢，就容易找。馮麗麗說，是的，但你發現沒？我們這幢的樓頂那層不是複式房，其他的樓頂全是複式房。鄧力說，這我還沒注意到。馮麗麗說，今晚在我這兒吃飯，菜都是今早在菜市場買的。鄧力說，這怎麼好意思打攪。馮麗麗假裝生氣地說，鄧哥你怎麼這麼見外，同學來了吃頓飯不挺正常嗎？鄧力說，這一茬我忘記了，我們是校友，居然不記得了，嘿嘿嘿。馮麗麗說，現在校友裏只有你和劉珍，才幾年，就恍如隔世！鄧力說，畢業了，都在忙著奔波，而且流動性忒大，全國各地的，就算窩在省內的，也沉浸在了新環境裏。馮麗麗老成地說，是的，每天都在變化。
吃飯時鄧力覺得馮麗麗的羞澀不是因為她無意地靠過來，他們的膝蓋幾乎挨著，她熱情萬分，夾這夾那，一刻不停地往鄧力的碗裏送。鄧力回答馮麗麗的提問說，今天的菜炒得不錯！馮麗麗不好意思了，說，你是刻意恭維我吧，不然吃得這麼斯斯文文！鄧力說，我一貫吃東西慢。馮麗麗說，性情溫和的人吃東西就這樣！鄧力只好傻傻一笑，但他不敢抬頭，當沒聽見馮麗麗的說話時，鄧力看見了馮麗麗的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神，漸漸地，他明白過來，因為他的膝蓋已經有力的頂著了馮麗麗的小腿。如果鄧力突然問馮麗麗，你有酒沒有？馮麗麗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她肯定會驚訝嗎？還是她心裏喜歡，但怕不合時宜？既然鄧力提出來了，她會繼續等著他後面的話嗎？然後••••••
假如馮麗麗看著他，滿臉疑惑，鄧力會指著滿桌子的菜解釋說，今天的菜這麼豐盛。鄧力繼續想像，他覺得有點兒控制不了了，這種失控，猶如酒勁發作。馮麗麗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但她說，我這裏只有半瓶洋酒，我打算吃了飯我們再喝。鄧力隨意地問，是什麼牌子的？馮麗麗說，人頭馬，只有半瓶。半瓶人頭馬，剛好一人一杯，這有點兒出乎意料。馮麗麗放下空瓶子，又說，怕你喝不習慣。鄧力說，不會的，然後他決定，飯後我們慢慢喝吧。隨即，鄧力找了輕鬆的個話題，侃侃而談起來。隨後就是夜深人靜，這也意味著會有發生，鄧力似乎身臨其境，沉浸在信馬由韁的喜悅之中。等馮麗麗洗完澡出來時，鄧力就會說，你做事挺麻利，收拾了飯桌，廚房也撿拾得乾乾淨淨。馮麗麗想了想，問，你剛剛參觀了我的廚房？鄧力說，在你洗澡的時候，我四處走了走，看看，你不會介意吧？馮麗麗笑笑，說，不會，她搖搖頭，走到沙發前的茶几旁，她說，人頭馬不常喝，這半瓶，估計有幾個月吧，擺好了杯子，馮麗麗沒讓鄧力斟酒，她親自來，在這兒她是主人，鄧力是客人。然後，她略有所思慢慢端起酒杯，鄧力也端起了杯子，他們清脆一碰，但四目相對後，都呡了一小口。馮麗麗問，喝得習慣嗎？鄧力說，嗯，還行，味道有點兒怪，但挺回味無窮的。馮麗麗咯咯咯笑著，樣子有點彆扭，她說，我剛喝那會兒也是如此，但習慣了，就放不下這種味道。鄧力說，跟飲茶人一樣吧？馮麗麗說，不一樣，喝洋酒時，我總會陷入回憶的迷茫中，不知不覺地信馬由韁。鄧力輕輕一碰她的酒杯，說，cheers！馮麗麗也說，cheers！然後兩人都看著酒杯，無言而坐。
鄧力的手機突然地響起，他鎮定了情緒。是賓館前臺服務小姐打來的，問他預定的房間什麼時候來入住，是否繼續留著？鄧力抬頭望著馮麗麗，她的表情那麼嫵媚，然後他對電話說，好吧，幫我留著，我可能晚一會兒到賓館。前臺服務小姐說，沒關係，只要您決定了，我們就預留到您來入住為止。
放下了手機，鄧力就說，我一直擔心你受不了婚姻變故的打擊，但你的狀態還不錯，希望你未來的生活會越來越好。馮麗麗說，我真羡慕劉珍，但劉珍卻這麼的不知足。鄧力疑惑地看著馮麗麗，她也站起來，但是，馮麗麗輕鬆地說，我真不懂劉珍想什麼，為什麼不信任你？鄧力問，到底怎麼一回事？馮麗麗只好把劉珍讓她引誘鄧力試試他是否經受得住婚外情考驗一事，全盤托出。鄧力跌坐在沙發上，可能是酒勁上來了，他暈暈乎乎地望著馮麗麗，他看見馮麗麗走過來，她看著他的眼睛地坐在了他的腿上，鄧力敏感到她身體裏的熱浪像潮水般湧來。馮麗麗傾身而來，鄧力展開臂膀，緊緊地抱住了她，她的視線這時變得朦朦朧朧了，困意立刻襲上她的頭。
當第二天鄧力醒來時看見了一旁的馮麗麗，她的樣子一定很美，肯定也是一絲不掛，他會不自在，不敢相信這就是個現實。但很快，鄧力就鎮定住了，因為她沒醒來。不過，鄧力挪動身體他想起身下床時馮麗麗醒了，她看了他好一會兒，馮麗麗不好意思了，說，你醒啦？
鄧力沒有下床，他猶豫後靠著床頭看著她，並無意識地拉上了被子，蓋住了胸。馮麗麗也靠著床頭，她注視著對面的牆壁，說，我不會什麼事情都對劉珍說的。鄧力說，這件事就是劉珍的策劃？馮麗麗堅定地點點頭。鄧力說，她怎麼這麼蠢？馮麗麗說，鄧哥，你不會責怪我吧？鄧力伸手摟過去，片刻後，看著依偎在肩膀上的馮麗麗，他說，你也真傻，這麼聽話。馮麗麗無奈地說，我本來拒絕了，在我們通電話的一個月後，我告訴劉珍，說鄧力是個好男人，每次聽電話，他都是開導或鼓勵我，他只擔心我受不了離婚的打擊，但劉珍認為要試探出有實質性的東西，就得另闢蹊徑，她不相信你就一點兒不對別的女人動心，她問我，你敢跟他上一次床嗎？我以為我聽錯了，或者是這一切本來就不存在，不真實，是一個夢，劉珍擲地有聲地說，看看他怎麼反應？這讓我非常為難，我說我很難為情，這種話怎麼開口？馮麗麗大聲說，這種事怎麼做得出！她說你們哪次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就突然暴露身體，如果他禁受不住，誘惑了，那麼他除了你這次，肯定在外面有過多次的出軌行為！
馮麗麗看見了鄧力的怒火，說，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鄧哥，你也知道，我不是存心這樣，我向上天發誓！鄧力什麼話也沒有說，把馮麗麗緊緊地摟在懷裏，他們心照不宣，他們肆無忌憚了，他們熱情萬丈地親吻，緊緊地摟著，在沙發上時，鄧力壓著她，看著她一臉的無辜，直到他們翻轉過來，都仰躺著，等待倦意再次襲來。十五分鐘後，鄧力穿好了衣服，而馮麗麗一身睡衣，婀娜多姿地立在桌子旁，她煮了兩碗麵條，他們吃得很慢，很歡快。馮麗麗在吃麵條時說，半夜的時候有前臺小姐電話，她說你怎麼還不來辦入住手續？我看見你睡得正酣，就告訴她，說我老公回家了，他不在南昌。對方啞口無言地掛了電話。鄧力沒抬頭地說，沒事，賓館哪比得上你這兒。鄧力沒聽見她吱聲，抬起頭，看見馮麗麗正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
由於早上起來後他們多耽擱了些時間，鄧力有些著急，擔心起九點鐘要洽談的業務。等鄧力出了房間，馮麗麗就快步地追過去，她一萬個依依不捨，像新婚燕爾地親密無間，他們這種親密無間，勝過結婚十幾年的夫妻。
9
還沒到十一點鐘，業務就洽談好了，鄧力打電話彙報公司後，得到明後兩天休息的獎勵，鄧力原本不想參加洽談會後的飯局，所以，他們倉促地吃了個中飯。回到賓館，鄧力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電視。
鄧力決定見見馮麗麗，他先打了個電話對劉珍說，今晚的應酬可能麻煩一些，因為，她是一個非常棘手的人。劉珍說，是一個女的吧？鄧力說是的，他說男人更好應付些，可是這一次他推脫不了，單位領導馬上退休了，這節骨眼，業績的作用才顯得尤為突出！劉珍說，你底氣不足。鄧力說，你聽出來了？他唉聲歎氣地說，所以我擔心今晚的應酬，我預感會糟糕。劉珍鼓勵他，她打氣地說，你腦子裏什麼也別想，放下包袱，隨機應變。她略微思索後，說，祝你好運！
司機摁響了汽車音響，悠揚的旋律下，鄧力緩緩地搖下兩邊的車窗，他想像著是清涼透爽的夜風，他需要夜風的清涼透爽，也喜歡夜風的清涼透爽，就這麼想像著，想像此刻正是城市燈火光怪陸離的時候。手機突兀地響起時，鄧力驚慌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著想像，平常，他不會用耳塞聽電話，但是，他慢慢地別上手機耳塞，這時汽車小心翼翼地拐入一個社區的大門內。馮麗麗似乎咬著他的耳根問，你到了哪兒？鄧力說，進了社區。他渾身不自在，兩眼睛東張西望。他說，我正朝23幢樓開過去。馮麗麗說，要我下來接你嗎？鄧力說，不要，我又不是三歲孩童，4單元203房，我記憶猶新！
馮麗麗開門時鄧力的目光停滯在她睡衣領口沒扣上的紐扣處，她的頭髮濕漉漉，就像出水的芙蓉。鄧力拘束地站著，進門後他重新打量著客廳，他慢慢地走到沙發前，但沒坐下來。而馮麗麗坐在了一旁的另一張沙發上。鄧力坐下後沒有說這地方是劉珍租給你的？馮麗麗正在剝著茶几果盤裏的一個桔子，剝好就遞給鄧力，她說，這桔子不酸，別看它的桔子皮，有時候紅皮的不一定甜！鄧力剝下兩瓣桔子，不酸也不甜，口感很木，但解渴。
馮麗麗說，你不要責怪劉珍，她只是沒信心。鄧力說，我最討厭胡猜亂想，雖然最初我不知道是你倆串通好了，我拒絕了你的引誘，當然，引誘必須打上引號。馮麗麗說，我們三個月的電話交流，你對劉珍一字不說，所以她就猜想，胡亂地猜想，難道他內心裏真有什麼非分之想？鄧力說，荒唐！馮麗麗說，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會有怎樣的結果，劉珍的想法你根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同時，我的想法，你們也不知道，還有，這三個月內，我其實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鄧力說，我記得有一次你說我寂寞極了，你來我這兒好麼，我不會告訴劉珍的。馮麗麗紅著臉，低頭不語。鄧力說，你能保證有些事情可以一直隱瞞下去？馮麗麗驚愕地看過來時，鄧力擲地有聲地說，因為，我早對你動心了！馮麗麗問，你業務談得怎麼樣？她的語氣讓鄧力一驚，鄧力覺得，馮麗麗一直很冷靜，相比之下，他才有幾分幼稚，明白了這種天真的存在就很失望，原來自己根本沒有睿智，只不過一種主觀，這種愚蠢使人自大，現在明白過來了，就使得鄧力喪失了勇氣，泄了氣的氣球一般。鄧力說，非常順利，下午我有空，我們出去逛一逛？馮麗麗不假思索地說，好，我剛剛也是這樣想的。她說我剛剛洗了一個澡，感覺舒服極了，平常我都是睡覺之前洗的。鄧力說，大多數人都是，我也是，一般人都是睡覺前洗澡的。
10
下了公車，馮麗麗和鄧力並排走著。是馮麗麗突然邀請他上街的。鄧力有點兒意外。馮麗麗說，外面的陽光這麼好，這麼燦爛，是逛街的好時候。她擔心鄧力敷衍，因為男人不愛逛街。鄧力說，不一定，天氣好，在街上走走，蠻不錯的。現在，他們隔著拳頭的距離，邊走邊聊。街上人頭攢動，臨街的鋪子前，大都站著招徠顧客的姑娘，她們或拍手或搖著啪啪啪響的東西，或蹦跳手足舞蹈，年輕性感，青春活力，不停地催促路人進來光顧。因此，原本不寬的街道顯得很窄，汽車、電動摩托的喇叭響個不停，但行人無動於衷，擠來擠去，走走停停，自顧不暇。
馮麗麗說，我們去秋水廣場，那兒不會這麼吵。鄧力欣然應允，他說，我們還可以找個椅子坐一坐。馮麗麗嗯一聲說，我也走累了，逛了幾條街，都是人看人，趕集似的。鄧力說，秋水廣場附近肯定有賣小吃的，我們就在那兒邊吃邊聊，然後找張椅子坐著。馮麗麗笑笑，就拉著他的胳膊，朝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台跑去。
秋水廣場依然人滿為患，跑來跑去的孩童們時不時從他們中間穿插過去。繞了一圈廣場，沒有空椅子，連石階上也坐滿了人，大失所望。在他們眼前，有一片林子，鬱鬱蔥蔥，鄧力突然想起記憶中的廣場，有一次中午，他斜穿廣場，打算穿過一片林子時，停住了腳步，在花圃假山間的兩棵樹後面，有一對情侶正在熱吻，離他們不遠的假山另一旁，坐著一個老太，她眯著眼睛望著廣場上嬉鬧追逐的孩童，她大概是搜尋她的孫子或外孫，孩童們大汗淋漓，但步子穩健有力，眨眼間，一個孩童跑向林子，他撒完尿就專注一棵樹上的蝴蝶，沒發現近在咫尺的情侶，他們正有恃無恐。只差一張床了。有陣風吹來，鄧力打了個寒戰，感覺不到是炎夏，他思忖後急匆匆繞過林子外面，卻有一段記憶讓他很鬧心，這段記憶就是在他繞過林子外面逐漸形成的，它清晰後分辨不出真假，仿佛鄧力的親歷，那天深夜，鄧力正在廣場，炎夏的深夜並不寧靜，常有行人腳步匆匆，廣場上也是，總有一兩個路人穿插廣場而去，這晚鄧力也是其中一個，在那片林子裏，朦朦朧朧地他望著一對男女，走近了後他們也望著鄧力，起初是女的發現了鄧力，她撅著屁股，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立即告訴了正在她屁股後面站著的男人，他轉過身，有點兒慌張，但聽見腳步聲遠去了，罵了一句，就繼續起來，他們依然是男人站在女人的屁股後面，鄧力知道他們沒有發現自己，以為走遠了，所以，他們的動作像把刀，割痛了鄧力的神經。這件事鄧力總揮之不去，第二天，馮麗麗的突然造訪，使鄧力產生一種錯覺，似乎那深夜裏的女人就是她！但鄧力清楚，馮麗麗絕對不可能，那事根本子虛烏有，他這樣想像，只出於某種潛意識，鄧力根本不感興趣。如果不是馮麗麗滿臉痛苦，她的婚姻出現裂隙，鄧力就可能一直把她想像成廣場公園林子裏深夜媾和的女人。曾經有一次，鄧力突然又一次聯想馮麗麗是那個女人，不過，他明白，這只不過來自于馮麗麗的性感罷了，鄧力曾經在洗漱間時想過，如若有一次，他和馮麗麗也在林子裏這麼地幹上一回，他鄧力就知足了。
馮麗麗問，你總看著那片林子，為什麼？鄧力回頭，眨眨眼說，在我們那兒的廣場，也有一片這樣的林子。鄧力喜歡這種幽靜。馮麗麗點點頭，說廣場人滿為患，個個躁動不安。可能是比喻不恰當，馮麗麗不好意思地笑笑。鄧力說，我們去滕王閣？馮麗麗說，現在是淡季，不知道會不會營業？碰碰運氣吧，反正這兒沒空地呆，在這個理由下，他們坐上了公車，下車不一會兒就走到大門口。滕王閣的管理員沒等他們解釋，揮手趕人，見他們死纏硬磨，管理員說，現在真的歇業，裏面正在整修呢，我把你們放進去，這個處分，誰承擔得了！
但透過柵欄，看不見整修過的跡象。馮麗麗走過去，對管理員說，我們進屋跟你說一件事。管理員遲疑片刻，扭頭進了屋，馮麗麗緊跟著進去。在裏面，馮麗麗說，我先生時日不多了，你知道身患癌症的人應當值得同情。管理員驚詫，他問過後，馮麗麗說，我先生這次來南昌就是專程赴滕王閣，想登一次滕王閣樓的，這是他此生唯一的夙願。管理員沒說什麼，他很知趣。馮麗麗說謝謝您時，他說同情心誰都會有，況且，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鄧力挺欽佩馮麗麗的手段，片刻功夫，他們就得到了進去遊覽的允許。但是，馮麗麗朝管理員點點頭以致謝意，對方卻木訥，沒有反應。
馮麗麗挽上鄧力的胳膊，鄧力刹那間猜測到他們或許談到了他，鄧力很無所謂，他們在屋子裏談他什麼，他都無所謂，馮麗麗對他的親熱，都是裝出來的，他們根本不可能卿卿我我。
院子很空曠，很安靜，沒人，滕王閣主樓，高大威猛，它經歷千多年的風風雨雨，修繕後，它的雄偉、古樸和窈窕多姿，依然魅力無窮。上臺階時，鄧力就看著馮麗麗，她很大方，親密卻克制，嫵媚的微笑就像一束陽光，所以，鄧力告誡自己，他們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
漸漸地，上到了第四層，江西“鐘靈毓秀”的壯麗山川都在這兒，大庾嶺梅關、弋陽圭峰、上饒三清山、鷹潭龍虎山、井岡山、廬山、鄱陽湖、石鐘山等。馮麗麗已經鬆開了他的胳膊，她歡快地一路左看右望，而贛江水的波濤，在不遠處響起。
第六層是最高的遊覽層，站在露臺上，鄧力就注視著馮麗麗，她時而憑欄遠眺，時而憂思踱步，但嘴巴嘰嘰喳喳，像一隻快樂的雀兒。鄧力說，站在這兒就跟在高樓大廈上的感覺不一樣。然後鄧力又說，其實這兒並不高，但卻能看到更遠的東西。鄧力眺望片刻就解釋說，可能有些看到的東西其實是心裏面的想像。馮麗麗說，是文化的魅力吧。她緊接著又說，看繁華的南昌城，其實這裏不是最好之處，但是看江水，看山川，就必須滕王閣上，你不覺得就會有點兒意思了。她努力形容後說，就好比只有在鼓樓上，人的心情才會特別地恬靜。鄧力贊同，他說，現在還不是深秋，蕭瑟感還不濃厚，否則，真會忘記一路來的喧囂，沉浸在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寧靜裏！
鄧力為馮麗麗拍完照，把手機還給了她。馮麗麗說，你也拍一張，快拿你的手機給我。拍完照，鄧力拿回了手機，他看了看效果，覺得還不錯，他的身後是一片迷迷濛濛的江景，是片虛虛實實的天地，藝術感都出來了。馮麗麗倚著欄杆，沖江水揮動胳膊，鄧力立即搶過這個鏡頭，他拍完照後，讓馮麗麗也過來看這張照片的驚奇效果。馮麗麗沒過來，她問鄧力，王勃的滕王閣序裏面秋水共長天一色的上一句是什麼，我忘記了？鄧力看著手機裏的馮麗麗，隨後，他開始刪照片，刪完後，他就說，落霞與孤鶩齊飛！
下了閣樓，他們朝大門口走去的時候，鄧力真想問問馮麗麗，為什麼管理員突然改變了主意，能讓他們進來參觀，而管理員此刻就站在那兒，站在管理室的門口，他畢恭畢敬的，顯得非常莊重，他默默注視著他們。快到門口時馮麗麗就笑了笑，並且禮貌地朝著管理員點了點頭，但是，管理員回應的笑很僵硬，很假，很裝模作樣，隨即，管理員就把目光轉向了鄧力，然後悲憫地注視著鄧力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