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2月 21, 2014 11:30 pm
第一卷第十四章 造假錢是全民運動
此時對於守法好公民謝屏森偉大犯罪計畫仍一無所知的眾古人們，已經被從天上掉下來的超大型餡餅砸得昏頭轉向，樂陶陶地只知拼命感謝各自信奉的各路神明。唯一的例外還是黃苙，從方才黃波認可了謝屏森胡謅的親戚關係後，這小子知道這等於是他老爹絕了他娶李映雪的可能性，就一直沮喪不語。但謝屏森三人早已經視他為無物，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他們現在關心的，是如何趕快敲定這個犯罪……哦，不，應該是國際貿易與金融集團的細節。
也是到了這時候，眾古人們才知道了謝屏森的全盤計畫。當眾人看到謝屏森三人拿出的從飛機殘骸裡搜刮到的小糖包時，大多毫不猶疑地就贊成了他以精糖為貿易主要貨品及將製糖工坊設在夷洲的計畫，只有黃華提出貨品單一化的疑慮。這讓謝屏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似乎明白一切的眼光逼視下，黃華羞愧地低下頭去。但謝屏森不為己甚，拿出從旅客遺物中蒐集來的香皂、鏡子等物品，展示了多樣化的貨品。
黃華的疑慮是多餘的，因為宋代主要出口貨品就有絲綢、瓷器、糖、紡織品、茶葉、五金等，其中絲綢、瓷器、茶葉、糖是對西方貿易的出口大宗；而貿易的利潤主要來自賤買貴賣，只要源頭進貨價錢合理，在謝屏森三人已提供海圖與新式快船圖紙的情況下，憑著遠比其他商隊強大的運輸能力，縱然販賣與他人相同的物品，也能獲取可觀的利潤。所以黃華的提問是有私心的，他是想為大宋供貨端的黃族多爭取一些獨有而可賺取暴利的貨品。謝屏森看破了他的用意，只是謝屏森三人既然決定以黃族為依靠，與黃族就是休戚與共的利益共同體，所以他也沒揭穿黃華的私心。
一如謝屏森事先所預料的，要費一番口舌的是鑄造貨幣一事。而其實眾阿拉伯人全不覺得謝屏森的主張有何問題，亟需復國資金的馬里奧更是大力贊成，猶疑不定的主要還是黃波父子。
讓黃波父子遲疑不決的原因，並非是此舉有違大宋律法。雖然大宋律法禁止人民私鑄錢幣，但宋代商業發達，對貨幣需求量甚大，加上宋錢製作技術遠超過周邊國家，遼、西夏、高麗、日本、大越與其他南洋諸國都以宋錢為通行貨幣，因此雖然北宋鑄錢量之大是工業革命前人類社會之最，卻仍經常處於錢荒中，這就使宋代民間私鑄錢幣風氣盛行。宋徽宗政和四年時，因星象有變而大赦，其中竟有十幾萬人是私鑄錢幣者。宋代鑄錢的時候，得先以高溫熔化銅鉛、銅錫等銅合金，再將銅汁倒入模具中，等冷卻後倒出，再做拋光除邊刺後才算完成。這樣子的鑄錢流程非常繁複，勢必要用不少人力。加上宋代又是一宗族社會，親友街坊鄰居之間來往異常密切，私鑄錢幣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瞞得過宗親鄰居，所以可以合理推斷一個私鑄錢幣犯一定有數十個甚至數百個共犯，同時也必然有上百個甚至上千個包庇者。因此，十幾萬個私鑄錢幣犯的存在，意味著大宋一億人口中至少有十分之一參與或包庇私鑄錢幣。換句話說，在宋代私鑄錢幣根本是個全民運動！
更誇張的，是事實上北宋朝廷也參與了這個全民運動。北宋末期為了解決錢荒，朝廷那些金融門外漢的大臣竟想出所謂的「當什錢」政策，即在未改變銅幣重量下，將銅幣「帳面價值」提升十倍。可想而知的，所有接受這種「大錢」的商家都損失慘重，飽受其害的商家紛紛拒絕接受這種「官方版假錢」。宋徽宗與他的天才大臣們見人民比他們還聰明，把腦筋動到剛脫離結繩記事的女真人身上，在女真滅遼後以這種「大錢」向女真人買回燕京。結果，女真人發覺被詐欺後既怒且喜，怒的是被騙了，喜的是他們終於有了攻宋的好藉口。
在私鑄錢幣之風已成全民運動下，黃波父子並不覺得私鑄錢幣有何不對。他們所考量的，其實是利益問題。癥結點在於此時宋朝朝廷為增加鑄錢原料實行的「二八抽分制」新法，就是由民間經營採礦，只需向政府交納百分之二十的實物稅，便能自由買賣所採礦產。而鑄錢過程耗費的柴薪與人力十分可觀，損耗也是不小，算起來與單純採礦的利潤差距不大。如此一來，是否有冒風險私鑄錢幣的必要？
謝屏森在聽了黃波父子的疑慮後直想笑，還偷偷向李映雪比了個勝利手勢，恨得李映雪牙養癢地，只想把黃波父子揍一頓。沒辦法，三天前謝屏森談到這個計畫時，對這時代各國具體狀況缺乏瞭解的李映雪，認為這個計畫根本行不通，因為「造假錢是違法的，所以這些古人一定會反對」。當時謝屏森就以十顆巧克力為賭注和李映雪打了個賭，謝屏森賭只有黃波父子會反對，且反對的理由主要是技術問題與利潤考量。十顆巧克力呀！在這個沒有可可的時代，這可是比鑽石還珍貴的呢……
但這不能怪黃波父子，因為他們一來受時代格局的限制，無法認識到宋神宗趙頊與王安石變法的本質，是把原先分散於民間的利益收歸政府所有，不知道這個「二八抽分制」新法很快就會被廢止而改採「和買」制度，也就是你的東西只能賣給政府，而政府出的價格會低到你連成本都收不回。黃波父子也不知道，早在數千年前波斯就用冷處理的衝壓技術鑄幣，其成本遠低於華夏使用的熱處理技術。但這個技術在場的阿拉伯人與歐洲人都知道，所以他們不會反對謝屏森的提議。
當被訛詐了十顆巧克力的李映雪一臉不爽地解釋了什麼是衝壓技術後，謝屏森進一步解釋：「以李院長的能力，做幾臺小型衝壓機是易如反掌，如果有機床，生產個幾百臺、幾千臺都不是難事……」
他先小小稱讚李映雪一下，好讓她趕緊變回小籠女模式，然後才說明他的看法。小型衝壓機操作簡單又不費力，就算是婦孺也可擔任鑄幣工作，加上製幣成本低、品質穩定，要在短時間內大量生產與廣受市場歡迎並不困難。但巨量的偽幣進入市場，勢必會引起大宋官府注意。如果大宋官員對金融貨幣有一定的認識，會理解這些偽幣有助於抒解錢荒，對大宋經濟有正面助益，那他們就會對這事裝聾作啞。當然，這樣子的前提是大宋官府查不到這批偽幣的出處，或雖然知道出處，但這個出處卻是大宋官府鞭長莫及的。只是，大宋官員能有幾人懂這方面的學問？所以為了妥當起見，不僅鑄幣工坊不能設在大宋境內，且偽幣不能直接投入大宋國內市場使用，而是要藉國際貿易回流。
鑄幣工坊與洗錢中心必須放在大宋的周邊國家，這事一眾阿拉伯人與歐洲人應該幫不上忙，所以謝屏森就直接問黃波：「黃老丈，在大宋周邊國家，像是越國、高麗、日本，汝是否有熟識可信任的權貴？」
這時黃波也明白了謝屏森的意思，低頭尋思良久才說：「男女為家族產業奔走二十餘年，確實與各國權貴頗有往來，但若依方才大郎所言，那適合的只有越國李義成李弘仁一人。」
不待謝屏森追問，黃波立即進一步補充說：「李義成，字弘仁，出身大越王族，其兄李道成是越國太師，在大越朝廷可謂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吾與弘仁初識於舞象之年，其時弘仁微服至泉州求學，與吾同窗三載，情同莫逆。吾接管家族產業後，多得弘仁相助。鑄幣一事干係甚大，除弘仁外，恐無人能助。」
或許是想起少年時求學經過，黃波不知不覺間遣詞用句變的文謅謅起來，像他話裡面的舞象之年，指的是男子十五歲到二十歲之時。但現代台語早與文字脫勾，多數講台語的人其實都不知道所講的台語如何書寫，更不可能聽懂黃波這種文雅的比喻。於是黃波這一番話聽得尚美雪李映雪目瞪口呆，卻是讓謝屏森暗暗佩服，心想自己要把學校設在泉州的想法果然沒錯。
三天前謝屏森提出在泉州開設學校以為三人在這陌生時空安身立命之地時，當時兩位女伴還有質疑，認為何不到開封、洛陽、楊州這些更繁華之地？但謝屏森認為，雖然宋代思想之開放多元為戰國後之最，然而三人所懂所要傳授的現代知識，對許多宋人來說仍是驚世駭俗，只有在商業發達與西方接觸亦多的泉州、廣州，才可能把阻力降到最低。而相較於此時仍被視為蠻荒之地的廣州，泉州的文風之盛卻可說是整個大宋之最，加上有黃族勢力可援引，就成為傳授新學的最佳之地。當時身為現代泉州人的李映雪還對謝屏森的話頗不以為然，只是想到眼前也只有泉州黃族可倚靠，這才贊成謝屏森的計畫。如今黃波一番話無意中展現的儒商風範，卻是一葉知秋地凸顯了宋代泉州人的文化底蘊。更重要的是，這又讓謝屏森在兩個美女面前小小顯擺了一下……
「那好，這個李義成就是我們最後一個共犯……呃，不不，是最後一個伙伴……」
謝屏森一樂之下就說了大真話，可真話許多時候是很刺激人的。於是，他的真話除了讓黃波啞然無語開始後悔把多年摯友推入火坑外，也換來兩個美女……喔，不，是三個美女的大白眼，因為碧娜芝也聽得懂呀！當然，為了不讓一眾阿拉伯人與歐洲人有罪惡感，尚美雪翻譯時是自動做了「潤飾」的……
既然最重要的那一個共犯的人選有著落了，謝屏森三人也就打鐵趁熱地推出最後一個節目：議定細部工作分配、出資比例方式以及紅利分配運用。只是他可不想發生現代公司股東大會那種熱鬧場景，於是他要求除黃波黃華父子、奧薩瑪父女以及一眾阿拉伯人與歐洲人各自推派的一位全權代表外，其他人全部離開去海邊吹風。歐洲人方面自然是由他們的大頭目馬里奧取得代表權，而一眾阿拉伯水手在驚喜「阿拉的貴客」沒有因與異教徒結交就忘了他們之後，也無異議地讓辛巴達代表他們。但對謝屏森的要求，卻有一個人相當不爽……
躲在黃華背後的黃苙憤恨地說：「為什麼五郎可以留下，卻要我離開？這明明是欺負人嘛！」
「汝要理由？汝真的要我說出理由？」謝屏森一臉看到白癡的模樣地看著在那跳腳的黃苙，當看到黃苙用力點頭後，他才很嚴肅地說：
「汝知否？李院長看到汝就像看到小強，她看到小強時會很生氣很生氣，而她一生氣我就要倒大楣……」
凡是現代華人都會理解謝屏森這話，但黃苙是宋人，所以他一臉茫然地問：「什麼是小強？」
「那是一種很偉大很強大的生物，屬於節肢動物門有翅綱蜚蠊科……好吧，小強就是蟑螂！」
……………………………
[下章《夭壽的謝屏森》預告]
洛陽西京國子監，程頤正在訓斥諸監生：「存天理，滅人慾，為通往聖賢之道的唯一法門……」
正當程夫子講的正高興時，卻見門口有一小吏領著他的管家在那探頭探腦，他不禁大怒，喝問兩人有什麼事？
管家恭敬地回答：「大郎，家裡的女侍、廚娘、小廝都辭職了，夫人要我來請大郎快拿個主意。」
程頤大驚問：「吾素來待他們甚厚，他們何故如此？」
管家回道：「他們說大郎給的工資低得離譜，他們都要去謝屏森處工作……」
程頤聞言勃然大怒：「謝屏森欺人太甚！以利誘人，有違聖賢之道，吾當請朝廷取締……」
程頤正狂怒大罵時，卻見那管家似有未盡之言，就又喝問：「還有什麼事嗎？吞吞吐吐地幹什麼，快說！」
管家苦笑說：「大郎日前向南海書院投書自薦擔任教授一事，謝邊森已有回信，他說大郎主張滅人慾，而書院給教授的待遇太好，恐會害大郎違背自己的主張，所以不能雇用大郎……」
「夭壽的謝屏森！我與汝誓不兩立！」
程夫子淒厲如夜梟的咆哮聲在洛陽上空飄盪，嚇壞無數百姓。當時有一在洛陽雲遊的少林寺武僧聞之頓悟，以此創出佛門獅子吼這門武功。另一個來大宋遊歷的歐洲人適逢其會，回國後寫出一本叫《咆哮山莊》的名著……
此時對於守法好公民謝屏森偉大犯罪計畫仍一無所知的眾古人們，已經被從天上掉下來的超大型餡餅砸得昏頭轉向，樂陶陶地只知拼命感謝各自信奉的各路神明。唯一的例外還是黃苙，從方才黃波認可了謝屏森胡謅的親戚關係後，這小子知道這等於是他老爹絕了他娶李映雪的可能性，就一直沮喪不語。但謝屏森三人早已經視他為無物，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他們現在關心的，是如何趕快敲定這個犯罪……哦，不，應該是國際貿易與金融集團的細節。
也是到了這時候，眾古人們才知道了謝屏森的全盤計畫。當眾人看到謝屏森三人拿出的從飛機殘骸裡搜刮到的小糖包時，大多毫不猶疑地就贊成了他以精糖為貿易主要貨品及將製糖工坊設在夷洲的計畫，只有黃華提出貨品單一化的疑慮。這讓謝屏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似乎明白一切的眼光逼視下，黃華羞愧地低下頭去。但謝屏森不為己甚，拿出從旅客遺物中蒐集來的香皂、鏡子等物品，展示了多樣化的貨品。
黃華的疑慮是多餘的，因為宋代主要出口貨品就有絲綢、瓷器、糖、紡織品、茶葉、五金等，其中絲綢、瓷器、茶葉、糖是對西方貿易的出口大宗；而貿易的利潤主要來自賤買貴賣，只要源頭進貨價錢合理，在謝屏森三人已提供海圖與新式快船圖紙的情況下，憑著遠比其他商隊強大的運輸能力，縱然販賣與他人相同的物品，也能獲取可觀的利潤。所以黃華的提問是有私心的，他是想為大宋供貨端的黃族多爭取一些獨有而可賺取暴利的貨品。謝屏森看破了他的用意，只是謝屏森三人既然決定以黃族為依靠，與黃族就是休戚與共的利益共同體，所以他也沒揭穿黃華的私心。
一如謝屏森事先所預料的，要費一番口舌的是鑄造貨幣一事。而其實眾阿拉伯人全不覺得謝屏森的主張有何問題，亟需復國資金的馬里奧更是大力贊成，猶疑不定的主要還是黃波父子。
讓黃波父子遲疑不決的原因，並非是此舉有違大宋律法。雖然大宋律法禁止人民私鑄錢幣，但宋代商業發達，對貨幣需求量甚大，加上宋錢製作技術遠超過周邊國家，遼、西夏、高麗、日本、大越與其他南洋諸國都以宋錢為通行貨幣，因此雖然北宋鑄錢量之大是工業革命前人類社會之最，卻仍經常處於錢荒中，這就使宋代民間私鑄錢幣風氣盛行。宋徽宗政和四年時，因星象有變而大赦，其中竟有十幾萬人是私鑄錢幣者。宋代鑄錢的時候，得先以高溫熔化銅鉛、銅錫等銅合金，再將銅汁倒入模具中，等冷卻後倒出，再做拋光除邊刺後才算完成。這樣子的鑄錢流程非常繁複，勢必要用不少人力。加上宋代又是一宗族社會，親友街坊鄰居之間來往異常密切，私鑄錢幣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瞞得過宗親鄰居，所以可以合理推斷一個私鑄錢幣犯一定有數十個甚至數百個共犯，同時也必然有上百個甚至上千個包庇者。因此，十幾萬個私鑄錢幣犯的存在，意味著大宋一億人口中至少有十分之一參與或包庇私鑄錢幣。換句話說，在宋代私鑄錢幣根本是個全民運動！
更誇張的，是事實上北宋朝廷也參與了這個全民運動。北宋末期為了解決錢荒，朝廷那些金融門外漢的大臣竟想出所謂的「當什錢」政策，即在未改變銅幣重量下，將銅幣「帳面價值」提升十倍。可想而知的，所有接受這種「大錢」的商家都損失慘重，飽受其害的商家紛紛拒絕接受這種「官方版假錢」。宋徽宗與他的天才大臣們見人民比他們還聰明，把腦筋動到剛脫離結繩記事的女真人身上，在女真滅遼後以這種「大錢」向女真人買回燕京。結果，女真人發覺被詐欺後既怒且喜，怒的是被騙了，喜的是他們終於有了攻宋的好藉口。
在私鑄錢幣之風已成全民運動下，黃波父子並不覺得私鑄錢幣有何不對。他們所考量的，其實是利益問題。癥結點在於此時宋朝朝廷為增加鑄錢原料實行的「二八抽分制」新法，就是由民間經營採礦，只需向政府交納百分之二十的實物稅，便能自由買賣所採礦產。而鑄錢過程耗費的柴薪與人力十分可觀，損耗也是不小，算起來與單純採礦的利潤差距不大。如此一來，是否有冒風險私鑄錢幣的必要？
謝屏森在聽了黃波父子的疑慮後直想笑，還偷偷向李映雪比了個勝利手勢，恨得李映雪牙養癢地，只想把黃波父子揍一頓。沒辦法，三天前謝屏森談到這個計畫時，對這時代各國具體狀況缺乏瞭解的李映雪，認為這個計畫根本行不通，因為「造假錢是違法的，所以這些古人一定會反對」。當時謝屏森就以十顆巧克力為賭注和李映雪打了個賭，謝屏森賭只有黃波父子會反對，且反對的理由主要是技術問題與利潤考量。十顆巧克力呀！在這個沒有可可的時代，這可是比鑽石還珍貴的呢……
但這不能怪黃波父子，因為他們一來受時代格局的限制，無法認識到宋神宗趙頊與王安石變法的本質，是把原先分散於民間的利益收歸政府所有，不知道這個「二八抽分制」新法很快就會被廢止而改採「和買」制度，也就是你的東西只能賣給政府，而政府出的價格會低到你連成本都收不回。黃波父子也不知道，早在數千年前波斯就用冷處理的衝壓技術鑄幣，其成本遠低於華夏使用的熱處理技術。但這個技術在場的阿拉伯人與歐洲人都知道，所以他們不會反對謝屏森的提議。
當被訛詐了十顆巧克力的李映雪一臉不爽地解釋了什麼是衝壓技術後，謝屏森進一步解釋：「以李院長的能力，做幾臺小型衝壓機是易如反掌，如果有機床，生產個幾百臺、幾千臺都不是難事……」
他先小小稱讚李映雪一下，好讓她趕緊變回小籠女模式，然後才說明他的看法。小型衝壓機操作簡單又不費力，就算是婦孺也可擔任鑄幣工作，加上製幣成本低、品質穩定，要在短時間內大量生產與廣受市場歡迎並不困難。但巨量的偽幣進入市場，勢必會引起大宋官府注意。如果大宋官員對金融貨幣有一定的認識，會理解這些偽幣有助於抒解錢荒，對大宋經濟有正面助益，那他們就會對這事裝聾作啞。當然，這樣子的前提是大宋官府查不到這批偽幣的出處，或雖然知道出處，但這個出處卻是大宋官府鞭長莫及的。只是，大宋官員能有幾人懂這方面的學問？所以為了妥當起見，不僅鑄幣工坊不能設在大宋境內，且偽幣不能直接投入大宋國內市場使用，而是要藉國際貿易回流。
鑄幣工坊與洗錢中心必須放在大宋的周邊國家，這事一眾阿拉伯人與歐洲人應該幫不上忙，所以謝屏森就直接問黃波：「黃老丈，在大宋周邊國家，像是越國、高麗、日本，汝是否有熟識可信任的權貴？」
這時黃波也明白了謝屏森的意思，低頭尋思良久才說：「男女為家族產業奔走二十餘年，確實與各國權貴頗有往來，但若依方才大郎所言，那適合的只有越國李義成李弘仁一人。」
不待謝屏森追問，黃波立即進一步補充說：「李義成，字弘仁，出身大越王族，其兄李道成是越國太師，在大越朝廷可謂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吾與弘仁初識於舞象之年，其時弘仁微服至泉州求學，與吾同窗三載，情同莫逆。吾接管家族產業後，多得弘仁相助。鑄幣一事干係甚大，除弘仁外，恐無人能助。」
或許是想起少年時求學經過，黃波不知不覺間遣詞用句變的文謅謅起來，像他話裡面的舞象之年，指的是男子十五歲到二十歲之時。但現代台語早與文字脫勾，多數講台語的人其實都不知道所講的台語如何書寫，更不可能聽懂黃波這種文雅的比喻。於是黃波這一番話聽得尚美雪李映雪目瞪口呆，卻是讓謝屏森暗暗佩服，心想自己要把學校設在泉州的想法果然沒錯。
三天前謝屏森提出在泉州開設學校以為三人在這陌生時空安身立命之地時，當時兩位女伴還有質疑，認為何不到開封、洛陽、楊州這些更繁華之地？但謝屏森認為，雖然宋代思想之開放多元為戰國後之最，然而三人所懂所要傳授的現代知識，對許多宋人來說仍是驚世駭俗，只有在商業發達與西方接觸亦多的泉州、廣州，才可能把阻力降到最低。而相較於此時仍被視為蠻荒之地的廣州，泉州的文風之盛卻可說是整個大宋之最，加上有黃族勢力可援引，就成為傳授新學的最佳之地。當時身為現代泉州人的李映雪還對謝屏森的話頗不以為然，只是想到眼前也只有泉州黃族可倚靠，這才贊成謝屏森的計畫。如今黃波一番話無意中展現的儒商風範，卻是一葉知秋地凸顯了宋代泉州人的文化底蘊。更重要的是，這又讓謝屏森在兩個美女面前小小顯擺了一下……
「那好，這個李義成就是我們最後一個共犯……呃，不不，是最後一個伙伴……」
謝屏森一樂之下就說了大真話，可真話許多時候是很刺激人的。於是，他的真話除了讓黃波啞然無語開始後悔把多年摯友推入火坑外，也換來兩個美女……喔，不，是三個美女的大白眼，因為碧娜芝也聽得懂呀！當然，為了不讓一眾阿拉伯人與歐洲人有罪惡感，尚美雪翻譯時是自動做了「潤飾」的……
既然最重要的那一個共犯的人選有著落了，謝屏森三人也就打鐵趁熱地推出最後一個節目：議定細部工作分配、出資比例方式以及紅利分配運用。只是他可不想發生現代公司股東大會那種熱鬧場景，於是他要求除黃波黃華父子、奧薩瑪父女以及一眾阿拉伯人與歐洲人各自推派的一位全權代表外，其他人全部離開去海邊吹風。歐洲人方面自然是由他們的大頭目馬里奧取得代表權，而一眾阿拉伯水手在驚喜「阿拉的貴客」沒有因與異教徒結交就忘了他們之後，也無異議地讓辛巴達代表他們。但對謝屏森的要求，卻有一個人相當不爽……
躲在黃華背後的黃苙憤恨地說：「為什麼五郎可以留下，卻要我離開？這明明是欺負人嘛！」
「汝要理由？汝真的要我說出理由？」謝屏森一臉看到白癡的模樣地看著在那跳腳的黃苙，當看到黃苙用力點頭後，他才很嚴肅地說：
「汝知否？李院長看到汝就像看到小強，她看到小強時會很生氣很生氣，而她一生氣我就要倒大楣……」
凡是現代華人都會理解謝屏森這話，但黃苙是宋人，所以他一臉茫然地問：「什麼是小強？」
「那是一種很偉大很強大的生物，屬於節肢動物門有翅綱蜚蠊科……好吧，小強就是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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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夭壽的謝屏森》預告]
洛陽西京國子監，程頤正在訓斥諸監生：「存天理，滅人慾，為通往聖賢之道的唯一法門……」
正當程夫子講的正高興時，卻見門口有一小吏領著他的管家在那探頭探腦，他不禁大怒，喝問兩人有什麼事？
管家恭敬地回答：「大郎，家裡的女侍、廚娘、小廝都辭職了，夫人要我來請大郎快拿個主意。」
程頤大驚問：「吾素來待他們甚厚，他們何故如此？」
管家回道：「他們說大郎給的工資低得離譜，他們都要去謝屏森處工作……」
程頤聞言勃然大怒：「謝屏森欺人太甚！以利誘人，有違聖賢之道，吾當請朝廷取締……」
程頤正狂怒大罵時，卻見那管家似有未盡之言，就又喝問：「還有什麼事嗎？吞吞吐吐地幹什麼，快說！」
管家苦笑說：「大郎日前向南海書院投書自薦擔任教授一事，謝邊森已有回信，他說大郎主張滅人慾，而書院給教授的待遇太好，恐會害大郎違背自己的主張，所以不能雇用大郎……」
「夭壽的謝屏森！我與汝誓不兩立！」
程夫子淒厲如夜梟的咆哮聲在洛陽上空飄盪，嚇壞無數百姓。當時有一在洛陽雲遊的少林寺武僧聞之頓悟，以此創出佛門獅子吼這門武功。另一個來大宋遊歷的歐洲人適逢其會，回國後寫出一本叫《咆哮山莊》的名著……