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逆旅第一卷第七十章 滿朝文武都非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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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七十章 滿朝文武都非好人

翻開人類戰爭史,戰爭發生的原因雖千奇百怪,但若加以歸納分析,卻不外求生存與野心兩種。野心來自當權者的貪欲,但這些當權者卻從來不會身先士卒地站在第一線作戰。真正驅使人們走上戰場的,是求生存的壓力。北宋與契丹、西夏、吐蕃、女真的戰爭歷史,就是最好的例證。

契丹、西夏、吐蕃、女真這幾個北宋的外患,所處的地方都是氣候惡劣不適農耕之地。雖說以現代工業的角度言,這些地方有許多令人垂涎的原料;但在中古世紀,這些地方卻都是物產貧瘠的絕地,許多生活必需品都必需仰賴大宋。本來,要獲取這些生活必需品的正常方法是雙方互取所需的貿易,無奈除了西夏鹽州的池鹽外,這些國家拿得出的高單價且大宋需要的物產就只有馬,而馬在這時代卻是軍事戰略物資,這些國家可不敢賣給宋國。在此情形下,牧民能拿來交易的只有牛羊,加上宋商壓價,一頭羊常只能換取極少量的茶葉、布匹或鐵鍋,如此要形成一良性運作的貿易就不可能了。既然在正常的貿易中無法獲取足夠的生活必需品,那選擇戰爭手段就是難以避免的了。一旦在戰爭中可以輕鬆掠奪到所需物資,戰爭就會變成一種習性。

站在宋人的角度,當然是不能容許這種事的。基本上,由於滿朝文武都被儒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話給洗腦了,都把這當成是叛賊亂臣的行為,尤其是在仁宗時才脫離宋國建國的西夏,更是被宋國上下視為死敵。但如何因應,卻又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在宋神宗趙頊在位期間,皇帝本人和王安石、將領王韶等都是主張武力解決的,這更成為變法派的基本政策。可笑的是,強硬派只知用武,卻不知如何治理這些耗費無數金錢死了無數軍民才打下的地方。於是被變法派吹上天的熙河開邊,不僅不能成為進一步滅亡西夏的開始,反導致了長達十四年的青唐之亂,使北宋的財政困局更加嚴重,只成就一個在華夏歷史上唯一被封王的太監童貫。至於五路合攻西夏,更是一場悲劇加鬧劇。

相對於變法派,像文彥博、司馬光與趙頊的母親高太后這些反變法派,就主張「以德服人」的和平解決。問題是他們的和平解決方式,就是放任邊地軍民被屠戮劫掠以息事寧人,為此甚至不惜將那些抵禦外侮的官員加以治罪。這種自我欺騙自我感覺良好的鴕鳥做法,完全與現代世界台灣那些官員一模一樣。

「都是笨蛋加壞蛋,滿朝文武都不是好人」,這是當時謝屏森向兩個女伴說了這些史事後李映雪的評語。尚美雪倒是比較客觀,認為這些宋人實在是限於時代格局與知識,只能在有限的手段中做選擇,但這些手段都無法真正解決問題,只苦了百姓。

宋人沒有真正解決問題的手段,但謝屏森他們有,那就是羊毛貿易。在牧民那裡,羊毛是完全不值錢的廢物;但在謝屏森三人這裡,羊毛經過加工處理後可以變成毛織品,不管是對宋國內銷或賣到海外,都會是價值不斐的高檔貨。所以謝屏森的想法是以合理價格向牧民收購羊毛,再設廠加工成各種毛織品。牧民可以從賣羊毛上得到錢購買足夠的生活必需品,自然會希望這種貿易能一直持續下去;要讓貿易持續穩定,必然得設法維持邊境的和平狀態。如此良性循環下去,邊關戰事自然減少甚至可完全消弭。

不過,這是一個要長時間才能顯現效果的工作。而且,一般牧民所求的只是食鹽、茶葉、布匹、鐵鍋這些生活必需品,那些貴族想要的卻還想有奢侈品。而且,掠奪一旦成了習慣,可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改變的。所以謝屏森認為在進行羊毛貿易的同時,也該進行香皂、乳液、香水、玻璃器皿、鏡子這些高檔產品的貿易。此外,為了加強邊防,讓邊關軍隊換上羽絨衣、棉襖,用鋼筋水泥構築防禦工事,也都是必要之事。至於這些軍事物資的供給問題,謝屏森願意以近乎成本的低價承包,換取宋國朝廷對邊關貿易的支持。

當然,謝屏森也不會一五一十地完全透露計畫的細節。為了避開和買,現在除了極少數人之外,整個泉州都以為香皂、乳液、香水、玻璃、鏡子是舶來品,所以謝屏森只告訴陳偁他們這海外的貨主是他們的舊識,他們有把握大量低價進貨。至於藉由邊關貿易大量洗錢一事,當然也不能說。而對羽絨衣、棉織品和水泥,謝屏森也提出了比照端硯模式設專人採買,避免官僚從中上下其手。謝屏森倒不是在乎賠錢問題,他就是不想讓那些蠹蟲牟利。

至於羽絨衣、棉製品與毛織品的具體產銷,謝屏森主張雪園、黃族、蔡族、吳復古、陳偁等官員合組公司負責生產,再交給黃族將成立的昌盛商行銷售。股份如何分配好說,但必需留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留供外地的仕紳與京中的將門入股。

要找這些人合夥是有功能考量的:謝屏森三人掌握了最重要的技術與資金,黃族的昌盛行將在大宋各主要城市設立商舖以及運輸流通網路,重要性自不待言。黃伸的家族是海州(後世的江蘇連雲)望族,蘇北一帶正是後世中國棉花的重要產地,因此黃伸的任務是讓其家族在蘇北大量購地種棉。而且黃伸還曾在與西夏、吐蕃接壤的秦鳳路任官相當長一頓時間,與當地官員及地方勢力至今仍有往來。沈義是太原人,又曾在河北真定府任官,他的家族應該可以負責對遼貿易。

蔡族、吳復古與陳偁這三家的角色比較特殊。雖然蔡確現在的官職只是開封府尹,卻是深得皇帝與王安石的信任,且在變法派官員中頗得人望,而收購羊毛這事是一定得經朝廷同意才行,對朝廷的遊說就只能靠他了。另外,謝屏森不可能說出口的是,在歷史上再過五年蔡確就會升任宰相,一手經營宋神宗在位末期的元豐改革,謝屏森的計畫若要真能長期實施下去,無論如何是少不了蔡確的幫忙。而吳復古雖離開官場多年且個性不好財物,但這人名動士林又好旅遊,所識官員仕紳著實不少。若吳復古能看在這事大有利於百姓上,願意出面鼓吹推動飼養家禽,那羽絨的來源就好解決了。

謝屏森是很看重陳偁的,歷史上是他一手推動泉州設立市舶司,將大宋的海貿推上高峰,也讓泉州的繁華達於鼎盛。雖然這應該是數年後才發生的事,但謝屏森想在此時推上一把,加快歷史的進程。同時,謝屏森的計畫,大多需要陳偁的支持或默認,尤其是黃族開拓夷洲的計畫,雖掛著協助李映雪在海島上研究抗疫病新藥的名目,但動靜太大,沒有官府的支持會有很多麻煩。

在謝屏森的規劃中,以曹、高兩后族為主的將門也是不可少的角色。讓陳偁他們知道的理由,是邊關貿易少不了軍方的配合,且謝屏森的羊毛貿易事實上涉及大宋的對外戰略,必需這些將門認可才好辦事。

沒有讓陳偁他們知道的理由,則是曹太皇太后與高太后是堅決的反變法派。神宗死後年方九歲的哲宗趙熙即位,高太后垂簾聽政,將蔡確貶到嶺南,重用反變法派盡廢新法。高太后垂簾期間獨攬大權,一干大臣則視趙熙於無物,甚至對還是小孩的趙熙加以過度嚴厲的管教,對其身心造成嚴重傷害。哲宗一朝是北宋政爭急速惡化的關鍵,高太后對此當負起主要責任。謝屏森未雨綢繆,想要藉此讓蔡確與曹、高兩家拉上關係,看是否能改變蔡確的命運。只要歷史上對神宗父子忠心耿耿的蔡確能一直待在中樞,或許哲宗一朝的黨爭就不至於惡化。

更重要的是,如果曹、高兩家能從謝屏森的計畫中嚐到甜頭,或許可以稍稍影響到曹、高兩位太后,讓她們以較公允的角度來看待社會的變革。

這個計畫是極其龐大的,要投入的人力資金也是可觀的。好在謝屏森他們有麻逸的礦產支撐,且單就現在在泉州與越國已經開始運作的產業,年收益近百萬貫是可預期的。所以這次謝屏森也過了一把用錢砸死人的癮,霸氣地說只要開始運作,他們可以先拿出五十萬貫做啟動資金。

聽謝屏森一股腦地說完後,陳偁等人已經是石化狀態,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看到眾人這種驚嚇過度的表情,謝屏森看看一臉不屑的李映雪,再看看笑的像是挖到寶藏的黃植、黃清,不禁苦笑,然後嘟囔低語:「這麼偉大的計畫,怎麼沒人拍手鼓掌叫好?」
計劃極其龐大,籌備經年,
並牽涉到文武官員、宗族鄉紳,
要順利推行似非易事。
而最後一句「這麼偉大的計畫,怎麼沒人拍手鼓掌叫好?」
說不是此計劃的實行或存著暗湧,
期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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