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4月 12, 2015 7:12 pm
第一卷第七十二章 你們似乎高興的太早了
蔡碩望了一眼街道那頭還站在雪園門口相送的謝屏森，放下車簾後，閉目沉思一會，這才睜眼說：「浦兒，汝怎麼看今日之事？」
車內除蔡碩外，還有兩名男子。聽到蔡碩發問，其中一位年紀約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恭聲回說：「父親，兒以為今日吾族收穫甚豐，尤其是那叫做拉絲機的東西，有了此物，製鎖子甲將易如反掌。可笑那鄭家枉有閩南製鐵第一家的美譽，卻是有眼無珠，白白放過這好東西。」
蔡碩聽到兒子語氣中掩不住的得意，心裡暗嘆一口氣。鄭家不爭這拉絲機的理由他可是很清楚，製鐵這行業因可造兵器之故，向來就受朝廷猜忌，他鄭家在閩南各地擁有十七家鐵舖，那行事更是要小心翼翼。這拉絲機造鎖子甲又快又好是不錯，可是泉州又非邊關軍州，鄭家要這東西豈能不引起官府疑忌？可笑的是自己這兒子看不清這其中的道理，還以為鄭家是笨蛋。
今日蔡碩帶著七弟蔡砝與長子蔡浦來雪園的目的之一，就是藉此磨練蔡浦。所以下午招商大會時，他一言不發，放手讓經管家族產業的蔡砝自主決定，同時也讓蔡浦有一定的自主決定權。蔡砝也知他的用意，所以在蔡浦想要爭那拉絲機時並未阻止，只是建議應該與鄭家一起合夥拿下新式煉鐵盧的授權。但當時蔡浦卻不願意與鄭家合作。既然讓蔡浦參加今日之會的目的是磨練他，蔡砝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蔡家只有一個造農具的小鐵舖，要這拉絲機有何用？
知道兒子的目光短淺，蔡碩便也不再問他，而是轉向蔡砝道：「七弟，汝又怎麼看？」
蔡砝皺眉說：「三兄，我暗暗算了一下，單單要實現今日與各家合作的承諾，謝邊森在半年內至少得拿出三百四十七萬貫。由此可見，雪園的財力實在可驚可怖。我很好奇，他們哪來這麼多錢？再者，我觀謝邊森布置規劃的手段，既是匪夷所思，卻又有條有理。更讓我驚訝的是，他一再說共贏這個詞，我仔細回想，他還真的是讓各家都得到想要的好處，又藉此把所有人擰成一股為他所用的力量。這種手段，恐怕是只有陶朱這樣的人才能有吧！」
蔡碩點點頭說：「雪園的錢從何來？恐怕還是得等墨筠那裡的消息。至於謝邊森的手段，我與你們說說伊與我和陳君舉他們談的事……」下午結束在謝屏森小院中的密會後，眾人就去了那場招商大會，蔡碩一直沒有機會告訴弟弟、兒子密會的內容，這時他就把事情經過約略說了一下。
蔡砝與蔡浦聽的直抽涼氣，蔡浦忍不住就問：「父親，那這事定了嗎？」
蔡碩搖了搖頭說：「尚未定下，我看吳子野與陳君舉似有疑慮，謝邊森應該也是看出來了，所以搶著說讓大家考慮個幾日再做決定……」說到這裡他哼哼冷笑兩聲後才接著說：「不過我看吳子野與陳君舉都是沽名釣譽之人，謝邊森以大義相招，他們終是會答應的。」
蔡浦聽父親這麼一說，立即面露狂喜之色。但他的叔叔蔡砝卻是一臉驚疑道：「三兄，這謝邊森堅持要讓曹高兩家在內是何緣故？」曹太皇太后與高太后可是旗幟鮮明的反變法派，而蔡確卻是王安石的左右手，謝屏森要將水火不容的兩邊拉在一起做生意，這不能不讓蔡砝驚疑不定。
蔡碩沉著臉說：「謝邊森說邊關貿易需要將門配合……我根本不信，總覺得伊另有他意。而且，伊還問吳子野是否認識蘇子瞻，吳子野回說仰慕久矣無緣相見，謝邊森就一臉失望。還是陳君舉說與蘇子瞻是舊識，謝邊森才又歡喜地請陳君舉為信薦識。」
這下子連蔡浦的眉頭都皺起來了。熙寧四年（公元一Ｏ七一年）時，當時權開封府推官的蘇軾上了一道萬言書給皇帝，有系統地檢討批判王安石的變法。這年頭批評變法的人不在少數，但蘇軾可與其他那些基於自身利益或思想頑固保守而反對變法的人不同，蘇軾一直是主張大宋必需變革的，只是不能認同王安石變法的內容與手段。更重要的是，蘇軾的文名太盛，舉國上下多慕其文名，尤其是曹、高兩位太后，更是蘇軾的崇拜者。因此蘇軾一反對變法，立即全國震動，神宗與王安石不得不將蘇軾打發出京，攆到杭州去當通判。去年，蘇軾因其弟蘇轍在濟南為官，奏請朝廷能讓他到比較接近濟南的地方任職，遂被調任密州（今山東諸城膠州一帶）知州。雖然離開中樞，蘇軾的聲望卻越來越高，隱隱成為反變法派的領袖之一。所以謝屏森要聯絡蘇軾一事，就讓蔡家眾人更是驚疑。
三人還沒理出頭緒，騾車就回到了蔡家。蔡碩一下車就交代院知送餐到書房，再把車上謝屏森送的三份禮物搬到書房，又說要遣人去請李墨筠過來。
院知恭謹地回說：「回三郎的話，李娘子在一個時辰前就來了，現在正在書房相候。」他在蔡家工作七年了，知悉李墨筠與蔡家的關係，所以李墨筠來時，他便將其請進蔡碩的書房。
蔡碩三人聞言都是眉毛一揚，心知李墨筠必然是得知了什麼重要消息，這才急急趕來相候。
三人進了蔡碩的書房，正在看書的李墨筠趕緊起身行禮。待眾人分別安座後，蔡碩不提正事，卻先與李墨筠話家常起來。
蔡碩是真關心李墨筠的狀況，畢竟他與李墨筠雖無親緣關係，但李墨筠的生父卻是他與蔡確的少年知交，李墨筠的母親又與蔡確是詩歌唱和的知己。當年李墨筠的父親在汴梁為官時，走馬章台時和李墨筠母親相戀，欲納李墨筠之母為外室卻遭拒。後來李墨筠的父親外放黃州，走的時候根本不知李墨筠的母親已懷孕。偏生李墨筠的父親到黃州後才半年就病死於任上，李墨筠的母親咬牙生下李墨筠後，卻也沒讓李墨筠認祖歸宗。李墨筠父母的事蔡確兄弟全知道，所以蔡確再入京為官後，數度欲為李墨筠的母親脫籍，認其為義妹；但李墨筠的母親甚是硬氣，卻是不願受蔡確的好意。李墨筠十四歲時她的母親也病死了，死前託孤給蔡確，但當時已經是紅牌行首的李墨筠脾氣竟與她的母親一樣，寧在風塵中自食其力，也不願接受蔡確認其為女為其脫籍的好意。後來是李墨筠得罪了權貴子弟，在京難以容身，這才在蔡確的安排下南下泉州。
到泉州後的李墨筠，在蔡碩的支持下成為明月樓的大股東。藉著明月樓幫蔡家作公關收集情報，這一晃李墨筠都已二十一歲了。雖說大宋因法定嫁妝聘金都高的緣故，不婚男女著實不少，三十以上的大齡結婚者更多，但「男子十八而婚女子十六而嫁」卻是自《周禮》開始歷朝的規定，就此而言李墨筠確實是早該出嫁了，所以從兩年前開始蔡碩就勸她離開明月樓擇良而嫁。問題是李墨筠的心氣高，等閒男子她看不上眼，她看得上眼的人卻不是已經娶妻，就是因種種因故不能娶她進門，於是就一直耽擱至今。現在蔡碩與她說起家常，還是關心此事。李墨筠卻只笑說她已有計較。待要再問，她就不願再說了。
李墨筠不願說，蔡碩也無可奈何，只是把謝屏森裝禮物的箱子交給李墨筠去翻看，自顧自地先與蔡砝蔡浦吃飯。
等蔡碩三人吃完飯，李墨筠把箱子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笑著說：「謝邊森出手真是大方呀！這聽說這雪鹽是從南海運來的，這固齒牙粉的主要原料就是雪鹽，竟然都還是用透明琉璃瓶裝的！我軟磨硬泡求了他一天，他才給我一瓶，還是用陶罐裝的……這個筆洗真美呀！還有這四個盤子也是，據說這叫做琺瑯，謝邊森他們從蓬萊帶出來的。可我就是不懂，為何這盤子扣起來隱隱有金石之聲，筆洗卻沒有……這套據說叫雨過天青瓷的茶具，價值也是不斐吧！不過，墨筠覺得，這裡面最重要的應該是這兩冊書。我先前在雪園曾看過部分手稿，當時就令我大為震驚，不想今日看到全書，裡面的內容更是驚人……」
蔡碩接過李墨筠手上的書，低頭一看，只見封面上印著「新天人感應論」六個字，下頭還有謝屏森三人的名字。翻開一看，與封面一樣都是那種古怪的由左至右的書寫方式，讓人看的好不習慣。不過裡面的字體都是謝屏森那種獨特的字體，奇怪的是，不知這書是怎麼印的，頁面異常乾淨，字又清晰，所以雖然字體比尋常的書小多了，卻是看起來毫不費力。他又接過另一本更厚的書，見這書名曰《蓬萊養生術》，便放在一旁，示意李墨筠繼續說。
李墨筠的的臉色一正說：「廣遠叔，我方才翻了一下，這《新天人感應論》的前半段內容，大約就是謝邊森他們今日上午所說的那些，只是更有條理多了。這後半部的內容，卻更是奇特，像這裡……」
李墨筠拿起那本《新天人感應論》，翻開其中一頁指給蔡碩看，這才接著說：「這裡把掃把星叫做慧星，說這種星體繞日而行，每隔一頓時間就會出現。又說這是數千年前蓬萊一名為哈雷的學者發現的，所以他們把一個約七十六年繞日一周的慧星叫做哈雷慧星。這裡面還以歷代史書紀錄為證，證明這哈雷慧星確實是每約七十六年就會出現天際。這裡面最早的紀錄是武王伐紂時，最近的一次是英宗治平三年三月，我數了一下，共有二十一次的紀錄。這後面還說，今年十月應會有另一慧星現於天際……廣遠叔，這書裡面說了，董子的天人感應說認為世間施政上映天象，其實大多是無稽之談！」
雖然在今日雪園的談話中，謝屏森三人並未直斥董仲舒胡說八道，但他們的談話內容其實有許多是隱隱指出天人感應說的荒謬，所以對於何以李墨筠要特別著墨於此，蔡碩三人聞言都覺茫然不解。但隨即蔡碩就面露喜色道：「依此書所言，則所謂的變法導致天災之說，豈非盡為無稽之談……哈哈，此書大妙，若讓大兄將此書呈給官家，當是大功一件！」
聽蔡碩這麼一說，蔡砝與蔡浦也醒悟過來，皆是大喜。
只是，李墨筠卻潑了他們滿頭冷水，但聽她皺眉說：「廣遠叔，你們似乎高興的太早了……」
蔡碩望了一眼街道那頭還站在雪園門口相送的謝屏森，放下車簾後，閉目沉思一會，這才睜眼說：「浦兒，汝怎麼看今日之事？」
車內除蔡碩外，還有兩名男子。聽到蔡碩發問，其中一位年紀約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恭聲回說：「父親，兒以為今日吾族收穫甚豐，尤其是那叫做拉絲機的東西，有了此物，製鎖子甲將易如反掌。可笑那鄭家枉有閩南製鐵第一家的美譽，卻是有眼無珠，白白放過這好東西。」
蔡碩聽到兒子語氣中掩不住的得意，心裡暗嘆一口氣。鄭家不爭這拉絲機的理由他可是很清楚，製鐵這行業因可造兵器之故，向來就受朝廷猜忌，他鄭家在閩南各地擁有十七家鐵舖，那行事更是要小心翼翼。這拉絲機造鎖子甲又快又好是不錯，可是泉州又非邊關軍州，鄭家要這東西豈能不引起官府疑忌？可笑的是自己這兒子看不清這其中的道理，還以為鄭家是笨蛋。
今日蔡碩帶著七弟蔡砝與長子蔡浦來雪園的目的之一，就是藉此磨練蔡浦。所以下午招商大會時，他一言不發，放手讓經管家族產業的蔡砝自主決定，同時也讓蔡浦有一定的自主決定權。蔡砝也知他的用意，所以在蔡浦想要爭那拉絲機時並未阻止，只是建議應該與鄭家一起合夥拿下新式煉鐵盧的授權。但當時蔡浦卻不願意與鄭家合作。既然讓蔡浦參加今日之會的目的是磨練他，蔡砝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蔡家只有一個造農具的小鐵舖，要這拉絲機有何用？
知道兒子的目光短淺，蔡碩便也不再問他，而是轉向蔡砝道：「七弟，汝又怎麼看？」
蔡砝皺眉說：「三兄，我暗暗算了一下，單單要實現今日與各家合作的承諾，謝邊森在半年內至少得拿出三百四十七萬貫。由此可見，雪園的財力實在可驚可怖。我很好奇，他們哪來這麼多錢？再者，我觀謝邊森布置規劃的手段，既是匪夷所思，卻又有條有理。更讓我驚訝的是，他一再說共贏這個詞，我仔細回想，他還真的是讓各家都得到想要的好處，又藉此把所有人擰成一股為他所用的力量。這種手段，恐怕是只有陶朱這樣的人才能有吧！」
蔡碩點點頭說：「雪園的錢從何來？恐怕還是得等墨筠那裡的消息。至於謝邊森的手段，我與你們說說伊與我和陳君舉他們談的事……」下午結束在謝屏森小院中的密會後，眾人就去了那場招商大會，蔡碩一直沒有機會告訴弟弟、兒子密會的內容，這時他就把事情經過約略說了一下。
蔡砝與蔡浦聽的直抽涼氣，蔡浦忍不住就問：「父親，那這事定了嗎？」
蔡碩搖了搖頭說：「尚未定下，我看吳子野與陳君舉似有疑慮，謝邊森應該也是看出來了，所以搶著說讓大家考慮個幾日再做決定……」說到這裡他哼哼冷笑兩聲後才接著說：「不過我看吳子野與陳君舉都是沽名釣譽之人，謝邊森以大義相招，他們終是會答應的。」
蔡浦聽父親這麼一說，立即面露狂喜之色。但他的叔叔蔡砝卻是一臉驚疑道：「三兄，這謝邊森堅持要讓曹高兩家在內是何緣故？」曹太皇太后與高太后可是旗幟鮮明的反變法派，而蔡確卻是王安石的左右手，謝屏森要將水火不容的兩邊拉在一起做生意，這不能不讓蔡砝驚疑不定。
蔡碩沉著臉說：「謝邊森說邊關貿易需要將門配合……我根本不信，總覺得伊另有他意。而且，伊還問吳子野是否認識蘇子瞻，吳子野回說仰慕久矣無緣相見，謝邊森就一臉失望。還是陳君舉說與蘇子瞻是舊識，謝邊森才又歡喜地請陳君舉為信薦識。」
這下子連蔡浦的眉頭都皺起來了。熙寧四年（公元一Ｏ七一年）時，當時權開封府推官的蘇軾上了一道萬言書給皇帝，有系統地檢討批判王安石的變法。這年頭批評變法的人不在少數，但蘇軾可與其他那些基於自身利益或思想頑固保守而反對變法的人不同，蘇軾一直是主張大宋必需變革的，只是不能認同王安石變法的內容與手段。更重要的是，蘇軾的文名太盛，舉國上下多慕其文名，尤其是曹、高兩位太后，更是蘇軾的崇拜者。因此蘇軾一反對變法，立即全國震動，神宗與王安石不得不將蘇軾打發出京，攆到杭州去當通判。去年，蘇軾因其弟蘇轍在濟南為官，奏請朝廷能讓他到比較接近濟南的地方任職，遂被調任密州（今山東諸城膠州一帶）知州。雖然離開中樞，蘇軾的聲望卻越來越高，隱隱成為反變法派的領袖之一。所以謝屏森要聯絡蘇軾一事，就讓蔡家眾人更是驚疑。
三人還沒理出頭緒，騾車就回到了蔡家。蔡碩一下車就交代院知送餐到書房，再把車上謝屏森送的三份禮物搬到書房，又說要遣人去請李墨筠過來。
院知恭謹地回說：「回三郎的話，李娘子在一個時辰前就來了，現在正在書房相候。」他在蔡家工作七年了，知悉李墨筠與蔡家的關係，所以李墨筠來時，他便將其請進蔡碩的書房。
蔡碩三人聞言都是眉毛一揚，心知李墨筠必然是得知了什麼重要消息，這才急急趕來相候。
三人進了蔡碩的書房，正在看書的李墨筠趕緊起身行禮。待眾人分別安座後，蔡碩不提正事，卻先與李墨筠話家常起來。
蔡碩是真關心李墨筠的狀況，畢竟他與李墨筠雖無親緣關係，但李墨筠的生父卻是他與蔡確的少年知交，李墨筠的母親又與蔡確是詩歌唱和的知己。當年李墨筠的父親在汴梁為官時，走馬章台時和李墨筠母親相戀，欲納李墨筠之母為外室卻遭拒。後來李墨筠的父親外放黃州，走的時候根本不知李墨筠的母親已懷孕。偏生李墨筠的父親到黃州後才半年就病死於任上，李墨筠的母親咬牙生下李墨筠後，卻也沒讓李墨筠認祖歸宗。李墨筠父母的事蔡確兄弟全知道，所以蔡確再入京為官後，數度欲為李墨筠的母親脫籍，認其為義妹；但李墨筠的母親甚是硬氣，卻是不願受蔡確的好意。李墨筠十四歲時她的母親也病死了，死前託孤給蔡確，但當時已經是紅牌行首的李墨筠脾氣竟與她的母親一樣，寧在風塵中自食其力，也不願接受蔡確認其為女為其脫籍的好意。後來是李墨筠得罪了權貴子弟，在京難以容身，這才在蔡確的安排下南下泉州。
到泉州後的李墨筠，在蔡碩的支持下成為明月樓的大股東。藉著明月樓幫蔡家作公關收集情報，這一晃李墨筠都已二十一歲了。雖說大宋因法定嫁妝聘金都高的緣故，不婚男女著實不少，三十以上的大齡結婚者更多，但「男子十八而婚女子十六而嫁」卻是自《周禮》開始歷朝的規定，就此而言李墨筠確實是早該出嫁了，所以從兩年前開始蔡碩就勸她離開明月樓擇良而嫁。問題是李墨筠的心氣高，等閒男子她看不上眼，她看得上眼的人卻不是已經娶妻，就是因種種因故不能娶她進門，於是就一直耽擱至今。現在蔡碩與她說起家常，還是關心此事。李墨筠卻只笑說她已有計較。待要再問，她就不願再說了。
李墨筠不願說，蔡碩也無可奈何，只是把謝屏森裝禮物的箱子交給李墨筠去翻看，自顧自地先與蔡砝蔡浦吃飯。
等蔡碩三人吃完飯，李墨筠把箱子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笑著說：「謝邊森出手真是大方呀！這聽說這雪鹽是從南海運來的，這固齒牙粉的主要原料就是雪鹽，竟然都還是用透明琉璃瓶裝的！我軟磨硬泡求了他一天，他才給我一瓶，還是用陶罐裝的……這個筆洗真美呀！還有這四個盤子也是，據說這叫做琺瑯，謝邊森他們從蓬萊帶出來的。可我就是不懂，為何這盤子扣起來隱隱有金石之聲，筆洗卻沒有……這套據說叫雨過天青瓷的茶具，價值也是不斐吧！不過，墨筠覺得，這裡面最重要的應該是這兩冊書。我先前在雪園曾看過部分手稿，當時就令我大為震驚，不想今日看到全書，裡面的內容更是驚人……」
蔡碩接過李墨筠手上的書，低頭一看，只見封面上印著「新天人感應論」六個字，下頭還有謝屏森三人的名字。翻開一看，與封面一樣都是那種古怪的由左至右的書寫方式，讓人看的好不習慣。不過裡面的字體都是謝屏森那種獨特的字體，奇怪的是，不知這書是怎麼印的，頁面異常乾淨，字又清晰，所以雖然字體比尋常的書小多了，卻是看起來毫不費力。他又接過另一本更厚的書，見這書名曰《蓬萊養生術》，便放在一旁，示意李墨筠繼續說。
李墨筠的的臉色一正說：「廣遠叔，我方才翻了一下，這《新天人感應論》的前半段內容，大約就是謝邊森他們今日上午所說的那些，只是更有條理多了。這後半部的內容，卻更是奇特，像這裡……」
李墨筠拿起那本《新天人感應論》，翻開其中一頁指給蔡碩看，這才接著說：「這裡把掃把星叫做慧星，說這種星體繞日而行，每隔一頓時間就會出現。又說這是數千年前蓬萊一名為哈雷的學者發現的，所以他們把一個約七十六年繞日一周的慧星叫做哈雷慧星。這裡面還以歷代史書紀錄為證，證明這哈雷慧星確實是每約七十六年就會出現天際。這裡面最早的紀錄是武王伐紂時，最近的一次是英宗治平三年三月，我數了一下，共有二十一次的紀錄。這後面還說，今年十月應會有另一慧星現於天際……廣遠叔，這書裡面說了，董子的天人感應說認為世間施政上映天象，其實大多是無稽之談！」
雖然在今日雪園的談話中，謝屏森三人並未直斥董仲舒胡說八道，但他們的談話內容其實有許多是隱隱指出天人感應說的荒謬，所以對於何以李墨筠要特別著墨於此，蔡碩三人聞言都覺茫然不解。但隨即蔡碩就面露喜色道：「依此書所言，則所謂的變法導致天災之說，豈非盡為無稽之談……哈哈，此書大妙，若讓大兄將此書呈給官家，當是大功一件！」
聽蔡碩這麼一說，蔡砝與蔡浦也醒悟過來，皆是大喜。
只是，李墨筠卻潑了他們滿頭冷水，但聽她皺眉說：「廣遠叔，你們似乎高興的太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