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2月 28, 2015 8:35 pm
第一卷第五十一章 這隻神豬死的好呀
「邊森，那隻神豬在哪裡，我們得建廟把牠供奉起來！」
「是呀！會飛的豬可是神獸呀！這是祥瑞，我們得請官府上報朝廷！」
謝屏森剛走回台上就被幾個族長圍住了，也不知這幾個剛剛還在台下的人是什麼時候上台的，他們眾口齊聲地認定那隻小公豬是神獸。可氣的是幾個官員不但不阻止，還在一旁拼命點頭。
「各位各位，那隻豬只是因為戴上了工具，才能夠漂浮在空中。你們看，李女史用了工具，就能從摩雲崖上飛起來，難道你們也要說她是神獸是祥瑞？其實就算是你們，只要有了工具也能飛能漂浮的……不信？唉，過幾日我會告訴你們這其中的道理。現在，我們是否該先去看看李女史？」謝屏森當然不可能接受把他預定的晚餐當成神獸祥瑞的愚蠢主意。但若這些人要將李映雪當成神獸，他卻是不反對，因為在他看來，李映雪根本就是一隻神獸等級的母老虎。只可惜這些人似乎都被李映雪的外表所蒙蔽，都錯把她當成仙女了。
經過謝屏森一提醒，高台上的眾人如夢方醒，又急著去迎接李映雪，只有黃植、黃清、吳復古與無塵祖孫還留在原地。至於謝屏森本人，他最討厭一堆人擠在一起了，現在都有幾千人搶著去迎接李映雪了，他就不去看李映雪顯擺了。
看到謝屏森仍留在台上，陳偁走過來先揖手為禮，這才舉起手裡的望遠鏡問道：「邊森，這千里鏡就是汝所說的蓬萊工藝嗎？能讓數里之外的景物如在眼前，真乃奇物也！」
謝屏森回禮後說：「呵呵，這只是一個小玩意兒，倒讓太守見笑了。其實這望遠鏡的鏡片應該用透明琉璃打造比較好，那樣子做出來的望遠鏡才算比較有實用價值，在航海與軍事上都能有大用，現在只能算是勉強湊合著用罷了！」
謝屏森這話讓陳偁心頭一震，立刻意識到手中望遠鏡的非凡價值。他有點想把手上的望遠鏡留下己用，可是這是大宋，律法風俗都不容許官府侵吞私人財產，更何況他的道德意識也不容許他這樣做。所以他遲疑一下後，還是把望遠鏡遞還給謝屏森。
謝屏森怎會看不出陳偁的猶疑，他也不接過陳偁遞過來的望遠鏡，而是搖頭微笑說：「太守，這望遠鏡是屏森為各位準備的伴手禮呢，怎能收回來？還有，若太守不嫌屏森粗鄙，屏森想請太守四日後至雪園一晤。今冬泉州雨水稀少，恐不利春耕，屏森有些法子或許能派得上用場。」
謝屏森這是忽然想起來今年泉州會有大旱，史書上說陳偁用牛車載水注入東湖，才讓晉江的農民有水灌溉。謝屏森覺得陳偁的用心雖好，用的方法卻太笨。他決定幫陳偁一把，同時也幫農民渡過難關。
聽謝屏森這麼說，陳偁眼睛一亮，立即欣然同意。他為官多年，每到一地首先重視的就是水利，在任上總能留下一些惠民的水利建設。然受限於這時代的知識與科技，他常感到可用的手段太少。如今謝屏森說有方法可以抒解旱情，他當然要欣喜了。
這時謝屏森才注意到一旁的無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自然則拉著吳復古庾黃植輕聲低語，似在懇求什麼，而兩人卻都是一臉為難的樣子。謝屏森一轉念間，便明白這祖孫兩人定是不死心還想跟著出海。他便笑著說：「無塵道長，關於我們的約定，現在陳太守在這裡，剛好可以做個見證，這我可是贏了喔！」
對於謝屏森的小人得志，無塵滿臉沮喪無話可言，自然卻不服氣地辯說：「誰說的，那時是說豬落地不死算我們輸，現在可還沒看到那隻豬呢！」
「呵呵，沒關係，事實勝於雄辯，待會他們把豬送回來……嗯？」謝屏森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因為他看到遠處一個大將騎著馬急急地往這邊衝過來，看那方向，應是去找小豬的人。可是他怎麼獨自一人回來，還一副火燒屁股的模樣？
台上幾個人都注意到謝屏森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也都看到了那個大將。他們可不知道那大將是去找小豬的，但都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其他人也就算了，陳偁與黃清卻是著急起來，現在這裡人這麼多，要出了事可就麻煩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那大將到了台下，看他一臉惶急的樣子，黃清搶著就問：「丘雄，發生了什麼事？」
只聽這叫丘雄的大將用比哭還難聽的聲音大喊：「神豬、神豬……神豬死了！從天上掉下來時撞到一棵斷樹，我們到時就死了！」
「呀！」
小豬的死訊讓大家都傻了，就算是先前已有不詳預感的謝屏森也不例外。畢竟這種死法實在是太戲劇化、太悲劇了。
不過，顯然現場還有一個人是不準備為小豬哀悼的，只聽自然忽然像中了彩券頭彩一樣，跳起來拍手大笑喊著：「哈哈！這神豬死的真是時候，我們贏了！我們可以出海啦！這神豬死的好，死的好呀！」
小豬的戲劇性死亡，讓謝屏森像吞了一隻蒼蠅般憋屈，卻樂翻了一堆人。那些在各個賭館賭攤買謝屏森輸的人，原先都因李映雪的高調出場而自認會輸，這下全都笑的合不攏嘴。當然，這也包括了正在清溪縣衙中坐困愁城的錢縣令及連族族長，他們可都是押了一千貫買謝屏森輸的。
不過，最高興的大概是自然了。在虔誠感謝三清保佑後，她就拉著剛從摩雲崖上下來還弄不清楚狀況的尚美雪，詢問二月出海的細節，然後又纏著李映雪要學飛天的本事，壓根兒就無視於一旁謝屏森那想殺人的目光。
有開心的，當然也有傷心的，像黃蓉就是。為了那隻她內訂為寵物的小豬的死，小黃蓉哭的肝腸寸斷，還堅持要將小豬下葬。這讓本已預定要將那隻小色豬做成各式豬肉料理的謝屏森暗翻白眼，可又不忍見黃蓉傷心，最後謝屏森不但將小豬葬在送命之處，還蓋了個精緻的西式小墓，立了塊石碑講述小豬短暫卻精彩的一生，以及牠對人類實踐飛行夢想的偉大貢獻。
傷心的還不止黃蓉，至少那幾個嚷著要把小豬當神獸當祥瑞的族長就是。就算小豬真的是神獸，可死掉的神豬是不能當成祥瑞呈報朝廷的。但如此一來，腦袋冷靜下來的他們立即想到自己輸掉的錢。雖說就算是壓注最多的楊族也只是損失了五千貫，但這些宗族其實都不富有，輸個幾千貫就夠他們傷筋斷骨了。
無論是黃族還是雪園，都不能讓這幾個宗族蒙受如此大的損失，否則定會落個離心離德的下場。謝屏森三人一咬牙，決定吃下所有因情義相挺的宗族的損失，還應允四日後的雪園聚會中，會拿出足夠各家分享的工藝技術，這才讓大家轉憂為喜，也讓謝屏森三人鬆了一口氣。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結束。一年之後，當謝屏森三人遠在印度洋上時，也不知是誰首先提議，在一月二十日這天於摩雲崖下舉辦飛天祭典，以乞求神明保佑音訊全無的謝屏森等人。這主意很快就得到許多人的贊同，最後竟變成一個華麗熱鬧的大活動，完全展現了宋人追求享樂的精神。
在那一次的祭典中，他們複製了今日從花車遊行到飛天的所有流程，不僅請當時已有數次滑翔翼飛行經驗的自然，來扮演李映雪這個飛天醫仙，還找來一隻小公豬搭檔演出。或許是活動太成功了，竟是欲罷不能，成了每年此時固定的活動。
之後，隨著李映雪的名氣越來越大，在清溪飛天祭中扮演飛天醫仙也成了一種無上榮耀。起初，主辦祭典的清溪八族與泉州官府規定，除了最開始的自然外，只能在清溪挑選一兼具美貌與智慧的及笄女娘扮演飛天仙女。但由於扮演飛天仙女者往往能立即身價百倍，成為名動東南甚至揚名整個大宋的仕女，很快地泉州其他六縣都對由清溪壟斷飛天仙女出演權大表不滿。在龐大壓力下，最後清溪八族不得不讓步，挑選飛天仙女的範圍擴大到整個泉州。
然而，爭議還未結束。隨著飛天祭的影響越來越大，大宋其他地方也紛紛要求境內女娘能參與飛天仙女的挑選，一代才女李清照甚至還上書朝廷，希望有扮演飛天仙女的機會。但泉州人可是視此為泉州人獨有的榮耀，朝中泉州籍的官員莫不極力捍衛家鄉的特權，歷任泉州知州更皆以掛冠威脅來力保泉州利益。結果為此大宋全國官員爭論不休，竟隱然又要成為一次黨爭。最後是謝屏森三人出來打圓場，提議成立一個由泉州人佔其半的遴選委員會，自大宋各地選出最適合扮演飛天仙女者，爭議才告結束。而後世史家認為，這個遴選活動可謂後世選美活動的起源。
就像飛天仙女的選拔一樣，神豬的挑選方式也歷經數次爭議，只是爭議不如前者之大，到第十屆飛天祭時，神豬的挑選制度基本上就定型了。每年冬至之日，各農家會帶著適齡小公豬至黃蓉的小豬墓前，擲筊選出扮演神豬的小豬。後世民俗學者一致認為，此即為後世各地賽神豬活動的共同起源。而由於神豬參加飛天祭後，會由農家好生奉養直至老病而死，這就使華夏誕生了兩個新成語：「黃蓉神豬」、「飛天神豬」，其意思都是指混吃等死之人。
除了飛天仙女與神豬外，當時在花車遊行中護衛李映雪的清溪八族大將及團練，竟也演變成民俗傳統。由於當時身穿華麗盔甲的大將與一身黑衣的團練讓人印象深刻，加上在幾年後的廖恩之亂中，他們都有極傑出的表現，於是在一些無知的外鄉百姓口中，他們竟被說成是天庭派來護衛李醫仙的天兵天將。這個所謂的八家天將與三十六天兵的說法越傳越廣，說法越來越離譜，影響也越來越大，許多地方的廟會活動都出現了模仿，最終形成了八家將的民俗活動。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還是數十年後發生的宋江盜匪集團事件。宋江是京東路鄆城縣（今山東鄆城）的刀筆小吏，包攬訴訟、勾結搗子盜匪，是地方上有名的惡霸。但這人還有點政治腦袋，懂得拿出部分不法利益收攬人心與收買官員，是以能一帆風順。但夜路走多了總有一天見到鬼，在他的種種犯罪東窗事發後，宋江只能連夜逃亡投奔在鄰近的梁山泊活動的湖匪晁蓋。
晁蓋是個仗義人，但宋江卻不是。被晁蓋收留後，宋江利用晁蓋對他的信任，勾結晁蓋其他的手下殺掉晁蓋，自己當上了這一夥湖匪的首領。宋江為強化自己的權威，利用當時已傳遍大宋的清溪天兵天將傳說，聲稱他們這三十幾個盜匪是天兵天將下凡。由於梁山水澤地形複雜，官軍數度剿匪無功，倒讓宋江一夥人乘隙衝出包圍，逃到駱馬湖（在今江蘇中部宿遷市附近）落腳，隱隱威脅大宋北方最重要海港海州（今江蘇連雲港）的安全。這下子宋江一夥人立即升級，從地方盜匪變為大宋朝廷亟欲消滅的全國性盜匪集團。
由於宋江的三十六天將宣傳在市井之間頗有些市場，所以當時竟有官員突發奇想，建議朝廷徵調清溪團練北上剿匪，「以真天兵天將克制宋江的假天兵天將」。當然，這個荒唐的主張讓許多有識者直翻白眼，也被清溪團練拒絕，但經這麼一鬧，清溪天兵天將的傳說反更深入人心。
不過，就整體而言，對後世影響最大的，還是飛天祭的飛天儀式。由於李映雪與她的學生們對飛行器具的不斷改良，且這些改良的成果都會在飛天祭中展現，使飛天祭成為新飛行科技的展示會。於是，不但夢想飛行者會想來參加飛天祭，那些有志於製作飛行器的科學家也以能在飛天祭中發表作品為榮。漸漸地，清溪飛天祭不再只是李映雪的徒子徒孫的專有表演舞台，而是人類社會所有飛行科技競豔的場合。
數百年後，經由各國共同推動，聯合國定夏曆一月二十日為人類飛行紀念日，以公元一Ｏ七五年為人類飛行元年。聯合國也尊李映雪為人類航空之母與航空科技的開創者，同時被列入史冊的還有黃蓉那隻小豬。不過令許多史家不滿的是，不知為什麼，謝屏森、尚美雪以及無塵祖孫在這事中的貢獻卻完全被忽略了。好在此時謝屏森已不在人世，否則他定會跳出來抗議：我莫名其妙賠了幾萬貫，最後竟然還不如一隻小色豬？
「邊森，那隻神豬在哪裡，我們得建廟把牠供奉起來！」
「是呀！會飛的豬可是神獸呀！這是祥瑞，我們得請官府上報朝廷！」
謝屏森剛走回台上就被幾個族長圍住了，也不知這幾個剛剛還在台下的人是什麼時候上台的，他們眾口齊聲地認定那隻小公豬是神獸。可氣的是幾個官員不但不阻止，還在一旁拼命點頭。
「各位各位，那隻豬只是因為戴上了工具，才能夠漂浮在空中。你們看，李女史用了工具，就能從摩雲崖上飛起來，難道你們也要說她是神獸是祥瑞？其實就算是你們，只要有了工具也能飛能漂浮的……不信？唉，過幾日我會告訴你們這其中的道理。現在，我們是否該先去看看李女史？」謝屏森當然不可能接受把他預定的晚餐當成神獸祥瑞的愚蠢主意。但若這些人要將李映雪當成神獸，他卻是不反對，因為在他看來，李映雪根本就是一隻神獸等級的母老虎。只可惜這些人似乎都被李映雪的外表所蒙蔽，都錯把她當成仙女了。
經過謝屏森一提醒，高台上的眾人如夢方醒，又急著去迎接李映雪，只有黃植、黃清、吳復古與無塵祖孫還留在原地。至於謝屏森本人，他最討厭一堆人擠在一起了，現在都有幾千人搶著去迎接李映雪了，他就不去看李映雪顯擺了。
看到謝屏森仍留在台上，陳偁走過來先揖手為禮，這才舉起手裡的望遠鏡問道：「邊森，這千里鏡就是汝所說的蓬萊工藝嗎？能讓數里之外的景物如在眼前，真乃奇物也！」
謝屏森回禮後說：「呵呵，這只是一個小玩意兒，倒讓太守見笑了。其實這望遠鏡的鏡片應該用透明琉璃打造比較好，那樣子做出來的望遠鏡才算比較有實用價值，在航海與軍事上都能有大用，現在只能算是勉強湊合著用罷了！」
謝屏森這話讓陳偁心頭一震，立刻意識到手中望遠鏡的非凡價值。他有點想把手上的望遠鏡留下己用，可是這是大宋，律法風俗都不容許官府侵吞私人財產，更何況他的道德意識也不容許他這樣做。所以他遲疑一下後，還是把望遠鏡遞還給謝屏森。
謝屏森怎會看不出陳偁的猶疑，他也不接過陳偁遞過來的望遠鏡，而是搖頭微笑說：「太守，這望遠鏡是屏森為各位準備的伴手禮呢，怎能收回來？還有，若太守不嫌屏森粗鄙，屏森想請太守四日後至雪園一晤。今冬泉州雨水稀少，恐不利春耕，屏森有些法子或許能派得上用場。」
謝屏森這是忽然想起來今年泉州會有大旱，史書上說陳偁用牛車載水注入東湖，才讓晉江的農民有水灌溉。謝屏森覺得陳偁的用心雖好，用的方法卻太笨。他決定幫陳偁一把，同時也幫農民渡過難關。
聽謝屏森這麼說，陳偁眼睛一亮，立即欣然同意。他為官多年，每到一地首先重視的就是水利，在任上總能留下一些惠民的水利建設。然受限於這時代的知識與科技，他常感到可用的手段太少。如今謝屏森說有方法可以抒解旱情，他當然要欣喜了。
這時謝屏森才注意到一旁的無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自然則拉著吳復古庾黃植輕聲低語，似在懇求什麼，而兩人卻都是一臉為難的樣子。謝屏森一轉念間，便明白這祖孫兩人定是不死心還想跟著出海。他便笑著說：「無塵道長，關於我們的約定，現在陳太守在這裡，剛好可以做個見證，這我可是贏了喔！」
對於謝屏森的小人得志，無塵滿臉沮喪無話可言，自然卻不服氣地辯說：「誰說的，那時是說豬落地不死算我們輸，現在可還沒看到那隻豬呢！」
「呵呵，沒關係，事實勝於雄辯，待會他們把豬送回來……嗯？」謝屏森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因為他看到遠處一個大將騎著馬急急地往這邊衝過來，看那方向，應是去找小豬的人。可是他怎麼獨自一人回來，還一副火燒屁股的模樣？
台上幾個人都注意到謝屏森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也都看到了那個大將。他們可不知道那大將是去找小豬的，但都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其他人也就算了，陳偁與黃清卻是著急起來，現在這裡人這麼多，要出了事可就麻煩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那大將到了台下，看他一臉惶急的樣子，黃清搶著就問：「丘雄，發生了什麼事？」
只聽這叫丘雄的大將用比哭還難聽的聲音大喊：「神豬、神豬……神豬死了！從天上掉下來時撞到一棵斷樹，我們到時就死了！」
「呀！」
小豬的死訊讓大家都傻了，就算是先前已有不詳預感的謝屏森也不例外。畢竟這種死法實在是太戲劇化、太悲劇了。
不過，顯然現場還有一個人是不準備為小豬哀悼的，只聽自然忽然像中了彩券頭彩一樣，跳起來拍手大笑喊著：「哈哈！這神豬死的真是時候，我們贏了！我們可以出海啦！這神豬死的好，死的好呀！」
小豬的戲劇性死亡，讓謝屏森像吞了一隻蒼蠅般憋屈，卻樂翻了一堆人。那些在各個賭館賭攤買謝屏森輸的人，原先都因李映雪的高調出場而自認會輸，這下全都笑的合不攏嘴。當然，這也包括了正在清溪縣衙中坐困愁城的錢縣令及連族族長，他們可都是押了一千貫買謝屏森輸的。
不過，最高興的大概是自然了。在虔誠感謝三清保佑後，她就拉著剛從摩雲崖上下來還弄不清楚狀況的尚美雪，詢問二月出海的細節，然後又纏著李映雪要學飛天的本事，壓根兒就無視於一旁謝屏森那想殺人的目光。
有開心的，當然也有傷心的，像黃蓉就是。為了那隻她內訂為寵物的小豬的死，小黃蓉哭的肝腸寸斷，還堅持要將小豬下葬。這讓本已預定要將那隻小色豬做成各式豬肉料理的謝屏森暗翻白眼，可又不忍見黃蓉傷心，最後謝屏森不但將小豬葬在送命之處，還蓋了個精緻的西式小墓，立了塊石碑講述小豬短暫卻精彩的一生，以及牠對人類實踐飛行夢想的偉大貢獻。
傷心的還不止黃蓉，至少那幾個嚷著要把小豬當神獸當祥瑞的族長就是。就算小豬真的是神獸，可死掉的神豬是不能當成祥瑞呈報朝廷的。但如此一來，腦袋冷靜下來的他們立即想到自己輸掉的錢。雖說就算是壓注最多的楊族也只是損失了五千貫，但這些宗族其實都不富有，輸個幾千貫就夠他們傷筋斷骨了。
無論是黃族還是雪園，都不能讓這幾個宗族蒙受如此大的損失，否則定會落個離心離德的下場。謝屏森三人一咬牙，決定吃下所有因情義相挺的宗族的損失，還應允四日後的雪園聚會中，會拿出足夠各家分享的工藝技術，這才讓大家轉憂為喜，也讓謝屏森三人鬆了一口氣。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結束。一年之後，當謝屏森三人遠在印度洋上時，也不知是誰首先提議，在一月二十日這天於摩雲崖下舉辦飛天祭典，以乞求神明保佑音訊全無的謝屏森等人。這主意很快就得到許多人的贊同，最後竟變成一個華麗熱鬧的大活動，完全展現了宋人追求享樂的精神。
在那一次的祭典中，他們複製了今日從花車遊行到飛天的所有流程，不僅請當時已有數次滑翔翼飛行經驗的自然，來扮演李映雪這個飛天醫仙，還找來一隻小公豬搭檔演出。或許是活動太成功了，竟是欲罷不能，成了每年此時固定的活動。
之後，隨著李映雪的名氣越來越大，在清溪飛天祭中扮演飛天醫仙也成了一種無上榮耀。起初，主辦祭典的清溪八族與泉州官府規定，除了最開始的自然外，只能在清溪挑選一兼具美貌與智慧的及笄女娘扮演飛天仙女。但由於扮演飛天仙女者往往能立即身價百倍，成為名動東南甚至揚名整個大宋的仕女，很快地泉州其他六縣都對由清溪壟斷飛天仙女出演權大表不滿。在龐大壓力下，最後清溪八族不得不讓步，挑選飛天仙女的範圍擴大到整個泉州。
然而，爭議還未結束。隨著飛天祭的影響越來越大，大宋其他地方也紛紛要求境內女娘能參與飛天仙女的挑選，一代才女李清照甚至還上書朝廷，希望有扮演飛天仙女的機會。但泉州人可是視此為泉州人獨有的榮耀，朝中泉州籍的官員莫不極力捍衛家鄉的特權，歷任泉州知州更皆以掛冠威脅來力保泉州利益。結果為此大宋全國官員爭論不休，竟隱然又要成為一次黨爭。最後是謝屏森三人出來打圓場，提議成立一個由泉州人佔其半的遴選委員會，自大宋各地選出最適合扮演飛天仙女者，爭議才告結束。而後世史家認為，這個遴選活動可謂後世選美活動的起源。
就像飛天仙女的選拔一樣，神豬的挑選方式也歷經數次爭議，只是爭議不如前者之大，到第十屆飛天祭時，神豬的挑選制度基本上就定型了。每年冬至之日，各農家會帶著適齡小公豬至黃蓉的小豬墓前，擲筊選出扮演神豬的小豬。後世民俗學者一致認為，此即為後世各地賽神豬活動的共同起源。而由於神豬參加飛天祭後，會由農家好生奉養直至老病而死，這就使華夏誕生了兩個新成語：「黃蓉神豬」、「飛天神豬」，其意思都是指混吃等死之人。
除了飛天仙女與神豬外，當時在花車遊行中護衛李映雪的清溪八族大將及團練，竟也演變成民俗傳統。由於當時身穿華麗盔甲的大將與一身黑衣的團練讓人印象深刻，加上在幾年後的廖恩之亂中，他們都有極傑出的表現，於是在一些無知的外鄉百姓口中，他們竟被說成是天庭派來護衛李醫仙的天兵天將。這個所謂的八家天將與三十六天兵的說法越傳越廣，說法越來越離譜，影響也越來越大，許多地方的廟會活動都出現了模仿，最終形成了八家將的民俗活動。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還是數十年後發生的宋江盜匪集團事件。宋江是京東路鄆城縣（今山東鄆城）的刀筆小吏，包攬訴訟、勾結搗子盜匪，是地方上有名的惡霸。但這人還有點政治腦袋，懂得拿出部分不法利益收攬人心與收買官員，是以能一帆風順。但夜路走多了總有一天見到鬼，在他的種種犯罪東窗事發後，宋江只能連夜逃亡投奔在鄰近的梁山泊活動的湖匪晁蓋。
晁蓋是個仗義人，但宋江卻不是。被晁蓋收留後，宋江利用晁蓋對他的信任，勾結晁蓋其他的手下殺掉晁蓋，自己當上了這一夥湖匪的首領。宋江為強化自己的權威，利用當時已傳遍大宋的清溪天兵天將傳說，聲稱他們這三十幾個盜匪是天兵天將下凡。由於梁山水澤地形複雜，官軍數度剿匪無功，倒讓宋江一夥人乘隙衝出包圍，逃到駱馬湖（在今江蘇中部宿遷市附近）落腳，隱隱威脅大宋北方最重要海港海州（今江蘇連雲港）的安全。這下子宋江一夥人立即升級，從地方盜匪變為大宋朝廷亟欲消滅的全國性盜匪集團。
由於宋江的三十六天將宣傳在市井之間頗有些市場，所以當時竟有官員突發奇想，建議朝廷徵調清溪團練北上剿匪，「以真天兵天將克制宋江的假天兵天將」。當然，這個荒唐的主張讓許多有識者直翻白眼，也被清溪團練拒絕，但經這麼一鬧，清溪天兵天將的傳說反更深入人心。
不過，就整體而言，對後世影響最大的，還是飛天祭的飛天儀式。由於李映雪與她的學生們對飛行器具的不斷改良，且這些改良的成果都會在飛天祭中展現，使飛天祭成為新飛行科技的展示會。於是，不但夢想飛行者會想來參加飛天祭，那些有志於製作飛行器的科學家也以能在飛天祭中發表作品為榮。漸漸地，清溪飛天祭不再只是李映雪的徒子徒孫的專有表演舞台，而是人類社會所有飛行科技競豔的場合。
數百年後，經由各國共同推動，聯合國定夏曆一月二十日為人類飛行紀念日，以公元一Ｏ七五年為人類飛行元年。聯合國也尊李映雪為人類航空之母與航空科技的開創者，同時被列入史冊的還有黃蓉那隻小豬。不過令許多史家不滿的是，不知為什麼，謝屏森、尚美雪以及無塵祖孫在這事中的貢獻卻完全被忽略了。好在此時謝屏森已不在人世，否則他定會跳出來抗議：我莫名其妙賠了幾萬貫，最後竟然還不如一隻小色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